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夏雨带走了了属于夏的燥热，让闷热的日子里多了几分凉意，清洗了街心的浊尘。
清晨露珠渐落时，皇上便起了身，准备上朝。
走着，便觉得天气有些凉，凹陷的眸子里隐约有一丝苍凉和孤寂。
身处蔚蓝的天空之下，年迈的人微叹：“昨夜得雨，有些寒。”
话落，又不住地咳了几声。
最近咳的倒是越来越频繁了。
有些凉的眸里闪着无奈，没有温度地笑笑。
身旁的小德子忍不住瞧了瞧君王，一阵唏嘘。
这雨一下，惯了燥热的夏季，只觉得说不出的身心舒畅，可皇上竟觉得有些凉么……
向来威严的声音有些虚，看着他们也是无精打采。
大臣们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悄悄打着各自的算盘。
堂上有人奏了一桩陈年旧案，某县官员贪污致百姓受苦。
小德子敛敛眉，没说话，第一次看着这尊贵的人，生出了一丝怜意。
众位大臣都站在朝堂之上恭恭敬敬地候着，低眉颔首，等着君王的到来。
皇上缓缓走向高位，坐上龙椅，闷声低咳，好一会儿才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直看着他的殷止戈脸上异色闪过，又归于平静，只是那眉头一皱，暴露了他的情绪。
“都退下吧。”
有些无力的声音响起，皇上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道，“太子留下。”
皇上抬眸，浊目里闪过一丝利光，神情有些严肃，如果忽略他略苍白的脸色的话。
“那便由你奉命去查，务必彻查此事。”
帝王的声音里带上了锐利和严肃，终于显得不那么病态。
殷止戈看着父皇略虚弱的身子，动了动唇，“父皇要保护好身子。”
眸子里的关心不言而喻。
他竟不知，只是游玩几时，父皇如同老了十几岁一般。
众臣皆退。
偌大的朝堂之上只剩下父子二人。
一时有些静默，只有皇上的几声低咳。
“朕的身体，朕明白，如今不过苟延残喘罢了，时日无多了。”
殷止戈将自己宽慰的话咽入肚中，既然他自己都如此想了，说再多又有何意？
殷止戈认真打量着父皇，好像再也看不到少年帝王的满腔志气和年少轻狂。
从前神采奕奕正当壮年的样子仿佛只是一场戏。
皇上笑着，有淡淡的哀戚。
随即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有些凉，沉声。
皇上的眼神悠远而深邃，像一条蜿蜒曲折的河，一脸怅然。
“这便是将这储君之位如此早传给你的原因。”
“将来，你会登上这个帝位，代替我，继续指点山河，坐拥天下。”
剩下的，只是无情岁月下的成熟稳重和淡然处之。
皇上在他静默时又咳了几声，随即看着他，像是透着他的面孔去看另一个人。
殷止戈知道，父皇在看他的母妃。
“是，儿臣……遵命。”
命不久矣的老者，笑得欣慰。
……
枯瘦干瘪的手缓缓拂过龙椅，像是在留恋回味。
殷止戈默然。
长久，他朝那即将逝去的人一拜。
他身上有常年征战沙场的老成和血气，也有少年的一腔热血。
这便是覃王，年少一战成名的王爷。
手起刀落，面前倒着七七八八的尸体，覃王勾了勾唇，脸上有些不屑，随后下令。
一片刀光剑影。
略腥的血气染在男子脸上，他眸中带着三分血气七分冷然，再次挥剑朝敌军而去。
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
是西川的信使。
心下有些慌乱，将百万大军安顿好，孤身一人快马加鞭赶往西川。
约莫过了半月，马都跑死了几条，覃王才到了西川。
“回营！”
到了营帐，一个面生的人传来一个消息——皇上病危。
覃王两眼一扫，认出他来。
声音很低。
覃王松了一口气，皇弟应当没被自己吵醒。
覃王蹑手蹑脚地走向了龙床，看着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皇弟，一时竟然有些不适应。
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他面色不明，抿抿唇，一路沉默。
直接去了皇宫，出示了自己的令牌，一路径直走到了皇上的寝宫。
他悄然推开门，面色有些小心。铁血的战士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有些手足无措。
无数次期待还可以挽救一下，可如今那个虚弱到无力的人的模样，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四处征战多年，覃王一直认可皇弟儿时的一句话——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可如今看皇弟这副模样，铁骨铮铮的覃王眼圈有些红。
他是看惯了皇弟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样子的，此刻面对这么一个病入膏肓安安静静的他，覃王有些懵。
同时心中一阵揪疼，看着他的样子，实在不敢想象这是他的皇弟。
半个月的路程让他眼下一片乌青，他曾以为也不会回天乏术。
淡笑着，又有些指责和宠溺：“怎么不通知一声便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
覃王一愣，没说话。
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地离死神越来越近，痛苦又无助。
像一个失去了方向的船，不知归宿，也忘了出身。
闭着眼的皇上不知何时睁开了混浊的眼，看着许久未见的覃王这副模样，面上有些惊讶。
“嘶呀”
随着一声极小的推门声，殷止戈悄然入室，看着两个人，有些懵。
征战多年的覃王没有放过这一细微的声音，转眼便拔出随身携带的配剑向殷止戈而去。
皇上将眼神转移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上，饱含沧桑的声音又响起。
“罢了，看你一路奔波想必是未曾休息，先在偏殿休息吧。”
覃王将快要奔涌的泪逼了回去，微叹：“是。”
“这句话，本该是我说。”
他看着覃王，眸色淡然又无畏，无言之中带了些威压。
殷止戈面不改色地躲过了这一击，看着面生的人，眸一深，唇角的弧度有些凉。
“大胆刺客，竟敢在皇宫生事！”
他丝毫没有想到，他方才，好像也是这么进来的……
那是属于储君的威压，与覃王身上的铁血气息相撞，丝毫不逊色。
两人一来一往，丝毫没有发现两个人脸有一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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