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之夏 01:未见之时(1) 南方的十月底,天气闷热,行道树也没有秋天的样子,全挂满了花。林复想起去年还和班上一个男生争论过这树是紫荆还是羊蹄甲,转眼间升学考试已经过去四个月了,时间过得真是快。 初中玩得不错的朋友考上了同一个高中,联系不能说不密切(尤其最近)。但也没有非要约时间一起上学的理由。林复一直刻意保持自己自在的上学节奏,也享受其中。偶尔林复起晚了才会碰到他。但今日,意外的,那个“玩得不错的朋友”也出现在车站。林复看了看表,看来那位朋友今天来早了。 旧友、粉色花瓣、秋天的热浪,排列在一起。林复看着头顶的羊蹄甲花苞,叹了口气,心情在可控范围起了波动。 平时陈越看到,绝对会拿他取笑。“花瓣和你很不搭,别牵强附会”之类的。可今天没有,林复见其异样,主动和他说话。 “你的签售会名额怎么样了,排名没有掉下来吧。” “就还是那样啊。选不上也正常,想去的人那么多。”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上周,陈越见到他再三叮嘱:找多点熟人帮我投票。每晚投票时间一到,微信电话、家里固话像个定时闹钟,扰得他作业都写不好。今天却这副富贵由命生死在天的样子,实在脱离常态。 所谓签售会,是学校联合那位少年作家“一剑破土”举办的类似粉丝见面会的东西。以此衍生,校学生会弄了个应援投票活动。个人为名义发布书评,投票排名前30的人就可以去到内场,和自己喜欢的作家亲密接触。作家的粉丝众多,学校几千号人大概有一半,竞争力显而易见。就像陈越说的,选不到也很正常。 但这话不应该出自他口中。初中开始,他就看那个作家的书,而且新书一出必买。报名了这个活动以后,一刻也不停地鼓动身边他认识的,甚至是刚认识的人一起帮他投票。每天都在消耗自己的人际关系,乐此不疲。还夸下海口:一定要得到前十,以彰显他对偶像的热爱。 一个上星期还在叫嚣自己要拿前十的家伙。这星期就马上改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在很难不在意。虽说年轻人的想法没有缘由。今天喜欢吃凤梨,明天可能就讨厌了。 不过林复不认为陈越是这样的人。 “喂,你没事吧?”林复淡淡的问了一句,陈越低头不语,像没听见, “干嘛了”他继续追问道 “没干嘛,就是觉得没劲” “这种话你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车来了,林复跟在其他人后面排队。 陈越看了他一眼,林复趁他发呆的时候滴了卡,故意怼了一句: “娇柔做作。” 陈越故作生气的样子让他无法理解,但肯定有要麻烦自己的事,林复觉得不应该继续纠缠。 车开了好一段路后,想法越来越多,敌不过自己好奇心的林复还是开口问了,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你也不会去到学校,对每个人都是这种表情吧。” 陈越没好气的抬头,回应道: “别摆这种让人火大的脸。” “是你先这样的。”林复锤了他一下,陈越装作提起他后衣领揍他的样子,但因为被提起衣领的林复看起来像幼猫,扑哧一声笑出来。 林复摇摇晃晃的捋好衣领,怨念的看着陈越说, “现在肯定说不了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再找时间吧。”林复看着车窗外,过了这个红灯,再转个弯就要到学校了。 “下午如何?”他们下车了,林复走得很快,陈越也加快脚步。 “下午我要跑步。” “你不是讨厌运动吗?” “我只是讨厌无氧运动而已” “行,那下午操场见。” 陈越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林复清楚地知道,即使他有多不高兴,遇到多无语的事情。也不是那种会把情绪摆出来的人。但他难以理解陈越的别扭。直接说不就好了,就算信了他的演技,只要自己不想,也完全可以不听他废话。林复心想。 脑子里一直在猜陈越要说什么,而且老师总是照念PPT和课本。他一整天的课都有点心不在焉。终于熬到了放学的时候,林复下课前就收拾好了书包,背上就走。他厌恶人多的地方,想着早点去兴许跑道上不会那么多人。 当然最后没能如意,公告栏前有两个高一的新生在贴海报。对面站着三个不知是高二还是高三的学姐,正用前辈的威严教育后生。五个人完完全全把走廊的过道堵住了。 林复很是后悔,早知道绕后面那条路走了。 “负责这一点点事情都做不好,连个海报都贴不稳。你们以后要怎么独当一面啊?”一个学姐指着海报耷拉下来的一角。 “画的也很粗劣。要是不明白怎么做的话,参考一下之前的学长学姐做的东西不就好了。” 林复等了一会,小声说了句:借过一下。从他们身边侧身经过的时候,学姐们看了一眼。他打了个冷战。 十月之夏 02:未见之时(2) 走过田径场,陈越已经坐在跑道边上,脖子上挂着汗巾,看起来像是刚上完体育课的样子。 “你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啊。”对方点头示意, “那你还跑吗?” “跑啊,如果你速度不快的话,” “我不想出太多汗。就保持匀速边跑边说吧。” “嗯嗯。” 即使是刚刚放学,天也已经变得有点暗了。操场上还有不少学生在跑步。速度都并不算快,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缓慢变换的天色里,他们俩也融进这个画面。林复觉得,如果不用谈事情,就这么跑,估计挺舒服的。 “怎么样,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算是麻烦。有件非常在意的事情。就是随便和你抱怨一下。” “……” “我觉得你挺善于倾听的。” “别恭维我了,说吧,感情问题我可帮不上你。” “喂,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啊?” “你少敏感。我才没这么八卦。” “好吧。那我就要开始说了。”陈越舔了舔嘴唇。 “你记不记得?我那个同桌辛可丽。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和我打招呼那个。” “记得。”林复的记忆被唤醒。他想起那天他们碰上一起吃午饭。那个女生走过来和陈越打招呼,还分了饼干给他们俩。 林复记得那个黄油饼干很好吃。 “我和那个女生的关系还行。她是我第一个同桌。不算很要好,但相处得挺融洽的....可惜她考完期中之后,和老师提出换座位,就调走了。” “你的苦恼不会就是因为被漂亮女生嫌弃,换了座位吧。” “唉,你听我说完。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好,你继续。” “要换位置这件事情,辛可丽有和我解释过。她说她近视加深,黑板看不清楚。” “嗯。”最后一排确实有点后,不过位置很隐蔽,倒方便了不想被老师打扰的人。林复想起每次去找陈越借课本,都能在后门看到他在看小说。 “我当时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如果我上课不戴眼镜也看不清黑板。她从来不戴,但用眼过度导致视力下降,无可厚非。我们都已经上高中了。” 林复发现陈越一门心思说,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没打断他。两个人继续在操场上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行进着。时常有路过的人看他们。林复觉得可能是嫌他们挡路,而且跑这么慢,想改为跑外道。 “我们挡到别人了,跑外道吧。” “你也太没自知之明了,帅哥。” “你接着说吧”林复白了他一眼。 “上周我们不是进行了体测吗?” 林复记得那天人好多,他体测完都差不多一点了。” “那时候,辛可丽和我一起去体检了。不是专门找我那种,只是我觉得早去的话会很多人,所以就特地晚去了,我留在教室里面看小说。她也刚好写完作业。顺路一起去了。”陈越顿了顿,说了那么久他有点口干舌燥。 “我们先去测了视力,那人少。” 林复点了点头。大部分近视的人都不喜欢被告知视力又加深的消息。有的人近视很深,不测,直接告诉医生自己的度数的情况也很常见。 “测视力的时候,我就站在她后面。铅字表上下层的字她基本都非常不确定。”他仿佛在留有重大悬念,直直看着林复。 “结果是4.2。” “嗯?”林复有些吃惊。 “她测出来的结果是4.2”陈越重复了一遍,继续说, “很奇怪吧。”陈越加快了脚步, “按一个普通人的程度来说,就算是再怎么样视力变差。也绝对不会差到一个星期。从可以坐最后一排看清楚字。到现在的4.2吧。” “的确是这样。”林复回答。 如果她原本视力就不好,还情有可原。但她不是一直都坐在最后一排吗? 陈越看出了林复的疑惑,继续说。 “她的的确确跟我说的情况是视力下降,这点绝不会错,是普通的近视。” “那她现在坐哪啊。” “4.2的话,也只能做最前面了吧” “这个慌也撒得太没有技术含量了。”陈越抱怨道,林复也觉得深有同感, “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自己呢,你有什么感觉吗?”可能是跑步速度不均匀,林复感觉有点喘气, “我其实没什么感觉,但关于她和他的新同桌荀致,今早,我有听见一些传闻。” 荀致这名字着实有些耳熟,但林复想不起来了。可能在什么地方听过,颁奖,发言…之类的。 “传言说她和她的新同桌。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关系…..也就是一些桃色绯闻。” “就算是不同寻常的关系,也没有非得坐到一起的理由吧。” “可不是吗。”陈越摇头,有些无奈, “好歹也等到投票结束了再提出换座位吧 “什么投票啊。” “签售会最后一轮的投票。”陈越将捻熟于心的消息和林越说了一遍, “签售会最后一轮投票角逐根据《文学周刊》的评比结果决定,由老师、领导还有部分学生代表来选择。组队参加,直接按班级小组划分。我们班的小组是按座位分的,辛可丽之前和我是同桌,所以我们原来在一个组。现在她调走了,我们组《文学周刊》的工作完全停滞了”陈越拿毛巾擦了擦鬓角的汗。 “她的存在如此重要吗。”林复觉得,说完全停滞,也显得太夸张了。 “她是我们班的宣委,非常擅长绘画,”陈越说道, “对周刊来说,插画和排版设计非常关键。我精心准备的内容加上她的绘画才能,双剑合璧,第一名没跑了。” “看来你对你自己也很自信。”林复应道,陈越没有理会,继续说: “我一直在想,如果真的如流言所说,她和荀致同学在交往,会不会是想利用她的绘画才能帮他。” 十月之夏 03:未见之时(3) 十月之夏 04:未见之时(4) 十月之夏 05:香草可可冰淇淋 陈越看了一眼林复, “休息会吧。我想吃点冰的。” 陈越知道林复向来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随便帮别人解决麻烦的处世之道。但这次自己找了麻烦还给林复添麻烦,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不待见甜食的陈越主动发出冰淇凌邀请。 他选了蜜瓜味的五羊,林复翻找了一下,没有栗子红豆了,随手拿了普通的三色冰淇凌。陈越先一步滴了他的校卡,林复清楚他的想法,也不说什么。 “你不觉得这个很腻吗。” 林复小心勺起粉色草莓味的那层, “不觉得。” 两个人若有所思,都安静的吃着。 陈跃瞥着林复一丝不苟的吃完草莓味,再把香草味和可可味混在一起吃掉,莫名焦躁。他也想自己把真相找出来,但是不凭靠林复的力量,自己便无从下手。 “你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 林复摇头, “没,我有个疑问。” “什么?”陈越疑惑的看着他。 “换座位的时间。” “期中考试之后老师允许大家可以申请换座位,除去最近周刊评比组队的特殊原因,其实换座位的时间很正常。” “可如果按照你之前的推论,他要帮荀致,不是应该更早吗,至少在公布《文学周报》评比之后就换了吧,拖到快截止才换,这也说不过去啊?” “你是在官网看到的截止日期吧,”陈越叹了口气。 “是啊。”林复回答,若不是陈越每天打电话给林复投票,他可能真的八百年不看一次学校官网。 “时间延期了,公告栏海报上的时间和网站上的时间不一样。” “大部分人看到的都是海报上的时间,很少人会像你真的打开学校通知,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的。”陈越解释道。 “有感觉被冒犯。”林复继续吃着混合的香草可可冰淇凌,面无表情。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辛可丽发现的。”陈越继续说。 “她在期中考试前一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说学校官网的时间和海报上的时间不一样,官网的时间是考完试的下个星期,就是十月的第二个星期。但海报上写的是十月第四个星期。” “然后学校就延期了?” “没那么简单,说来话长。” “她打电话给我的第二天,我就去问其他参加比赛的朋友了。他们都不知道,大家只留意了海报上的时间。和他们说了以后,我们一起去了学生会宣传部的活动室找负责的学姐,作为宣传委员,辛可丽那天也去了。” 那天—— 陈越,辛可丽还有几个陈越的朋友一起去了活动室。敲门,是一个挂着值日牌的女生开的门,看样子是个学姐,马尾梳得很高,裙子也改得很短,不过按照现在女孩子的喜好,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平时也有男生为了打篮球把长裤改成中裤。 那个学姐看到那么多人,表情还是一脸漠然:“有什么事吗。”陈跃觉得她有种莫名的气场,尽管他背后站了很多人。但一时半会也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接着,像收到信号,辛可丽非常礼貌的问了好。开场却相当直接, “学姐,请问可以再确定一下文学周报的截止时间吗?” 马尾学姐一脸不知所云, “海报上应该写得很清楚了吧。” “可是海报上的时间,和学校官网发布的时间不一样。请再确认一下吧。”辛可丽一脸恳切的递上了学校通知的复印件。” 马尾学姐的表情因为疑惑一下柔和起来, “这样啊。”她朝屋内叫了一句“小晴,你过来一下。” 然后转头对我们说: “我叫负责这个活动的学姐过来吧,你们和她说吧。” 接着,一位留着披肩长发的女生过来了,对马尾学姐小声说了什么,马尾学姐回到了屋内。 辛可丽又重复了刚刚说给马尾学姐的话,叫小晴的学姐听完,有些不耐烦。她没看接过来的复印件,说: “不可能。我们都是经过核查的。” “学姐,海报还贴在外面,去看看便知道是怎么样。”辛可丽也不可置否的样子。 最后很显然,那位学姐搞错了,陈跃、辛可丽一行人在活动室整整看着学姐们教训了新生好几分钟,结果是: “继续按照通知的时间。” …… “后来辛可丽作为宣传委员,没有确定好时间,挺自责的。和那位学姐理论无果,她自己去找负责宣传事务的美术老师问。因为辛可丽是美术生,常有参加美术特训,与老师的交情不错。据说负责的老师看到距离签售会举办时间还很长,当下就答应了。还说会多给些时间。”陈越回忆道。 “所以后来就延期了。”林复想起昨天在公告栏那换海报的同级生,同情了他们一番。 十月之夏 06:讨厌的季节 “我们组的周刊,我都是划水的,一晚上就做好了。” “你们当然可以,如果只是随便糊弄一份,多快都行。”但是对于陈越而言,那是需要投入时间和精力谨慎完成的东西。他没说出口,他觉得,也许对于林复来说,大部分事情都无所谓而且轻而易举。 “大概我了解了,所以是辛可丽主动去找老师商量了,改了时间,然后延期了。” “是的。” “如果是延期的话,那即使换了组,也没关系,反正还有不少时间准备。” “嗯” 陈越再次拿起那张座位表,喃喃念道。 “过桥抽板吗。” …… 第二天上学,林复没有再碰到陈越。他慢慢的在路上走着,难以避免的不停踩到地上的红花羊蹄甲,才几天,街上就已是另一番光景。秋天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有想象的这么执着,口口声声说喜欢秋天,现在却十分厌烦,每个季节都有让人留念的地方,同样的,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方也一并存在着。 林复这天到得很早,路过一楼的公告栏,他放缓脚步,慢悠悠的看着公告栏。签售会的官方海报和学生会制作的《文学周刊》评比海报贴在一起,相形见绌,林复的脑海里一下闪过这四个字。 “一剑破土”签售会投票最后一轮暨《文学周报》比赛 最后一轮的投票角逐签售会名额花落谁家? 截至日期:十月第四个星期 签售会主办方:广东省粤南市作家协会粤南文艺出版社日照中学 (疑问请咨询事务相关负责老师,以及签售会志愿服务队:日照中学学生会主席团) 海报绘制:日照中学学生会宣传部 这么多名头,学校也挺会帮自己宣传的。林复按习惯一个一个字看完,在心中谙道。 昨天他们把其余可能性排除后,留下的唯一结果:辛可丽是为了帮荀致所以撒的慌,而她的朋友芸香大概率是误会了陈越。他想起陈越垂头丧气的说“你说的对,真相无意义。”的样子,着实看着有点心酸。 而且意外的,他得出结论后,也丝毫没有畅快之感。 问题在哪里呢。林复看着海报上已经更改的日期,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完全是另一种走向了。他迅速的整理着脑子里的信息,心中升起两个疑团。 林复快步走向班级,把包放下,离早读开始还有十分钟,如果迅速一点,回来还能休息会,毕竟确认这点东西不需要多长时间。 他走到学生工作处的门口附近,外墙上悬挂了学生会人员的相关信息,林复一个一个字的看着,不久,他找到了自己内心所期待的那个名字。 果然。 …… 几天后…… 罕见的,陈越没再继续看他的小说了,在草稿纸上,画着《文学周刊》的排版。 “干劲不错嘛。”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越一转过头。 干净的白色短袖校服,过于白皙而显得不太健康的皮肤,那张引人注目的帅气脸庞和深邃双眼,陈越看到来人有点吃惊。 “你怎么过来了。” “你们班下节不是体育课吗,怎么那么多人。”林复想着他们班体育课,还有一周就要交周刊,陈越肯定会请假翘掉。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不少人在往他这看,有些尴尬。林复皱眉,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时候来。 “体育老师有事请假,变成自习课了。”陈越也发现大家在看他们,缩了缩脖子, “你太引入注意了…” “是你们班同学太大惊小怪了,出去说吧,我下节也是自习课。”林复摆弄了一下陈越桌子上还没开的燕塘甜牛奶。 “你要就喝吧,我嫌它太甜了。”陈越边说边收拾着桌上的书和周刊草图。 “不喝你还带。”林复放下它, “我今天喝过牛奶了。” “我妈非塞进我书包的。”陈越起身,顺手带上牛奶,递给林复。 “好吧,我觉得还挺好喝的。”林复接过,今天的第二瓶牛奶也准备入肚, “多谢款待。” 他们又来到了之前午休去的小地方,这次的竹架子上已经挂上棉被了。打了上课铃,居民区也随之变得安静,太阳晒在被子上,周围看起来暖洋洋的。 “你想说的是上周的事情吧。” 陈越坐在石凳上,率先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林复觉得他看起来沉稳了许多。古代人常常说一夜白头,林复觉得现在的陈越也有这种感觉,倒不是说变得多老,只是感觉,他似乎为此经过一些挣扎。最近处理文学周刊的事情,让他过于操劳了。 “对,确实是关于文学周刊的事情。”林复顿了顿, “现在你还想知道答案吗。” “我其实已经知道了。” 十月之夏 07:爱喝牛奶的侦探先生 极限与无意义 08:橘粉色天空下的交手(1) 极限与无意义 09:橘粉色天空下的交手(2) 林复顿了顿,为了避免与她对视,他把注意力放在辛可丽的格子发带上。 “首先,你去测视力的时候撒了谎。我认为要帮荀致的话这是多此一举的事情。你只是换个座位。一看就知道是撒谎的无谓举动。我不认为你有那么矫情,换个座位还弄得让对方心怀怨恨,一刀两断。所以你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林复继续说, “无非是想让陈越讨厌你、反感你。进而更加坐实:你是为了想和荀致坐。才花心思调的座位。而很显然,你单纯是要帮荀致的话。根本不必做这些想想就麻烦的步骤让林复这个旧同桌讨厌你。且不说,投票的这个机制。”辛可丽稍仰头看着林复,眯着眼,认真听着。 “倒不如说,你在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和荀致坐,去找学生会那群人理论时间,才会如此理直气壮。这样要更加合理吧。” “以上,是我对第一种猜测的否定。” “按照这样说,那我就没有和荀致坐的理由了。”辛可丽语速很慢,声音有点哑哑的,林复听了很久也不清楚她是高兴还是生气,是不屑还是真诚,不带感情色彩的说话,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是的,起初我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么,先让我把第二种情况说完整吧。” 辛可丽微笑着点点头。林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的第二种猜测。是我觉得最合理的一种猜测。” “请讲。” “荀致的影响力。会比陈越大一些吧。” “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辛可丽拨弄着自己的串珠手链。 “荀致是学生会副主席。过多一年,恐怕还会当上正主席。”林复发现自己又再陷入绕圈圈的谈话,辛可丽始终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我只是他的同桌。”辛可丽直直的盯着他,林复想,这个外表柔和平静的女生内心说不定正咬牙切齿呢。 “如果只是同桌的话,的确和你没关系。可是我不相信你没有注意到流言。如果流言所传你们在交往。和你的关系就大了。”林复也发出攻势, “和平淡无奇的高中男生传出绯闻,抑或是和时刻光芒万丈人缘又好的学生代表传出绯闻,这二者的区别,你比我清楚。”林复顿了顿,继续说。 “我大胆猜想,你应该在故意挑起流言吧。在最不可能最不应该换座位的时候换座位,坐在同级生里比较有名的人旁边,加上撒谎。流言现在愈演愈烈,也许正如你所愿。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这是我的结论。” “推理得很有道理噢。”辛可丽稍稍侧过脑袋,马尾和发带随之跳跃到肩上,一脸天真无害的样子,却已经摆出攻势,眼睛聚焦在某一点继续说。 “但林复同学有点中二啊,日常生活还是不要想太多。”辛可丽嘴角发出轻轻的冷哼, “陈越他没有影响力,这个说法本身就有问题。” “什么意思。”林复疑惑的看着她,有些始料未及。 “他已经变成篮球队的中锋了噢。”辛可丽继续笑着,在林复看来,那爽朗的笑容带有一丝嘲讽,就像插着手对他说:呵,这都不知道,你不是他朋友吗。 林复知道篮球队中锋意味着什么,影响力确实不小,但他的注意力完全偏离了这个结论。他认真回想,陈越,作为这个学校里最熟悉的人,自己和他居然从来没有谈论过近况或者社团活动之类的话题。居然不知道他选上高一级篮球队中锋,确实不太正常,林复自负的认为自己的观察力不应该落后到这个程度,开始绞劲脑汁。 运动的话题,也不是从来没聊过。 要在一样里找一样,即使是天赋异禀的人,也很难做到。但要说在熟悉的寻常里找不同寻常的地方,林复觉得,只要留心观察,无论怎么隐藏都很明显。回想起来,却完全没有一点细节,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度自我。 周三那天陈越和他去跑步前,好像上了体育课,所以说那天应该不是体育课,而是在自习课去篮球集训了吗。 辛可丽的话打断了他的头脑风暴。 “怎么样,小侦探,你的疑惑解决了吗。”她看林复不吱声,问了一句。 “我坚持我的观点,而且还没说完呢。”林复回过神,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与人抗衡的快感了,他嘴角渐渐上扬。 “还有一个关键点。” 傍晚的余晖映衬着林复狡黠的笑,天空已由橘粉色变成似幻似真的雾紫色,他觉得胜局已定。 极限与无意义 10:橘粉色天空下的交手(3) “你换座位还有芸香的缘故吧。我想,她应该也和你提起过她和陈越之间不同寻常的感情。” “即便陈越是我没料想到的篮球队中锋,身处流言顶峰的你,与他稍微亲密一点的互动,都应该会被人不断放大。”林复冷静地分析着,语言简短许多。这是棋盘上最后的将军了。 芸香和陈越的事情,他自己也是半蒙半猜的,但看辛可丽的表情,八九不离十。他显得有些急迫。从昨晚下定决心来找她问清楚开始,他就一直在想,要怎么组织语言把这一切合盘托出。怎么样才能把把自己分析的过程告诉辛可丽,降低她对自己防范心理。他的目的就是换取一个结果。他需要这个真相。如果不知道真相,他就连最后一点隐瞒陈越的底气都没有了。 “你会告诉陈越吗。你的推理。”辛可丽就这样看着他,她没再拨弄自己的串珠手链。转而将手紧紧的攥着,短短的指甲暗暗用力嵌着手心。林复悄悄撇着,发现她一下没了底气。语气柔和的说道, “我不会告诉他的。”林复转过头去看附近景色,一点点银白落在晴朗的夜空。 林复的脸,浅浅的隐没在逐渐变浓的暮色里。 辛可丽低下头, “我不能说你对了,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反驳你。”风轻轻的刮了起来, “我和荀致坐。确实是因为想要挑起流言。当然,荀致他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和陈越换位置,的确也是因为芸香。我不希望,陈越和我出现什么传言,芸香会很伤心的。”她看了看林复的眼色,继续说: “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要用撒谎来让陈越对我反感。这段时间,我刻意的让自己的传言肆意扩散。但陈越一直相信我,在外面不停帮我解释,甚至在微博上反驳其他人。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她耳边的碎发。轻轻的被风吹起来。眉眼在暮色里慢慢舒展,松了一口气。 林复有些意外。也许在他心里。辛可丽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任性妄为的反派角色。一个出于自己的目的自私自利、缺根筋又麻烦别人的家伙。他可以用尽全力将谎言击溃。但是意外的听到她的解释。他不由觉得心里发闷。 “你是去问了陈越才认真的找寻真相的,对么。” “是的。”林复点头。实际上除了帮陈越,他的内心也充斥着想要揭开谜底的冲动。但是这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他就此作罢。 四周已经亮起了路灯,他们俩的影子映在坡道上,片刻无言。 “对不起,”辛可丽摇了摇头。风将她的白色校服衬衫。吹出一条条褶皱。她窄小的肩膀,缩在一起,隐藏在灯光下。看起来已经不是今天刚见到的那副活泼、开朗的样子。 “我应该亲自向陈越道歉。但我没有办法和他说明这一切。” “你因为陈越。所以向我讨要真相。我这样做也有我的原因。你可以理解吗” “实话说,不太能。”林复不想探听别人的隐私,也不希望听到的是这样的真相。现在的他完全陷入两难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把真相告诉陈越。或者说,他究竟应不应该告诉陈越。让他知道这件事,可以预见的,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改变。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辛可丽。他也许还会多想。林复无法理解辛可丽的用意。但他又完全能理解,不得已的时候、需要撒谎的时候,余下的解释和真相真真切切的只会让当事者更加难受。 “关于今天的谈话,我不会和他说的。”林复背过了身,侧后方的路灯晃得他头晕目眩, “陈越那边我会合理的解释给他听,你放心吧。” “谢谢你。”辛可丽拨了拨额前的刘海, “我是时候该回去了。” “嗯,我也走了。” “林复,”他正欲转身,那声音叫住他。 “…今天我们的谈话,可能会让你陷于流言中噢。”辛可丽把头微微上仰,认真的看着他,湖水般的眼睛里好像也映上了夜空星辰,她轻轻的笑了。 “我完全不介意这种东西。”林复背过身,垂下目光,评鉴着她刚刚露出的笑颜,嘴角不自觉上扬,松了口气,径直往回家的方向走。 极限与无意义 11:柔软的刺猬 ……于是就有了几天后他来找陈越的事情。 林复想,也许女生天生就擅长赋予男生一种更自信,更强大的错觉,他和辛可丽说“会合理解释”的时候信誓旦旦。现在执行起来,却要比想象之中困难许多。好在,辛可丽的朋友芸香似乎已经对陈越说明了“真相”。 他做事看不惯得体或圆滑的一套规矩,只信奉低调,但为人,他心里始终有衡量的标准。替别人决断事情,明显在标准以外,是可耻的、不合常理的。他现在违背了自己的标准,剥夺陈越的知情权,牵强出一个解释。这使他不能心安。可矛盾的是,因为这件事他反复思索,瞻前顾后,反而比往日轻松,他更倾向于不心安,感觉自己也成了为琐事烦恼的一员,倒和普通的高中生贴切许多。 陈越看不出林复的异样,丝毫没有怀疑这位热衷于真相和牛奶的朋友。林复并非对他突然当机的观察力没有任何察觉。但不习惯撒谎的他现在除了心虚,不想再管其他小事。 “我想请她喝东西赔罪。” “随便你。” “你也来啊,请你吃蛋糕”陈越看了看他, “你前几天是不是找辛可丽确认了,才来找我说的。” “这你也知道。”林复干笑,心里名叫“心虚”窗子,猝不及防被凿开一个洞。 “麻烦你帮我了。”陈越嘿嘿笑着,他没有料到林复这小子为了帮自己会亲自给自己找麻烦, “是我前桌今早告诉我的。” 林复刚想说,你前桌也管太宽了。忽然想起,前几天,他去找辛可丽时,她预言的:会有关于我们的传言。当时他还没在意,以为是辛可丽气不过,为了捉弄他胡说的玩笑话。真实的印证到自己身上,他反而有点懵。 “不会吧,我有什么可被传的啊。”一时间,林复觉得他的低调信念岌岌可危。 “你可能不知道你已经被女生划为冰山帅哥了,光芒四射啊。” “无语。”听到陈越这样说,他丝毫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担心,现在发生的事都在违背他最初的愿望,日后恐怕更多的麻烦会找上自己。 “有什么无语的,这说明你人气高。” “……” “太好了,你声名在外,我也能借着,沾染你些许光辉。” “现在说这种话了,你当上篮球队中锋时怎么不说。”林复有些不悦。 “篮球中锋,对你来说又算得什么。你根本不屑一顾的东西。”陈越回道。 “我没说过。”林复冷眼看他,继续回道, “你今天吃错什么药,非说这些冷嘲热讽的鬼话。” “不只是今天,我一直都很反感你这种态度,对所有事都无所谓,都有意避开。”陈越冷笑,回道: “这样就能体现出高人一等了是吧。” “我没有故意显摆的意思,是你曲解我!”林复厉声回道。 “那么请你在我面前不要表现出这种态度。就当我小肚鸡肠吧,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 “好,书还你,也请你不要一直酸言酸语。”林复也刻意加上了请字,把书拍在他胸口,一走了之。 林复和陈越两人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对话就像赌气的小学生,幼稚可笑。但这场对话在这个时期似乎是必须的。林复清楚,陈越常用外在表现出来的自负掩盖自己不自信的一面。但戳破别人的心事是罪过,他从不正面指出陈越的认识偏差,也不谈自己的看法。男生之间表面上互相夸赞,总有些奇怪。 他内心其实很佩服陈越,行动力、毅力和观察力,无论哪个品质单独拿出来都让他叹为观止。是他过于严苛,不断的压抑和否定自己,所以才无法意识到这些优点。他帮不了他,只能借由冲动的对话让他抒发。 但他也清楚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对,从他对陈越撒谎开始就不对。如果更往前推,也许从他去找辛可丽寻求“真相”这一步就已经走错了。假如陈越知道他自作聪明去找辛可丽对质,且隐瞒真相,那么也许他真的会觉得自己瞧不起他,继续否定自己了,他当真后悔。 20:05,林复依然维持着四十分钟前的那个姿势:他躺在床上,直直的看着头顶的LED灯管。他想,按照这个时间,陈越早该打过来提醒他投票了。偶尔林复写作业手机静音不会注意到微信,所以陈越工作日一般直接打固话。他静静的听着,今天家里尤为安静。合上眼,用力感受着,似乎非要从这种宁静中揪出什么动静来。 他数着,过了40秒,电话响了。 极限与无意义 12:隐藏关系 极限与无意义 13:转角的少女(1) 桌上的什果松饼已经被干掉半盘,辛可丽快步走回来。 “怎么啦,你脸色不太好。”芸香边问,边用叉子插起一块黄桃。 林复看着,那块沾了卡仕达酱的黄桃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这种季节是产黄桃的时候吗,他细想着,喝了一小口香草拿铁。 “我没事啦,是家里的电话。”辛可丽笑了笑,坐回了位置上, “可能是今天数学化学课连着上,太累了。” “对啊,我也觉得超累。”芸香点头 大家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之后的话题都围绕着其他地方,大家没再把注意力放在辛可丽身上。 …… 喝罢,时间已经六点半有多。大家下了楼,互相道别,准备回家。林复、陈越和辛可丽同路,都是坐的同一趟公交车。芸香则是由家人开车接她回家。 “真的不用送你们回家吗?坐得下噢。”芸香坐在车上,放下车窗对他们挥手。 “不用啦。我们三个刚好顺路可以一起搭车,你到家了发信息。”陈越回应道,辛可丽和林复也相继挥手作别。 三人走到在公车站,这趟车次很多,估计也不用等多长时间。陈越担心冷落了辛可丽,首先引出话题: “今天不用去晚修吗?” “我请假了。时间有点晚,我想着今天还是回家吧”。辛可丽回复道。 之后她一直低头看手机,两个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敲击,发着大段的文字,看起来很忙,陈越没再打扰她。转而和林复瞎聊游戏的东西。 没过多久,公交车摇摇晃晃的来了。 上车后陈越刚好占到了座位。他眼神示意,询问辛可丽要不要坐?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整辆车上塞满了人,稍微挪动一下都有点困难。她回绝了,站在林复旁边。 车上人声嘈杂,又挤又热,林复意识游离的看着窗外划过的夜色。两人一路无言。到了中山公园站的时候,辛可丽按了下车的铃。转头轻轻对林复说了一句。 “我先回去咯。” “嗯,注意安全。”林复没有想到她下车前会打招呼,但还是礼貌的回复了。 之后,过了几分钟,陈越和林复也下车。他问林复要不要去自己家里玩,但林复以作业太多回绝了。 今天放学和他一组的值日生估计是忘记值日了,结果他一个人弄完了教室的卫生。之后急急忙忙的,就和他们去咖啡馆了。他实在有点累,玩不动了·。 书包的重量比往日更甚,他一步接着一步,今天走的尤其慢。刚准备按电梯,手机震了一震。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无奈的接了。 “小复,你走到哪了呀?帮我带一瓶酱油回来呗。” 纵然心中不情不愿,他也只能折返到小区门口的那家超市。 总算买到了酱油。他走在小区门口的路上,步伐愈发沉重。 他抬头,天空中泛着异样的红色,布满了乌云,阴沉沉的。风呼呼地把叶子往另一边吹,窗户开合的声音,铁皮遮阳板吹翻的声音,一呼百应。屋子连接天空的地方,黑压压的积了一片,上方却是亮的,显得更加诡谲。 林复想着,这天看来要下雨,走快了许多。正抬头看时,却瞥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复停下脚步,仔细看着。 要不是刚刚见过,她又恰巧背着斜挎着的黑色挎包。他真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的那个人是她。 她身着他们学校的校服,头发散披着。白皙的手上绑着绷带,渗出点点血红。和异样的猩红色天空融合交织在一起。 林复的脑海中重复出现着不同的情绪和疑惑。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带着伤的原因,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一滴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身上,过了几秒,天上坠落无数雨点,这场倾盆大雨毫无预料的降落在这座小城里。 眼前因为猛烈的雨水,雾蒙蒙的一片。待林复回过神,她已经不见了。 酸奶酪与紫花苜蓿 14:转角的少女(2) “就买瓶酱油怎么那么久啊”他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他把酱油放在桌上。 “下雨路上耽搁了,我去洗澡。你们先吃” 热水一遍一遍的冲刷着他的身子,林复的疲惫减少许多,回想着刚刚看见的一切,那些非常不真实的一切。她是辛可丽吗,他兀自想着,头暗暗的疼了起来,估计要感冒了。 看到那幕之后,因为担心她遇到危险,林复沿着她出现的地方,在雨中往返寻找:披着头发,绑着绷带的受伤她,他从下车的那个站一直找到上一个站。 但那个身影,始终再没看到。 这一个澡他感觉自己洗了好久好久,昏昏沉沉的。 他吃过晚饭,接了陈越的电话,吃了药便睡了。身体上的难受,让他暂时放下了辛可丽的事情。他决定明天亲自去问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躺在床上,回忆着,她身边没有其他人,好像也没带伞,就这么散披着头发,估计也得感冒;雨那么大,落下来,碰到伤口,很疼吧……慢慢的,药效起了作用,林复跌入了睡梦中。 “你变得那么爱上学了,”一大早,他又碰到了陈越,不一样的是,这次是他起晚了。 “发烧还上学……” “要是请假,到时笔记功课都要借别人的温习,很麻烦。”林复把额头上的退热贴撕下来,丢进路旁的垃圾桶。 “你可以借我的啊。” “噢?原来你读书的吗。” “切。” 走到林复他们班门口,准备道别时,陈越转过身: “你真的不要紧吧”陈越插着腰,林复觉得他这样怪好笑的, “我不介意你中午帮我打饭。” “当然没问题!”陈越拍了一下他肩膀,回了他自己班上。 到了中午的饭点,林复去陈越班上找他吃饭。但他不在,林复想,这家伙估计真的去帮自己打饭去了。他站在五班门口外面。靠着栏杆。 头痛让他坐立不安,一阵一阵的。他摸了一下脖子。温度比早上出门时还高了不少,估计现在的状况比早上更严重。 林复发烧除了头疼没有其他的感受,说疲惫也还好,但一直以来,他都只能依据体温变高来判断到了什么程度。 他掏出口袋里的两颗泰诺,准备塞入口中。 忽然辛可丽出现在他面前,还是用熟悉的红色格子发带扎着马尾。林复看见她有点恍惚。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一幕,还有一头热的冲入瓢泼大雨里的自己。 这些事很难说得上是寻常。 辛可丽向他走近,站在他面前。昨晚遇到的事一点痕迹也没有落在她身上。 林复想,可能她手上还有伤,但大概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他犹豫着要不要问,辛可丽先开了口。 “我听陈越说你病了,没事吧?” 她一脸热心关心起自己,林复觉得也应该问候一下她的伤势,但对方没有提起,他也不好开口。 “没事,小问题。就是普通的发烧。” “你的脸有点红诶。” 辛可丽突然将手伸过来。捋起他额前的碎发,手背轻轻的贴在林复的额头上,冰冰的。林复有些不好意思,眼帘垂着,脸更红了。 “我没事。”柔软的手就这样停在他额头,那双眼睛里的湖水泛出粼粼波光,半晌,她才把手放下。林复失了神, “好烫,去校医室躺一……” 辛可丽还没有说完话。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把将她的手握住。 “嗯?” 这个举动似乎将她吓了一跳。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你的手。”林复轻轻握住辛可丽的手腕。那是白皙的、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腕。 不是昨晚他看见的, 灼眼的、包着绷带的、渗着猩红血色的手腕。 没有疤痕。 辛可丽用力抽回手,林复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背撞到后面的栏杆。 “昨晚你直接回家了吗”不过片刻,本来对发烧不敏感的他,此刻略显虚弱,喘着气,歪倒着靠在栏杆上,沙哑的声音朝辛可丽的方向质问。 “是的,我直接回家了。”辛可丽回复道。还是那样的,没有什么感情的语气。 林复看着辛可丽,她眼睛里碧蓝的湖水。此刻正汹涌的朝他涌来,散发热气的滚烫的将他淹没。 他忽然觉得难以呼吸,意识慢慢的淡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