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 天道、鬼道 天道(一) 鬼道(一) 天道(二) 鬼道(二) 天道(三) 鬼道(三) 天道(四) 鬼道(四) 天已亮,水韵流解开锁上的咒语,小心将庙宇门栓上的铁链取下,推开庙宇大门。眼见外面的怨气已散去,不由舒了口气。招呼林枫、无遣、静言上路。 四人沿山路而走,揎开前方一处茂密的杂草,豁然眼前一亮,见杂草外是一条宽敞的盘山路,不禁一喜,暗道这山总算是要出去了,遂纷纷加快脚步上了盘山路。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因一天未进食,众人修炼的道家功又都非是辟谷之术,不免觉得饿。尤其静言,年龄小,又是长身体的阶段,早已饿的饥肠辘辘,整个人更是没精打采,昏昏沉沉的爬在林枫的背上。 无遣道:“林兄,辛苦你了。我来背吧,你歇会。”林枫道:“不碍事,言小子不过一孩童,体轻,累不到我。”俩人交谈间,又走了一里路,忽听水韵流道:“你们瞧,前方有人家。” 林枫、无遣顺着水韵流手指望去,果见盘山路下,在众人的左方,有一座象牙白色的建筑物。那建筑物占地约一亩(666.67平方米),是个巨型的长方体,有很多窗户,也有不少门。这门不是方方正正的,门顶是一弧形。建筑物的四边和门楣处各有一根柱子,总共八根。虽与牌匾和庙宇的柱子形似,但颜色并非红色,而是象牙白。那柱子的上方雕刻着祥和的天庭景致,中间是喧哗的人世,而下方是恐怖的地狱。只是,这些场景非东方三界,建筑物也非中原之物。 无遣初见那庙宇,便觉那建筑物与中原庙宇属同类性质,遂觉亲切。可瞧了眼建筑物上空的天色,心顿时沉了几分。那天色昏蒙蒙的,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象,更有股天崩地裂之照。无遣蹙了蹙眉,见水韵流和林枫也是眉头紧锁,似乎同样察觉到了这建筑物所在的天象异常,正考虑要不要下去之际,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起风了。狂风呼啸,只是这风哪里不刮,只刮那建筑物所在的一片区域。 风刮倒了一个庞然大物,水韵流、林枫、无遣、静言四人不认得那物是啥,只见与水车形似,却比水车大了五倍不止,也高了许多。那物上还有许多红、绿、蓝、黄的椅子,修的跟盒子一样。随着这庞然大物的倒下,众人又见那物上连接的一根根细线上,冒出了阵阵火花。有三个人想将那物撑起来,奈何力气太小,有俩人还被那物砸中,受了重伤。 水韵流、林枫、无遣、静言再也顾不得这片区域是否天象异常,纷纷向那三人跑去。此时,静言已从林枫背上下了地,与无遣一道治疗重伤的俩人。无遣道:“俩位兄台,这物已倒,你们还欲将它撑起来做啥?平白受伤,岂非愚人所为。” “兄台有所不知。”俩人中,稍长一人说道:“这物叫摩天轮,二千年后会如我们现在所见般倒下。只是那时候,这形式盒子的椅子里会有很多众生,男女老少皆有。他们都将随着这摩天轮的塌毁而成为枉死之魂,连胎都不能投。我们现在拼命撑住它,是希望二千年后,事件真正发生时,有人可以在这场灾难下存活下来。” 那年长之人话刚落,众人便见那摩天轮突然化作了一滩软泥。年长之人一声长叹,悲道:“天意如此,人亦何为,但求天可怜见,能给这些枉死之人指明一条生路。惟愿,这些枉死之人中,有大善大德之辈,天不收。” 年长之人看了看林枫一行人,继而严道:“众位,观你们身上皆有神光护体,莫不是修道者?”林枫点了点头,年长之人方道:“这二千年后,除了摩天轮塌毁一事,还会发生一件大事,这会给整个世界带来灭顶之灾。我恳请诸位,进那教堂里一探。”年长者指着建筑物道:“看看那里,二千年后会发生什么,再给后世人留点线索。” 林枫、水韵流等人点了点头,正欲进去,林枫忽而回头,问道:“前辈,你们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年长者道:“我们是山中精灵,修为低微,管不了异族宗教,故而进不了那里。” 年长者话落,与另俩人转瞬消失。林枫唯见树枝无风自动,树叶“沙沙”作响。待林枫四人进了年长者口中所说的宗教,一股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抬头,便见教顶上绘着惟妙惟肖的壁画,细观之,发现是一则神度众生的故事。神为救众生,自愿承受无穷业力,邪魔不允,谤神、害神,将神的肉身钉在了十字架上,却不知神的元神,已带着他的信徒去了天宫。 林枫、水韵流、无遣、静言正在感叹壁画的精美,却见壁画开始快速脱落、掉色。转瞬间,已黯淡无光、灰败不堪。 “让诸位久等了。”一女子从深处缓步而来,对众人说道:“我已在此,恭候你们多时。”女子自荐道:“我是这座山的山神。二千年后,人心魔变,对神不再有敬畏之心。邪魔在历史的长河中,会一步步毁灭神传文化。二千年后的人间将与神界失去联系,灾难不断。群魔乱舞,道德下滑,人间会遭遇灭顶之灾。我将会消亡,故在此静候尔等,望以先祖名义,明示后人。” 女子说罢,又告知众人,二千年后,哪些地方会成为灾难的源头,一连说了三遍,可是林枫、水韵流、无遣、静言四人,却怎么也记不住,甚为懊恼。 女子道:“尔等不必懊恼,天意如此。”说罢,走到一案几前,将墨块在端砚上磨出墨汁,又从笔搁上取下一支毛笔,蘸了点墨汁,在竹简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九”字,对众人道:“请记住这个‘九’字,这是灾难发生的时间。” 林枫不明其意,正欲问女子,这“九”字具体指代什么,却见女子不见了,仿若从未出现过。林枫、水韵流、无遣、静言四人面面相觑,水韵流提议道:“我们四处走走,看看这里的情况,顺便早些吃食,填填肚子。” 水韵流提议得到众人一致赞同,遂后众人在建筑里四处走动、查看,发现一房间中有茶点和水果,全部裹了腹。待查看完建筑,众人突觉有点累,又各自找了个房间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林枫在房中隐约感觉到屋外有人在走动。瞧了瞧窗外的天色,不由一惊,天居然黑了。林枫走出房间,借着月光,看到有四位青年,手里拿着一个发光的物件,鬼鬼祟祟的朝一个地方走去。林枫尾随在四人身后,眼见这四人进了一个房间。林枫依稀记得,此前和水韵流、无遣、静言三人,四处走动、查看这建筑物时,这间房是打不开的,任凭众人使尽了手段也未进去,而现在居然开了,不免觉得奇怪。 林枫来到房间门口,向里探了探,发现这间门里有一条向上的楼梯,楼梯尽头有一扇石门,石门上贴着许多符咒,还用朱砂绘制了许多阵法。这楼梯口绑着一条红色丝线,似防止人进入之用,而楼梯的两边有一排符咒,就连墙上和屋顶上都不例外。 林枫忽觉不祥,便见那四位青年穿过红线,上了楼,到了那石门前。两位青年将石门上的符咒一个个撕了下来,还有一位青年向门上泼水。眼见那朱砂绘制的阵法变得模糊不堪,林枫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随着石门的符咒和法阵尽毁,四位青年又揎开了石门。下一刻,四位青年脸色苍白,慌慌张张的跑出了房间。林枫忽闻一声兽吼从石门中传来,暗道不妙,转身向水韵流、无遣、静言所在的房间跑去。没跑多久,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庞然大物,那是一条黑色的魔龙。魔龙朝四周喷火,刹那间,建筑物内部燃起了熊熊烈火,本只有林枫一行人的教堂里,忽然各个房间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求救声。 林枫想施法救人,却发现自己成了灵魂体,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建筑物最终被化为乌有,一个个生命在自己的眼前被火焚烧。他又见那黑龙喷出一股股黑气,黑气迅速的向周围扩散。沾染了黑气的植被瞬间枯萎,人化为了骷髅。动物向深山逃,可最终也避免不了死亡。人间在颤抖,万物在哭诉,铺天盖地的怨气和恐惧连天都沉了几分,压得林枫喘不过气。 “不可以,不行。” 林枫大叫着,流出了血泪。 天道(五) 鬼道(五) 林枫魂穿二千年后,目睹四位青年因好奇,放出魔龙,人间遭遇灭顶之灾,留下血泪。 “师弟,师弟。” 林枫忽感有人在唤他,一回头,便见到水韵流正担忧的看着他。瞧了瞧四周,发现建筑物内部完好如初,没有魔龙,没有大火,没有黑气,方知已魂归肉身,不由闷闷不乐。 “师弟,你怎么了?” 水韵流见林枫闷闷不乐,出言相问。林枫遂将自己魂穿所见之事,细细道于水韵流。水韵流暗自猜测,林枫所见之事,恐就是山中精灵和山神口中所提到的,二千年后将发生的灭顶之灾。遂与林枫一道敲响无遣、静言房门,四人聚在一起,共商如何将这灭顶之灾示于后人。 静言道:“我们把林哥哥所见之内容,画出来如何?” 众人觉得此提议甚妙,遂寻了笔墨纸砚准备画出这灭顶之灾。然而,这天机不可泄露,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水韵流、林枫、无遣、静言一心想告知后世人如何规避这灾难,不料笔未落,已遭天谴,各自喷出一口鲜血,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众人面面相觑,林枫暗道,神佛慈悲渡世,纵使人间乱,世人魔变,觉者也会广开善门,给世人留一步通天的梯子。我能观这灭顶之灾,定有觉者允许,方能获此天机。我所留之预言,若被那世的善者,或与我背负着同样使命的修道者看到,那便算不得天机。因这预言,恐将成为那世修道者正神之路的历练。 思及此,林枫再次提笔,一股铺天盖地的邪气压下,林枫的背不由弓了几分。他艰难的向上挺直脊背,每向上一分,成倍的重力便铺天盖下。林枫的额角流出了细密的汗珠,骨头在巨力的作用下一阵脆响,就连眼睛都开始充血。 “人有傲骨,惊天地;死亦何为,身不腐;正气长存,万古青,邪不可胜正。” 水韵流眼见林枫被邪气所压,一声断喝,浩然正气喷薄而出,直向邪气冲去。林枫趁此机会,挺直脊背,奋笔极挥。二千年后的灭顶之灾,一点点跃然于墙上。林枫笔下逐渐勾勒出四位青年轮廓,一股更加斐然的邪气从天而降,水韵流首当其冲,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为人者,善不存,怎可称人;见死不救者,怎能有善。” 无遣一声轻呵,取出司南,向邪气撞去。林枫笔下速度陡然加快,贴满符咒的诡异楼道跃然于墙上,一股邪气突从地下钻出,直奔林枫。 “修道者,助天救人;我欲救人,天已授意,谁敢拦?” 静言眼见,断然呵斥邪气,取下护身符,挡在林枫身前。 “你们这些愚人。”空中一声闷雷乍响,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随之而来,“这些人注定是要被淘汰的,连神佛都不管,你们凭什么管?” “你错了。”林枫一边挥翰成风,一边诚然道:“神佛从不认为有不可救度的众生,更不会舍弃一个愿意回头的众生,就算恶人愿意真诚忏悔,不复遭业,也能得到神佛庇佑。” 四位青年撕下符咒,毁坏阵法的场景跃然墙上。邪气急了,从四面八方进攻林枫。为护林枫作画,水韵流、无遣、静言三人拼命抵挡。水韵流挡上方、东方、南方邪气;无遣挡西方、北方邪气;静言挡下方邪气。突然,无遣脑海中闪过三幅画面,暗道糟糕,气息一弱,被邪气突破北方。 笔断,水韵流、林枫、无遣、静言纷纷倒地,而无遣没了生息。 “师兄。” 静言悲痛欲绝,水韵流、林枫也是悲痛交加。 山神现身,脸色苍白,对众人道:“有一批邪人正往此处来,尔等快走。”说罢,衣袖一甩,将水韵流、林枫、静言扫出大门,接着一抛,将无痕枫交予无遣的衣袂、锦囊袋丢给静言。 静言泪流满面,拍打建筑物大门,嚷嚷着,让山神放其进去。山神眉头一皱,哼道:“哭什么?浪费时间。邪人已将至,尔等现下虚弱,哪是对手。若都想在此就义,我成全你们便是。” 水韵流强忍着心中悲痛,说道:“请前辈指路。” 山神语气稍缓,命令山中精灵道:“山中精灵还不速速开路,送三位仙友下山。”山神话落,东方树木“哗哗”抖动,自辟出一条田径小道。水韵流捡起衣袂、锦囊袋,林枫抱起静言,速向小道奔去。树木再次“哗哗”抖动,将小道封闭。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鹰叫,一只蓝色的鹰在建筑物上空盘旋。 山神看着无遣,说道:“你这时何苦?你可以和他们一起走的。” 原本没了生息的无遣,从地上站起,苦涩道:“天命如此,让我留下,定有其意。”接着向山神行了一礼,说道;“谢前辈帮我装死,瞒了他们。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赶他们走。” 原这无遣并非没了生息,而是和山神演了场戏。水韵流、无遣、静言在抵挡邪气时,这无遣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三幅画面。第一幅画,是辰昱、无遣、静言刚领师命,师兄弟三人分道扬镳,在天目山道别的场景。 三人出的百慧轩山门,辰昱问二人道:“无师弟,静师弟,尔等去哪?若是同路,一起前行如何?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无遣打开衣袂,查看其上内容后,回道:“逍遥山。师兄去哪?” 辰昱打开另半块衣袂,查看其上内容后,叹气道:“戒天芸。我们一北、一南,师兄怕是不能与二位师弟同行了。”接着,拍着无遣的肩膀道:“无师弟,你可要好生照顾好自己,独行之路不易啊!” 无遣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看了看天目山,忽而生出一股回不来,自己会客死异乡的感觉。 第二幅画,百慧轩,无遣七岁时,无痕枫送了只乌鸦给他,他在屋中逗弄。无遣看着这幅画面,越看越觉得诡异,总觉得颜色太过鲜艳。此念头刚冒出,无遣逗弄乌鸦的画面定格了,这场景真的成了一幅画。无痕枫正悲伤的看着这幅画,刚欲触碰画帛,这画却化成了灰烬。 无遣心中不祥的预感更深了,心中暗道,莫不是自己会出事不成?遂求上苍,明其意,窥究原因。遂着这一念而出,无遣眼前出现了一个圆洞,这个圆洞似有人在快速的行走一般,向前移动。少时,洞的前方出现了亮光。无遣透过这洞看到,约莫百余人的邪人正在向这边行来,窥其服饰,似乎是嗜杀成性的鬼魅戮门人。 无遣暗道,想来自己死劫便是由这鬼魅戮门人而起。这些邪人现往此处而来,必要有人阻挡。众人却因明示后人劫难,作画、抗邪气,灵力耗损严重,已无拼之力,这所留之人,必然凶多吉少。水韵流在众人中修为最高,若是在此处遭遇不测,往后的鬼道之路没了这强大的助力,也不知会生多少凶险;林枫憨厚,所学法术又多是基本功,面对这些邪人只会白白丢了性命;静言还小,欠缺作战经验。若是将其留下,那完全是在棒杀他。思来想去,无遣夸尔一笑,看来自己果真是最适合留下之人。遂意念沟通山神,将自己所见之事一一道出,请求山神帮忙糊弄水韵流、林枫、静言,断了三人留在此处念头。这便有了上述一幕,无遣无生息,山神赶水韵流、林枫、静言离去之事。 待水韵流、林枫、静言三人离去,无遣看着墙上林枫所作之画,无奈叹息。这画才做到关键处,四位青年穿过红线,上了楼,到了那石门前。两位青年将石门上的符咒一个个撕下,一位青年向门上泼水,毁了那朱砂绘制的阵法,便没了下文。暗道,这若是不点名这石门背后所禁之物,恐这后世之人不会将这些画当回事,众人所做努力会付之东流。遂打算,将这画中最后内容补齐。 可是,一想到自己现下状况,心知自己不但完成不了画的结尾,还会枉送了性命。遂对山神道:“这画还差结尾,恳请前辈助我,留一藏头诗警示后人。”山神道:“你放心做便是,有什么,我帮你顶着。”得山神承诺,无遣瞧了眼断笔,心一横,伸出右手食指,在墙上刻道:“二月春,神佑人间。” 这诗刚起了个头,无遣便因精、气、神耗损巨大,咳出一口鲜血。山神见之,忙将精纯之力输入无遣体内。无遣点头致谢,遂在墙上继续刻道:“九月入腊冬,恶龙控人间。善恶颠倒,世人良心被蒙,年少崇邪神,青年不敬神,老来病缠身,遂又求正神。世人被魔骗,活在假象中;少年被魔诱,堕入地狱全不知。人灾称天灾,贪人为享富贵获高迁,魂祭邪神。天理昭昭,真理永存,人心向善、人品至诚、人魂慈忍,魔避三尺。” 无遣刻完最后一字,忽闻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之声。山神道:“你躲躲,我来应付。”说罢,轻挥衣袖,将无遣扫入一房间之中。 门外,鬼魅戮门人泽凛,指着建筑物的大门,对众门人喝道:“敲什么敲,浪费时间,给我破了。”话落,一众门人蛮横的向大门踢去,踢的大门“砰砰”直响。不多时,门坏,众门人鱼贯而入。泽凛见屋顶上绘着惟妙惟肖的神传壁画,怒吼道:“给我毁了。”众门人拿起刀枪剑棒向壁画砸去。 山神气愤的吼道:“竟敢毁坏神画,尔等不怕遭报吗?” “遭报?”泽凛耻笑道:“你报一个给我瞧瞧。”说着,叫人取来四幅画卷,问山神道:“可见过这四人。” 这四幅画卷,画的分别是水韵流、林枫、无遣、静言。山神见之,摇头道:“未曾见过。”泽凛笑道:“我的蓝鹰,亲眼所见,他们到了你这里。你贵为山神,今日却犯了妄语一戒,可是会遭恶报的。” 山神正色回道:“佛说,世间有两种善,一种有漏善,一种无漏善。能不犯戒而行善,属于无漏善。凡心所起善,皆无漏业。为了阻止你等造恶业而破戒的善意谎言,非但无罪,反是功德一件。” “如此说来,你当真见过他们了。” 泽凛的眼睛眯了眯,示意众门人围攻山神。这鬼魅戮本是正邪十九大门派中,唯一没有慈悲心的门派,众门人嗜杀成性,尤其喜好虐杀和观看“猎物”濒死前的濒临状态。如今,为尽快寻到水韵流一行人,围攻山神的一众门人全都使出了全力。短短片刻间,山神便已招架不住。 “小辈们,干得漂亮。”一声音突从天而降,山神、无遣暗道不妙。“老子被封三千年了。”那声音道:“本来再过二千年就可以出来。这些该死的正道,却给那后世人留下偈语。一但偈语破解,老子就出不来了。老子可不想冒险,老子今天就要出来,让这天下血流成河。你们快破了这结界,放老子出来。” 那声音引着泽凛到了紧闭的房门口,山神甚是着急,却被鬼魅戮一众门人拖得抽不开身。无遣在房内也急得不行,正欲出房间阻止泽凛,忽而想到自己现下虚弱不堪,根本没这个力量。遂心一横,说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魔龙,你休想出来,我要禁你永生永世。” 无遣燃尽生命,化作一道金光,将魔龙所在的房间封住。霎时,魔龙所在的房间,连同楼道,统统消失。泽凛气的大吼:“你们这些正道疯子。”转眼一瞧,见林枫所作之画,不由冷道:“反正二千年后,前辈还有出来之机。今日,我便毁了你们的偈语,让前辈日后可以顺利出来。”说罢,一拳向画作砸去。 “尔敢。”山神怒喝,一道闪电穿过屋顶劈在了泽凛身上。泽凛受伤,气的大叫,“我要毁了你的山,灭了你山中生灵,让你消失。来人,给我放火,烧了这山。” 俩名鬼魅戮门人领命离去,在山中放了四把火。不一会,这山便浓烟滚滚,火势熊熊。山神留下一行清泪,说道:“逍遥山,山中生灵,今日遭逢劫难,为我山神过。然则邪道猖獗,毁偈语,欲放魔龙出世。一旦魔龙出,天下必将血流成河。我山神拼死要护这偈语,为保我逍遥山血脉,我会为尔等开辟一条生路,尔等快快逃命去吧。” 山神发力,挣脱围攻的鬼魅戮门人,一个闪身到画作前。右手护住画作,左手向天施法。 “轰隆”一声巨响,山的东方下起了漂泊大雨,火势被迅速熄灭。山神本以为山中生灵会向此处逃遁,却见只有年幼的动物们在父母的狂吠下奔向了东方,那些成年的动物眼见幼兽逃生,眼里溢满了泪水,而后一个个冲向火海。天上飞翔的鸟兽,也一个个扑闪着翅膀冲向火海。道道信仰之力,随着千万生灵的死亡,冲破火海,划破云霄。 “吾愿。”众生灵道:“护这偈语,为后世留脉。” 天道(六) 鬼道(六) 天道(七) 鬼道(七) 逍遥山,义方村,正邪对峙。这鬼魅戮一众门人当真邪恶,不把人当人,施了邪法,蛊惑村民进攻林枫、水韵流等正派之人,又剥夺村民生灵用以疗伤。林枫、水韵流、静言、花寂熙皆束手束脚,怕伤了村民,又恐不能一击消灭邪人,村民又遭夺生灵之苦。一时间,只防不攻,除了水韵流修为高强,静言被三人有意护着外,林枫与花寂熙皆受了伤。这般下去,正道危矣。 泽凛嘲讽道:“你们这些正派人士自喻高风亮节,不与凡人为难,真是愚昧。今儿个,你们与凡人就来场生死战吧!我到要看看,当凡人威胁到了你们的生命,你们是还手,还是不还手呢?哈哈。” 鬼魅戮一众门人眼见林枫、水韵流四人越发狼狈,不由开怀大笑。静言暗道,这番下去,只怕村民未救着,鬼道天命者也会葬身此处,不由暗自着急,觉得有负师命,有负自己职责。 “怎么办?” 静言苦思良策,忽而忆起离开百慧轩之时,师父无痕枫给师兄无遣的锦囊袋。一想起师兄无遣,静言难免有些悲伤,却也知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遂向水韵流讨要锦囊袋。水韵流不解,却也将锦囊袋及衣袂一并给了静言。 静言打开锦囊袋,从袋中取出一枚锦囊,只见其上写着,正念镇百邪。初时甚为不解,略一思索,忽明其意。原是正法修行中,有这一课,名为“正善正念,激浩然正气而邪魅不侵”。众生本“善恶”一体,向“善”之心人间有之。“善”起,“恶”消,皆为一念。故思,若是村民“正念”而生,莫说鬼魅戮的控制之术能解,夺生魂疗伤的邪术也能防御一二。遂思,激发村民的“正念”,来破鬼魅戮邪术。可左思右想,因心不静,而不得其法。欲问水韵流、林枫、花寂熙三人,却见三人正在拼命抵挡村民进攻,又恐三人分心,只得作罢。 静言努力回想自己所学经、律、论,因太过着急,又急于求成,脑海一片空白,所思经契、戒律、论解皆有漏而不全。见林枫三人在抵挡村民进攻,鬼魅戮一众门人嬉笑着,观众人狼狈之态,忽夸尔一笑。思这不过是鬼道之路的一场魔难,往后比这凶险的魔难比比皆是,何苦烦恼,不过一死尔尔。 这一念而生,静言顿觉脑海清明,轻起小口,哼起了圣歌,“红尘滔滔,轮回六世,只为等您而来。谢您,洗我铅华,着我华裳,让我明白宇宙法理。我悔自己混沌三世,一世懒惰,一世作恶,一世弃您。业海翻滚,地狱门开,您为度众生,独撑苍天,与万魔对峙。” 静言由最初的轻哼,变成了放声歌唱,“迷界众生,业浪滚滚。正法之路,万魔险阻。众生忙忙碌碌,在情中痴缠,在利中挣扎,看不破这俗世俗物。圣王天降,佛前许誓,因染红尘业浪,贪人间繁华,而忘回天路。” 赞美神的圣歌回荡在义方村,歌声同化了天地。因鬼魅戮一众门人杀伐而带来的压抑环境,突被一道神秘力量破去。音符激发了村民心中的“善念”,不少村民泪流满面,却不知何故。人类肉眼不可见的另一层空间,金光灿烂,充盈着浩然正气。林枫、水韵流、花寂熙只觉体内忽的多了股神秘力量,一股名之为“正气”的力量。 泽凛脸色大变,对众鬼魅门人吼道:“该死的,那小孩在激发人类的正气。阻止他,快阻止他。”一众鬼魅戮门人急向静言掠去,林枫、水韵流、花寂熙见此,急忙挡在静言身前。 “快带村民们走。”三道声音同时想起,原是这水韵流、林枫、花寂熙三人,眼见村民们脱离了鬼魅戮门人掌控,争着要独挡鬼魅戮一众门人,为其余人争取逃生机会。 泽凛怒道:“休想,你们谁也逃不了。”说罢,施法欲夺舍一位村民生魂,只闻“嘭”的一声,那村民体内忽的射出一道金光,将泽凛的邪术弹了出去。水韵流焦急的对静言吼道:“还不快带村民们走。” 静言瞧了瞧村民,遂看着与众鬼魅戮一众门人混战的林枫、水韵流、花寂熙三人,踌躇不决。林枫似看出静言顾虑,郑重说道:“放心,我们不会有事。书山不建,怎可败于邪道之手;圣书不现,怎能轻易离开人间。”林枫说的正气凛然,仅是这一段话,就激发了自己与水韵流、花寂熙俩人的斗志。静言点了点头,再次看了三人一眼,组织村民离去。鬼魅戮一众门人暗自着急,一人企图越过林枫、水韵流、花寂熙三人进攻村民,被水韵流施法拦住。 “蓝鹰,跟着他们。” 一只蓝色的鹰在空中盘旋,忽而振翅向静言与村民离去的方向飞去。水韵流施法欲阻拦,可这鹰太过灵活,躲过了水韵流的法术,还甚为不屑的鸣叫了三声,才远远飞去。 话说,静言带着村民们一路向山中行去,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忽听得前方传来人声,还道是前方有先一步离去的村民,却见山中树木摇曳,走出一男一女。这男的长得颇为俊美,自带一股忧郁气质;这女子虽没有男子那般卓越,却也小家碧玉。这俩人均穿着黑色罗桑,腰间挂着一枚金色佩玉。这佩玉成衔尾蛇状,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鬼”字。 这佩玉乃是鬼魅戮门人身份象征,金色代表最高级别,银色为次一级,铜色再次一级,无色为最末等。静言见这俩人均戴着金色佩玉,不由一惊,暗想糟糕。正欲先下手,打俩人个措手不及,却闻那女子道:“师兄,没想到这破山居然还有人啊。”那男的瞟了眼静言与村民,头也不抬的说道:“不过村民尔尔,没劲,走吧。”说罢,视静言与村民们如无物,目不斜视的向前方行去,女子紧紧跟随。 静言心脏砰砰直跳,眼见男子与女子走近,更是如雷鼓般震动,手也不由暗暗握住护身符,生怕俩人突然暴起,攻击村民。待俩人走到跟前,又与村民们插身而过,好不容易舒了口气,却闻那女子道:“师兄,我怎么觉得,这些人是在逃命啊?”说罢,疑惑的看了村民一眼。 静言再度紧张起来,却闻那男子道:“他们逃命管我等何事,走吧。”可惜,静言紧绷的心弦未来得及放松,村民中却因有人太过害怕,忽的跪倒在地,放声痛哭道:“大侠,女侠,饶命啊!饶命啊!”随着这人一跪,又接连跪了一片,不多时,村民们皆跪了下去。静言无奈,也随村民跪了下去,欲静观其变。 男子蹙了蹙眉,瞟了眼跪着的村民,有点不耐。女子见男子不耐,很是恼怒,拔剑欲向村民砍去,被男子按住。男子道:“走吧。”话落,再次前行。女子狠狠的瞪了村民一眼,随男子而去。 静言急忙叫村民们快快起来,欲带村民们离去,不料再生异变。空中,一只蓝色的鹰鸣叫着,向此处而来。女子指着鹰道:“师兄,你看,那是泽师兄的鹰。想必,他们正在此处。”忽而,女子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剑指村民,吼道:“说,你们谁是鬼道天命者,别想忽悠老娘。否则,老娘将你们全斩了。” 村民们瑟瑟发抖,起先因害怕而最先下跪的村民,忽将眼神投向了静言。一老妇见此,急将静言抱在怀中,斥道:“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怎可以这般忘恩负义?”那人瘪了瘪嘴,不屑道:“说不得,我们这场祸事,就是他们带来的。” 村民们闻听此言,部分人不怀好意的将目光投向了静言,部分人将静言挡在身后,又有部分人事不关己的默默后退。这生死之间,人的“善恶本性”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男子见状,不耐的皱起了眉头,随手一挥,那生了“恶念”的村民,瞬间没了生魂,倒在了地上;那些抱着事不关己心态的村民,挣扎了一会,也没了生魂,惨死在地上;而那些保护静言的村民,体内忽的射出一道金光,平安无事。 老妇对静言道:“孩子,谢谢你保护了我们。”静言摇了摇头,对老妇道:“不,大娘,不是我保护了你们,而是你们的‘善念’救了你们。这鬼魅戮夺生魂的邪术,最怕的就是人间的浩然正气。”说罢,挣脱开老妇怀抱,面向山林,朗声而道:“我是鬼道天命者,承天命,建书山,现‘圣书’世界,恢复书之教化功能。尔等山中生灵,还不速速助我。” 风起,村民们的后方,一众树木忽向两侧移动,腾出了一条路。村民们大喜,急向此路奔去。老妇到达了此路,却见静言并没有跟上,疑惑的看着静言,焦虑的唤了声,“孩子。” 静言对老妇笑了笑,说道:“大娘,我的伙伴还在这里,我不能走。况且,我是鬼道天命者,既然承了天命,定当履行,不管前面多么艰险,也绝不会退缩。” 静言虽不过十岁孩童,此刻却给人一种特别高大的错觉。那对鬼魅戮男女静静的注视着静言,暗道这小孩,不简单。 天道(八) 鬼道(八) 天道(九) 金陵学府,一道苍老的声音叹道:“上界,汝拦师兄去路,不制止元神行为,反害怕暴露自己,控制元神召唤青龙;凡间,汝被师兄撞见,本是当面致歉的最好时机,却一心逃避;到了吾这里,明知心有漏,到不了顶点,却不及时内省自己,纠正错误。汝,止步一百零七阶梯。” 三十阶梯,一众学子闻此言,莫名惊慌。有学子埋怨神灸夜道:“还道是‘王者’,原来是个‘白丁’,枉费我们如此期待。”“可不是。”又一学子道:“真不该将希望寄托在此人身上。” 众金陵学子七嘴八舌,所言所论无不表露着对神灸夜的不屑和失望透顶。春神观这学子百态,不由颇觉失望,暗思这金陵学府,已非圣道儒门。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欲降灾金陵。 “尔等枉读圣贤之书。” 紫衣青年一声断喝,部分学子咻的脸红,低下头颅;部分学子附耳低言,却是不服。紫衣青年道:“汝等寒窗苦读十载,学先贤圣道。可知谁读,谁修道?”众金陵学子回道:“吾读,吾修道。”紫衣青年肃道:“汝等既明此理,应知汝等为金陵一份子,这金陵之劫,汝等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不全在院外百姓身上。神灸夜不过金陵一过客,汝等怎能将救人的职责完全寄托在他人身上,当知救人为自身天职,谁也替代不了。我金陵之事,还需我金陵之人自行解决。” 紫衣青年一番话,将众金陵学子说的哑口无言,纷纷向神灸夜施礼致歉。神灸夜不知前后始末,对众金陵学子行为甚是不解。辰昱道:“夜兄,春神到这金陵学府了。”神灸夜一惊,忙问道:“春神怎会无故到金陵,莫非是来降灾的不成?” 辰昱点了点头,说道:“金陵学府的最高阶梯乃是圣人殿堂,唯有真圣人才能到达。这金陵若出了圣人可是一件‘大善事’,春神自不会再降灾于金陵。可惜,汝与吾皆不是真圣人。” 神灸夜闻之,叹道:“一步之差,天壤之别,吾心有漏啊。”说罢,心灰意懒。众金陵学子受神灸夜影响,也个个萎靡不振、无精打采。辰昱观众人这般死气沉沉,欲开导众人,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每思及春神将降灾于金陵,正气便莫名锐减一分,原是心中不慎埋了恐惧的种子。 再说,春神离开金陵学府后,现身于金陵郊外的一河塘岸边。这岸边有数名渔夫正在撒网捕鱼,一网下去,也不管鱼的大小全部装进鱼篓,看的春神连连摇头。暗道:“这些渔夫为了多挣银两,事情做的太绝。凡事做得太尽,缘分势必早尽,如此不懂得适可而止,这河塘再多的鱼,也有绝迹的一日。” 渔夫中有个窦姓者,今日运气“不佳”,捕的鱼甚少,又多是小鱼和幼苗,准备撒最后一次网,一网下去,却只拉上一条红色鲤鱼。本失望之极,忽见这鱼泪眼汪汪,觉得甚是惊奇。暗思这鱼不凡,应能卖个好价钱。遂将红色鲤鱼装入鱼篓,欲拿到金陵去卖。 少时,窦渔夫拿着捕获的鱼去金陵卖,不少人对这哭泣的鱼甚感惊奇,嚷道:“这鱼通了灵,肉质绝佳,也不知是怎样的美味?”“老板,我出二两银子买你这鱼。”“二两银子算什么,我出五两银子。”“我出十两。”…… 众人嚷嚷着,要买这鱼。忽听一商贩道:“这鱼既已通灵,食之不得,应放生。”众人微愣。窦渔夫见这商贩一句话,竟是要断自己财路,忿道:“捕鱼岂有放生之理?若都放生,汝等可以不吃鱼,吾等财路却断,叫吾等与家人如何过活?”商贩道:“既如此,我出二十两,买你这鱼。” 窦渔夫闻之,笑道:“兄弟,你怎么不早说要买这鱼?”窦渔夫对商贩的态度瞬间变得和善许多,将红色鲤鱼装入竹篓里正欲给商贩。一声音道:“我出五十两买这鱼,红烧。” 这说话者是个肥头大耳之人,穿着一身黄色长袍,带着一顶员外帽,浑身铜臭之气。窦渔夫见之,忙陪笑道:“贾员外,你来的正是时候。这红色鲤鱼,还得是你这样的‘贵人’才配享用。”说罢,便将红色鲤鱼给了那贾姓员外。 商贩一声叹息。远方一隅之地,目睹这一切的春神亦是一叹,“这商贩明达事理,日后必获善果,若得这红色鲤鱼,金陵之灾自解。可惜,人类做事多不思前因后果,凭感觉行事或盲目跟从,被眼前之利蒙了本心。” 商贩见红色鲤鱼哭的实在凄惨,遂向员外讨要道:“大人,这鱼哭的实在凄惨。可否让给小人,让小人放生去?” “放生?”员外眼睛一瞪,眉头一皱道:“吾母盛爱吃鱼,今儿是她八十大寿,这鱼要为她贺寿用,怎能放生?”说罢,不再理商贩,转身回了府邸。 这员外一回府,便将红色鲤鱼交给官疱,让其烹了贺母寿宴。官疱将鱼放在砧板上正欲斩之,见这鱼哭的实在可怜,不忍下手。思自己身为厨子,杀生不少,本就造业甚多。若将这通了灵的鱼杀死,必将业浪涛涛,遂寻了条鱼替代此鱼,寻思着待会寿宴开始,乘人不注意将其给放了。 员外母八十大寿,虽道是宾客如云,可叹真心贺寿之人少,多是利益驱使而来。府邸大门,众仆役收着来宾礼品,少不得一番评头论足,道这家礼品贵重,这家礼品寒酸。所来宾客亦是三五成群,少不得彰显财力,一番攀比。身着绫罗绸缎的贵妇、小姐,表面端庄秀丽,实则心思歹毒。说着奉承话,却诅咒对方死;道是亲密无间,却暗地互相防备。这哪里是长者寿宴,分明是一场“假戏”大会。官疱将红色鲤鱼放入一罐中,又将罐藏于袖中,出了员外府。 这官疱离府不久,距离地面五丈处,突的出现五位壮士,身披五色袍,各执一物。一人手执钩子和罐子,一人手执皮袋和剑,一人手执扇子,一人手执锤子,一人手执火壶。原来这五人便是在天为五鬼,在地为五瘟的春神张元伯、夏神刘元达、秋神赵公明、冬神钟仁贵,以及总管中瘟的感威将军史文业。 这五神落了地,又戴上凶神恶煞的面具。春神道:“我们快快降灾吧,这府中有善人,若是回来,我们就得避让。”感威将军道:“那还等什么,仙友们快快随我施法。” 官疱出了金陵,到了郊外,寻了条河流将红色鲤鱼放生。待回到金陵,见道路两旁多是哭泣之人,酒楼、茶坊多有人喧闹、打斗,甚为不解。忽见一老人被不孝儿赶出家门,觉得甚为气愤。扶起老人,拉住那不孝儿的衣袖就欲理论,旁人却道:“你多事干吗?这老妇去过那染了瘟疫的员外府,怕是活不长了。你莫靠她太近,小心被传染。” “你说什么?”官疱不可置信的道:“员外府染了瘟疫,怎么可能?我才从那里出来。”官疱话一落,周围之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厌恶起来。那与官疱对话的旁人“呸”了一声,暗道晦气,转身离去。那老妇的不孝儿喝道:“你这晦气人离我远些,莫碰我。”老妇也帮着不孝儿道:“滚开,别碰我儿。” 妇人止了哭声、路人纷纷回避,家家户户“嘭嘭嘭”的关了大门、锁了窗户。一时之间,原本繁华的金陵街道瞬间渺无人烟。五神在天上看的直摇头,春神道:“世人都道瘟疫可怕,可这瘟疫并不是针对所有人,真正可怕的是人失去了本心。” “可不是。”夏神道:“人生无常,在疫情面前,功名利禄与荣华富贵皆为泡影,名满天下者,也难抵病痛折磨。福祸旦夕间,谁人可保?其实能拯救自己的不是他人,正是自己。人啊!何时才能明白这层理?” 金陵疫情越闹越大,百姓一个个接连死去,人人都胆战心惊,恐慌不已。即使再有名、再富裕的人,有钱也买不到药,因为这疫情根本就无药可治。 这下可难坏了金陵上下各级官员,吓坏了金陵富豪乡绅。这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在瘟疫面前刹时一文不值,哪里有生命和健康来的重要。人们眼见刚才还好好的人,一回头便气绝身亡,惊恐麻木间,皆叹人如蝼蚁命,世事难料。 众金陵学子看到这情景,嚷嚷着让学府关闭山门。随着金陵学府山门的关闭,与外界便断了联系。然而,众金陵学子虽整日躲在书院中,但病魔还是隔着铜墙铁壁,伸向了金陵学府。部分金陵学子开始体力不支,整日昏昏沉沉、头晕目眩。 学府内外,金陵城中,热闹繁华的街道早已冷冷清清。无家可归的人身负沉疴,没走几步便断了气,尸体横陈在大街小巷。神灸夜、辰昱终日闷闷不乐,暗自垂泪,寻找驱瘟之法。 这日,俩人沐浴更衣后,辰昱独处静室,忏悔思过,带着虔诚和敬意给三清上了三柱清香,恳求道:“祖师爷,这金陵百姓实在太惨,连学府都遭到了病魔的入侵。请你怜悯,怜悯众生,救救他们吧。” 辰昱说罢,向三清磕了三个响头。转身正欲离去时,从袖中忽的落下一个锦囊袋。辰昱见之,大喜,忙打开锦囊袋,从袋中取出一枚锦囊,只见锦囊上有五字,写着“千金良方——德”。 鬼道(九) 逍遥山,麻姑闻山神言,颇为意动,却恐自己尽职不当,做不好正神,护卫不了这山中生灵。山神似已知麻姑顾虑,说道:“孩子,我明你心中疑虑。转轮王曾说,人,情欲满身;神与人的最大区别在于,神,人心无存。所以,孩子,只要你的思想中不掺杂人的欲念,保持‘纯善’之心,‘至诚’的行事风格,‘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吃’常人不能吃的苦,不为利益得失而或喜或悲,便是正神。” 麻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山神又道:“孩子,你毕竟没有修炼过,也没有真正的磨练过自己的心性。若要为神,尚缺自己的威德,这心性也不达标,故而还需磨练一番。” 麻姑问道:“神啊,请问我需要怎么做?”山神道:“现今社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类为了私利,尔虞我诈,甘愿出卖灵魂。文人、儒生不以教化天下人,修道从善为己任,却痴缠在利、财、色、气中,为了所谓的名,弃德、忠、义、诚、孝和本心。黑白是非被颠倒,人类辱神、谤神。何为真,何为假,人类信谎言多过真话。淫邪之书、毁谤之书、不真之书更是大行其道,践踏人类千年文明,书早已失去了教化功能。 浩气凛然、忠肝义胆、善有善报、仁义道德,这些成语世人虽皆知,却多是知而不用和不知而不学。神佛慈悲众生,引天道天命者唤醒神兽,泽被天下,护卫人间;引鬼道天命者唤醒世人良知,升华人世道德,重建书山。然而,天鬼双道虽是神佛留给世人的救赎之路,却也是三界内众生重新摆放自己位置的最后一次选择。助天鬼双道者完成使命的众生,会得到福报,拥有一个好的未来;而阻碍天鬼双道者完成使命的众生,最终将会形神全灭。 花寂熙是鬼道天命者的正道者之一,有生死一难,将受三百六十鞭挞,受一千八十五脚践踏,受筋断骨折、万蚁噬身之苦,受天寒地冻二日,不动摇自己本心,殒命之时,可成‘义’仙,将赋予人间众生敢为正义、真理‘舍生取义’的傲骨。” 山神说罢,麻姑忽觉眼前景致一阵晃动,定睛瞧去,见自己在一个山洞中。山神的声音远远传来, “孩子,你与花寂熙‘人缘’为断,你将目睹他遭逢劫难。” “啪啪啪”的声音从洞的深处传来,那是皮鞭挥舞的响动声。麻姑寻着鞭声一步步深入洞中,见岩壁上有两个手铐,花寂熙的双手被紧紧的铐在上面,双脚皆被一根拇指粗的铁链束缚着,铁链的一端是一个重达千斤,花岗岩材质的举石。 泽凛悠闲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着花寂熙道:“说,你将鬼道天命者藏到哪里去了?说了,我就放你走。”花寂熙嘴角含血,一身狼狈,正气凛然吐出两字,“不知。” 皮鞭“啪啪啪”的抽打在花寂熙的身上,每一鞭下去必是皮开肉绽。麻姑看的难受,“别打了。”大叫着,冲了上去。山神庙中,山神目睹这一切,暗自摇了摇头,“人间事,人间劫。人类的肉身不过是层壳,脱了事了。孩子,你在用人心看事啊!” 麻姑冲到花寂熙身旁,紧紧的抱着他,想要替他受鞭挞之刑。可是,每一鞭下去,总是会穿过麻姑的身躯击打在花寂熙的身上。麻姑很难受,哭着道:“花大哥,你要加油啊,千万不要迷失本性,这样你才能成仙,人间才会有傲骨,才会有敢为正义和真理‘舍生取义’的高贵品格。” 一鞭、二鞭、三鞭……带着倒刺的皮鞭如雨点般落在花寂熙身上,鲜红的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新伤覆盖着旧伤,撕心裂肺的疼痛压的花寂熙喘不过气,终是昏了过去。可是,随后便是刺骨的冷水泼在脸上,将他拉回现实。醒来,又是一顿鞭挞。花寂熙咬破了嘴唇,牙龈亦是一片青色,却仍不肯求饶。每当他快坚持不住时,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道:“不忘本心,方成‘义’仙,人间有傲骨,‘舍生取义’正大道。” 鬼魅戮一众门人打累了,歇了手,如山神所言,花寂熙受了整整三百六十五鞭挞,不多不少。泽凛懒懒的喝了口茶,又闭目养了会神,示意鬼魅戮一门人给花寂熙伤口上药,以免死了。遂看着花寂熙道:“小子,你这是何苦了,你跟他们又不熟。不如这样,只要你答应不再帮助鬼道天命者,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些。” 花寂熙愣了愣,泽凛误以为说服了花寂熙,示意门人解开花寂熙身上的手铐和铁链,却忽闻花寂熙道:“我也是鬼道天命者,你是让我连自己都弃之不顾么?”说罢,大声笑了起来。泽凛气急,一脚踹在花寂熙身上,将他踹翻在地,遂后又是一顿脚踹。踹累了,吩咐门人去踹。 花寂熙伤上加伤,连连咯血。麻姑难受,想要替他。可是那一只只脚也如皮鞭一样,总是穿过她的身躯,踹在花寂熙身上。 “别踹了,别踹了。” 麻姑哭喊着,数着数,一脚、二脚、三脚……鬼魅戮门人轮番踹花寂熙,不分昼夜,终至一千八十五脚,花寂熙已气息奄奄。 “拿保命丹来。”泽凛拗开花寂熙嘴,将一枚紫色的药丸硬塞入花寂熙口中,说道:“你瞧我对你多好,都不忍你死。”花寂熙冷笑道:“谢谢你的假仁假义,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费再多的口舌也是徒劳。” “好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泽凛气得火冒三丈,吩咐门人拿来一把锤子,对着花寂熙右手敲了下去。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花寂熙昏了过去。可是,泽凛觉得还不够,他又朝着花寂熙左手敲了下去。接着“乒乒乓乓”似在敲击石头般,将花寂熙全身敲了个遍。 “泼醒他。”泽凛吩咐门人将花寂熙泼醒,冷道:“小子,你还嘴硬不?”花寂熙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服软么?古人曾云,‘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一修道之人,怎能比他们弱了去。” “你……”泽凛怒不可遏,将一桶蜂蜜泼在花寂熙身上,嚷道:“你不是很刚么,你不是要‘舍生取义’么,好,我成全你。我要用万只蚂蚁啃你筋骨,噬你血肉,最终让你化作一具枯骨。”说罢,吩咐鬼魅戮门人取来饲养蚂蚁的罐子,直接摔碎在花寂熙身侧。随着罐子的破碎,万只蚂蚁如潮水般涌向花寂熙,通过伤口钻入肉里,沿着血液涌入筋脉。花寂熙筋断骨折,无法动弹,看着蚂蚁啃噬自己血肉。忍着这万蚁蚀骨之痛,虽叫声凄厉,心却道:“这躯体不过是一层衣裳,你们在怎么猖獗,也动不了我本尊。” 麻姑听着花寂熙阵阵惨叫声,心生不忍,用手驱赶蚂蚁道:“你们快快走开,你们这是在造业,会下地狱的。” 蚂蚁们似听懂了麻姑的话,从花寂熙的血肉、筋脉里钻了出来,又在母蚁的带领下离开了山洞。山神摇头叹道:“孩子,因为你的于心不忍,你救了这群本该毁灭的蚂蚁,就需替它们承受无尽业障;花寂熙也因你之故,少受这万蚁噬身之苦,成为‘义’仙后,威德会锐减一分。人类对‘私义’和‘大义’只怕会界线不清,奖赏不当。” 鬼魅戮众门人见万蚁离去,在泽凛的吩咐下,将花寂熙丢出了山洞。这山洞外,下着鹅毛大雪,花寂熙被冰寒彻骨的天气一击,顿觉昏昏沉沉。忽听一声音道:“花大哥,别睡,你的威德还不够。” 花寂熙陡然睁开双眼,心道自己必须动一动,否则会被掩埋在雪堆中死去。遂下颚触地,以头作为支撑,带动整个身子向前移去。 “不可以睡,不能睡,我的威德还不够。若这番睡去,众生便不能得到一个完整的‘义’。” 花寂熙凭着顽强的意志挨过了一天,然这第二日的雪下的更大了。麻姑埋怨上苍道:“天,你怎可这般残忍?”山神闻麻姑言,一阵失望,“孩子,遭多少罪,就成就多少威德。花寂熙虽因你而少受万蚁噬骨之苦,但这魔难怎能说减就减,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再次遭劫罢了。” 雪越来越大,花寂熙失了力气,无法在挪动身躯,瞬间被雪掩埋。麻姑欲将雪抛开,被山神制止。山神道:“心坚,万雪融;若旁人助,威德减,还需受难。”麻姑收回手,流着泪,在旁为花寂熙默默打气。 “花大哥,加油,日升(早上)已过。” “花大哥,加油,日中已过。” “花大哥,加油,日仄(下午)已过。” “花大哥,加油,黄昏到了。” …… “黄昏到了么?可我已到极限了啊!”花寂熙早已被冰雪冻得麻木,失了知觉,可一想到自己威德还不够,这最后一口气怎么也不愿咽下。不知过了多久,花寂熙模模糊糊中,忽闻一声音道:“义谓天下合宜之理,道谓天下通行之路,你的威德够了。” 花寂熙笑了,全身一松,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道(十) 鬼道(十) 天道(十一) 鬼道(十一) 鬼道(十一) 天道(十二) 鬼道(十二) 天道(十三) 鬼道(十四 天道(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