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个孩子翘首以盼的张望中，一辆牛车缓缓驶来，在乡间路上轧出两道泥沟。
虽然离得有些远，沈大毛还是一眼认出车上的林羡。
沈二毛也听见牛车的铃铛响。
“一定是娘回来了！”话未落，人就冲出去。
沈大毛的细胳臂抱着树干往下滑，两只脚刚落地，也像二毛还有三毛那般，越过村口，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裴老爷子看林羡在县城买了不少东西，主动提出给她送到家门口，林羡刚向老爷子道别，眼角就瞥到几道小身影远远地跑来。
沈三毛人小腿短，被哥哥甩在后头。
沈二毛含着山楂球就要爬牛车，林羡却拍掉他攀在车板上的小手，佯装生气地开口：“我可不喜欢与玩泥巴不洗手的小孩坐一块儿。”
小虎娃一听，脏兮兮的双手作势往衣裳上擦。
最先跑到牛车旁的沈二毛，被后来的娘奖励了一颗山楂球。
甜甜地，又酸酸地，刺激着孩子的味蕾。
毕竟仨兄弟里，沈大毛一向是个小大人。
沈大毛也不说自己爬了树，任由林羡误会他跟二毛在玩泥巴，最后，只有半路上捡的沈三毛，被林羡捞到牛车上。
林羡：“……”
当她发现沈大毛的手也不干净，倒是惊讶了一把。
作为回礼，林羡往孩子小嘴里塞了一颗梅子姜。
沈三毛舔着梅子，身体越发挨紧后来的娘。
小家伙把手里的李子给林羡：“娘吃！”
熟透的李子，已经被捏得软乎乎。
再一回想仨兄弟在村口迎接她的情景，她的眉眼变柔和，从竹篓里取出两个西红柿，径直出门去吴寡妇家。
见后来的娘又离开，沈二毛问哥哥：“娘为什么不理我们？”
先跑回村的沈大毛兄弟俩已经在公用井边洗完手，瞧见牛车驶近，就像两条小尾巴，在后头追着跑着。
回到家，林羡把东西搬进屋，发现吴寡妇给孩子们蒸的地瓜都还在。
林羡借灶屋做了一道西红柿炒蛋。
再回到隔壁，瞧见仨孩子正在院子里搬砖。
沈大毛瞅着快堆满院子的砖块，拿小手搓了搓脸蛋。
后来的娘叫他在家‘督工’，他却跑去村口，在树上一待就是大半个时辰，连做活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后来的娘肯定也看出他没好好干她交代的事。
小萝卜头馋得快流口水，看到林羡，立即跑去搬砖。
不像哥哥把砖一块一块搬到墙角再垒好，也不像弟弟尽挑碎裂的小砖捡，沈二毛每次搬两块砖，眨眼间，他就搬了十块砖，在水桶里洗了手才找林羡说：“娘，我刚才搬砖了。”
林羡也没喊他们，把盛菜的碗放檐下，自己去偏屋端地瓜。
等她出来，沈二毛已经站在那碗西红柿炒蛋前。
林羡：“……”
喊过院子里另外两兄弟，林羡才拿了块地瓜给沈二毛。
言外之意，是来讨饭的。
——我干活了，娘你得给我饭吃。
拿起碗里的调羹，往孩子手里的地瓜上舀了一勺西红柿炒蛋，“这样可以了吧？”
贪吃的沈二毛极容易满足。
沈二毛接过地瓜，眼还盯着西红柿炒蛋：“娘，我想吃鸡蛋。”
本来就是给几个孩子做的菜，林羡自然不会不让他吃。
在孩子巴巴的注视下，林羡给另一块地瓜淋上西红柿炒蛋。
至于沈大毛，还在叠那些被弟弟们搬得乱七八糟的砖。
啃一口地瓜，咬到酸里带甜的鸡蛋，再也不嚷嚷。
沈三毛看见哥哥有吃的，依样画葫芦地把手放进水桶搅了搅，跑到林羡面前，急急地邀功：“娘，我也搬砖了。”
今天日头好，她准备把新买的褥子拿去张家院子里晒一晒。
刚解开褥子上的捆绳，沈大毛就进来了。
把墙角三十来块砖都摆放整齐，他才洗了手去檐下，本以为后来的娘会提他贪玩不干活的事儿，可当他走到后来的娘身边，除了一块淋上西红柿蛋汁的地瓜，后来的娘什么都没说。
林羡给几个孩子分好地瓜，起身去屋里整理东西。
沈大毛没想到，后来的娘居然不怪他。
还让他下午出去玩。
不等林羡问他，小家伙主动坦诚：“你让我看着家里，我没做好。”
“我让你照顾两个弟弟，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林羡放下捆绳，“现在我回来了，下午你就跟二毛他们好好去玩，家里盖房子，我会看着。”
林羡道：“等你们吃好我再去吃。”
“我跟你一起吃。”
换作老钱氏，如果他不好好干活，肯定打得他屁股开花。
他澄澈的眼眸望着林羡：“刚才的地瓜，你没吃。”
“是，”林羡又把另一床褥子解开来：“入冬了，再不加褥子，如果你们沾染风寒，我可没银子给你们看病。”
沈大毛听出林羡的话外音——
林羡笑笑：“那可能要很久，我还得去晒被褥。”
沈大毛看了眼炕上摊开的新褥子：“这是你今天买的？”
“我帮你拿。”
林羡没剥夺小家伙表现自我的机会，只叮嘱：“小心别拖地上，脏了回头不好洗。”
其中一床新褥子是给他们兄弟的。
等林羡起身去张家，沈大毛主动抱过一床褥子。
沈大毛闻言，仰头看身旁的林羡。
林羡冲带话的村妇一笑：“好，我忙完就回去。”
晒好褥子，林羡带着沈大毛刚从张家出来，便被人叫住。
“林丫头，你娘托我带句话，她今天刚从娘家回来，家里还得收拾，没空出门，所以啊，让你回去一趟。”
看出小家伙也不想她回林家，林羡半打趣地说：“如果我娘来抓我，你可得保护好我。”
“我不说回去，怎么打发掉带话的人？”林羡从檐下的碗里拿起两块地瓜，右手上那块递给沈大毛。
进了自家院子，沈大毛问：“你要回家？”
谁知，沈大毛真的点了头。
“我会保护好你。”
小家伙说完，红着脸蛋，开啃手上的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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