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23:47。雷洛中尉终于赶在零点之前回到了他的部队。
铃木准尉:“欢迎回家,长官。”
准尉所说的家,就是先遣兵K排的临时营地,说是营地,其实就是一部只能同时供五个人使用的SMCV和一块稀烂的泥地而已。
“咱们家可真够简陋的……”
“这是战斗工兵营的代理营长齐洛上尉,她在这等你很久了。”
中尉这时才注意到枝子身旁的军官“你好,长官。”
“你好,同志。”齐洛上尉的用词表明了她的身份——参谋联席会的一员,同样也解释了她得以出任代理营长一职的主要原因,参谋联席会的成员都是职业军人,但他们绝非普通的军人,相较其他人而言,他们多了一份政治权力与政治义务,同时,也多出了一份政治头脑“感谢你们做出的牺牲,为我们赢得了时间。”
当然,作为参谋联席会参谋,雷洛中尉并不反感行政化的交流,恰恰相反,正因为身处其中,看过了太多格式化的触动与感激,才让他拥有了客观看待行政化交流的心态。
肯为你写一篇悼词、挤两滴眼泪的政治家,永远比急于替你补办器官捐赠证明的资本家可爱得多。
齐上尉伸出手来,示意要与雷洛中尉握手。
凡是参加过公职考试的人都会发现,这是一道情景交流题。
他们绝对还会把你切割整齐,上称分装。如果你不幸地活着,那你将有幸看到他们永不招收三十五岁以上的员工,偷换理想与奋斗的概念,来掩盖他们侵吞员工合法报酬的丑恶目的。并在年轻人老去时将他们踢出那些所谓的为社会与联邦解决了就业问题、养活了联邦公民的血汗工厂。
这种事情,放在亲人之间必将遗臭万年,若是放在夫妻之间,则是要被写进话剧本儿里受人唾弃的。
至少他们知道你值得尊重,纵然你与他没有过多的交集,你的死于他而言没有更多的感触,但至少,他是把你当做一个人来看待的。
而资本家呢?他看你的尸体,跟看一块猪排没有多大区别,若非法律的约束,他们所瞩目的将不只是你可以合法移植的器官。
相信我,年轻人,无论包装得多么好看,润色得多么好听,野兽也终是野兽,它不是人。
相信我,年轻人,如此这般的丑恶行径,任何一个拥有社会学常识的人都会为之作呕。
放到企业身上,它却摇身一变,成了冠冕堂皇的求生存谋发展,变成了所谓的优胜劣汰。他们将蛮荒的丛林法则,套到了人类象征文明的城市里。
甚至有的企业不以为耻,反而以此作为企业文化,鼓吹泯灭人性的狼性管理。
所以,雷洛中尉很乐意与他的女同志握手“你好同志。感谢你对战士们的牺牲所抱有的尊重。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关于人员及装备补充的问题。”
“当然,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齐洛上尉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环,呼出裸眼3D操作界面“我已经整理好了一份人员名单和一份装备清单,尽管资源不是很充裕,但请你相信我,我已经是按照最优的配置来为你们补充了。我现在把它传给你,你过目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照这样分配。”
相信我,年轻人,即便是亲人,也偶有不堪患难之时。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你的国家,永远不会抛弃你。
这就是中尉愿意亲近政治的缘由,无论如何,联邦的权力终归是属于人民的,无论如何,政治也总是为人民服务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同志。”
“我们都是参谋联席会成员,防卫军就是我们自己,哪里来的彼此。”齐洛收起手环上的面板“还有什么需要吗?不要难为情,要为联邦的利益做考量,也要士兵们的生命负责任。”
这很像是一句套话,可等中尉看完清单后,他发现齐洛已经将这个营最核心的工程设备——木马AVRE中的两台连同车组一起配属给了他。
这时,他才了解到,战斗工兵营的资源在快速的推进中已经匮乏到了这个地步,通常,这样绝对不能少的工程的设备,是不可能当作战术装备派给先遣兵的。
至少,雷洛中尉是说不出口的,他依旧在乎自己的脸面,两相比较,便足以让他生出自薄之念“已经足够了。”
“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齐洛一把握住中尉的手“祝你好运,同……”
她很磊落,她竟然敢于说出这样的话。
像这样的话,即便发自本真,也不会为人相信,随之而来的将是虚伪或是愚蠢的有色帽子扣在头上。
他感觉到上尉在拽他,于是便拉了一把,上尉侧腹部一开一合的可怖伤口似乎在提醒他什么事情。
那样的伤口,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似乎是……
“喀!”
齐上尉的话还没说完,中尉的脸上便蒙上了一层红幕。
枝子借由粉尘的掩护放飞了无人机,远处的布雷泽中士开始命令士兵们架设迫击炮,艾斯下士已经带领碎花小队赶往整个排的侧翼布防,而赫瑞根中士则将方块小队的最后四名士兵集中在一起等候战术指令。
中尉将齐上尉靠在一块岩石旁,转身便架好了他的轻机枪。
瞄准镜里!
“狙击手!医官!”中尉架起齐上尉便跑,克里斯蒂上士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在中尉喊出那个单词的同时便引爆了后腰上挂着的红外粉尘罐。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今早的空降之前都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在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们已不再能变回原来那个孩子。他们走过了太多的战场,历经了太多的死亡,他们蜕变了,这是一种为文学家称之为成长的蜕变,但当我们置身其中时,又有多少人,能残忍地将之称为成长?
弹道测算结果出来了,中尉将数据共享到了排级终端“炮火分组覆盖!水平扩散,纵向延伸。无人机准备!”
他瞥了一眼他的同志,架枪的那么一会儿功夫,医官就已经到了,可上尉显然是被击穿了肺叶,有进气没出气地躺在那,她活下来的概率很小。
他们对这一切是如此熟稔,熟练得让人心疼。
“叮叮!叮!叮叮叮!”中尉的红色曳光弹穿过白色的粉尘,划破夜空,落在土地上。
枝子通过无人机视角观察了一下落点,开始充当中尉的扩展火控模块“水平修正1密尔,垂直修正0.3密尔。”
炮火将狙击手炸了出来,他奔跑着,在黑夜的背景下,在无人机的光谱分析仪里,他的身影格外显眼。
“方位270,距离5400米。”
中尉跟着枝子的指示修正了一下刻度,继续射击。
“垂直修正0.2密尔,水平修正0.7密尔。”
“叮叮叮!”中尉又打了一个三连发“他的观察手呢?不找出来我会死的!”
“我看不到。”枝子继续读数“垂直刻度不变,水平修正-0.4密尔。”
危机并没有解除,那个观察手凭空消失了,艾斯着了魔似的四处寻找他的踪迹,结果只是徒劳,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
齐上尉已经被送往了中继站的医院,士兵们时不时会问上一句她的情况,中尉的答复则是统一的“医官说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很有可能无法留在战斗部队了。也是很好的结局不是吗?我想,她这样的人在行政岗位上能有更好的发展。”
“叮叮叮叮叮!”
“命中!命中!”
中尉昂了昂头,应了一声“阁下(注1)。”
“放松点,骑士(注2)。”中校说“骑兵旅7营已经挺进米伦达尔市乌托邦区,他们此刻正在两个街区内苦熬,我们必须给予他们一些支援,所以,我不得不派遣你们去攻占米伦达尔公立图书馆,以为他们争夺街区的行动扫清障碍。”
他得到的答复大多是肯定且充满善意的。此时此地,他的士兵们开始学会珍视他们所遇到的每一个对他们抱有过善意的人,这不知该不该算是一件好事。
“士兵们。”有人想睡睡不着,有人自己睡不着,也要剥夺他人的睡眠,例如,这阴魂不散的汉密尔顿中校的全息投影。
“啊哦……”中尉没有回答,他从自己的光学迷彩睡袋里钻出,在往肚里灌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之后,唱起了一支小调——《挂在铁丝网上》(注3)
“If you want to fing a genal.I know where he is..I know where he is..I know where he is..
他居然,还要K排去进攻……
“对不起,女士们。”中校自己也深知,他的要求有多过分“我知道,K排从落地那刻起,便一直在战斗,现在需要一些小小的休整是很合理且必要的。如果我能左右局势,我一定给你们留出睡美容觉的时间,但现在,我不得不做出一些不合情理的安排。可以理解吗,弗兰克?”
(歌词大意:如果你想找到将军,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在哪,如果你想找到将军,我知道他在哪,他在往胸前挂着新的勋章。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往胸前挂着新的勋章……)
If you want to fing Lieutenant Colonel.I know where he is..I know where he is..I know where he is..
If you want to fing a genal.I know where he is..He's pinning another medal on his chest.
I saw him.I saw him.pinning another medal on his chest.pinning another medal on his chest.
(译:如果你想找到中校,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在哪,如果你想找到中校,我知道他在哪,他在舒适地享用他的美餐。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舒适地享用他的美餐。)
马上要唱到中士了,士兵们却突然参与了进来,并对歌曲进行了再创作。
If you want to fing Lieutenant Colonel.I know where he is..He's setting in comfort styffing bloody gut.
I saw him.I saw him.setting in comfort styffing bloody gut.setting in comfort styffing bloody gut.
I saw him.I saw him.talking with platoon girls.talking with platoon girls
(如果你想找到中尉,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在哪,如果你想找到中尉,我知道他在哪,他在和排里的姑娘们聊天。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和排里的姑娘们聊天。)
If you want to fing a Lieutenant .I know where he is..I know where he is..I know where he is..
If you want to fing a Lieutenant .I know where he is..He's talking with platoon girls.
I saw him.I saw him.hanging on the old barbed wire.hanging on the old barbed wire.
(译:如果你想找到士兵,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在哪,如果你想找到士兵,我知道他在哪,他在铁丝网上挂着呢。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铁丝网上挂着呢……”)
If you want to fing a trooper .I know where he is..I know where he is..I know where he is..
If you want to fing a trooper .I know where he is..He's hanging on the old barbed wire.
注1:阁下一词,中尉此处使用的单词是SIRE,用于值得尊敬的人,尤其是国王的敬称。中校的贵族身份对应的词组应该是your lordship这一强调身份地位的敬语。中尉的用法一方面是出于对长官的尊敬,另一方面是讽刺中校专横的行事风格与不顾士兵死活的封建管理手段。
注2:骑士一词,中校此处使用的单词为templer,其字面意思为僧侣、信徒、修士。在文学作品中有圣堂武士的意思。历史上曾用来称呼十字军圣殿骑士。意为讽刺中尉此前以崇高的理由来粉饰愚蠢及罪恶的行径。
注3:《挂在铁丝网上》即《hanging on the old barbed wire》,一战时期著名的英军战壕小调,歌词一般由士兵们即兴填词,版本很多。其格式为列举各军衔的长官们在做什么,最后以士兵挂在铁丝网上结尾,以表达士兵们对战争的无奈和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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