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丞相府大宴,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一小厮蹲在角门处嗑瓜子,吐的满地瓜皮。 忽地,远处敲锣打鼓一阵器乐声传来,小厮猛的站起来,扒在墙角窥视,待见那高头大马的燕家长子燕千明意气风发款款骑马而至,身后万千赏赐,眉头瞬间紧皱,暗暗道坏了 小厮转身便跑,那马上少年鹰目平淡掠过其身,并不放在心上。 那小厮跑的飞快,冲撞不少行人也不停下,连滚带爬的去了安常巷,径直到二楼雅间,要找燕二公子燕千绪。 小厮冲入雅间,奢豪之所内奢豪之物一眼望不尽,倒是一头撞倒了美姬手中酒壶,啪的一声摔碎,炸的雅间里一众少爷公子们一时全收了声音,纷纷看向小厮。 距离燕千绪最近的王家公子王弟围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指着小厮对燕千绪说“燕二爷,你堂堂丞相府嫡子,用这等莽撞之奴,有失身份啊,若是没有合适的人,我弟围送你几个,不收钱。”说罢,众人皆是大笑。 坐在燕千绪右边的是赵家嫡子赵虔向来安静,文文雅雅,只有喝酒时痛快,此时已然醉了几分,手放在桌上燕千绪那刚放下酒杯的手上,说“阿绪要你那几个破东西干什么我这里也有的是。” 小厮冲撞了众位公子少爷,被焦急蒙了的头脑都瞬间清醒不少,但小厮也不怕什么,他可是丞相最宠爱的儿子燕二公子的小厮,从小一块儿长大不说,这众位公子爷哪个能有自家公子爷身份尊贵地位超然 一个也无他怕个什么东西 小厮拍了拍自己的裤腿站起来,高傲的和他主子一样,几乎是用鼻孔看人“见过各位爷。”他随意的做了礼数,就对二爷说,“二爷,大少爷今晚领回数十车赏赐,现下府内正是热闹,您真的不回去一同庆贺相爷特意吩咐过的,二爷您” “你闭嘴”伴随着这声怒喝的,是燕千绪的笑声,他站起来,手里还提着酒杯,走到床边,坐在窗台上,晃着双腿,一双黑眸勾魂夺魄般难掩媚色,他喝酒,酒水洒落,沿着脖颈滚落到衣襟里面,留下一行水痕,“我为何要回去偏不爷我也有事,大事,你回去,要是父亲找我,就说我忙。” 小厮看见自家二爷显然已经醉了,犹豫片刻,低声说“二爷莫要喝醉了,大爷现在正是风光,瞧见了定是要斥责二爷。” 少年大笑,声脆轻妙,说话很是抑扬顿挫仿佛唱歌似的好听“哦他还能打我一顿不成我又不是还七岁,他敢” “好了好了,七树你回去,你们爷有我们看着,还能丢了不成去去去。”有人说。 小厮七树没有办法,见二爷当真不理自己,虽然在笑,但是绝对是在生气,生气的二爷最不好哄了,骄纵过甚,谁说话就和谁对着干,明明年已十七,只比燕大爷小一个月,却不仅模样还如小时那般过于姝丽,心性也一直没有长大,成日和些二世祖混在一起吃吃喝喝,游山玩水,不思前途。 不过燕二爷这般人物,思与不思都无防碍,谁不知道大沅国三大家族之首就是他爹呢 从小便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的燕家二子就算是个空有皮相的纨绔,他所拥有的东西也是寻常人家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的。 小厮并不担心,见二爷当真没有需要自己的意思,这才退下,也找个地方吃酒去。 雅间房门一闭,坐在窗台上的少年就刚好喝空了酒,笑说要去方便,出了雅间便到一楼院子里坐在石凳上发呆。 赵家公子赵虔从窗口一看就能看见院子里那道纤瘦柔软的背影,他长久的看着,一副痴人模样,被王弟围凑上来打断,说“你瞧什么呢瞧阿绪心里不舒服,让他静一静呗,一个庶长子风光到他头上去了,谁能咽的下这口气而且你别用刚才那种眼神看他,他会骂你恶心的”王弟围意味深长的说。 “不过阿绪实在是比之女子也过尤甚之,倒不是侮辱阿绪是个女人,阿绪一点儿也不似女子,但那身段,那眼神,啧啧,尤其是喝醉后那腰,那声音,是个男的都把持不了。”王弟围此人生的黑,但英武不凡,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靠着家里关系,随随便便挂职了个武官,现下经常带着一堆侍卫骑马巡城,意气风发的紧,说话倒不似一般将士直来直往,满嘴都是世家官腔饶舌。 赵虔冷淡的说“你才是慎言,他是燕丞相最宠爱的儿子,燕赵王三家,燕家最大。” “哟,我竟是不知赵兄何时如此胆小了,上回阿绪和你我去乐坊找乐子,睡在歌姬大腿上,你事后把那歌姬腿都打残了,可是霸气的很啊” “那歌姬不检点,拉着他手摸双腿间去,纵是打死也是活该。”赵虔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一丝被人逼问的紧迫也无。 “哈哈哈笑话我们去的可是乐坊叫的都是可以的歌姬,人家光明正大的接客,那是她正该做的,你倒说她不检点”黑炭似的王弟围笑起来,一口大白牙随之露出,却俊气不已,他干脆拍了拍赵虔的肩膀,说,“我真是替赵兄感到可悲啊,纵使断袖在我国还是个下九流的勾当,都藏着掖着的做,但赵兄这连藏掖的功夫都没有,赵兄这辈子恐怕都碰不了阿绪衣服下的一寸肌肤,也就悄悄摸摸小手,搂一下小腰,然后他踹你滚开,你二话不说还是得滚,生怕惹他不悦,哎” 赵虔略长的睫毛微微下搭,而后眼尾余光瞥向王弟围,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一个个的缓缓捏响“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但既然赵兄问了,我也就提一下,当然了,也是为了阿绪好,阿绪曾向我隐晦说过他至今未曾来过初丨精” “这我也知道,阿绪与你我二人最好,自然有事都事瞒不住的。” 王弟围笑了笑,摇摇头,一口喝掉杯中酒,幽幽说“那就让咱们阿绪好好享受一次身体上的愉快,来消解他大哥给他的犯愁岂不美哉” “重点。”赵虔停止掰动指关节,声线微微提高,明显是心动了。 “我听说男子也同女子一般,有一好去处,若是被找到,细细的伺候,能教人啊” 说罢,王弟围笑呵呵的走了,留下赵虔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子,心如擂鼓,万分激荡。 于是,当燕千绪生完闷气回来,被好友拉着继续喝酒,燕千绪来者不拒,他喝到后来干脆靠在赵兄怀里,把赵兄当个椅子,还是软的,晕晕乎乎之际,燕千绪听到耳边有人问他要不要来点舒服的事情,刺激的事情。 燕千绪一笑,脸颊有一个酒窝,顿时将那惊艳化了几分可爱“好啊来,让我痛快,什么都好” “此话当真”赵虔声音温柔,他捏着燕千绪的手,这手养的细长白嫩,软的像是没有骨头。 醉酒的燕千绪,一如既往还是众位公子爷的中心,他没发现在场所有公子爷都安静下来,看着赵虔一点点解开他衣带 燕千绪倒是情绪上头,眼里缀着泪,想起自己的秘密,委屈至极了的说“该死我为何不行我不行还是不行爹爹要是知道,定会厌弃我了,我” 燕千绪性情骄纵,人前打死不哭,至于背后怎么过活别人更是不知道了,他今日仿佛是因为大哥回来,彻底失去节制,脆弱不堪一面暴露无遗,他像是自卑至极又强行站在光鲜亮丽处,累的连哭都不敢哭,只敢委婉和好友吐露一二伪装过的真相。 “不、不会的,你爹不要你了,我要你啊” “是啊、是啊。” “谁人敢欺负你,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眼见所有人都开始失控,保持着一丝清明的王弟围悄悄退出,叫来自己的随从立即赶去燕相府,让随从大声告诉宴会上所有人,燕二爷正被以赵家嫡子为首的总共九个世家子弟欺辱糟践 之后便坐等老燕相带着所有人过来看热闹的王弟围搬了个凳子坐在隔壁,透过密孔窥见隔壁房间一室混乱,他看见漂亮的燕二爷被其他九个人围着;但很快赵虔大怒,打死两个世家弟子,不许任何人碰,然后把燕二爷放在桌子上,一身血的亲吻燕二爷 又过了一会儿,他见赵虔终于进入正题,单独弄了燕二爷个乱七八糟,其他醉酒之人亦是纷纷互相乱来,场面简直是惊世骇俗 正是精彩时候,王弟围见燕相和燕家长子终于是推门而入 王弟围在这边露出个笑来,怜悯的笑,因为他知道,从此刻起,隔壁那群人,全都得完蛋 2.002 燕千绪在门被打开,那冷风扑面而来时,浑身一颤,顿时清醒了个透彻,他面色苍白,大脑一片空白,一直愣着,直到被大哥一把从桌子上拽下来,才突然崩溃的大叫推开大哥,匆忙裹上衣物,赤脚跑了出去,但他跑不动,双腿被赵虔捏的青痛,那不该被造访之地更是让他脚一着地便跪坐在地上,一头磕在桌上,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躺在自己的房间,是熟悉的床榻,灰白色的床幔,还有床幔外面闪闪烁烁的橘色烛光 燕千绪很安静,他突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可记忆没有消失,只是折磨一般让他慢慢回忆起来,他想起自己的放纵,想起自己好友们的手在他身上游离的触感,想起自己被挚友赵虔破了那不该动的地方,想起那种巨大与炙热,想起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的些许快意,还有他父亲和大哥一同推门而入,看见他委身人下的模样 天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燕千绪一下子坐起来,他不敢叫下人进来,拖着不知道被谁洗了个干净的身子走到铜镜面前,他脱下衣衫,宽松的衣袍唰的落下,叠在他脚边。 镜子里的少年身形柔和,仿佛是天生比所有人少一对肋骨,于是腰肢纤细的盈盈一握,他长发落在身上,如同漆黑的蛛网抓住了一只美味的食物,可食物并不完整,上面青紫交错着属于别人的痕迹。 燕千绪颤抖着咬着下唇,缓缓坐在自己白色的睡袍上,青丝顿时铺散开来,蜿蜒的落在燕千绪脚边。 他呆坐了许久,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发现起身,他依旧是没有叫下人进来帮自己穿衣戴帽,自己胡乱整理一番便悄悄忍着浑身的疼出去就算他再无颜面对父亲,也总还是必须面对的,他要解释,不然父亲会怎么想他 燕二公子生平最敬重父亲,最在乎父亲,最生怕父亲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而这次之事恐怕不会是撒娇便能过去的,不过燕二爷也有一套说辞,他不能怕,怕就代表自己有错,他没有错,他是受害者,所以见到父亲的时候一定要镇定,说自己是醉了,说自己是被强迫的,说都是赵虔那个王八蛋整自己 总之,他没有错 燕二爷平日多骄横,但又生的玉人一般,便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可以接受,起不了怨愤,他尚且知晓自己做什么都有人护着,所以肆无忌惮的很,连太子都敢欺负。 可今天不行,燕二爷楚楚可怜着,恍恍惚惚眼里满是惊恐和害怕,他一不造作,这么乖巧着,又是另一幅惹人怜爱的气场,若是叫某个赵姓之人瞧见,定是要嘘寒问暖一番再发发疯,砍了惹燕二爷这般委屈之人的。 奈何这赵姓之人正是罪魁祸首,燕二爷连他名字都不想提。 他从自己的院落穿去父亲院子里时,一路躲避下人,但后来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瑟缩,凭什么在下人面前还要小心翼翼于是便又梗着脖子大胆起来,迅速去了父亲的院里书房,站在书房门口犹豫着该不该敲门,拼命组织语言,想要得到安慰,想要得到父亲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信号,想要知道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并无改变 可还没等燕千绪鼓起勇气,他便听到里头有对话声,一人是他父亲燕相,一人是他大哥燕千明。 燕千明声音越发雄浑且中气十足,有着震荡人心的气魄,像是不需要辅助以任何语气便能教人俯首不敢与之对视“爹,现在各位大人都在等高楼里等您,您不去不好。” “不过是过来看看我的态度,我什么态度他们该知道,总不至于给他们好脸色而且他们此次来可是一个都没有带上他们那些公子,赔罪就该有赔罪的姿态,就算不把整个人带过来,带一只胳膊一只腿或者一根手指头一个命根子也好啊”燕相怒气冲天,摔了茶杯,“我养了十七年,十七年啊就这么一文不值了你叫我如何甘心” 本来还以为父亲是为自己出气才会如此暴躁,可当燕千绪听见后面一截话,顿时心里有些奇怪,却也不知诡异在何处。 “就算脏了,那也是儿子的二弟,是爹的嫡子。”燕千明冷淡的说。 燕相却笑了笑“我燕相的儿子,堂堂燕家二子,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去听听说什么名门男丨娼名声如此不堪,还有市井小人画了画册传阅,现在恐怕是举国皆知我们燕家出了这么一个被玩烂的东西。”燕相笑声里藏着锋芒,“好的很啊,有人要让本相难堪,这法子好极了。” “那爹,现在怎么办”燕千明似乎没有燕相那么气愤,“让绪弟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 “不、不是避风头,送走,等风头过得猴年马月去我还有三子律儿,虽然比不上绪儿那般姝色,但也够用。” 燕千绪愣了愣,不知道爹到底在说什么,但他直觉这不是什么该听到的话,深究不得,问不得,更不能让爹发现他知道。 他本能的后退了几步,干脆又跑回自己的院子,谁知刚一进去,反身合上门就有声音从身后传来,燕千绪知道是谁,于是他能听见自己几乎咬牙切齿挤出的两个字“赵、虔。” “嗯”赵虔应道,“是我,我来看看你。” 燕千绪转过去,看着赵虔,赵虔一副抱歉的模样,可燕千绪根本不需要他的道歉,不等赵虔说出此行想说的话,就举起旁边高脚凳上的花瓶砸了过去,砰的一下子在赵虔头上爆开“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赵虔躲也不躲一下,顿时头破血流,鲜血从右眼流下,在那下颚上,汇聚成珠,他如此惨状,却还能微笑,笑的温柔落寞“我只是担心阿绪你啊” 燕千绪摇头,被赵虔这模样吓到了,害怕的后退,一下子便退无可退的撞在墙上“你、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 3.003 4.004 5.005 6.006 7.007 8.008 9.009 10.010 11.011 12.012 赵将军府上近来门庭若市,全是为了月底给皇帝准备寿宴而跑腿的官员。 燕千绪来到将军府,忽然发现自己竟是第一次主动来找赵虔,找到门口。 而且昨日自己才那么一通崩溃拒绝见赵虔,今日就自己送上门,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很没面子。 燕二爷从不低头求人,他也不会,方才在酒楼听张姑娘一席话,凭借着酒劲儿冲了过来,现在却是突然有些胆怯,不知道见面了说什么,怎么说,是要把自己被害的事情说个干干净净,就像自己的梦一样,还是保留一点 可梦和真正被那个什么,是两回事,赵虔他是认识多年,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赵虔是个温文尔雅的家伙,可到头来能疯的比谁都厉害,所以他犹豫,不像从前什么都敢和赵虔说,并把赵虔当知己 外头有守门的门子眼睛贼亮,一眼瞅见了站在远处踯躅不前的燕二爷,这可是稀客 门子生怕燕二爷跑了,叫人盯紧后,拔腿就往府里跑,跑去公子的院子里,还没进门就喊“公子公子外头二爷来了” 赵虔正在写字,每日的十篇大字这是必备功课,听闻这话,手一抖,一个字毁了,那么整篇都要不得,可他完全没在意,丢下笔便出门,看着那笑的跟见到亲妈似的门子,说“可是阿绪” “是是是,正是,燕二公子”门子是个人精,知道自家公子和燕二公子之间交情比其他人深厚,再加上这燕二公子可是丞相最最疼爱的孩子,第一回登门,可不得是件大事 赵虔这日不打算出门,穿的常服,长发半落,越发风雅俊气,贵不可言,本是斯斯文文的人,突然露出笑来,温和如春风拂面。 “快,随我去迎他。”赵虔一边说话一边走,哪里想得出燕千绪来找自己是干什么的,也没时间想,只剩下高兴。 因此燕千绪还在犹豫的时候,从那有着威武石狮子大门里头就快步出来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影步伐快,三步并作两步的朝他这里来,甩后头门子十米远,站定在燕千绪身前时,带来一阵暖风“阿绪” 燕千绪没什么表情,看着这样跑来的赵虔,只觉得自己从前大约是真的瞎了,才会没发现赵虔对自己这般不同。 “嗯”他垂眸,盯着自己脚尖。 赵虔其实心里还美着呢,连一贯自持的冷静也抛掷脑后,可他下一秒看见燕千绪脖子上那颜色极深的吻痕时,那笑容便直接凝固在脸上,一把捏住燕千绪的手臂“阿绪,你” “啊疼”燕千绪手上也都是被捏握的红痕,赵虔撩开袖子就看了个完全。 燕千绪连忙用袖子遮住,不悦的说“你干什么呢,别动我袖子。” 赵虔被甩开了手,僵硬了半天,仿佛是深呼吸了好几回,终于是冷静下来,对燕千绪说“阿绪,你来找我,是因为这个事情”他指的什么,燕千绪明白。 然而燕二爷抿了抿唇,终究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不敢一个人去办事,也不会,若是不要大哥帮忙,也不要赵虔帮,那么自己岂不是永远活在那恶人的阴影里,一刻不把那人逮出来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平息他上辈子死去的怨恨和这辈子又被糟践的身体。 他好好的燕二爷,凭什么要被人陷害至此 燕千绪心里翻涌着让他几乎要反胃的恐惧和愤怒,再眨眼看向赵虔的时候,右眼便滚下一串泪珠子来,声音颤抖着,说“赵虔我好害怕” 昨日赶走赵虔的时候,燕千绪是真害怕赵虔,总觉得赵虔恐怕也是主谋,恨他更畏惧他,所以三分真情七分假意的说着谎话,让赵虔走。 今日,他主动找来,被赵虔拉进房间里后还没说什么,就听见赵虔说“阿绪,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 燕千绪被盯的恼羞成怒,推开赵虔坐到一旁的圈椅上,拿起那精致的茶杯就摔在赵虔身上,骂道“你也要辱我” “我怎么敢”赵虔被打了也没反应,只连忙走过去,蹲在燕千绪面前,去看燕千绪垂下的眼睛,忽而抱住燕千绪的双腿,将头埋在燕千绪大腿上,“我怎么可能敢呢我只是担心你我担心你。” 燕千绪可不信,虽然这回赵虔还没有和自己摊牌,可事实就是赵虔逼急了什么都敢干。 他现在要利用的就是赵虔还没有和自己摊牌,没有摊牌就会无条件的帮自己做事,不会求回报,多好。 “你、你要是担心我,就不要再??拢?抑晃誓阋痪洌?遣皇切值埽?锊话镂摇毖喽??檬直衬ǖ袅成系睦岷郏??羟饔诶涞??廖薷星椋?澳闳羰遣话镂遥?禄匚揖鸵?懒恕! “帮”赵虔答应的很快,瞬间的就抬起头来,那双漆黑的眼直直的看着燕千绪,隐忍而危险,“可阿绪,你不说清楚,我如何帮你你要告诉我,你身上这些”他伸手去碰燕千绪脖颈,燕千绪反射性后倾都躲不了,被他整只手掌捏住了脖子,拇指的指腹则在那吻痕上来回抚摸,“是谁弄的” 燕千绪被捏的喘不过气,双手握住赵虔的手臂,只感受到毛骨悚然,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路便只能继续下去。 他露出一副犹豫且难以启齿的模样,说“说了你又能怎么样我只要你找出下药在我身上的人就好了,做这件事的人,和在我身上留下这些东西的人,不是一个” 赵虔本生的周正,相貌堂堂,很是正气浩然的翩翩少年,此时阴沉着脸,倒一下子比那些凶神恶煞的莽汉更让人寒颤。 “那就都说,我想要知道。” “就是知道了,我怕你做蠢事,你对我好,帮我很多,我不想你掺和太深,我、我自己看着办就是,而且赵虔你也奈何不了他,他比你更位高权重,你只是赵将军的儿子,什么都没有”燕千绪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是想要稍微激将一下。 谁知道这番话仿佛是戳中了赵虔的痛处,赵虔手一下子松开禁锢,笑的怎么看怎么不正常“阿绪,我不会永远这么无能的,只是现在而已,你信我” “”其实赵虔有没有能力不是很重要,毕竟身份在这里,只要是赵将军独子,那么大哥也不能奈何赵虔什么,“我信你。”他敷衍的哄了一句。 赵虔得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就连自己都不能安心,那神情就如同突然被人剥了皮,裸的全是血肉展示在心爱的人面前,他从未感觉过如此惶恐,但这惶恐被他藏着,竭力掩饰。 “那你说,告诉我,你不说我得死不瞑目了。”赵虔扯着一个浅笑。 燕千绪察觉得到赵虔情绪波动很大,他本意就是想要赵虔和大哥对立起来,这样自己才能坐山观虎斗,两个麻烦都能解决,所以他本来就是要告诉赵虔的,要告诉这个上辈子害的他身败名裂的赵虔,告诉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喜爱自己的赵虔,告诉这个表里不一的赵虔 “是大哥” “”赵虔一时愣住,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瞳孔一点点紧缩,“燕千明” “嗯”燕千绪仔细留意着赵虔的表情。 赵虔渐渐正色,没有多问一句,哪怕他脑袋里满是阿绪被燕千明压在床上,被分开腿,被弄的乱七八糟,叫的声嘶力竭的凌乱画面,他站起来,拥抱住燕千绪,说“好,我知道了,阿绪,你莫怕,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被拥在怀里的燕千绪脸埋在赵虔的胸膛上,漂亮的眼睛还湿漉漉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那是个有些担忧的开心表情。 像极了初生的小恶魔,在试探人心 13.013 “我跟你说王弟围,别以为你没有直接参与就可以拍拍屁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如果被抓到,我就告诉大家你才是主谋我只是被你利用”这是个很吵的声音。 “只要我这么说,没有人会怀疑的,毕竟我可是他弟弟,兄弟是不会互相陷害的,我可是很尊敬他的啊”这个声音的主人说着说着,崩溃的揪住正在听戏的人的衣领,对那小戏台子上的戏子们不耐烦的说,“够了,都下去,没看见我和王公子有话要说吗” 戏班子的班主不敢得罪这些二世祖,连连点头,带着戏子们道了后台去,这么个小小的戏班原本就被王弟围给包场,现在周围又再没有别的什么无关人士,燕三爷就更不得了了“我问你,现在该怎么办,你就一直听戏” 王弟围今日休沐,懒散的很,一手撑着脸,一手捏着燕三爷的手腕,说“三爷别这么急躁啊”他顺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坐上来,哥哥给你好好的细细的说道说道。” 燕千律这人很是没有主见,唯一致死都不会改变的,就是想要将燕千绪这个夺走所有人目光的家伙给踩死。 他在这边泼妇似的撒泼,实际上心虚又害怕,怕大哥对自己下手,怕大哥查到一切的主使都是自己后,那么就完蛋了,还害怕爹爹知道了一切后把自己抛弃,明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燕千律心里厌恶,可还是坐了上去,仿佛多忍辱负重般,问“你到底怎么想的说个法子说来,你不知道现在大哥在府里做了什么,他把昨天有嫌疑下药的下人都赶了出去,送到最低贱的奴隶贩子手里,基本都是活不了了” 王弟围看着燕千律,伸手摸了摸对方喋喋不休的嘴巴,随后干脆又捂住燕千律的眼睛,只有这样,才让王弟围不会太过厌恶,毕竟遮住了眉眼的燕千律和燕家那个宝贝蛋燕二爷很像,都有着很柔软的唇,有着好看挺翘的鼻子 “你干嘛遮住我眼睛”燕千律不解,一把拍开王弟围古铜色肤色的手,皱着眉说,“我发现你很奇怪,每回都喜欢遮住我眼睛,都什么怪癖” 王弟围摊手,说“不可以吗只是觉得你蒙着眼睛的时候更好看一点,哦,对了,脱光了更好看。”后半句王弟围是咬着燕千律的耳朵说的,声音直接窜进燕千律耳窝里面,瞬间酥酥麻麻。 “你脑袋他妈的都长在下面了吗”燕千律骂起人来毫不含糊,说话非常难听,厌恶也丝毫不掩饰。 燕三爷高高在上的样子和燕家宝贝蛋那高傲又矜持还很调皮的模样相去甚远,前者像是廉价的娼丨妓自视甚高的挥霍仅有资产,后者被人抱在怀里,坐在别人臂弯上,玩闹间决定着其他人和自己的距离,像是还没有长大。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的燕三公子,不就是燕千明在查嘛,你给他几个替罪的过去,让他泄愤就好了,不过我有件事情很好奇。”王弟围双手搂着燕千律的腰,轻易解开了燕千律的腰带,摸进去,“你真的让燕千绪吃了那些药”说着,王弟围亲了亲燕千律的胸口,用眼尾瞥着燕千律。 燕千律被摸的很不自在,但是见王弟围不管自己怎么作,都一副爱惨了自己的样子,便又有种奇妙的情绪,好像是施舍又是自得“那是当然,我亲手放进去的,还能有假本来是想要大哥和燕千绪搞到一块儿去,谁知道大哥竟是完全没有反应,当时天太黑了,也看不清楚大哥的表情,但是听声音是没有问题的。” “那可不一定。”王弟围手已经渐渐摸到了燕千律后腰下边的肉团上去,捏来捏去,跟捏面团没什么区别,“你大哥肯定是发现燕千绪的情况了,说不定还亲自上阵来了一发,只不过你太笨了,根本没胆子闯进去看,就这么错过了一次绝佳机会” “你、你是在指责我”燕千律气愤不已,一巴掌就拍在王弟围那英俊的脸上,打的嘴角都磕破了,但很快他就感觉自己腰被掐的快要断掉,“你、你放手” 王弟围被打的侧过脸低下头去,垂下的眼皮遮住了浓厚的戾气,似乎下一秒就能抓着燕千律的脑袋往桌子上撞去。 不过他没有,王公子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一边松开燕千律的腰用拇指擦拭掉嘴角的血,一边说“我哪里是指责你呢,燕三爷做什么都不会错,就算错了,不是还有我吗” 燕千律哼了一声,坐到旁边去,其实心里也开始直犯嘀咕,主要昨天太慌张了,大哥从里面出来后,每一句话都像是圣旨,完全不敢违背,就灰溜溜的带着那群被他坑过去的大人们离开,至于冲进去一看究竟这个想法,根本不曾有过。 大哥在家里,是除了爹爹最有话语权的人,因为燕千绪似乎是只会享乐,爹爹也不让他做事,就那么宠着他,所以大哥实际上才握着府内的一切权力,其中包括让谁生,让谁死 “那王公子就说说吧,现在怎么办虽然说可以找个人顶罪,可是嫁祸什么的还是收买”他也不清楚,他现在没有精力思考了,满脑子都是大哥那双冷淡的没有温度的眼神。 王弟围喝了口茶水,没有燕千律那么着急,很是游刃有余的样子,缓缓说“这个你可以不用管,交给我就是了,你回去后就一如既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谎话自然不需要我帮你编了,然后等这个事情过去,你还想不想继续拉燕二爷那个宝贝蛋下马呢” “当然要我可是大哥还没走”燕千律犹豫,他想等到大哥再次出去的时候动手,不然只要大哥在,自己不管是家里还是外头都没有机会。 大哥虽然和燕千绪的关系不好,可是他知道大哥在乎燕千绪,那两人从小就黏在一起,就连燕千绪小时候生病嗓子疼吃不了饭,大哥都要自己嚼碎了喂过去,恶心的很。 “怕什么啊”王弟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说,“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在外头总守着燕千绪的忠诚的狗最近被燕千绪嫌弃赶走了,燕千明这边就更不必说,你大哥绝对昨天对咱们的燕二爷做了点儿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也会被排斥,这样你最讨厌的燕二爷身边空位很多啊,十分好钻的,只要你愿意。” “是这样吗”燕千律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他又紧张又有些警惕,“你怎么知道的你好像也很希望燕千绪消失吧” “当然啊,为了我最爱的燕三爷啊。”王弟围感叹的说,声音很好听,仿佛就是对着情人低语。 “切。”燕千律被捧的很高,心里高兴,准备走了的时候说,“反正你看着办吧,别把我暴露了。” “知道知道,就定在月末吧,四国来贺我王寿诞的时候,那天是个好日子,我已经有计划了,保准让燕相不得不丢掉燕千绪,而对你百般的好。”王弟围说。 燕千律点头,嘱咐说“要是还搞砸了,你以后休想再碰我一下。” 说完,燕千律转身就走,王弟围看着那人消失了个彻底后,脸上笑容更大了,摸了摸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脸“这贱人,哈哈,完全不知道没了燕千绪去当那魏国舅的性丨奴,被送过去的就是他啊,还是被我玩烂了的” 一旁的心腹打手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打搅公子,告诉他刚才燕二爷去了赵公子府上,并且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另一边没有从赵将军府上出来的燕千绪目送被赵将军叫走的赵虔,坐在人家书桌面前就开始无聊的看那些写了一半的大字。 字体非常有气势,处处锋芒毕露,和赵虔给人的温和印象很不一样,都说字如其人,到了赵虔这边却仿佛有待商榷。 燕千绪的字也很好看,工整秀气,每一笔都慢慢的落,写完一篇后看着十分漂亮。 燕千绪翻着翻着,就看见脚边有一沓写完了的大字,他百无聊赖的蹲下去翻来看,却发现这边小腿长度那么高的纸上除了最上面几张掩饰的,其他全部写着自己的名字。 燕千绪燕千绪燕千绪 “这个疯子。”燕千绪忙松手,总觉得像是碰到什么沾上就甩不掉的可怕东西,如此评价道。 14.014 15.015 16.016 17.017 18.018 19.019 20.020 21.021 22.022 23.023 24 024 25 025 26 026 27 027 28 028 29 029 30 030 31 031 32 032 33 033 34 034 35 035 36 036 37 037 38 038 39 039 40 040 41 041 42 042 43 043 44 044 45 045 46 046 47 047 48 048 “什么你再说一遍”梁国大殿之上, 身着黄金龙袍的皇帝突然站起来, 他快步走下台阶,抓住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的衣领,双手手背上都浮现青筋,声音愤怒, “你说我的百日公主怎么了” 黑衣人正是从大沅国回来的暗卫南翼,南翼风尘仆仆,马不停蹄, 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不负众望的将这个消息带回梁国, 可梁国君臣们皆不欢迎。 “是的,公主被踩踏受伤,不治身亡。”暗卫一字一句都说的清清楚楚,可听到梁国君臣的耳朵里却犹如平地惊雷 梁国国君李盛突然的跌坐在地上,臣子们轰然而上,将其扶回龙椅,国君便瘫在龙椅上, 眼睛发直,似乎是消化不了这个事实。 首先站出来说话的,是丞相大人,梁国的丞相大人是个极为年轻的青年,然而嘴角长了一颗大黑痣, 时常被人在背后取笑为媒婆痣, 取了个外号叫媒婆丞相, 丞相听过之后大笑,还觉得挺有意思。 丞相大人上前一步,先是鞠躬而后道“王上莫要伤神,现在最紧要的应该是立刻出兵,兵临城下讨个说法,若是没有一个好的交代,我们便可为公主报仇,东进大沅” 朝中一时间纷纷开始讨论此事,只有梁国国君李盛还在恍惚之中,他一手撑着额头,手上的阴影落在他的眼上,眨眼间,是他初见百日公主的模样。 百日公主是李盛唯一一个女儿,然而性情和他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小版的李盛。 李盛将百日公主抱在自己最近的宫中让曾经带大自己的嬷嬷带百日公主,日日同餐,日日相见,就连在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百日公主都能够在他桌下玩耍,把他的鞋子上用墨水画上手掌印。 李盛对百日公主寄予厚望,没有一刻不曾惋惜他的公主如果能继承他的王位就好了。 以至于太后都对他敲打一二,可李盛嘴上答应了要一视同仁,转身便忘了个干干净净,依旧是做什么都依着百日公主。 李盛今岁四十有余,不会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有闲心亲自养一个孩子了。 他也不可能找到一个替代品,让替代品住在百日公主的位置。 李盛此时只是一个父亲,他累的苍老好多,就等着百日公主回来,给他拔一拔白头发,然后父女二人一块儿吃上一顿团圆饭,可这一切都成为泡影,李盛伸手取抓却是连空气都握不住 李盛用手指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渐渐开始能听见他梁国臣子们说话的声音了,他听见丞相力排众议主张借着公主之死的理由逼迫大沅国倒向他们梁国,一同向魏国宣战。 其他臣子考虑的更多,认为此时时机未到,不能意气用事,之前的两位大战,梁国惨胜,民生凋林,国库空虚,如何能战战的话粮草兵器还有征税,征兵,如何能立马组织恢复 朝上乱成了一锅粥,梁国国君冷漠的看着,直到朝上大臣们注意到国君的神色不对,慢慢安静下来。 此时梁君李盛才缓缓的说“公主之死决计不可能是沅国那群废物能做得出来的,公主虽然死在沅国,但背后黑手一定是魏国,魏国与我国历来不和,我先王被现今的魏王曹笑一箭射死在战场上,他又设计杀了我公主,企图嫁祸给沅国。” “想要我梁国与大沅开战交恶,他好乘机笼络大沅将这最后一块儿肥肉拆吃入肚,他休想” “战一定战但我们是要和魏国决一死战为我公主的在天之灵献祭魏国将士的头颅” 梁君狠狠的拍着龙椅的扶手,说完便从眼角滑了一行眼泪。 “王上万万不可啊”主张恐吓一下大沅得了好处就收手的慎重一派站出来个白发花花的老人,此人三朝元老,地位颇高,扎着一个丸子头,手上扶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拐杖,看起来仙风道骨,说话的声音更是铿锵有力,“王上若是只因为公主一人就要弃梁国上下于不顾,如何对得起那些战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现在正是应当修养的时候,国内将士疲于征战,战死在外的不知凡几,现如今成年男丁比女子少数倍,新生儿又极少,如此还要决一死战,那么岂不是让国内只剩妇孺” “先生何出此言您就如此断定我们梁国赢不了那魏国”媒婆痣的丞相不等国君发话便替其说话,“现在正是好的时机我们出师有名,假意为了给公主报仇,逼迫大沅国成为附庸国,让大沅的兵丁冲在前面,我们再后面,就算魏兵猛于虎,我们也损失不了多少” “无稽之谈”白发老先生直接跪下,对着一言不发的国君就是一个磕头,他激动的说,“王上,莫要听小人谗言光是国库空虚这一条,我们就不能打” 梁君漠然的说“哪里没有钱我泱泱大国,哪里会没钱先生莫要开玩笑,先生是老了糊涂了吧。” 老先生一愣,眼睁睁的看着梁君站起来,又道“谁也不要说了,朕意已决魏国欺人太盛,我大梁岂能如此窝囊丞相,此事交予你去办,十日之内,兵临大沅,逼他们开城让路出兵与我们共同伐魏,不然就等着灭国吧退朝” “王上啊”以白发老先生为首的众多文臣扑通全部跪下,匍匐一地,哀嚎着,哭诉着,心痛那些即将又要流血牺牲的百姓。 然而国君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另一边,魏国舅领着半死不活的燕千律回国,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觐见魏王曹笑。 魏王还很年轻的样子,悠闲的坐在湖上泛舟,湖面都是刚刚发芽的荷花荷叶,从水里露出个尖角,没什么看头。 魏国舅站在桥上,对年轻的魏王招了招手,说“陛下,老臣回来了。”魏国舅不老,但资历很高,自己也觉得自己足够当一个老字,便在同僚与为王面前如此自称。 魏王站起来,笑的如沐春风迷人不已,嘴角两个酒窝,凤眼也眯起来,像是非常开心,也对魏国舅摆了摆手,说“哎呀呀,国舅竟是回来了,朕有失远迎,国舅不要怪罪才是。” 魏王一面说着,一面在大太监的簇拥下下船上岸,也上了桥,十分亲昵的拉着魏国舅的手拍了拍,说“国舅辛苦了,这回你什么都不必说,寡人全部都已经知晓,那大沅的地方死了太子又死了梁国公主,正是让他们狗咬狗的时候,寡人定是不会瞎搅和,国舅爷放心。” 魏国舅也笑,很不敢当的连忙对魏王鞠躬,说“陛下真是折煞老臣,老臣此次进宫不是劝诫陛下,而是得了高人指点,认为此时应当好生布置一番,以免梁国倾朝来犯” 魏国舅显得很卑恭,魏王也显得很尊重魏国舅,两人好像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一同一边说话一边去小亭子里头坐着,魏王身长玉立,面容俊美,笑起来嘴角勾的很大,一双眼睛里也好似正气无双,他一面给魏国舅倒茶,一面听魏国舅将此次大沅之行细细道来,表情也很丰富,像是听一个说书讲故事,讲的眉飞色舞,他也听得津津有味,或皱眉或大笑,最后点了点头,说“那个燕家老二的确是个妙人,魏国舅若是喜欢,等寡人收了他们大沅,那人便随意国舅处置,算是国舅劳心劳力的一点应得的奖赏。” “那梁王李盛多疑,肯定会认为公主的死和我们有关,陛下必须早做安排,以防后患。我答应燕千绪保他大沅的事情,这个陛下尽可当作没有听见,一切还是以魏国为主,沅国本身就是飘零之国,哪怕就是倒向梁国对我们也不会有太多威胁,顶多是添了个小麻烦罢了。”魏国舅说。 “国舅哪里的话啊”魏王脸色一变,正色说,“魏国舅出去,那就是代表寡人出去同样的一言九鼎答应那燕千绪的事情自然也要做到,不然传扬出去,天下人说我魏国言而无信,可就不好了。”魏王义正言辞的说,“更何况国舅说的话,寡人怎会置之不顾国舅在朕六岁登基的时候就一直匡扶左右,殚精竭虑,若是这点儿小事情都不能为国舅办妥,那寡人还有什么颜面见先王” “陛下言重啊。”魏国舅听了这一番话,着实通体舒畅。 二十年前,魏国舅把自己十二岁的妹妹嫁给六岁的皇帝当皇后,以此巩固地位,方便帮扶朝政,二十年过去,魏国一日日壮大,魏国舅劳苦功高,魏王时时牢记,并挂在嘴边,像是要一辈子记着,这种第一头的姿态让魏国舅每回冒出来曹笑背地里可能有鬼的念头都烟消云散。 多知书达理的一个人啊,知道他国舅二十多年来为了魏国东奔西跑各种阴谋阳谋使出来,当然要永远的记在心里,时时刻刻的感谢 “哪里言重了”魏王严肃的说,“寡人立马下令布置军防,准备粮草,并且派人去和蟠龙王打声招呼,只要梁国敢过来,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从蟠龙国绕过去,突袭梁国薄弱的天凉城,一路正面藏在大沅身后,当然了,只要大沅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起,那便稳赢不输的。” “陛下英明。” “不不,都是国舅教的好。”魏王像个学生,站起来就给魏国舅鞠躬,这深深的一拜下去,魏国舅竟也是坐着接受了,没看见年轻魏王眼里快要溢出的阴霾 49 049 50 050 燕二爷这回病的有些长久, 断断续续总不见好, 因此也没能立刻进宫见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是成日窝在房内和狼孩厮混。 直到发现大哥对自己的愧疚之心似乎渐渐淡漠的快消失, 不会理智且给他私人空间的时候, 燕二爷才打起精神要往外头跑了, 他早想在外面置办自己的小宅子,奈何大哥完全没有娶亲的意思, 自己也不能分家出去,实在可恶。 四月下旬的时候,倒春寒结束,天气日渐朝着夏季的炎热奔腾而去,燕千绪便觉得自己身子大好了,腿也不疼了,于是就什么药都不再喝, 光靠药膳养着,气色也好了不少。 这日燕千绪又起晚了, 他一睁眼,就发现应当睡在外间的狼孩居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进了他的被窝, 规规矩矩的穿着亵衣亵裤缩在床脚,抱着他的脚放在肚子睡觉。 燕千绪悄悄把脚抽出来,狼孩便立马睁眼,警惕的好似要下一秒就咬死打搅自己的人, 可一见是自己的小母狼, 狼孩就伸着懒腰喉咙里打着呼噜声爬到小母狼身边, 用脑袋去蹭母狼的脖子。 燕千绪面无表情的伸手推开狼孩的脸,重新倒回去闭着眼睛又眯了一会儿,大约在心里数了一百下才渐渐清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现在每日起床艰难的像是有什么压在他头顶,一下下用锥子敲击他的脑袋,附带着眼前一片昏黑,太阳穴一股一股的跳动,必须得倒回去再躺上许久,慢慢唤醒身体所有的地方,才算完。 燕二爷心想自己可能是上回掉井里后烧糊涂的后遗症,腿也是,膝盖总是冷,但现在天气暖和,还可以忍受,若是冬天到了,却不知会怎样 不过冬季距离现在还很远,燕千绪暂时不去考虑,他慢慢的起床,在里屋就喊兰心的名字,早早就在院子里摘花的兰心立马放下手中的篮子,进屋,对二爷说“二爷您可算是起来了,大爷已经过来好几回,您再不起来,大爷可就直接进来了” 燕千绪想了想,一边张开双手让兰心给自己穿衣服,一边问兰心“你觉着大哥这几日的表情如何” “什么表情”兰心不解,但是也思索着,组织了语言道,“大爷前几日有点吓人,最近好像又恢复了,可还是很吓人就是了。”兰心一直很怕大爷,但是前几日大爷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木了一张阎罗脸,再俊也让人不敢看一眼。 “哈哈哈,我看兰心你这几日才不怕他,和大哥说的话,比之前一年说的都多。”燕千绪垂下眼睫,嘴角是一抹微笑。 “那还不是二爷您您”兰心又是说不出口,因此翻了个白眼,气塞塞的转了话题,“二爷您若是想要玩,也不要太沉迷了,不然传出去了多不好啊还是要注意一点,而且老爷和大爷若是知道了,那就更不得了了。” 兰心其实很想劝二爷不要玩这种事情,更何况二爷不知道什么心思,居然是下方的那个,多没身份啊。 一般的公子哥,就算荒唐,也不会这样自甘下贱 是的,兰心觉得下方的人,那叫小倌,那叫兔子,都是些比妓女还不如的人,哪怕上回魏国舅来了,带来一波美貌男子,大沅很是跟风的盛行起来了南风,可说到底被压在下头当女人的,还是些下九流,哪里能是二爷这种身份的呢 兰心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半夜很心痛的哭了许久,后来也想开了,认为二爷还是调皮,孩子心性,再长大一点就不会如此荒唐了。 兰心始终把二爷看作小孩子,总想着要等二爷长大,孰不知他的二爷虽然跟个二百五一样荒废了大好少年时光,但却在重生那一刻开始拼命成长。 不长不行啊,会被人一口吞掉,连骨头都不剩啊 燕千绪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袍子,依旧是白底,纹色暗银,在裙摆和衣摆的上头分别有繁复的花纹,他随意的站着便瞧上去简直高贵的难以言喻,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神祗。 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这神祗落下发冠,散落衣裳后,凌乱又肉欲的模样。 这仿佛就是两个极端,可又如此融洽的存在于一个皮囊里面,一半起源于他的过去,一半的出现是为了未来。 燕二爷伸手拍了拍兰心的脑袋,声音很温柔悦耳“只要兰心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我相信兰心哦。” 兰心脸蛋一红,不再说什么了,只又拿起袖子里的小盒子,要给二爷把脖子上一些暧昧痕迹给遮掉。 燕千绪则说“这个就不必了,养一只狼孩,身上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的么没有人会想歪的。” 兰心一愣,虽然觉得二爷这种想法很天真,但又瞧着二爷脖子上没太多痕迹,也就不再劝说,给二爷腰上挂了自己昨儿才绣好的荷包,还有一串玉坠,一根扇子,才放二爷出门用膳。 燕千绪到了饭厅,燕相和大哥已经用过,分别前后脚出门办事,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一眼燕相从小让他喝到大的那碗药汤,也是面不改色的在所有仆人面前全部喝光,但一出门就跑到那市井人用的厕所,在那儿站一会儿便扶墙吐了个痛快,把胃里腾空。 他身边的小厮东土看着皱的眉毛都能打结,急的团团转,大骂道“一定是府里厨子做了不干净的东西让二爷难受了回去小的就告诉大爷去让大爷为二爷做主” 燕千绪瞥了东土一眼,扯了东土的袖子擦嘴巴,说“做个屁,我难道是他的姨娘,要他做什么主” 东土一愣,也发现自己这话说的可笑,连忙作揖道歉“二爷,小的这不是没文化嘛,说话没有脑子,可别生小的的气。” “我要是生你的气,非得一日死八回。”燕千绪打发东土离开,“行了,你也别跟着我,我进宫找朋友去。” “什么朋友”东土愣愣的问。 “爷我什么朋友都还要和你东爷报备不成”燕千绪知道东土这个人不可信,虽然是从小一块儿玩大的,却是个墙头草,心不坏,愿意为他好,但是涉及到自身利益性命,决计不会选自他这个主子,不像狼孩那样,除了自己,其余人都是敌人。 东土低下头,心知二爷这是要和自己生分了,心里正难受,却又瞧见眼前一袋子银子。 “诺,知道你最近没钱花,拿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玩去,顺便给我打听一下王弟围和赵虔这两个人最近忙什么呢。”燕千绪解下自己的钱袋子给了东土。 东土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拍了拍胸脯,说“得嘞,二爷您放心” “不过”东土抓了抓头发,说,“世子爷不是每日给二爷写信了吗这世子爷的事情,二爷最清楚了,还用问吗” “废话。”燕千绪手中的扇子在东土的脑袋上一敲,转身就走,路上买了一碗茶喝,算是漱口,路过卖凉粉的摊子,又给自己买了碗凉粉,手里端着碗便一边走一边吃,往皇宫走去。 进宫之后便坐轿子,坐不到一会儿就下去自己走,等到了四皇子院子,燕千绪手里的冰粉还有一大碗,没吃多少,他端着进去,自在的像是走在自己家里。 而此刻,那在燕千绪看来像个小猴儿似的瘦巴巴的四皇子秦昧正像个下人一般撩着袖子,把院子里铺了一地的书,就连树上都挂着书,随着微风吹来,树叶与书页唰啦啦的作响,满院墨香,燕二爷没开口打搅,直接走过去,站定在四皇子面前。 四皇子勾着腰,弯着背,劳作的像个力夫,但力夫才不会像他这样瘦弱。 四皇子首先瞧见的便是一双纤尘不染的白靴子,靴上缀着珍珠,简单又漂亮。 他抬头,从那层层叠叠的衣摆往上瞧,最后便仰望到了燕二爷那端着冰粉吃的模样。 燕二爷一笑,好似惹来万千春光,那抿过冰粉的唇上还沾着甜水,被燕二爷用那柔软的舌尖卷走。 四皇子一愣,垂下眼睛,不去看这过分热火的画面。 “秦昧,多日不见,你怎么又黑了”燕千绪那漂亮的手捏着瓷白的勺子,但那手分明比白瓷更剔透美丽,勺子被他使的乱动,在碗里搅和半天,挖了一块儿不大不小的冰粉,然后半蹲下去,喂到四皇子嘴边,说,“来,尝尝,街头小吃,很甜。”燕二爷随意的很。 四皇子唇瓣干的起皮,一被那甜蜜的糖水碰到,便润了一小片地方,他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张嘴,实际却已经唇齿皆开,把冰粉包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燕千绪问。 秦昧点了点头,拘谨又欢喜,他没想到今日燕千绪能来找自己,他本以为燕千绪肯定是不会再来了,当初说什么会报答,也可能早就忘在脑后。 秦昧还想着自己要找机会接近对方,不然有些事情进行不下去,这人就自己来了,像是踏春一般,逍遥轻松满目星辰。 “好吃。”秦昧淡淡的道。 “那就都给你了,我吃不下,太凉了。”燕二爷把碗送到小孩手里,转身便自顾自的走进屋里,推门进去,熟悉的入了里屋,打开窗户,坐在小圆窗旁边对还站在外头的秦昧招手。 秦昧走过去,手里还捧着碗,就听趴在小圆窗口的燕千绪一面双手撑着脸蛋,一面低低的说“呐,别站这么直,我可没有让你罚站,低头下来一点” 坐在矮塌上的燕二爷比四皇子低一个头,见四皇子一直呆呆傻傻完全没有之前与自己分析局势那般严肃伶俐,便又是一笑“我又不会吃了你,放松一点啊。” 秦昧也知道自己不该怕燕千绪的,可他就是每回见这人,就能四肢僵硬,对这人的每一句话过度分析,以至于认为自己卑微的像个从泥里扑腾起来的飞蛾。 “哦。”秦昧一点点低下头去,动作十分僵硬,不知道燕千绪究竟要干什么,可越是接近燕千绪,越是能闻到这个人身上的香气,秦昧就心跳的越快,他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燕千绪那饱满柔软的唇瓣上,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终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秦昧距离燕千绪只有一个指头那么近时,秦昧停下,闭上眼睛。 燕千绪也觉得秦昧真是有意思,便故意半天不说话,等发现秦昧捏着碗的手都开始用力,才缓缓说“呐,你想要太子之位吗我可以帮你哦。” 说完,燕千绪便看见秦昧睁开眼,站直了身子,原本冷淡的神情波澜未起,说“哦” “就一个哦”燕千绪歪头,“你难道不激动吗” “不是” “不是什么”燕千绪突然眨眼,笑说,“你刚才不会以为我让你低头是想要吻你吧” 四皇子抿唇,脸上很烫,但他表现得很自然,强行自然,不让自己表现出一点尴尬的表情,说“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燕千绪也只是觉得好玩,并不认为四皇子这小孩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他怀疑这小孩估计还没发育好,依旧把秦昧当十岁左右的男孩对待,完全忘记秦昧十几天前十分认真的和他说了年纪问题,“那太子之位呢你想要吗只要点头,哥哥就帮你弄到手,但是” 秦昧静静的听。 “但是啊,你得记住,谁才是你的盟友,谁和你一条船,谁给你未来”燕千绪虽然在笑,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开始有了微妙的威慑力,他说,“我相信秦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秦昧的确知道,但是有一点他认为燕千绪还不明白,于是重申“我不是孩子,我只比阿绪你小两岁。” “啊,我忘了。”燕千绪还是没听进去,但却勾了勾手指头,对秦昧又说,“来,低头。” 秦昧以为这人又要戏弄自己,和自己说悄悄话。 这回他没有期待的低头下去,却在额头上得了一个吻。 秦昧听见燕千绪好听又恶劣的声音“这是道歉,不要生气了,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