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第二章 02
第一次和邱天见面，是个阴天。
由于一会还要回学校坐班，不能穿的太花枝招展，我只好穿了件薄荷绿的短袖上衣，配白色的短裤，脚踩一双小白鞋。妆也不能化得太浓，只擦了粉底，画了眉，涂上淡粉色的唇膏就出门了。
今天晚上我有晚课，我背了一个双肩包，包里装着教材和教案，还有三十三个人的作业本。
真的很沉。
我一直坚信我今年的身高之所以比去年矮了两厘米，就是因为总背这么沉的包，硬生生给我压矮了。
再也不把学生的作业带回家批了。
从我当老师那天起，这句话就以很高的频率从我口中出现。
路上有些堵车，来不及先回一趟学校了，我只好让出租车司机停在餐厅门口。
我是守时的人，坚决不会迟到的。
昨晚邱天用微信告诉我他预订了二楼窗边的位置，从楼梯上来往右拐便能看到。按照他告诉我的位置，我很顺利地找到了他。
窗边只有一桌前坐了人，不出什么极大的意外的话，就是他了吧。
听到我走向他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不过很快又移开了目光，将视线定在身前的餐叉上。
怎…怎么回事？没看上我？
我对他的吸引力都比不上一只餐叉？！！
从来没受过这种冷遇的我有些不平，立刻迈开步子走到他身边，语气不是太友好，“是邱天吗？”
肉眼可见的，他愣住了。
“你是何嘉卉？”
我点点头。
半晌，他吐出一句：“小姑娘，你才多大就出来相亲？”
小姑娘？！！
“我都24了，难道相亲之前你爸妈都没告诉你我的信息？”
邱天很实诚地说了实话：“没有，我只知道我要来相亲。”
呵呵，看来你也是被逼的啊。
见我一直站在桌旁，邱天忙站起身，“你快坐。”
我立刻就坐了下来，目光没有一丝回避地盯着他。
很帅。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不像消防员。这是我的第二印象。
他眼窝很深，睫毛很长，鼻梁相当高，是那种我就算垫假体也达不到的高度。嘴唇是现在很流行的微笑唇，不少人还特意去整成这种唇形。
头发倒是留着消防员的标准寸头，不过皮肤太白了，都要和我的肤色差不多了。按照我的认知，消防员的肤色该是黝黑的，毕竟要在风吹日晒下训练，又要在火场中救援。
总之，颜值这一关，我非常满意。
不对，我又不是真的来谈恋爱的，长得帅不帅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邱天被我盯得有些发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把菜单递给我，“看看想吃什么。”
我点菜向来很快，立刻便给出了答案。
邱天叫来服务员，点好菜后给我倒了杯水。
我接过水杯，道了声谢，然后说出我的疑惑，“你刚刚，为什么叫我小姑娘啊？”
邱天笑笑，“你长得太年轻了，打扮的也很显小。你来的时候我看到你了，怎么也没想到你就是我的相亲对象，我还以为你是二中的学生呢。”
这样啊，原来不是没看上我啊。
我的心里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小雀跃。
“确实有人说过我长得年轻，不过也没到小姑娘的程度吧。”
我不过就是脸圆了点，眼睛圆了点，穿的嫩了点。叫我小姑娘，我还是受不起的……
邱天喝下一口水，“我都28了，在我眼里，你不就是小姑娘吗。”
好吧，你老你牛逼。
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接着问第二个问题，“你叫邱天，是因为在秋天出生的吗？”
邱天笑了，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是的，这名字取得随意吧。”
“是挺随意，不过很好听。”
现在换成他问我问题了，“我昨天听你大姨说，你是二中的老师？”
“对，我是语文老师。”
“我以前也是二中毕业的。”
“真的啊？我也是二中毕业的，那你应该比我大四届。你是毕业就考了警校吗？”
“对，我是从武警调到消防队的。”
这也是我一直的困惑，“为什么想当消防员呢？”
邱天皱眉想了想，他的微笑唇像块果冻一样，上扬、诱人。
“英雄情结吧，就是想冲进火场救人，觉得那样会很伟大。”
是很伟大，但也很危险。不过我不能这么说，那样会显得我政治觉悟太低。
“消防员确实是很伟大的职业。”这句话也是由衷的。
餐很快就上齐了，他很贴心地将牛排都切成小块后递给我，“吃吧。”
我才不想要他切好的呢，吃切好的牛排多没感觉！少了那种我亲自一刀刀切开的仪式感，我又把铁盘推了回去，假意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切，这盘你吃吧。”
很显然，邱天以为我脸皮薄，在跟他客气，便抬起他那长长的胳膊从我面前拿走了我那盘还没切的牛排，放到自己面前斯文地吃了起来。
我当时真想一叉子插他脸上。
将约会地点定在学校附近对我来说很方便，吃饱饭后走几步就能回去上班了。不过也有个很大的坏处，那就是在这吃饭很容易遇见我的学生。
我当时正拿了块披萨饼嚼着，这家店的水果披萨真的超级好吃，芝士放了很多。我故意做的像广告中那样将披萨拉出长长的丝，一脸造作地享用这块披萨。邱天看着我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你是小姑娘你还不服气。”
难道只有小姑娘可以这么吃披萨吗？！
嘴里咬着披萨没法说话，我便嗔怒地瞪他一眼，不过他却不再看我，而将视线落在我身后。
是谁来了吗？
我刚想回头，身子还没来得及扭过去，后背便被人拍了一掌。这一掌的力度，我不知该如何描述，反正是把我嘴里的披萨拍出来了。随这一掌一起出来的，是一个激动到颤抖的女声，“何老板？！”
从嘴里拍出来的那块沾满口水的披萨掉在了餐盘里，我嘴角还挂了几丝芝士，这模样，该把我相亲对象吓跑了吧。我抬起头看向邱天，他正挑眉看向我，似乎在等我跟他说些什么。
我尴尬地冲他挤出一个笑容，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然后随手抹了下嘴角，抓住拍我那人的肩膀。
她是我的课代表，胡璇。
“何老板，你这是……”话还没说完，便被我堵住了嘴。
我左手捂着她的嘴，右手按住她的肩，脸上扬起一个极为亲切的笑容，仿佛我跟她说的不是威胁的话，而是各种亲昵的甜言蜜语。“他是我同学，刚回D市，我是在尽地主之谊给他接风呢，你不要多想。还有，也不要跟任何同学讲起这事，否则我就让耿睿和王雨菲坐同桌。”
这句威胁是相当好使的，胡璇和耿睿是一对，现在也是同桌，王雨菲也喜欢耿睿，胡璇一直忌惮着她。
听完我这话，胡璇把我按在她嘴上的手拿下，握在手心里，右手竖起三个指头，一脸即将慷慨就义的模样，郑重地看向我：“何老板，你放心，就算是有人拿我身家性命威胁我，我也绝不吐出半个字！我胡璇会誓死捍卫你的清白的！”
“得了吧，没必要说的这么狠。”我扯了扯嘴角，推着她往门边走，“你呀，就忘了今天在这看见我，赶紧回学校好好学习吧，我一会就回去了。”
胡璇的手把上门框，艰难地扭过头看向我，“何老板，他很帅！你要把握住啊！”
我冷笑着看向她：“你走不走？”
她立马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回到餐桌前，邱天脸上还噙着淡淡笑意，似是看了庄闹剧后心满意足。“你跟你学生关系挺好的。”
“我平时对她们要求不严，她们倒是愈发没大没小了。”
“小姑娘嘛，能玩在一起也正常。”
得，小姑娘这梗就算过不去了。
经过刚才那场闹剧，我在邱天面前已是形象尽毁了，我索性也不在他面前装淑女了，大大方方地往嘴里塞着食物。我吃饭很快，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可他吃饭居然比我还快，但是吃相却又很端庄，没有狼吞虎咽的痕迹，只是一口一口吃的速率很快，应该是在部队里练出来的吧。
满满一桌子的西餐，我们两人只吃了半个小时就吃完了。
我本来想抢着买单，却被他胳膊一拦，直接挡在了身后。
他好高啊，至少185。身材也很健壮，一看就有经常锻炼，透过白色的T恤我都能看到他饱满结实的肌肉。我站在他身后就像个小鸡仔一样。
好歹我也有165的身高，但他面前却比他矮了一个头。
我站在他身后，嗅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烟草香气，不呛人，反倒很清冽，绝不是劣质烟草的味道，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某种特殊香水的味道。我看着他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的背影，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但这种感觉，是不差的。
买好单后，他回头冲我一笑，“上次是我不好，放你鸽子了，这次怎么可能用你请我吃饭呢？”
我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很阳光、很爽朗、很有风度。
那一瞬间，我听到了我错拍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第三章 03
我和邱天的相亲，就这样结束了。
饭后，阴天也放晴了，拨云见日、阳光普照。我们踩着阳光，一起走到学校。
走在路上，邱天突然侧过脸看了看我身上背的双肩包，然后便抬起手把包从我身上拿了下来。
我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顺着他把包从我身上拿了下来。
等包都背到他身上时，我才意识到他是要替我背包。
“这包挺沉的，我替你背吧。”
“那…谢谢了。”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我的书包背在邱天身上，视觉效果瞬间缩小不少，他单肩背着我的包，像背了个小挂饰一样。
我们两人肩并肩地走在路上，他走路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像在走队列一样。而我却一直在东张西望，仔细环顾周围的情况，生怕从哪冒出来一个我的学生。我和他就像警。察和小偷走在了一起。
果不其然，很快我就看见了我的学生，这次是四个男生，迎面朝我们走来。我视力很好，大老远就看到他们了。我立刻拉着邱天的胳膊扭过头往回走。
邱天被我的动作搞懵，满脸写满问号跟着我往回走。
“何老板！”四个整齐划一的声音迫使我停下脚步。
“原来是你学生啊。”邱天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再一次挤出了那个尴尬的笑容。我都可以想象到我此刻的笑容一定像被踩了一脚的西红柿一样难堪、狰狞。
那四个男生很快就跑到了我们身边，八只眼睛一起聚焦在邱天身上，上下打量，像扫描机一样。
“这是我同学，别多想。”
他们又同时发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哦”。
我还没来得及威胁他们，他们便竖起两条胳膊，冲我做加油的姿势。“何老板，祝你幸福！”
话音未落，便嘻嘻哈哈地跑走了，我连追都追不上。
我无力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脸上写满苦涩。
再也不能约在学校附近相亲了，太可怕了！
“我这么见不得光吗？”邱天的声音淡淡的，没带什么情绪。
我急忙跟他解释道：“不是你见不得光，我主要是怕我学生们乱说，传出去不好听。毕竟我们两个也不是男女朋友，这次相亲不也都是走个过场吗。”
他淡淡地反问道：“谁说我是走过场的？”
？？？你不是被逼着相亲的吗？
我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是真心来相亲的？”
“不是。”他很坦诚，没有瞒我，“只是和你见面后，我突然意识到我都28了，也应该考虑下人生大事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看上我了还是因为我长得小受到年龄的刺激了？
我一个学汉语言文学出身的居然听不懂中国话了！！！
“小姑娘，反正我们两个都已经顺着爸妈意思相亲了，要不咱俩试试？要是不合适的话就再分开呗。”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我的鼻尖和额头上渐渐冒出许多细密的汗珠。
邱天默默往前上一步，刚好将我挡在他的影子里。
我站在他的影子里，脸逐渐烧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宛如蚊咛，“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我一直在部队里，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
“那你上学的时候也没谈过恋爱吗？”我追问道。像他这样的男生，在学校应该很抢手的。
“没有，我上学的时候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这样啊……”我低下了头。
没谈过恋爱这点真是太让人满意了，太符合我这种精神洁癖的需求了。
“小姑娘，一点二十了，再不给出答案你就该回去上班了。”他低下头，笑着看向我。
短短的十几秒，我的心里如同万马奔腾，卷起一片尘土。我内心不停地挣扎着，想起以前我说过要一直单身的话，想起我那群一直嚷嚷着不许先脱单的小姐妹们，想起我嗷嗷待哺的学生们。
纠结、痛苦。
最后我下定决心，决定肆意一次。去他妈的，老娘不管了，我就要谈恋爱！
“好，谈！”我仰起头，对上他那双满是笑意的眼。
呼吸有一瞬的凝滞，心跳也变得激烈起来。
心跳怎么这么快呢，不会是得了心脏病吧。
邱天挑眉，“你脸红了。”
“啊？”我抬手捂上脸，脸上的滚烫立马过渡到手心。
羞死人了。
“走吧，快到点了。”
我比他腿短，走起路也比他慢，但他为了配合我，放慢了自己走路的速度，和我保持一致。
“那今天，就是我成为你男朋友的第一天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是实习男友。”
邱天笑着点点头，“好，实习男友。”
“你们平时不救火的时候都干嘛啊。”
邱天伸出手指头数着，“体能训练、业务训练、思政教育、业务理论学习、熟悉重点单位、军事化内务。”
“好无聊啊。”这种生活也太枯燥了吧，要是换成我，早就疯了。
“确实挺无聊。”
我想起来微博上经常爆出来的那些奇葩的事件，“我看新闻说，你们还会帮人撬锁，还会帮人抓蛇。”
邱天眼里的笑意无法掩饰，“我们的工作分三种，除了救火，还有抢险救援和社会救援。抢险救援就是车祸、山洪之类的。社会救援就是你说的撬锁、抓蛇，我们之前还帮老百姓抓过离家出走的猪呢。”
抓猪？这也太逗了。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邱天这么英俊的人抓起猪来会是什么模样。
“所以，你要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消防员，我们是万能的。”
我点点头，确实很万能了。
“不过。”邱天的神色突然有些黯然，声音也低沉不少，“我虽然是中队长，比正常的队员自由不少，但也不能保证时刻陪在你身边。干我们这行的，最缺的就是自由的时间，要不我上次也不会放你鸽子。”
我可是深明大义的人民教师啊，如此的体贴和善解人意，怎么会不理解他的难处。
“我明白。我是老师，平时的时间都扑在学生身上了，晚上还要盯着他们上自习，能陪家人的时间也不多。”
都是同道中人。
不知不觉间，我们两个已经走到了学校侧门门口。我嫌正门学生太多，惹人耳目，便让他把我送到侧门这。
“总之，我会尽全力抽出时间陪你的。”邱天把背包递给我，拍了拍我的脑袋，“进去吧，该上班了。”
我突然不想上班了……
但那也不现实，我只好接过包，冲他摆摆手，“再见。”
“再见。”
他目送我进了校门才离开。
走了十几步，手机在包内振动，提示音响起。
是邱天发来的信息，“到班级之后告诉我一声。”
我立刻回复他：好的。
等我走到班级门口，脚步却停住了。我不敢想象那四个男生会将这件事描述成什么样子。
深吸一口气后，我走进了教室。原本在安静自习的教室突然像炸了锅一样，三十三个人，六十六只眼睛一齐盯向我，每个人嘴角都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一齐热烈地鼓着掌，还有几个男生在疯狂地敲桌子。
“安静，安静！”我板起脸色，拍了拍黑板，“别的班还在上自习呢！都小点声！”
班长江轶晴站起来，咧嘴笑着，“老板，听说你恋爱了？”
“哦——”又是那种拉长音的腔调。
三十三张年轻的面孔仰着脸满眼期待地等待我的回复。
“我没恋爱，那个是我同学。”死鸭子嘴硬，我坚决不承认。
“才不是呢！”一个男生清了清嗓，绘声绘色地描述道：“我们刚才亲眼所见，老板身边跟着一个至少185的男人，而且他特别帅！都快要赶上我了。”
“咦——”全班对他的自恋表示鄙夷。
他脸皮倒厚，丝毫不在意地接着讲下去：“而且他帮老板背包！！老板在他身边就像个小孩一样，像爸爸送闺女上学！”
“啊啊啊啊啊真的吗！！”
“老板你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他啊？”
“这身高差也太萌了吧！！老板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我大窘，面色赧然。
“行了啊，都说不是我男朋友了，别瞎猜。明天摸底考成绩就出来了，咱们拿成绩说话！”我把嗓门提高，强撑起气势。
学生们不讲话了，一个个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赶快学习！今晚是我的辅导，有什么问题都提前准备好。班长看好纪律，我去开会了。”说完，我立刻就退出了班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去开会的路上，我给邱天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已经到达班级。这次他是秒回我的，回了我一个小黄人点头的表情包，傻不拉几的。
我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没想出来话题，只好退出了聊天界面。
其实我是想多和他聊一会的，不过我钻研多年的汉语言文学在此刻却一点也没帮上我，平时能在班级一口气做两个小时思想教育的我此刻言语却变得匮乏，肚内墨水一滴不剩，完全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很好笑。
明明前两天还在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独身主义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谈恋爱，又对大姨安排的相亲嗤之以鼻。
可现在呢。
真香。
要是之前也能遇见这种水准的相亲对象，那我怎么可能抗拒相亲，怎么可能还想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
说白了，就是没遇到那个让我心动的人。
现在遇到了，心也跟着悸动起来，好像回到了单一个眼神便会怦然心动的年纪。
晚课时，我在走廊答疑，出来的学生都是假惺惺地先问一道语文题，然后便八卦起来，拽着我的胳膊不停打听邱天的信息。
我闭口不谈我和邱天的事，可现在的孩子一个个鬼精鬼精的，变着法地套我的话，几次我都差点说漏嘴了。
我就像进了盘丝洞的唐僧，被一群蜘蛛精纠缠。
平时我还很高兴可以和这群孩子打成一片，可现在我却真的不想和他们做朋友了，只做师生就够了，真的。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给我闺蜜陈宁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和邱天的事。她立刻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愤怒地斥责我这个无情无义的脱单女性，连续十分钟不停地口吐莲花，在我身上刻下“不仁不义”四个大字。
我听着她暴怒到颤抖的声音，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第四章 04
第十二章 12
第十三章 番外
“其实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克斯维尔的明天》”
第一次遇见何老师，是高二的上学期。
她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可爱。
肤质很好，皮肤很白，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粉团子一样可爱。
我甚至觉得，何老师长得比我年轻，比我稚嫩。
高一时带我们的班主任由于年纪大了，便退休了。突然间换成这么年轻的老师，一时间我们还有些难适应。
家长们的反应就更强烈了，他们都质疑何老师这么年轻，能带好我们吗？有的家长甚至找到了教务主任，要求换一个更有资历的班主任。
我是不想换的，这个老师长相这么养眼，性格又这么温和，为什么要换？
重组班委那天，我主动提出要做她的课代表，她当时很开心，眼睛笑眯起来，弯成两个小月牙。
带班一段时间后，何老师便狠狠打脸了那些质疑她的人。
我们班由常年稳居的十三名一跃到第六名，班内氛围也改善许多，平时总爱搞小集体的女生也都被她驯服了，班里少了很多矛盾和争吵。
在一次语文课上，何老师给我们讲外国文学，她把她自己比作黑心老板，于是从那之后“何老板”就成了我们对她的爱称。不过其他班的学生也学着我们这么叫她，倒真是烦人。
据我们观察，何老板在高二这一年，一直保持着单身状态。
等到了高三，刚开学没多久，老板就有了男朋友。
是个消防员，很高、很白、很帅，唇形还是微笑唇。
他和何老板站在一起，就像爸爸领着女儿，画面养眼极了。
关于他们的恋爱故事，我不想多说。太腻。
我很酸。
有一事是必须提一下的。何老板的男朋友第一次见我们的时候，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块蛋糕，非常好吃。后来团支书告诉我们，那一块蛋糕，居然要八十九块钱！
她男朋友应该是很有钱的…。
对了，那天我还给邱天叔叔起了个绰号——老板娘…从那以后我们都这么叫他了。
他们两人只要站在一起，邱天叔叔的视线就一定会落在老板身上，他看老板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温柔、那么宠溺，简直都要滴出蜜了。
羡煞群狗如吾。
寒假的时候我和何老板聊天，她给我发了几张风景照，告诉我她和老板娘在奥地利旅游。我看着像童话一样的风景，又看看眼前简陋的书桌和成堆的书本，悲愤的简直要落泪。要不是何老板说她会给我带礼物，我都要把她拉到黑名单里了。
我很希望她能和老板娘这样一直甜蜜下去。
她是那么好的人，值得最甜蜜的幸福。
可是老天总是无眼的。
我原以为她会崩溃，可她没有。
她还像以前一样，上课、辅导、答疑、谈心、开会，什么也没有耽误，依旧带着我们有条不紊地冲刺高考，尽一个班主任的责任。
我想象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坚强。
何老板手上的钻戒一直没有摘下来过，邱天叔叔走后，她脖子上又多了一条项链。吊坠是一个环形玉佩，玉佩下吊着两块银片，分别贴着她和邱天叔叔的照片。我时常看到她在发呆时，手会不自觉地抚摸那块玉佩与那两张照片。
她每天都会在学校侧门的小路上走来走去，风雨无阻。有一次我看到她冒着倾盆大雨，不停地打着哆嗦却还依旧执着地走着。我拿着伞冲到她身边，哭着问她到底要做什么，她扬起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牙齿不停地打战，挤出三个字，“我等人。”
可她从未等到那个人。
高考那天，她很美，穿了天青色的旗袍，如同画中走出来的江南女子。
最后一科结束后，她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支向日葵，祝我们前程似锦、万事顺遂。
毕业后，我时常和她联系。
大概是过了半年吧，我突然觉得她有些奇怪，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和我聊天时说的话大部分都没头没脑的，没有一点逻辑，语言也不通顺了，完全不像是何老板说出来的话。有时候我找她聊天，她会过三四天才回复我。
我趁着寒假回学校看她，却从和她同组的老师那得知，她已经疯了。
是的，疯了。
她的记忆开始衰退，后来语言表达能力也在衰退，已经完全没法工作了，她家人便替她辞了职，让她在家休养。
我尝试联系她的家人，想见她一面。不过被她妈妈拒绝了，她说怕何老师吓到我。
学校的郑主任告诉我，有时学校侧门的小路上会出现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时而赤脚，时而披头散发，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跌跌撞撞地沿着小路走来走去。但很快又会被她的家人抓走。
她是偷跑出来找人的。
我时常徘徊在那条小路上寻找她的身影，但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当我再一次得知何老师的消息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这次是通过D市新闻得知的。
在一个凌晨，她爬上了楼顶，纵身一跃，结束了她25岁的生命。
我不知道该对这个结果作何评论。
但我想，她会和邱天叔叔相遇的，他们会在另一个时空幸福而甜蜜地生活下去。
可是，她才25岁啊。
我……。
得知这件事以后，我哭了很久，似乎所有的眼泪都在那天被倾泻干净。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恍惚间想起高考前的一个午后。
那天午后，我去办公室取材料，却看见何老师一个人坐在窗边抽烟，背影上洒满了悲凉和苦涩。
我走到她身边，和她说了很多宽慰的话语。
她把烟掐灭，冲我微微一笑，慢慢说道：“我啊，无念无忧，无伤无惧，更无悔。”
蓦地，她又扭头看向窗外，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深深叹了口气，轻飘飘地问了句：“谁还会记得我们的故事呢？”
我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抬起手抹了把脸，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轻声道：“风月会记得。”
何老师扭过头，冲我摆摆手，“你出去吧。”
就在我即将走出门外时，我听到身后传来她微弱的声音。
仿佛呓语般，几乎微不可闻。
“如果今晚还是风清月霁的话，我可真要藏不住对他的思念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