楔子 第一话 前缘(一) 第一话前缘(二) 第一话 前缘(三) 第一话前缘(四) 第一话 前缘(五) 第二话 嫁衣(一) 第二话 嫁衣(二) 第二话 嫁衣(三) 第二话 嫁衣(四) 第二话 嫁衣(五) 第二话 嫁衣(六) 第二话 嫁衣(七) 第二话 嫁衣(八) 第二话 嫁衣(九) 第二话 嫁衣(十) 第二话 嫁衣(十一) 第二话 嫁衣(十二) 第二话 嫁衣(十三) 第二话 嫁衣(十四) 第二话 嫁衣(十五) 第二话 嫁衣(十六) 第二话 嫁衣(十七) 第三话 师徒(一) 第三话 师徒(二) 第三话 师徒(三) 第三话 师徒(四) 第三话 师徒(五) 第三话 师徒(六) 第三话 师徒(七) 第三话 师徒(八) 第三话 师徒(九) 第三话 师徒(十) 第三话 师徒(十一) 第三话 师徒(十二) 十二、 一行四人到多喜镇的时候,只申时二刻,太阳还未落山,五彩缤纷形态各异的灯盏已纷纷挂出,就等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镇子也充斥着一种精致丰艳的美,一条清澈的河道贯彻始终,两岸的房舍栉比而建,一概的乌瓦红墙,家家种菜,户户养花,有的还在周围搭个窝棚,散养些鸡鸭什么的,好一派城中田园。 沿着河道往西走大概百步路,才有些城镇的样子,酒楼、钱庄、赌场、妓馆等等标一样不缺。最多的当然还是浴场,多喜镇本就是以温泉闻名,多年下来,温泉浴已是这个城镇的主要进项。 “果然有钱人都是住上游啊!”走到主干道上,才会发现这里挂出来的彩灯无论从外形、格调还是材质上,实在比前面路过的那批灯高出太多,连放置在河岸边准备祈愿转转就可能沉底的河灯都是用上等的绢布制成,也难怪司徒瑾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阿瑜,咱们晚间去点一盏河灯吧!” “好” 司徒瑾看不得我和朱邪瑜腻歪,又不知死活的凑上来学着我的语气道:“阿瑜,咱们晚间也去点一盏河灯吧!” “滚!” 镇子真是很小了,一共就四条街道十分周正,东面是豪宅聚集地,西面是小吃一条街,北面是各种娱乐场所,南面是购物点。 阿绮爱吃,自然是要往西面去的,但是要依司徒瑾行事,司徒瑾要“监视”我跟朱邪瑜,自然是依朱邪瑜行事,朱邪瑜当然是依我行事。 一时间,我站在了食物链最顶端。 但我想去的,却是北街那一家顶着条招摇白幡,书写着“夫妻体验馆”五个朱红大字的店铺,觉得应该有趣,就伸手指了指:“想去那边!” 朱邪瑜道:“好!” “哇!阿瑜,你确定要去那里,听名字就**的,你怎么找了这么个恶趣味的女朋友,趁早换!”司徒瑾一开口就没好话。 “那你别跟来。你最好别跟来。” 所谓夫妻体验馆,就是为准夫妻设置的各种障碍体验,检测感情忠贞度的,当然有进去后出来就分手的,也有因此感情越发笃定牢固的,更有一开始就对骂埋怨中途放弃的。 进去前先发个剧本子给你,准备体验的人定要努力扮演剧中为自己设定的人物身份,一定要摒弃自己现实中的一切性格和技能,全身心投入才能与人物共情,中途商家就会不断制造各种矛盾、挫折和磨难来考验这对“夫妻”,不断的逼其做出各种选择,所以剧本子没有给出结局,也可以说是开放式结局。 我跟朱邪瑜拿到的是《孔雀各自飞》的剧本子(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但是哪里又不对劲,不管了),开头倒是很好:我与他是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子女,媒妁之言结了亲,婚后的一两个月相处下来,发现对方与自己无论相貌、才情、品性都极为相投,越发的恩爱甚笃,难舍难分,立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忠贞誓言。 看到一半的时候朱邪瑜就不干了:“为啥不能从洞房花烛开始演?非要从婚后一两月开始?” 我捏了一下他极好看的鼻子,啐道:“想得美!” 接着往下看,也还是挺好:剧中男主人公小登科之后便是大登科,直任京师府尹,一门五进士,父子三解元,何等荣盛之势,何等光耀门楣。 就在这鼎盛之时,噩运来了:先是男主人公父亲被权臣陷害贪污,判抄家问斩,男主所幸逃过一刀之厄却榜上除名,由天之骄子贬为庶民,女主娘家怕受连累,断绝跟女主的关系,从此一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夫妻过上了朝不保夕的飘零生活,故事由此开始。 我跟朱邪瑜皆换了破旧的麻布衣衫出来,看到对方的样子都不禁发笑,商家给的场景也是绝对“良心”了:两间破烂瓦屋,一套摇摇欲坠的桌椅,一辆随时散架的纺车,还有一张草席堆就被褥陈旧的窄床,门口一方空地栽着两棵歪脖子枣树,几只来回啄食的瘦母鸡,奔跑的时候尘土飞扬,能有多惨就有多惨。 这里加了一个小磨难,跟随了男主家一辈子忠心耿耿的老奴,在这当口卷着男主抄家时私藏的一点银两逃跑了,这对夫妻二人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剧情这里也安排了一场争吵。 女主:“早就说过,咱们都这样了,还养什么奴仆。你看,还养出贼来了。” 男主:“这老严跟了我们家一辈子,如亲人一般存在了,赶他走你让他一把年纪了去讨米要饭吗?我原是可怜他,哪里会想到他竟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女主:“就你好心!如今一文钱都不剩,你又没个经营进项,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男主:“……” 其实,若是入戏快的两个人,这里吵着吵着能自己发挥吵出更多出来。但我跟朱邪瑜都是慢热型,这个吵也很是敷衍,就只是念了一遍台词。 之后我根据剧本要求去做饭,厨房狭窄一方,灶台熏得黑黢黢的没法下手,米缸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米渣,稀饭都熬不出来。 我朝外喊了句:“没米了怎么办?” 朱邪瑜在外看书,淡淡的无关痛痒的答了句:“哦!” 我瞬时就有些来气了,这时邻居的几个小破孩儿就聚过来(想是商家请的群演),在门口拍手笑道:“曾今富流油,如今米缸空,一朝解元郎,现下穷叮当。” 我听了更加来气,抄起一把扫帚就向那帮死孩子挥舞过去:“乱喊什么,快滚!” 赶走了那批孩子,我看朱邪瑜的手掌也攥得紧紧的,面上仍是在看书,想来他也是渐渐入戏了。 根据剧本提示,可向邻家借米。我就好笑了:“才把人家的孩子痛骂一顿又去借米,这不是找羞辱吗?” 我偏不,在鸡栏里面寻寻觅觅,捡了十来个鸡蛋,加上之前篮筐里存下的,凑足了三十个,生出几分久违欢喜来,对朱邪瑜道:“你自行将那些米渣熬了粥垫垫,我去街上卖了这些鸡蛋好买米买油。” 朱邪瑜站起来道:“不如我去。” 我说:“不了、怎么说你也是……”声音低下去,“怎好让你抛头露面。” 第三话 师徒(十三) 第三话 师徒(十四) 第三话 师徒(十五) 第三话 师徒(十六) 第三话 师徒(十七) 第三话 师徒(十八) 第三话 师徒(十九) 第三话 师徒(二十) 第三话 师徒(二十一) 第三话 师徒(二十二) 第三话 师徒(二十三) 第三话 师徒(二十四) 二十四、 华吟絮掌击三声,便有四个红衣少女从山崖边缘处应声而来,原来刚才我们谈话时她们一直隐蔽在山壁上,至于崖壁上是否有凹槽或者容身之处不得而知,更有可能是硬挂在上面,至于挂了多久也不得而知,总之是耐力惊人,不容小觑。 四个少女高矮胖瘦各占其一:高者用剑,矮者用锤,胖者用杵,瘦者用刺。 “你倒是真没把她们当人啊!”我见着其中那个胖少女右手指缝中淌出一丝血线,便想到她身形较胖大,想要贴挂于山壁之上良久,自是更为困难,全凭一双手扒拉着。越发觉得这个华吟絮太过装腔作势,有啥不能听的,非得让人做这种高难度动作。 “她们本来就只是我的兵器。”华吟絮一声令下,四人旋即赶上,将我等三人围住。 苑云绮撑了个懒腰道:“你们先打,我老人家要先松动松动筋骨。”自行慢吞吞地走出包围圈,在一块石墩上坐下来。 我则与朱邪瑜背靠而立,毕竟不知道这四人具体实力如何,只能以静制动,看对方如何出招,在伺机应对。 没想到这四人竟是齐齐发难,先是一根重逾百斤的降魔杵当头挥下,朱邪瑜急忙挺剑而上,内力虽能扛住,兵器本身的力量到底是差了,还好烟平剑是柄名器,否者非折即断,我正欲挥剑再加一把力,卸去这当头一杵,瘦少女的两支金刚峨眉刺向我面门点来,我赶紧向后仰倒手上挽出一圈剑花堪堪将对方双刺挡开,顺势抬起一脚正踢中她的腹部,踢飞出去。 还不待我立定身形,矮少女就赶上来出一招“圯下拾履”,她身形本就矮,深马步弓带双锤夹击专攻人下盘,我若躲闪不及,一双腿那是尽废了,刚跃起避开身后感到一阵寒凉,心道不好还有一个专门用长剑的高少女,就等着刺我的腰窝呢!此刻我身在半空,前后夹击进退两难,朱邪瑜被降魔杵缠住也脱不开身救我,脑中突然闪过丧蒻当初那招被我视为无用花哨的“蝴蝶翻身”,此刻正是合用,轻飘飘地向朱邪瑜那一边翻飞过去。 脚尖刚一着地,三个少女又一起攻上来,简直是密不透风地要封住我上中下三路,我就不服气了:说好的四对二的,为何就缠住我一人打,难不成是因为朱邪瑜帅?这时灵机一动:一对一、一对三的打法对我们倒是有利,不妨先由我缠住这三个,让朱邪瑜去专心料理那个怪力女,解除这降魔杵当头一棒的隐患。 暂先不理那三人,转身铆足内力于右臂,狠挑一剑斩断了朱邪瑜与怪力女的僵持,然后喊了声:“阿瑜!”他朝我一笑:“我明白!”捏个剑诀,去与怪力女再战了起来。 不及多想,我则转身正面应敌,过个十几招后,才发现这四人其实并无甚精妙招数,只是胜在兵器种类多各尽其用,配合缜密,容易占得先机,适应之后招式来来回回就那些,连累我也不得不把用过的招式反复使用,颇耗体力。 怪力女仗着兵器威风,逼得朱邪瑜近不得身,一时竟也拿她没办法,也不知道他俩算是谁缠住了谁,我若指望他来助力那是有点难了,突然想到若是我此时手中多一把兵器,岂不是等于有了一个助力,苑云绮教过的口诀在脑中一一掠过,灵光感应,跃跃欲试。 本来是想去夺那高少女的长剑,毕竟双剑我也是练过的,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夺下了一柄峨眉刺,因从没有用过峨眉刺,又轻得太不趁手,反倒多了一份累赘似的,丢也不是还也不是,弄得我不知所措地尬在那里。 听得苑云绮道:“愣在那里干什么,有什么就用什么呗!” 我更愣了:“我只会用剑,不会用刺。” 苑云绮道:“蠢,你就当它是剑不就行了。‘非予不足,善假于物’。你还不懂是什么意思?” 经她一点,我如醍醐灌顶:是了,到她那个境界草木皆可为兵器,我明明拿着兵器,何必执着于它的本相,因势利导,圆转如意,怎样趁手怎样来。 一时间福至心灵,左右手同起,各使一套剑法,右手或抹或撩,以攻为守,左手或刺或戳,专行险着,使到好处时更如文人骚客写至酣畅不吐不快,峨眉刺有时就当点穴笔一路狂点也煞有威力,更加明白了“有所形化,无所幻化”的道理,右手剑也无须尽走剑法路子,时机到时当大刀一样猛砍猛斫同样破敌。 这般融会贯通之后,顿觉眼前一亮,如从一条羊肠小径的尽头拨开了挡路的灌木林,发现前方道路豁达。又战几回合高下立现,犹如增添了一个与我心意相通配合默契的神助攻,迫得对方三人左支右绌,连连倒退,快要招架不住。 朱邪瑜那边也占了上风,只是怪力女一杆伏魔杵舞得虎虎生风,始终无法克敌制胜。 苑云绮道:“蠢材啊蠢材!亏你长了一脸精明相,我刚才与小妮子说的,你竟半分没有听进去。” 朱邪瑜只轻轻应了一声,哪有功夫搭理她。 苑云绮摇摇头,口吻尽量柔和一些:“你的左手光捏个没用的剑诀做什么?‘御在其左,意念其右’!” 朱邪瑜本就天分极高,经她一点拨当即醒悟,使一个‘螳臂挡’架住对方的伏魔杵,左手迅速换成掌刀鼓足内力切在她的脉门上。 怪力女吃痛大叫一声,放脱了兵器,朱邪瑜跟着赶上一剑,在她肩胛了戳了一个窟窿,而我这边也已结束战斗,这四个少女一齐发动进攻,也一齐摔倒在地,每人均有大小负伤。 “没用的东西!”华吟絮谩骂一句,双臂一展,广袖各自飞出若干金色丝线,将四位少女的四肢分别缠住,十指纤纤弹动有力,轻轻按压捻拨,就如隔空同时抚弄两架箜篌似的,异常灵活。 四位少女在她操控下,纷纷丢掉原来的兵器,各自从腰间抽出一柄软件,齐刷刷对准我俩,第二轮是要来了。 第三话 师徒(二十五) 二十五、 高少女一招“银蛇舞”当先攻过来,软剑嗖嗖弹动,剑气悍涌,内劲深厚,我心道不好,赶紧推一下身边的朱邪瑜,与他各自闪到一边,眼见身后的石块被剑气冲得石屑纷飞,豁出一个大口。也是奇了,软剑一向走轻灵飘逸的路子,哪会这般刚猛雄劲,这一剑似乎有意分开我俩,局势演变成高矮少女夹攻我,胖瘦少女夹攻朱邪瑜。 亏我跟朱邪瑜都是剑法见长的人,与对方这绵密迅猛的剑法尚能支撑,但是华吟絮仗着内力强霸,往往一剑袭来都附着沉厚力道,将我二人震的肩臂酸疼、胸腔滞塞,若是退开来卸力,则不断地将我们往悬崖边上逼。 这样打下去不是掉落山崖就是深受内伤,我心中急转数个念头,想着如何扭转局势,只听朱邪瑜说道:“瑢瑢,你可还使得‘庭芳剑法’?” 庭芳剑法? 那是我早年还在流烟塔从业时自创的第一套剑法,也是一单业务刚好圆满完成,虽然地上躺了具尸体,却一点没影响我赏风景的心情,不得不说目标人物太会选地方了:桃花坞里碧溪边,有草屋一间,闲来垂钓,月下煮酒,琴音袅袅阶前,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言笑晏晏。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彼时方感觉到肩、背上的伤痕颇为疼痛,有些疼惜自己,更是留恋这个世外桃源,心有所动,创下一套剑法,那时我的见识修为尚浅,这套剑法招式上自然也无甚过人之处,不过是胜在一种闲庭信步、两情缱绻的意态:此等好风景,一人赏花饮酒未免落寞,若得一心人同在, 才是人间至乐。 剑法不过区区十二招,被我安上的都是极为缠绵娴雅的名字,如“花丛懒顾”、“太湖泛舟”、“举案齐眉”,所以施展开来也是一派清逸慵懒之态,轻柔舒缓间隐现杀机,意为不想这样安逸静好的时光被打扰不得不杀,一人使出来倒真如剑舞门的剑法一般华而不实了,倘若换成两个倾心相爱的剑术高手来使,则威力倍增,因一人独行的心意未免孤单寥落,双人使来互相补足回护,则又不同。 只是后来我一直独行江湖,这套剑法的实用价值降到最低,所以从来没在人前显露过,朱邪瑜何以知道这套剑法? 想想对方的剑法刚猛强势,此时用这套剑法正好以柔克刚,以慢御快,何况我二人如今的造诣也不下一流水平,刚才又得点拨,更上一层楼,正是用到“庭芳剑法”的时候。 “自然记得” “好!至于我为何会使,先不想。” 朱邪瑜话说完,剑锋抖转,使出一招“击鼓其镗”,眼中杀伐对抗之意俱减,转为恋恋不舍踌躇满志,我心领神会,使出一招“相濡以沫”与他呼应,以阴柔绵力附于剑上,与对方两柄剑相接之际顺势一带,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力道转动,只顺从不抗拒,转到哪里算哪里,直到对方的力道自行消解。 果然见效,趁着空档我飞身越过二人,出一招“太湖泛舟”,身在半空剑尖轻摆,如在悠闲行舟般一一荡开脚下向我刺来的剑,朱邪瑜则是出一招“青青子衿”,也是一副闲逸姿态,将身一侧脚底一滑已避过胖瘦二女,左肩一递一抬,堪堪接住我下落的右足后又将我弹起,我二人则同步使出“共效于飞”,这是庭芳剑法里面唯一一招主动攻击的杀招,一人使到好处时不仅可以卸去对方强力,同时还可以移花接木,借力打力。 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两人同使则威力更大,可形成两重气旋,用的又是绵力,对方若是强攻,要么兵器被卷飞,要么招式变向,伤到自己和旁人。 四人的软剑虽被卷住飞了出去,但操控她们的华吟絮经验老道丰富,连忙纵着她们各自跃起,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抓住一把宝剑,再次拉开阵势向我们攻来。 自我跟朱邪瑜一汇合,就全然心无旁骛,专心从头开始使起庭芳剑法来,因为本来就是一套重意不重形的剑法,全依施者当时的心意而定,相当随性,所以哪怕是两人同使同一招,依其各自内功修为和本来所积累的武功招式,使出来的角度、方法、效果都不一样,而这套剑法本来又是一套以守为攻的剑法,倘若两人没那么相爱先想到自己,或者默契不够,无法预知对方的动向,则也不能起到互相补足回护的作用,都很容易被破解。 而此刻的我和朱邪瑜,无论从剑招的补足还是对对方的悦爱依恋之情都已发挥到极致,仿佛真的回到灼灼桃林里,落英缤纷间,哪有什么环伺的强敌、杀来的利剑,我跟他不过就是漫步林间起了舞剑之兴,与其说在对敌,倒不如说我们在自娱自乐相互喂招罢。 华吟絮的剑法在于快、强攻,如此被我二人散漫慵懒没有章法的剑法打乱了节奏,有点无的放矢,她手下的四个少女也是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每每有些好像是空门的时机,她们赶上来戳一剑,却总能被我们料敌机先似的,及时补漏,斗转星移打向别处。 我和朱邪瑜还未使到最后一招的时候,四少女行动忽然一滞,咿咿呀呀缠夹一团跌倒在地,朱邪瑜眼疾手快,赶上去连出四剑,分别挑断她们的右手手筋,四柄软剑也跟着掉落于地。 原来我这一套剑法下盘走的是八卦中的二十八方位,这般与朱邪瑜穿花蝴蝶,蜻蜓点水似的穿插游走,自顾自地只守不攻,直引得华吟絮主动来攻击我们,不由自主的被我们带节奏,不知不觉间自己手中的操作金线也就缠成了死结,自然是扭转不开,不败而败了。 苑云绮看明白我的用意,赞叹道:“原来你打算这样做,看来也用不着第三轮了。” 华吟絮虽落败,依旧气势不减,用同样欣赏的眼光望着我道:“这套剑法是你自创的?” 我点点头。 华吟絮道:“我也算浸淫剑术数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这套剑法要发挥威力还真得靠天选,你二人若非真心相待意念相通,或者稍存一点利己之心,立马可破。虽然你是做我徒孙都不够的年纪,但老身诚心拜服。认输!” 苑云绮道:“孽徒,你的玩具也玩完啦!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了,该放人了吧!我答应饶你不死!” 华吟絮冷笑道:“我只说你赢了会怎么样,我还没说我若输了会怎么样呢!哈哈哈……”笑到最后却换成一阵凄厉决绝的狂笑。 我正想说这二者有区别吗。就见华吟絮突然拔刀,飞身扑向司徒瑾,想要一举割断绑缚他的绳索,自己跟他一同坠落,来个同归于尽。 我跟朱邪瑜同是大吃一惊,飞身赶上去,无奈离得太远,显已来不及。 只听苑云绮大喝一声:“贱人!”,一道白光闪过,快到目力所及只能追踪到它后面的一串尾影。 待我看清楚时,情形便是一个白色的人吊在悬崖边,她右手抓着一段绳索,被已站在崖边的司徒瑾拽着,左手拉着一人的衣领,被提衣领之人正是华吟絮。 第三话 师徒(二十六) 二十六、 那个白色的人正是苑云绮。 就在刚才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她仿佛整个被剥去了一层颜色,只剩白色的几乎与她等身高的长发,苍白干枯的布满细纹的肌肤,还有一身绯红色的衣衫也褪成了白色。 若只是看脸,她绝对不算老,若是看她整个人,就像是个蛰伏山间刚刚出世的千年女妖。 华吟絮冷冷地望着她:“想不到为了救他,一向爱重容颜的你竟不惜强行冲破玄关,你可知你再也变不回年轻的样子了?” 苑云绮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掌攥紧些,把她又往上提了几分。 华吟絮道:“你虽这样拽着我,但是刚才你实已在我跟他之间做了选择,我华吟絮绝不苟且,虽然有野心,但若是没有你的认可和关注,我就算当上苍梧轩的尊主也没意思。” 苑云绮似乎猜到她要做什么,忙喊道:“快拉我们上去!” 司徒瑾自是铆足劲往上拽绳子,我跟朱邪瑜也赶上去帮忙。 “师父。”华吟絮凄然地喊了一句,将身往下重重一拧,前襟上的布片就断开来,她人就这样掉下去了——一身桀骜不驯,一场粉身碎骨。 掉下去一人后,重量减轻很多,司徒瑾用力一提将苑云绮拉上去,想要一把将她抱住,却被她避开,将大袖遮住面目:“你别看我,也别碰我!我又老又丑,已经配不上你。” 司徒瑾非但没有退开,反而用力钳住苑云绮的手腕,好像生怕他如果不够用力,就会被她跑掉。 苑云绮想了想,受挫地将头垂下,自嘲似的笑笑:“其实我一开始就配不上你,你这样年轻,我却已是风烛残年,一直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呵呵呵呵……师父,我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说完轻轻一挣,便脱离了司徒瑾的钳制,站起身来作势要离开。 司徒瑾仍是不顾一切地从背后抱上去:“是我配不上你才对。你去哪儿?带上我一起!” 苑云绮漠然道:“你不必因为我救了你就要对我以身相许来报恩似的,我不需要。” “不、不”司徒瑾松开她,转到她面前,将她双手握住:“自然是从未有人如此爱我可以为我豁出命去过,我很感激,也因我第一眼见你时就似曾相识倍感亲切,顿生爱慕,不仅囿于皮相。你信我!” 一番表白至情至性,感人至深。我发誓,若我没见过之前那个浮华无行的司徒瑾,几乎也要被感动了,但就是因为之前我见惯了那副轻薄无赖的浪子嘴脸,这番突如其来的情痴似的转变让我极度不适应。 司徒瑾越发深情款款,语音轻柔:“我总是不在意你到底是何模样?但若是你自己心里过不去这坎儿,我就陪你上昆仑山,听说那里有一种奇花,叫作‘刹那芳华’,有返老回春之效。呵呵,说不定你服用了之后,变得比我的侄女儿还显小呢!” 苑云绮跟着惨然笑了笑:“如果找不到呢?” 司徒瑾道:“那就一直找,一直找,我总陪在你身边就是,找到为止。” 苑云绮沉默片刻,本来暗淡的双目又恢复神采:“你说的都是真的?” 司徒瑾道:“天地为证。如果你同意,咱们立刻动身!?” 苑云绮又不说话了。 司徒瑾急道:“我说我的大姑奶奶,像我司徒公子这般好体面的男人,如今能够不先急着去弄身衣服来穿上,反而赤条条只剩一块遮羞布还有勇气跟着你说走就走,这还不算真诚,你还不肯信我?” 苑云绮轻声抽泣两声,显是感动以极,道:“我信。好,说走就走。” 不得不说,司徒瑾的段位实在太高,别说苑云绮了,我都感动得稀里哗啦,对比之下突然觉得身边这个男子的‘表白’之功相差甚远,略有不满地朝他盯了一眼。 对方立马就读懂我眼中的深意,也十分不满地回怼我一眼,意为“这种花花公子的浮夸肉麻伎俩也就只能骗骗恋爱脑的女人了,他朱邪公子可是半分也瞧不入眼的”。 司徒瑾将腰间的一块浴巾紧了紧,嬉皮笑脸地对朱邪瑜说道:“阿瑜,咱俩总算相识一场,将你外裳借我一穿如何?” 朱邪瑜别过脸去,不予理睬。 司徒瑾恢复一贯的死皮赖脸:“你就借我嘛!咱们可能再也不见面啦!” 我也帮腔道:“你就借他,将上衣都借了他罢!” 此话一出口,气得朱邪瑜眉毛都倒竖起来:“你说什么、你、你让我朱邪公子光着上身回客栈?” 我道:“有何不可?你身材不挺好?我想看看。” 朱邪瑜冷静些:“真的?” 我认真地点点头。 最后,朱邪瑜果真乖乖地将外裳、内袍、里衣都脱给司徒瑾。 司徒瑾如获至宝,将里衣放在鼻前狠狠闻了一下:“有茉莉香啊!一个大男人,哈哈哈。” 又狠狠把朱邪瑜恶心一把。 两对有情人,月下拱手作别。 不知前途究竟如何,至少眼下情真意笃,够了。 朱邪瑜趁机想靠在我身上,顺便表达不满:“真冷啊,你爱惜旁人倒是多过爱惜我!” 我忙退一步躲开,一侧身就与他相对而立了:这少年一身肌肤莹白如玉,在月光映衬下泛着柔和光泽,清瘦流畅的身线,尽显少年人的精劲与活力,颈项修长凹陷分明,让我这个锁骨控久久挪不开眼。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跨越性别的那种美,此时若给他散开头发,擦了胭脂,着一套女装,就是仙女下凡的既视感啊! 他注意到我这一副鉴赏美色的邪恶神情,便知我肯定又是在脑补什么不堪的画面,很是不悦就要上来抓我,原以为我还会再躲开,哪想到我会不退反进,张开双臂将他抱住。 何曾见我如此主动过,倒把他吓了一跳。 “这样——不冷了吧!”我极力想将他整个圈住,可这人虽单薄,到底是男子,又比我高大许多,哪里抱得住。 “不冷,再抱紧些就更好了,抱一辈子最好!” “一会儿回客栈,你我一前一后的进去吧!” “为何?” “你这样光着身子跟我在一起,让人见了怎么想我们?” “我不管。”朱邪瑜将我手一牵,“反正咱俩迟早要成亲的,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想得越香艳越好。” 第四话 爱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