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苦笑，他如今感觉到痛了，哪里能坐着。
“不用，我站着就好。”
“叫你坐便坐！”太上皇又是一瞪。
夜凝只得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哆哆嗦嗦地坐下，床虽垫着软毯，但是，自身的力量下沉去，还是有钻心的痛传来，痛得他整个人都在轻颤。
刘备就在他的身旁，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他眸色沉了沉，心底涌上复杂的感觉。
小半碗粥喂下去，夜凝已经痛得满头大汗了，他只能安慰自己，发烧能出汗是一件好事。
太上皇吃不下去了，摆摆手，示意夜凝放下。
夜凝一直就等着这句话，他身子一矮，就又站了下去，“是！”
明元帝本来想反对，但是难得太上皇高兴，也就随他了。
刘备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太上皇，又看了看夜凝，道：“我也要在这里伺候皇兄。”
明元帝与睿亲王上前看了一眼，见小米粥吃了有差不多半碗，都松了一口气。
院判也松了一口气。
太上皇歇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夜凝道：“伺候得不错，这几日，便在孤的身边侍疾吧。”
青云国如今太子之位未立，而太上皇是最有资格确定太子人选的权威，明元帝一定是以为刘备不甘心自己当皇帝，觊觎皇帝之位才会想留在乾坤殿伺候太上皇。
毕竟这种兄终弟及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害得刘备被明元帝误会有野心，夜凝一点都不内疚，此人……实在太可恶。
明元帝脸色一沉，睿亲王呵斥道：“胡闹！”
刘备意识到什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垂下眸子，“臣失言！”
夜凝也知道为什么明元帝会忽然变脸。
众人垂下睫毛，微微笑道：“皇祖父无恙便好，谁侍疾都是一样。”
众人可不这样想，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谁不懂？皇祖父在病榻中，若得夜凝悉心照顾，少不了是要对刘备另眼相看的。
刘备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用古怪的眼光看他，纪王素来嚣张，干笑了两声，冷冷地道：“三爷爷好手段啊！”
太上皇打了个圆场，淡淡道：“若真有心，每日入宫请安便是。”
“是！”夜凝躬身应道。
外殿的人得知夜凝被单独留在乾坤殿侍疾，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纪王走了，也都三三两两地走，齐王上前宽慰刘备，“大哥一向口没遮拦，三爷爷别放在心上。”
刘备看了齐王一眼，褚明翠静静地站立在齐王的身边，两人容貌相当，甚是登对，刘备更觉得心头堵了一口气，竟也不搭理齐王，拂袖而去。
齐王笑笑，“三爷爷竟连我也迁怒了。”
刘备阴沉着脸，“小东西，少指桑骂槐，别阴阳怪气的。”
纪王哼道：“你心里明白。”
说完，领着王妃便走。
刘备回了府中，越想越不对劲，他看到夜凝用针扎太上皇，不知道往里头注入了什么东西。是毒还是其他，不可知。
虽然太上皇稍稍好转，但是。那毒液既然会使得他失去神智。也有可能会对人造成其他的影响。例如控制。
夜凝本是不懂得这些的，莫非是谁在背后教她？
齐王妃若有所思地道：“只怕，是想掩人耳目。”
齐王扬手，“三爷爷不是那样的人，走，去给母后请安。”
齐王妃垂下眼帘，敛住眼底的猜忌，不再多说。
他越想越不安，便命汤阳传了叶北辰过来。
叶北辰和夜凝相见多日，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应当瞒不过他。
叶北辰本是陪同入宫的，但是出宫的时候却被告知夜凝要留在乾坤殿侍疾，回来告知他，他也大为吃惊。
是他的父亲叶南天？
他没有这个胆子，而且叶南天向来忠心耿耿。
刘备想到了比较严重的后果，夜凝是他介绍来的，他对太上皇做的一切，若被揭穿。他必定会成为幕后指使，无人相信他置身事外。
“谢王爷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叶北辰笑道，自从夜凝回来了，叶南山便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刘备有些意外，当初叶南山正是跟着他东征西讨，因为自己的失误身受重伤，因此他一直心怀愧疚。
“是谁的医术如此精妙？”
听得王爷传召，连忙便去了。
“王爷！”进入书房内，叶北辰拱手一礼。
刘备看了他一眼，想起叶南山的事情。便顺口问了一句，“南山怎么样？”
刘备闭眼，说道：“孤从小便跟着老元帅东征西讨，对老元帅敬佩有加。
想必，任何事都不会瞒着本王的。”刘备声音清冷，面容冰寒。
叶北辰心中一寒，连忙问道：“靠山王何出此言？”
叶北辰笑了笑说道：“夜凝！”
刘备善察人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老元帅还有什么事有事瞒着本王吗？”
叶北辰闻言一怔，连忙道：“不敢！”
刘备诧异地道：“夜凝？夜凝什么时候懂得医术？青云宗还教这些？”
叶北辰也愣了愣，说道：“那便不知道了，想必是大荒古帝传承罢了。”
叶北辰把夜凝回来以后的事情和盘托出。
刘备眼角微扬，眸中闪着寒芒，“说！夜凝到底是什么人？”
叶北辰也被激起了火气，只冷冷道：“回王爷的话，叶南山不是别人治好的，正是我的孙子，夜凝治好的。
靠山王若不信，吾这便召南山前来！”
刘备忽然怔住了，当时进入帐内，她是没带着箱子的，但是进去之后，那箱子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后来在侧殿见他，那箱子又没跟在他的身边了。
“没有！”
叶北辰连忙道。
刘备点了点头，然后惭愧地道：“是我误会了老元帅。”
叶北辰看了他一眼，眼底有震惊之意。
“本王问你，可曾见过他有一个箱子？那箱子……”
旁边张源也道：“确实，王妃出入，门房都有纪录，属下看过夜凝最近一次出去是拍卖会之前。”
张源觉得方才背叛了夜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且想起她的情况也甚是忧心，便道：“自打夜凝公子回家之后，便一改往日作风。
奴婢们都啧啧称奇，因此，若说别的，那便是将一众男人的衣服扒光了。”
刘备淡淡说道：“那箱子里头装的都是药，只是那些药，孤都不曾见过的，那箱子以前也不曾见过的。”
刘备再问道：“最近有什么人来找他？或者他出去找过谁？”
叶北辰摇头，“自打夜凝回家，就很少有人去管他，且他有自己的修炼道路，我也不好强加干涉。”
寻常小厮，三十大板下去，也得歇几日才能起来。
若虚弱一点的婢女，只怕连命都丢了。
王爷是真的恨极了夜凝。
夜凝想起他喂太上皇喝粥的时候，是强撑着痛楚，浑身发颤。
他倒不是担心夜凝，只怕他殿前失仪，祸延王府和自己。
叶北辰沉默了一下道：“王爷，其实夜凝这小子，确实是变化不小。”
叶北辰抬眸看着张源，心中咯噔一声，“怎么说？”
张源道：“夜凝公子以往便是处于劣势，也是盛气凌人的，可这次回来，他的态度，说话的语气……他竟跟下人说对不住，这以往是想也不敢想的。”
张源的话，其实印证了刘备心底的猜想。
刘备冷冷地道：“他做的那些事情，便是要了他的命都不过分。”
若不是怕牵连自己，或再损了皇家的颜面，他早就把夜凝打出去了。
张源鼓起勇气道：“王爷，我觉得，夜凝公子仿佛前后变了一个人似的。”
还有在侧殿她的反抗……
脑海中，浮现出他决然的脸，回荡着她在侧殿里说的话。
他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想起入宫之前，她用头来撞他，从牙缝里迸出的那句话，“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别欺人太甚。”
他从不会这样说话，因为她自知理亏，因此在府中，只敢对下人嚣张跋扈，在他面前是从不敢这般放肆的。
但是，今日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皇后见她这般，便知道有事，坐直了身子道：“怎么了？”
“姑母，夜凝被太上皇留在乾坤殿里侍疾，此事您可知道？”
皇后方才先回来了，因此并不知道此事，听齐王妃说起，她微微诧异，“夜凝？太上皇竟然让他侍疾了？”
皇后的明凤殿内。
齐王进来问安之后，便先去探望一下八弟刘禄，留下齐王妃与皇后在殿内说话。
齐王妃是皇后的娘家侄女，齐王一走，齐王妃便让殿内伺候的人都出去。
齐王妃缓缓地摇头，“姑母，太上皇如今清醒了过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皇后一怔，神色慢慢地凝重起来。
确实，立储君之事，皇上还是很看重太上皇的意思。
不过，他随即摆摆手，“侍疾便侍疾，也省得本宫总是两边奔波，这几日着实是累坏了。”
齐王妃哎了一声，“姑母糊涂，怎不细想一下？”
皇后笑笑，“本宫知道你怕什么，不过，不必担心，靠山王做任何的事情都无用，如今皇上可恨着他呢。”
齐王妃缓缓地笑了起来，“可用之人，便是再厌恶，也可容忍得了。”
不过……
皇后扬眸，“刘备不是厌恶夜凝么？”
而太上皇素来偏爱刘备，如果这一次夜凝侍疾借机进言，刘备还是有机会的。
皇后心下一沉，立刻便道：“太后为太上皇的病情劳心劳力，今日昏了几次，齐王妃理当在太后跟前照顾伺候，略表孝心。”
齐王妃站起来福身，“媳妇知道。”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