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纨绔 京城的街,总热闹的像是过节,即便是清晨,嘈杂的叫卖,依旧喊出了繁华的气息。 “小花儿啊~”有气无力的呻吟也是清晨少不了的。 “在这儿呢,都什么时辰了您还不起,要是老爷在准少不了一顿板子。”红衣丫鬟云花絮絮叨叨,一边着手给慵懒的少年换衣。 “我爹都出征多久了,还拿这个吓唬我啊,你叫老葛去买西南路那家瘸子的包子,还有北边那条街上的狗宝咸菜。”少年擦擦眼睛边上的眼屎使唤道。 “早给您买好了,就摆在桌上等您吃呐,赶紧的,包子味也太重了。”中年管家葛长贵催促。 慢慢悠悠的吃完了包子就狗宝咸菜,少年擦擦嘴,不紧不慢的走到了练功房,还不忘踹一脚趴在地上晒太阳的阿黄。 “记住了,今天挥劈三百记,横砍三百记,扎马步半个时辰,功课完成了,懂吗?”随意挥舞了两下马朔,便将其摆回了落兵台。 “我的少爷哟,您就别为难我了,小的不是小花那种好糊弄的活计,也不是李管家那种说的上话的人,这老爷回来要是检查来,小的这身皮怕不是要被扒下来哦。”看管练功房的小赵忙道。 “你慌什么,我爹回来还早着呢。”少年摇摇头说道,大跨步向街上走去。两个门口的家将笑嘻嘻的跟上“少爷,少爷,咱今天去哪里耍耍?去看看张家的丑闺女?还是去调戏一下郭家的小寡妇?”脸上有道刀疤的家将,叫潘四星,看起来是个实打实土匪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很符合气质。 “真是不懂事,少爷肯定得去侯丞相家拜访,侯丞相那小孙女,看起来就可得劲了,就算老爷出征在外,跟那匈奴野人打仗,这侯丞相也得给少爷几分面子,肯定少不了一顿午饭吃。”这家将苏齐,人高马大却贼眉鼠眼的,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两憨货,真是没脑子,丑闺女有什么好看的,那小寡妇爷也不敢开荤,有什么意思,丢了童贞咱三都完蛋。”少年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再说那侯丞相,给我面子?人家是给我爹面子,笨啊?混顿饭事小,回头给我爹告个状,你就看我爹怎么揍我,再等着我往死里收拾你。” 少年叹了口气,“走吧走吧,还是去听兰花儿唱戏,打发一下时间完事。” 闲庭信步的走在大街上,享受着一声声的小将军,真是惬意的不行,慢慢的就走到了百花楼。 这百花楼虽是青楼,卖身少,还价格奇贵,说即使是雏儿会的花样也比别家多,还是卖艺的多,打赏也全凭心情,付个茶钱就可以坐许久。 站在门口,手腕一甩,只听“唰”的一声,画满山水的折扇似孔雀开屏,轻拂两下,一套的动作行云流水。最惹人注目的,却是少年腰上别着的钱袋子。 “哟~这不是苏逯小将军嘛~又来听兰花儿弹琴啊?那您可得赶紧了,今日兰花弹的可是六幺,新来的胡姬身段可也是极好的。”老鸨带着媚笑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 “彻哥儿可在?”苏逯笑问。 “彻哥儿还没来呢,都这个时辰了,也没来喝口茶,水仙早在一边念叨了。”老鸨回答,也不忘打趣门口站着的丫鬟。 这丫鬟脸腾的一红,道:“只是因为彻哥儿出手大方,可不敢有别的意思。” 苏逯心想,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便摇摇头笑着走进了百花楼。 这百花楼的布局真是怎么看都让人喜欢的紧,进了院子,迎面便是一栋雕花高楼,便是百花楼的主楼,大部分客人都会在这里被接待。 到这主楼的路上,种满了各色花朵,都应季开着,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哪个时间来是没花的,每一株都是被对应名字的姑娘照料的。 若是对哪个有好感,想让她陪着喝个酒饮碗茶,不用老鸨叫,有空的姑娘自然盯着门口,只要站在那花前多看几眼,那姑娘自会快快的赶下来伺候,充满了独特的情调。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百花楼几乎未曾发生过争夺姑娘的事情,先到先得这个规矩几乎是所有客人都默认的,赶不上的就只能暗自下定决心下次赶早,不会破了规矩。 这进了正楼啊,真是摆满了各色屏风,这一楼是只陪喝茶的,每个姑娘是有对应图案屏风后面的位子,真真是一个百花齐放的好布局。 这上了二楼,是一个演戏的大台子,缀着淡红色的灯笼,永远有姑娘在这儿轮班倒的唱戏,有各色胡姬在台上跳舞,虽是青楼,但这里的表演也着实有几分雅趣。 苏逯几乎次次都是来二楼的,没办法,被父亲定了不能破元阳的规矩,三楼四楼和其他小阁楼那种男人寻欢的地方,自然不敢有念想。 苏逯倒也算是这百花楼的老客人了,苏逯的父亲,苏擒虎,刚担任上征北大将军之时,苏逯就出生了。 没过多久,苏逯的母亲就去世了。 可苏逯的父亲一直要准备出征的练兵和其他事宜,家里也只有发际前收留的几个仆人,根本没有人会照顾小孩子。 苏擒虎还老是有应酬,这还能怎么办?这百花楼算是苏擒虎应酬来的最多的地方,这一来二去,苏擒虎也出名了,这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来青楼的父亲,估计他也是独一份了。 这也没办法,苏擒虎和苏逯他娘纯粹就是酒后乱性,这碰巧的就有了,没有办法,苏擒虎那时也三十余岁了,本打算不击退匈奴就不成婚,也就只好奉子成婚,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 倒是对苏逯这个独苗紧张的很。 毕竟也算是意外之喜。 苏擒虎也希望,自己带儿子常来青楼,能让儿子从小对女人有点抵抗力,不至于和自己一样,犯下这样的错误。 苏逯砸吧砸吧嘴。 他从小就在这儿的二楼长大,兰花儿是他玩的最好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今日的茶也挺得劲。 胡姬跳的也算不错,轻柔的六幺跳的柔中带媚,倒是很符合青楼的气质。 至于这琵琶。 再好吃的糕点吃一百三十四块也是会吐的。 更何况这糕点和街上老婆子卖的味道相差无几。 苏逯是这么对兰花解释的。 小妮子质问苏逯为什么睡着了,却得到了这样一个蕴含人生道理的回答,她当然需要时间来独自沉思,于是她迫不及待的把苏逯推出后台。 苏逯是这样想的。 都怪那些胡姬穿的太多了。 再少一点就肯定不会睡着了,下次一定要跟老鸨说一声,苏逯暗自打定主意。 得罪了小妮子,苏逯只好慢腾腾的下楼,时辰也该吃饭了。 二、召见 三、初识 四、夜思 苏逯今日玩的甚是高兴,心情舒畅,不由得在云花伺候下多喝了杯酒,又吃的有些太多,便独自一人在在傍晚的街道上消食儿。 他有些喜欢这样的生活,和兰花小妮子斗嘴打趣,听李彻夸夸其谈,在家里横行霸道,在皇宫谦逊有礼。 真真是舒服极了。 苏逯心想。 可是爹爹还是没有回来。 他稍微有些难过,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都那么多年了,苏逯有自己的方法来弥补自己缺失的感情。 傍晚的街道已经没什么人了,家家户户的炊烟都飘上了半空,在夕阳的照应下有些梦幻的色彩。 他不紧不慢的在街上走,闻到了家的味道,这是他人溢出的幸福。 听着孩子们的笑声哭声,母亲的责骂,父亲的安慰,路过人家院门的苏逯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苏逯贪婪的耸动鼻翼,他想吸尽这些普通人家的气息,他想吸尽这些他未曾奢侈享受过的芬芳。 他一家家地品味着,慢慢的走着,到家时原本还露着头的夕阳早已入睡,一轮皎洁的明月接替了太阳的劳苦。 苏逯坐在庭院里的躺椅上抬起头看着月亮,砸巴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他晓得边疆的月亮也是这般幽冷美丽,那些自称无父无母的匈奴人定是无法细品的。 只是不晓得父亲是不是也在看月亮,他和父亲有过约定,每逢月圆一定要抬头望月,因为这样据说能连接二人的心,能让他们感知到彼此是否安全和快乐,父亲是那么跟苏逯说的,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有时却会有莫名的温柔。 于此同时,芳草阁的阿雪也正在欣赏月景。 她才离开父母没几日,还很不习惯,虽然百花楼的老鸨心善,不仅解决了父母的重病还留下了一些银子,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当然这也是她心甘情愿接受培训后马上陪客的原因。 因为她还是很不放心。 进了青楼就没有随便出去的可能,她担心父母老迈的身躯不能养活他们自己。 阿雪微微叹了口气。 今天的公子人真的很好,没有动手动脚,没有粗俗的言语调笑,还给她取了好听的名字,教她写了自己的花名。 阿雪不由得笑了笑,其实抛去青楼女子这个身份不谈,如果能只陪那个少爷的话,好吧,再加上那个知道很多的公子也没有关系的,水仙会照顾好他,这样的日子似乎也还不错,说不定这样下去,她也能学会写诗作赋呢。 少女的眼中总是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她们从来不会愿意去猜测未来的眼泪,这会影响她们享受当下,她们也是很聪明的一群人。 李彻就没有这般清闲的日子可以过了。 他是大皇子,也是唯一的皇子,即使月色很美,即使父皇在和新来的妃子在月光下的御花园里调笑玩乐,他也只能跟着他的老师学习一些所谓的帝王之术,御下之计。 李彻一想到自己以后要用这些方式去对待苏逯,就觉得对这个王位真是毫无兴致。 一想到要用各种手法来平衡朝中文武大臣的势力,让他们彼此仇视,而不是为天下人解忧。 李彻就很烦躁和不解。 他已经很大了,可他还是不能明白为何要如此。 明明这些大臣的存在是为了天下的百姓,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说着要为了皇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是积蓄私兵,限制皇权,屯积粮食,勾结党派。 哪一样是为了天下的苍生! 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乌纱帽! 李彻觉得很累。 有道君王安天下,无道君王害黎民。说书人是那么唱的,可君王有道无道为何总有一票臣子不肯稍微为百姓想想? 或许等他成为皇帝就能想通了。 少年人的烦恼总是多种多样的,他们还年纪尚小,需要面对很多不同的问题,可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帮他们解决,他们需要学着像老牛一样反复咀嚼,才能品味出其中的苦涩与不堪。 三人抱着不同的心思陆续进入了梦乡,只有兰花小丫头,还在学着新曲子,她决定总有一天要让苏逯求着她给他弹曲子。 哦,还有水仙,她早就睡得死死的,在梦里,她和李彻牵着手,笑嘻嘻的走在林中的小道,一直走不到尽头。 五、诞辰 苏逯揉揉眼睛,他总觉得好像忘掉了点啥。 吃完早饭呆呆的坐了一会,苏逯看着门口的大黄有点懵,他总觉得有很重要的事情,不想出来没法儿好好的玩乐。 到底是什么事情哦。 苏逯觉得自己头都要挠秃了。 这一想便到了快吃午饭的时候。突然,看到云花拎着饭盒向他走来,苏逯一拍脑袋,记起来了,今日是兰花的十岁诞辰。 这兰花说起来也算是个可怜人儿,苏逯还记得,那年他才七岁,正由老鸨陪着在百花楼门口玩呢,却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哭声,七岁的男孩正是好奇满满的年纪,便牵着老鸨四处寻着哭声。 却见离百花楼不远的小巷子口,一个破烂布包袱就丢在一个篮子里装这,那哭声就是里面传出来。 这仔细一想也觉得真神了,那小孩早哭累了,哭的有气无力的,还隔着有段距离,这偏偏的,就让苏逯给找着了。 苏逯倒也从小是个心善的,拉着老鸨的袖子就问能不能帮他收留了她,这老鸨啊,从小也是孤儿,是被皇后碰着了找人收养起来,和这小女孩身世何其相似。 老鸨触景生情,觉得自己也有能力养活这小女孩,就答应了下来。 慢慢的慢慢的,这日子如水一般流淌着就过了,苏逯十岁生日的时候,兰花已经三岁了,那天傍晚啊,过完生辰的小苏逯提着有半个他那么高的饭盒,一步一停的慢慢过来,他决定也给兰花分享一份自己的生辰饭食。 那个晚上,小兰花和小苏逯聊着天,小兰花还不怎么会说话呢,就咿咿呀呀的附和小苏逯,这两人互相半懂不懂的说着话。 突然的小苏逯就决定了,小兰花是他的好朋友,却连他的生辰都不能来过,于是啊,小苏逯就许下了诺言,要给小兰花过十岁生辰。 这不,今日就是他捡到兰花的十岁生辰。 结果他倒是记不得了,这云香倒是记住了他之前的吩咐,还提前备好了,饭盒里面的东西,和他上次十岁生辰给兰花带的没有任何差别。 苏逯急匆匆的接过饭盒,便往百花楼赶去,这下可记起来了,一个月前就约好了让兰花今日一定等他过生辰,可得赶紧了。 在去百花楼的路上,苏逯见着了一小银饰铺子,苏逯心想,其实已经有些晚了,若是有个小礼物带去,说不定能让兰花消消气,再加上昨日也惹她不高兴了,不带点别的礼物也确实说不过去。 便精挑细选了一根质朴却可爱的蝴蝶簪子,正欲付款走时,却想到了新来的阿雪,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想顺便给阿雪带点礼物。 苏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会有这种念头?是因为阿雪好看的睫毛?还是想对阿雪的孝心的抚慰? 摇了摇脑袋,他苏逯还不至于去考虑想送给一个可怜女子的礼物要什么理由,于是挑选了一番,选中了一条好看的银质花朵簪子,结完账便走了。 苏逯轻车熟路的进了兰花的小阁楼,见兰花正坐在桌前气鼓鼓的望着他,便在小木桌上放下饭盒赔笑道:“兰花儿啊,我可没有忘记给你过生辰,是特意去给你买礼物去了,喏,给你。”苏逯边说边从袖口掏出了那支蝴蝶簪递给兰花。 兰花见那蝴蝶轻灵的姿态,喜爱的紧,便喜滋滋地接过,正欲给自己插上照照铜镜仔细欣赏一番,突然又记起来,自己正和苏逯闹脾气呢,便把蝴蝶往桌上一摆,撅起小嘴不愿再看那蝴蝶簪子一眼。 苏逯苦笑,这小妮子也变得不好糊弄了,以前见着礼物就啥都忘了,现在机灵多了。 “兰儿啊,是逯哥哥不好,迟到了,但是逯哥哥绝对不是有意迟到的呀,都是为了好好给小兰花操办一场生辰呀,原谅逯哥哥好不好?”苏逯走到兰花边上,蹲下来笑嘻嘻的道歉道。 “真的是!老早就答应人家嘞,说肯定会早早就来给我过生辰,这早就过了正午,才过来,我还特意什么都没吃呢!就等着你呢!”兰花的小嘴简直翘的老高。 苏逯挠挠脑袋,拿起桌上的蝴蝶簪子,认认真真的给兰花戴上,又给兰花拿来了铜镜,自己先细细打量兰花一番后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品味还是很认可的。 苏逯摸着兰花的脑袋道:“兰花儿啊,你看,你要体谅逯哥哥嘛,这么多吃食,要花可长时间了,就算是我,也不能一下子就完成的嘛,对吧?看在这簪子份上就原谅逯哥哥一次好不?” 兰花还是有些不乐意,却也无话可说,再说这簪子也着实可爱,变点点头,指着饭盒道:“那你快打开来,都摆好给我看看,是不是和你上次生辰时带来的一模一样。” 苏逯笑了笑,他上次生辰时这妮子才多小,能记得到底有哪些就有鬼了,他自己都记不得,更不用说这小妮子了。里面的吃食都是他上次答应后便吩咐厨娘去找葛管家记下来的,自然不可能出差错。 苏逯打开了饭盒,一样样的点心摆到了桌上,他十岁生辰时可不止这些,只是那时候给还是小丫头的兰花带的都是些点心之类的,鱼啊肉啊那些剩下的简直不能看,还谈何带给小兰花吃。 兰花看着一份份精致的点心摆上桌,慢慢的就笑的开心起来,不像苏逯以为的那样,她可记得不少点心的模样,那碟桂花藕是最甜的,点缀的桂花只是好看,煮的桂花味道却熬进了藕里头,加上填塞着的糯米,还有外头熟的烂透的藕片,再淋上满满一大勺的糖汁儿,晶莹剔透的样子简直看着就齁的发慌,却是兰花那时吃的最干净的,她还记得,自己明明已经甜到想吐了,却忍不住再塞一块到嘴里,甜味融化在嘴里的感觉着实让人迷醉。 兰花笑嘻嘻的指着这碟桂花藕,一定要让苏逯马上喂她吃,苏逯也笑了,他当然也是晓得兰花的最爱,平日就会时不时给她带些来吃,若不是考虑到兰花的牙齿,苏逯一定让她顿顿都吃个痛快。 苏逯夹起一块藕片,饱饱的在糖汁儿中蘸了一下,喂给了长大嘴巴的兰花。 看着兰花细细品味时的满脸笑意,苏逯似乎找到了昨天晚上他所贪婪渴求的气息。 或许这也是兰花所喜欢的。 六、局势 苏逯与兰花玩闹着过完了兰花的十岁诞辰,点心撒的七零八落,苏逯的青衫上也沾了不少污渍,小兰花玩的精疲力尽,抱着苏逯不肯下去,苏逯也没有办法,他本来还想去找李彻谈点事情,现在看来,也只能先把这小丫头骗睡着了,他才能脱身。 李彻的不来打扰他俩独处,也不会去找兰花打发时间。 李彻在水仙那儿等了苏逯一会,久久等不到苏逯的身影,变打到回府了,他和苏逯不同,虽然只是个皇子,但有皇上交付的功课,有很多事务要处理。 苏逯好不容易拜托了小兰花的纠缠,找到水仙那里时却得知李彻刚走不久,心中顿感无奈,仔细想起来,已经有两三天没有和李彻谈谈朝中事宜了,这本是他俩每天必备的爱好。 朝廷中的党派有很多,光侯丞相所代表的文官一大脉,里面就有三四个小党派,当然,这些小党派只是相对于整个文官一脉来说的,每个大党派中都会因为利益纠葛所分裂成一些小党派,不仅仅是文官,武将和皇室也分别都是一个大党派,这三者都想尽办法在相互制约,牵扯彼此的发展。 目前朝廷上的局势来看,武将有衰落的迹象,因为当朝的大将军苏擒虎正率兵出征在外,难以牵扯朝中的文官一系,皇室一脉虽然地位崇高,但前几年当今圣上李武为了收回一些混吃等死的皇亲国戚手中的领地,削弱了他们的不少权利,导致皇室一脉所拥有的总体权利十分狭隘,仅仅在京城拥有较大的话语权,而在其他地区,则是天高皇帝远,由所任命的官员说了算。 不过目前来看,武将一脉和皇室一脉似乎有些同仇敌忾的意味,不仅仅因为大将军苏擒虎是皇帝亲自提拔,更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文官一脉由于底蕴深厚的原因而日益庞大,颇有跳出制约之外的感觉,这让大家都很头疼,而皇帝能用来制约他们的棋子着实太少,武将虽然在打仗上熟读兵书,但又不善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很难对文官的发展造成影响。 这也是皇后为何要冒着风险去开一家青楼,她自然也是皇帝一脉的人,她需要帮助皇帝打探一些文官们的消息,并借题发挥来削弱一些他们的势力。 苏逯和李彻的交好不仅仅是因为二人从小的相识,也是因为利益关系不得不互相取暖,张着他们的獠牙来威胁那些文官。 苏逯有些头疼,他不晓得改怎么样来改变现在的局势,虽然他官位尚小,没有什么发言权,但他晓得自己加官进爵的日子一定不远。只要父亲打完这一仗,无论战果如何,封妻荫子总是少不了的,更何况苏逯家人丁稀薄,还和皇室交好,这样一来,苏逯的封赏定不会太少。 至于苏逯为何笃定皇帝会舍得花大价钱提拔自己的官位,这还不明显吗?这个封赏不仅名正言顺,苏逯这一家还忠心耿耿,苏家的发迹几乎就是皇帝一手策划的,就是为了给他造一枚顺手的棋子,这枚棋子不仅用着顺手,还很好把控,没有底蕴没有根系,就像是浮萍,蔓延的再怎么茂盛,终究是可以轻易打理干净的。 苏逯觉得很苦恼,他不得不让自己表现的像个纨绔,如果皇帝觉得他太过聪明,太有想法,皇帝是不会允许自己的棋子存在潜在危机的,这也是前几年大清扫皇室内部的原因之一,只不过一清扫就发现不可收拾,才会清扫过度导致有些势力虚弱,需要扶持苏家当做新的棋子。 所以苏逯现在其实活的很累,也活的充满危机,但是他相信李彻,因为他和李彻一样,都是不愿意,却不得不参与朝堂之中,只有二人独处时,才可尽情的发发牢骚,不顾及言论的商讨一些朝务。 苏逯一边温习着局势,一亩毫无目的得在百花楼的花园里闲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阿雪的阁楼。 阿雪还是新人,没有固定的客人,苏逯和李彻也只是头客,不一定会来,因此,阿雪还是很空闲的,这不,此时的阿雪正学着昨日苏逯教她的姿势,正在提笔练着自己的花名。 七、休憩 苏逯见阿雪写的正认真,不忍打扰,变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芳草阁边上的小亭子里,欣赏着如阿雪一般低着头肆意散发清香的雪滴花。 等阿雪写完一张大字,已经累的眼睛有些发酸,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正欲仔细观摩一番自己的大作,一眼却瞥到了在亭子里看着自己笑嘻嘻的苏逯。 阿雪一时未免有些慌乱,昨日玩的兴起,跟苏逯学写字并未觉得不妥,如今仔细想来,一个卖身到青楼的戏子还学着写字,多少沾点惹人发笑的意味。 急急忙忙的四处张望,想把这张布满字迹的宣纸藏起来,却不止哪里来的一阵邪风,恰恰的把这宣纸吹到外边的草地上。 苏逯见状,冲阿雪笑笑,摆了摆手,道:“阿雪姑娘莫急,我会把它送来,阿雪姑娘昨日也见过我的字,我也能算是阿雪姑娘半个老师,有甚好害羞的。”说罢遍快步捡起宣纸,边看边走进芳草阁。 阿雪无奈,只好整理一番桌上的文房四宝,又点起了小泥炉,准备细细的给苏逯煮一壶绿茶。 苏逯坐下,仔细端详起阿雪的字来,若不是苏逯清楚阿雪写的是什么,倒是估计要花上一些时间来细细分辨这字迹。如同蚯蚓爬过般的墨痕弯弯曲曲,纠缠在了一起,一个雪字只剩下了大致的形状。 苏逯有些哭笑不得,想开口调笑,见阿雪满脸正色,便只好端正了身姿,道:“阿雪啊,昨日我手把手教你写时,我记得那副字还是可以的,怎的今日就变成了这样了。” 阿雪有些扭捏,小脸微红,道:“我也不晓得嘛,明明写的时候感觉还是不错的,怎料到这拿起来一看就成了这副样子。”边说边把煮好的茶筛了一碗,放到苏逯左手边的空处。 苏逯想了想,拍了拍脑袋,道:“晓得了,哪有不练横竖直接开始写字的,这不是还不会走就学跑嘛,别急,练字急不得,明日我给你带些我幼年时临摹的笔画字帖来,你从头学起,自然就会好看了。” 阿雪连忙答应下来。 苏逯讲了了一番写字的事情,喝了几杯茶,吃了两三块点心,觉得和阿雪相处真是轻松极了,什么事情都不用想,一心只扑在教字上头。 苏逯教了一会笔划,又含了一口茶,细细品尝,放下了毛笔,简单的笔划教的差不多了,来阿雪这儿之前还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对朝堂上的情况疏忽了,又是之前陪兰花疯玩了许久,更何况昨天晚上又莫名感伤,没有睡好,简直乏极了,这天气也正好,凉风习习,不冷不热,舒服的让人就想大睡一觉。 于是苏逯便吩咐阿雪给他收拾个躺的地方出来,想小憩一觉。 这可让阿雪有些苦恼了,芳草阁一楼是给这苏逯和李彻的包间,有书桌,有吃点心喝茶的矮桌,有瓶罐装着的花草,有点缀内部的屏风,可偏偏没有能给苏逯睡上一觉的地方。 除非…… 去二楼分配给她的房间。 阿雪咬了咬嘴唇,这里的房间不能说是闺房,只是一个给她栖身的地方,里面她的随身衣物也收拾起来了,整个房间挺干净利落的,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只是阿雪一想到苏逯会睡在自己的床上,脸就忍不住烧了起来。 可是又不能不伺候好苏逯,老鸨吩咐了,既然把她的房间安排在了这包间上面,那她就要更好的照顾这两位爷。 只是让苏逯睡一觉而已,自己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一边扇扇子就可以了,或许扇子也用不上,只是把床借给苏逯休憩一下而已,了不起就等苏逯起了换床被子。阿雪在心里安慰自己。 于是便缓了缓心神,领着打起哈欠来的苏逯去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阿雪终究还是没能做到伺候苏逯脱衣睡下,苏逯也懒得脱了,穿着就躺在了阿雪的床上。 苏逯觉得舒服极了,阿雪的床软软和和的,还有一股子醉人的香气,没一会,苏逯就梦会周公去了。 阿雪坐在一旁搬来的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苏逯扇着风,看着苏逯安静的睡颜,脑子里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一会憋笑,一会脸羞的通红,一会又有些惆怅悲伤。 愣愣的坐着,看厌了苏逯的脸,阿雪有些无聊,半趴在床上,避开了苏逯的身体,数着被子上的针脚,把玩着自己的发丝,不一会,也沉沉的睡着了。 八、夜醒 浊酒与歌讴,明月照高楼 苏逯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他有点睡迷糊了,不太记得自己在哪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会愣,闻着空气中的淡香,苏逯在努力回想自己睡在了哪里,却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左腿麻的不行,刚刚甚至都失去了知觉。 苏逯努力的把自己的腿抽了出来,费力的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靠在床头,刚想揉一揉自己的腿,一下子就看到了睡得正香的阿雪,本来扎的精致得体的发型,已经松散的不成样子,有些散乱的青丝铺在了被子上,阿雪的侧脸正对着自己,咧着嘴睡得正香。 苏逯看着阿雪,他脑袋少有的放空状态让他盯着阿雪有些入迷。 阿雪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对苏逯来说,他跟阿雪认识才没多久,也谈不上有多好的交情,但是阿雪独特的地方就在于,苏逯在她面前却能很莫名的安心和淡然。 苏逯静静的看着阿雪,纯白点缀着朵朵小花的被子充满了少女的气息,称托着阿雪的恬静,被子上有几处她的嘴唇上的殷红,阿雪睡觉时的不老实已经被出卖的干干净净。 苏逯有点缓过神来了,自己之前的要求着实有些失了分寸,居然要求睡下,其实苏逯本来只是想稍微假寐一会儿就走,没想到就睡着了,这也太失礼了,也幸亏阿雪不是那种想着攀高枝的人,不然要是对苏逯下手,十有八九能得逞,不过若是阿雪会这样,苏逯估计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了,或许这就是莫名的信任? 阿雪知道苏逯对她做什么都不会需要承担后果,却信任苏逯不会对她如何,放心的把苏逯带进了闺房;苏逯相信阿雪不会对他产生攀高枝的想法,放心的提出失礼的要求而安心睡着。 苏逯正想着如何应付这棘手的局面,清醒后的他反而有些慌乱了,他想了很多可能,无论怎样的后续都会让他觉得很尴尬。 跑走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阿雪或许醒来后会对他的不告而别有些失望,但是至少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吧?等等,如果现在跑走,那还有下一次过来的胆子吗?不会一直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吗? 苏逯心里很纠结。 或许是苏逯的动作太大了,阿雪醒了,她趴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腰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眯着眼睛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却发现了苏逯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阿雪看着青涩,原来身材这般有料? 苏逯看着伸懒腰的阿雪有些出神。 阿雪被老鸨教过,自然晓得苏逯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便想着转移话题,支支吾吾的道:“逯哥儿……我见你睡得香甜,不小心也睡着了……没有影响到逯哥儿休息吧?” 见阿雪似乎并未因为他的失礼举动恼怒,苏逯也松了一口气,他发誓,他真的只是想稍微眯一会就好,真不知道自己会睡那么久。 倒是睡得怪舒服的。 苏逯挠了挠脑袋,道:“倒是没有影响到我睡觉,本来只是想稍微眯一会就好,谁知道就睡着了,是我失礼了,阿雪姑娘莫要生气。” 虽然肯定了阿雪并未介意,但是该有的礼数是少不得的。 阿雪的脸似乎更红了,连忙摆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儿,逯哥儿不必道歉,只是睡一觉,并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苏逯苦笑道:“阿雪不生气就好,只是你睡得也是很香甜,我腿都被你压麻了,阿雪替我揉揉可好?这样我也能快些把床让给你休息。” 阿雪脸上的烧红被苏逯说的一直退不下去了,她睡得莫名很香,靠着的东西也比平时用过最好的瓷枕舒服的多,想到这里,阿雪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急忙点点头,把苏逯的左腿移过来一些摆好,认认真真的按揉起苏逯被自己压红的小腿。 苏逯看着阿雪认真的样子,觉得很是迷惑,这个姑娘做什么事情都一副极为认真的样子,未免也太敬业了一些吧? 苏逯不晓得,阿雪只有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做事上面,才不会瞎想一些让她自己脸红的事情,才能暂时性的忘记自己和苏逯其实也可以说是共眠了一场。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来说,一些朦朦胧胧的事情却是最能让他们胡思乱想的,明明并没有发生什么,这样的经历却是够他们细细品味起来感到羞涩又美好,甚至会希望这样的机会再来一次。 阿雪已经揉了挺久的,额头上甚至有了点点细密的汗珠,苏逯的腿也早就恢复好了,只是苏逯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既然苏逯没有吩咐,阿雪也不会擅自停手。 苏逯回过了神,他决定了,他要感谢一下阿雪的陪伴和认真伺候,他想带阿雪出去玩一玩,他认为,阿雪即使不是从小活在青楼,可一定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是久处深闺的她没有欣赏过的,便想带阿雪去经历一下她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虽然是出生在将军门户,可苏逯家的下人有几个有下人的样子?都是苏擒虎当朋友兄弟收留下来的人,所以苏逯对于人与人之间身份的差异也不觉得有什么大区别,他想报答阿雪对他好,为什么要在意阿雪的身份? 于是乎,苏逯按住了阿雪按摩的手,笑着对阿雪说道:“别按了,我的腿已经好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没看过的东西,就当是我过夜的费用了。” 阿雪没有苏逯这番率性,慌忙摇头,道:“逯哥儿,不行的,我卖身到了这里,有规矩定下来的,不得无故离开百花楼,会被老妈妈狠狠教训的。” “我看谁敢?哪里来的无故离开?我想带你离开去玩耍,又不是不回来了,那老鸨有什么理由拦着我?”苏逯又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只是想着让兰花去参加自己的十岁诞辰罢了,父亲斥责,老鸨哄骗,害的兰花只能吃谢剩下的破点心当宝贝,苏逯越想越生气。 阿雪见苏逯皱起了眉,晓得自己是没办法了,便道: “逯哥儿,那我们先去找妈妈,你不许开口,我来提要求,我们看妈妈许不许你带我出去耍,行不?”语气里带了写无奈和哀求。 苏逯听得有些烦躁,却也没有办法,自己想报答人家,也不能强迫别人跟自己出去玩吧?要是还害的人家被罚一顿鞭子,那不是害人家吗? 虽然苏逯晓得有自己在,那老鸨定是不会为难,却也不愿意出差错,便点点头就牵着阿雪去找那老鸨。 这老鸨正忙,虽是半夜,也有宵禁,不过对于京城的纨绔们来说,谁会在意宵禁?谁又能拦着他们享乐?这夜半时刻,可不是享受春宵的大好时机吗? 老鸨正忙着安排姑娘给那些纨绔,见苏逯带着阿雪来,虽然有些嫌麻烦,但也不能表现,便笑着一张老脸问苏逯:“逯哥儿,这儿带着阿雪可有什么吩咐?” 苏逯对着阿雪努努嘴,道:“她非要要自己跟你讲,你可思量好了要不要同意。” 阿雪真想瞪苏逯一眼,这不是犯规嘛,说好自己来说,全凭老鸨定夺,怎么还威胁老鸨,那这老鸨要是答应了,回来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顿骂呀。 阿雪沉了沉心神,走到苏逯前面站住,对老鸨说道:“妈妈,我想让逯哥儿带我出去看些新奇的东西。一定赶早回来,不让妈妈担心。” 老鸨正要拒绝,却看到苏逯在阿雪背后瞪着她,没有办法,现在的苏逯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小屁孩了,没得骗,能吓唬他的也不在,要不是老鸨对兰花好,平时也会带兰花出去,苏逯带兰花出去可就不止几次了,老鸨只好点头,苦笑道:“逯哥儿带你,我可不敢不答应,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阿雪可不晓得苏逯还在使眼色,觉得自己运气甚好,便连忙道谢。 苏逯可没这个耐心,牵着阿雪就往外走。 苏逯以前对老鸨还是很和善的,自从知道了老鸨以前就是哄骗他,怕丢他家人,才不答应让兰花去苏逯家里玩耍,这才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急的事,一般还是笑嘻嘻的。 去哪里好呢?苏逯其实并没有什么注意,他也只能算是一时兴起,又不是春节又没有庙会的,这大半夜有什么可玩的? 苏逯就牵着阿雪到处瞎逛,跟阿雪有的没的说着写闲话,不知不觉,两人就到了城墙边上,给守城的老兵痞子丢了几块碎银,二人便在老兵们的嘻笑和大声谢过赏赐的嘈杂中走上了城墙。 在百花楼里还有树木遮挡,楼宇阻拦,看不到一望无际的星空和城外的田地。 其实阿雪早就想上城墙来看看了,只不过这些在苏逯面前好说话的老兵,对幼年的她可极为不客气,大声呵斥她离开,这可让她一直对城墙上头充满向往。 苏逯倒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碰巧就来了这么个让阿雪满意的地方,见阿雪开心的笑着,苏逯也不多说,两人就这样坐在了城墙上,晃荡着双腿看着星星。 九、谈欢 十,真相 阿雪回到了自己的小楼。 老鸨已经在等她了。 “他管你叫阿雪?”老鸨眯着眼坐在阿雪的床边,捏着一根银耳勺掏着耳朵。 阿雪站着,默然点点头,并不言语。 “跪下。”老鸨看着挖耳勺咂咂嘴,吹了一下脏东西,喝然道。 阿雪跪下,她晓得自己办事不利。 “搞清楚一点,皇后娘娘派你来做事,不是让你来谈情说爱的,懂吗?是不是太久没有吃鞭子忘了我怎么教的?水仙把皇子那里套的清清楚楚,你呢?多久了,你问出来什么了?”老鸨恨铁不成钢。 阿雪低着头,双手揪着裙角,道:“问出来了,他并无二心,亦无争权夺势之心,也不甚愿意参与朝政之事,只是无奈而为。”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些我比你清楚,只是他最近变得很勤快,让人摸不准想法,我也是生怕他做错事情,皇子势微,若是这个伴当也跟淮南王的大儿子一样,背叛了皇子去跟了文官一脉,皇子身边可真就没有能用的人了。”老鸨捏了捏眉头,“起来吧,是我心急了,过来给我揉揉肩,我们这些奴仆成天介的操心这儿操心那儿的,有时候真是火气大的很啊,小十七,莫怪我脾气不好,实在是当下形式急迫啊。” 阿雪顺从的点了点头,轻轻的给老鸨揉肩,她当然知道这些事情的,皇后娘娘吩咐下来的时候,七和十三都跟她偷偷分析过,她当然晓得苏逯的重要性。 苏逯的选择几乎能代表武将一脉的选择。 苏擒虎不在,苏府上上下下就苏逯一个人说了算,他也是晓得自己的身份,最近只是逛花楼,并不想苏擒虎在是一样,常去文官家中吃喝试探,形式不同了,天干物燥的,一点有可能烧起火星的火折子都会被皇家看的死死的。 这也是为何会有阿雪和老鸨这些人存在,阿雪等共计二十四个女孩是老鸨从小收来培养的密探,有皇后直接掌控,不习武,只是练习如何根据自己的伪装用的身世来迷惑他人,从而得到监听之用。 除了阿雪以外,有十四个女孩已经被派遣并且成功潜伏在了一些重臣家中,如果没有重要情况,这些女孩是不会冒风险传递信息,一旦离开,必是那家豪门覆灭之际。 阿雪是皇后派来监视苏逯的。 虽然苏逯对于皇后来说是值得信任的,但是对于整个皇家来说,对苏逯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即便苏逯知道了,除了有些别扭,也不会觉得有其他不妥之处。 尚且处于浑然不觉中的苏逯只是觉得有些闷闷不乐,他并未意识到阿雪真正的身份。 踱步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只有打更的梆子配着悠长的号子回荡在夜空,想到了父亲,苏逯的鼻子就有些酸涩难耐。 父亲这次离开太久了,上次打仗去也没有那么久,回来人都站不了了,混身拿白布裹着金疮药被人抬回来,还一个劲乐呵,伸手想要拍苏逯的脑袋夸耀自己的功绩,却只能咧着嘴笑着吸气。 太久了,父亲不能有事。 他还没有准备好承担自己身上的担子。 他还没有完全收服那些老奸巨猾的武将,这些老不死的只是看着粗笨,战场上能活那么久的会有哪个不是人精?只是朝廷上无法发挥他们的狡猾罢了。 苏擒虎是将门的象征,他苏逯则是将门目前在京内的代言人。 到家了,苏逯叹了口气,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踹了一脚睡死在门边呼呼大睡的潘四星,这家伙十有八九是想等他回来找个借口吃宵夜喝酒,才假装要给苏逯留门,又不放心进贼在门口睡觉。 苏逯看了看这个不争气的,又叹了口气,只要有贼胆子大到敢进苏家大门,那准可以背上满满当当的钱财回家娶老婆。 懒得叫醒潘四星,苏逯把门闩上,回到了卧室,和衣睡在了床上,却没有睡意,瞪着眼睛,木愣愣的数着床边上的雕花,却猛的被个什么东西扎到了,一摸,哦,书给小丫头带礼物给阿雪捎上的簪子。 忘记给她了,苏逯掏出簪子,把玩一番,就摆到了枕边。 苏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已经没法演好一个纨绔了,心里的压抑已经让他很难再去变成一个没心没肺的废柴。 愁绪纠缠着他的思路,苦苦思索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日子一天比一天紧迫,躺在床上的苏逯只有挠挠头皮不知所措。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困意却渐渐蒙上了他的眼睛,苏逯捏着簪子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