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晨回到家，菊花则在做晚饭，儿子正在写作业。
听到开门声，儿子跳起来，跑过去迎接，“哇，有猪头肉！”
儿子很兴奋，因为好几天不吃肉了。
菊花蒸上米饭，擦擦手过来，“发工资了？”
“过两天发。”
“没发工资你怎么舍得买肉？”
“我们以后天天吃肉！”
“咋了？升职了，还是加薪了？”
“没升职，也没加薪。我调到业务部了。”
“业务部？你不是做设备维护么？以后要经常出差？”
“明天开始就要往外跑业务了。”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业务工资高？”
“不是。现在新药上市了。接下来就靠业务了，设备维护也没什么前途，反正挣不到大钱。我跟你说过的，新药上市价格一万块一瓶，厂里规定，前两个月，业务人员每卖出去一瓶，提成五个点！”
“五个点？那就是……五百？”
“工资一样，业务有提成啊！”
“那也得能卖的出去啊！你都没跑过业务，你去哪里挣提成？是你自愿的？”
“不要老打击我好不好，万一能卖出去一些呢。这次厂里分派了任务的，我一个人是一百瓶的任务，这要是能完成，五个点可就五万块啊！”
郭菊花嘁了一声，“就你会算账，你咋不领一万瓶的任务，完成了能有五百万呢。”
“可不是嘛！”
“你这还没开始干呢，就兴奋成这样？你确定你是做业务的那块料子？”
“那不能，五百瓶，带着出去，卖完了有五百万在身上，都不用回来了，直接携款潜逃得了。”
“你们这叫瞎折腾，我就没听说过有一瓶药卖到一万块的，真是想钱想疯了吧？仙丹也没人要！”
“这个月总共一万瓶的任务，三十名业务人员分任务。我是新手，所以分得少，有人分五百瓶的任务呢！”
“你们带着药出去卖？”
“咱用不起，现在先吃上肉再说。”
“别说咱用不起，你我认识的这些亲戚有谁用得起？”
“药是好药，厂里研究员说过的，绝对是好药，不光治病，还能美容呢。”
“你咋不上天，还美容，我喝下去要是能美容成赵丽颖，我就信。”
“这话说的，正儿八经好药。再说了，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你咋知道人家不会花这个钱。
就说美容这事儿，你见天的往脸上抹这抹那，连化妆带护肤，一个月少说几百块。一年下来几千块少不了吧？你都花了多少年了。”
杜晨倒上酒，夹了一块猪头肉塞嘴里，含混不清地道：“说到这个，还真得你也帮忙。别光看着自己的这穷亲戚，身边认识的，不管同事也好，同学也好，只要有需要的，都帮我去说说看。”
“你可拉倒吧，我神经病啊，莫名其妙去给人家推一万块一瓶的药，回头还不直接报警把我当诈骗给抓了。”
“一会卖药，这会儿又改卖美容产品了？”
“唉！反正只要有人买，我们就有钱赚。或者说只有卖出去，我们才有钱拿！”
“怎么，我花这点钱你还不乐意了？”
“我不是不乐意，这钱该花，我是说那条件好的，乐意花的更多。”
……
幼儿园门口，接孩子的家长早早就到了，相互之间一来二去见面次数多了，也就熟了。
“我不干，空说无凭的东西，我再怎么也是个老师，兼职做个卖假药的，打死我也不干。”
“怎么就成了卖假药了，你这婆娘，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算了，我先自己跑跑试试。”
郭菊花维持着教室里的秩序，家长们在门口翘首以待。
终于到时间了，门一开，跟抢孩子一样，家长们一拥而上。
子涵的妈妈跟子轩的爸爸正在聊天。
紫萱的爷爷跟紫涵的奶奶也在唠嗑。
“嗯，下班了。子琪挺乖的，今天表现很不错。”
“老师教得好。对了，郭老师，我听说您爱人是在新秦严泰药厂上班？”
片刻后，确定教室里没有漏网之鱼，郭菊花收拾东西出门。
子琪的妈妈在门口等着，“郭老师，下班了。”
“什么药？”
“就是网上说的那个天价药啊。”
“是啊。”
“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的朋友，是沪上那边的，也是在药企上班。昨天七拐八拐的找到我，说能不能去药厂买瓶那个药。”
郭菊花笑笑，“我回去问问孩子他爸，晚上跟你说吧。”
……
郭菊花都愣了，还真有人买？而且是药厂的人买？
子琪妈妈还解释，好像怕人误解是傻子，“听他说是拿去分析研究还是怎么着，咱也不懂。我自己都纳闷，又不是仙丹，怎么那么贵。”
最后一个电话了，是在兽医站工作的一位同学。
多少年没联系了，之前关系处得不是很好，读书那会儿闹过矛盾。
杜晨今天没有出差，他想先电话联络一下看有没有突破口。
但是能打的电话差不多都打了，很遗憾，别人更愿意跟他聊天价药的新闻，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希望。
但是严厂长说了，做业务首先需要一张足够厚的脸皮，别人吐唾沫在脸上，能面不改色让唾沫自己干。
他还嘲笑严厂长不知道唾面自干的成语，可是这会儿，他已经准备好了让对方吐唾沫了。
这个电话还是从别的同学那里打听来的。
打这个电话得需要极大的勇气，毕竟兽医很难有病号的家属愿意花这个钱。
“杜晨啊！哎呀，好久没联系了。”没想到人家还存了自己的号码。
杜晨很意外，“是啊，好多年了。我读完高中就没读了，你一路读到大学，又出去上学，难有机会。”
挣钱不容易啊。
“喂？是欧阳吗？”
“哈哈哈。哎！对了。说起药来了，我有个大学同学，知道我家是这边的，问我能不能找人买瓶你们厂里产的那个药。就是那个天价药，网上老火了那个。你能搞到不？”
杜晨傻了，什么情况？
“可不是，我老想跟高中同学聚聚，但是大家都忙。”
“是的，咱工作上也没交集，主要是你在兽医站用不到我们厂里的药。”
“是，一万块，不打折。”
“真有那么好？”
“能啊，你同学买药是家里人需要？”
“不是，他在研究所上班，是所里要买去好像研究用的吧。你们那个药真的卖一万块一瓶？”
“有。……你同学啥时候要？”
“我问问，等他转钱过来，我过去找你拿。”
杜晨没想到，自己埋在心里膈应了好多年的同学关系，其实只需要一个电话。都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他更没想到，这第一瓶药，会真的卖出去了。而且是卖给了一个兽医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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