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暮眼眸微动，捏紧手指，主动上前两步。
孟婆对于他的到来，似乎无知无觉，依旧专注于自己的事。
察觉到气息不对，黎暮眉头拢起，转而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屈起的手指迅速伸直，一指指向不远处的血红花海里。
原本被微风吹的摇晃的花海，慢慢从其中飞出无数晶亮的绿色萤火，仿佛为这层血色蒙上了生机。
少女凭空出现，半蹲在地上，柔软的墨黑色长发披散在背后，像上好的锦缎般铺散在血色花丛中，无数的绿色萤火在她身边环绕。
少女抬起脸，深黑的眸子如一湖无波无澜的池水般平静，望着黎暮，兀自开口道：“还未到半月之期。”
从手中变出一卷束好的画卷，黎暮克制住蠢蠢欲动的心，吸了两口气才没有立即去夺过来。
他要等孟婆将画给他，他再销毁掉，让紫芙永远不知道那个野男人是谁！
眼前的陌生场景，让黎暮对她不禁生出了忌惮，血色眼眸一闪，淡声开口：“我想要提前恢复记忆，给她一个惊喜。”
黎暮的要求，让少女低低叹了口气。
将那副画卷迅速收回，少女退后几步，细眉轻皱：“你不是黎昼。”
没想到孟婆能认出他来，黎暮怔了怔，随后装作一脸迷茫的样子，有些无措道：“我是黎昼。”
见黎暮没动，少女缓缓站起身，裙摆宛若晶莹的流沙质地，在她走动间，一片璀璨的银色星河仿佛都要流淌下来。
在快要将那画卷递给黎暮的时候，少女伸出去的手突然停住。
感知到危险的气息，孟婆继续往后退了几步：“紫芙呢？我只将东西交给她。”
黎暮眼见忽悠不到人，伸手一道黑色火焰便落了过去。
黎昼的意识实体与她做了几万年的朋友，孟婆又怎会不清楚他的气息？
更何况，她是妖，对气息更是敏感。
紫芙早就知道黎暮心思重，所以在他偷偷离开后，她就尽快赶了过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黎暮抬起的手一顿，有些惊愕地转过头。
孟婆身形很快，第一时间躲了过去。
“黎暮！”
黎暮怒极，胸腔起伏不定，拳头攥的紧紧的，但又无法去对紫芙做什么，眼里浮现几分恨意，转身就要离开。
紫芙直接从身后将人给抱住，不让他走。
电光火石之间，黎暮立即反应过来，脸色也彻底沉了下去：“你早就知道了？故意试探我？”
紫芙大步走过来，要扯过他的手，却被黎暮用力甩开。
这么想着，紫芙转头就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少女。孟婆面貌的变化，让她的眼里有几分震惊。
她认识这个少女……
这个别扭精，气急之下，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自己。
索性不如就在今天将一切事情全部摊开来说。
当年神族一脉极为辉煌，紫芙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也最受宠，所有的神都是她的哥哥姐姐。
她还记得，战神哥哥应劫无数次之后，证道的同时也疯了魔，可以用天崩地裂来说他的陨落之惨烈。
准确来说是从画上见过。
是妖族的小公主，也是战神哥哥的情劫。
所以最终黎暮什么也没做，只是僵着身体，沉着脸，自顾自地生气。
见黎暮没有动静，紫芙扣紧他的手，另一只手挽住他的胳膊将他拖过来，贴近他小声道：“你别闹，有什么不满等我们回去说，今个儿就在这将你和黎昼的事情揭开，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妖族的小公主……怎么会在酆都？还成了孟婆？
紫芙震惊之余，被她抱着的黎暮简直要气炸，想要挣开，但又怕伤了她。
“嗯。”
孟婆淡淡应了一声，将刚刚那副收起来的画卷又重新变出来，看了看黎暮，有些犹豫。
一听到那个野男人的名字，黎暮的脸色更不好看。他想问问紫芙到底喜欢谁，可又怕听到他不想听的那个答案，心里不免更气了。
紫芙拖着人向前走了几步，冲孟婆微微笑道：“孟姑娘。”
即便紫芙之前心里有了猜测，可在这一刻，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心脏，疼的她直掉眼泪。
像是刻进灵魂深处的疼，本能地让她难过和心痛。
下一刻，孟婆就直接解开系画卷的棉绳，一张栩栩如生的人像立刻落在人前。
洁白画卷上，少女面容精致，有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发尾微卷，眼睛恍若浅碧色的宝石，冲来人盈盈笑着。
黎昼重新睁开的一双血瞳里，克制着沉痛，可又浸满了无边的温柔。
指腹轻轻擦去她掉落下来的眼泪，柔声说道：“阿芙，我等到你了。”
“黎九胤，黎胤……”
耳边轻轻响起这几个字眼，让原本看着画卷，还在愤怒嫉妒恨极的黎暮恍然怔住，整个人像是被抽尽了呼吸，所有的意识都不自觉沉入黑暗里。
手指轻轻抚着少女的脸，低声哄她：“以前都是让阿芙一直在等我，这次换我来等阿芙，我很高兴。”
紫芙没说话，只是哭着摇摇头。
这句话，让紫芙之前被封印在心底深处的情感轰然崩塌，回过身紧紧抱着他。
眼泪沁入了他的衣服里，湿湿凉凉的，让黎九胤格外心疼。
衣领被泪水浸湿，黎九胤心里像是被小虫子咬了一样的疼。哄不好，就只能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别哭了，我难受。阿芙见到我不高兴吗？”
“高兴。”
明明是她设计让他杀了她，最后一切痛苦还要他来承担。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等了她这么久。
紫芙用手背抹了抹眼泪，一双眸子通红通红的，像是被欺负惨了似的。
黎九胤缓缓绽开笑颜，抵着她的前额，嗓音轻柔：“能等到阿芙，是我有幸。”
紫芙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紧紧抱住人不松手。
她觉得体验过人类的情感后，自己变得越来越像脆弱的人，那些在心间汹涌的情绪根本让她抵挡不住。
哄好了人，黎九胤抬起头，冲着站在不远处的孟婆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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