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葬山书院的后殿里。
虽然十一余年过去了，但是并没有在身上留下岁月痕迹的安修，正在书斋里挑灯安静读书……
犹如如刚刚来葬山时般。
依旧是文相境。
但是。
谁都不敢将安修当成文相看待。
且不说安修门下弟子，封青岩为古来今往第一虚圣，天下无人能及，颜山和赫连山皆晋封为最年轻大儒，牧雨亦证得了女子第一琴君之位。
周昌、戎韬、虞渊、梅兰等书院弟子。
不是名传天下的文相，就是名动四方的书相、画相，更是只差一步便可晋封为大儒，或是证得棋君、琴君之位……
即使身为大儒的东楼晦，作为安修的老师，渐渐地，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如自己的弟子。
可是他是大贤啊。
最主要的是。
安修给人越来越深不可测的感觉，让人根本无法看得透。
东楼晦不止一次对自己的弟子说，不需要压制境界，该突破就突破。毕竟文相的底蕴再如何深厚，依旧只是文相……
不论是看待问题，还是对圣道的感悟，文相都不及大儒。
尽管他只是普通大贤，但依旧是站在周天下最高处的大贤。
这数年来。
东楼晦就不再劝说了。
因为就连他都看不透自己的弟子了。
安修只是笑笑不语。
渐渐地。
于是他知道。
自己怕是不及自己的弟子了。
安修给他的感觉，似乎安修才是大贤，他只是大儒而已。
这是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但是在面对安修时，东楼晦的确生出如此感觉。
一夜便可晋封为大贤。
其实，并不止东楼晦在期待安修突破，就连儒教中不少人都在期待。甚至说，整个周天下都在等着安修破境……
不过他并不苦恼，反而十分高兴，认为安修突破了，必定会名震天下。
如他般。
所以他们只是好奇，安修会在何时破境……
当然，亦有一些人并不看好安修，认为安修的成圣之路早已经断了。
一夜之间从文相破境为大贤，发生在安修身上并不奇怪。
这是天下大多数人的共识。
其门下弟子赫连山，都已经晋封为大儒了。
颜山刚回西域还没有几天，晋封为大儒的消息，只是在葬山书院和儒教中传开。
要不然。
为何到现在还不破境？
虽然颜山比赫连山大了两岁，但亦不过是而立之年了。
自从诸圣归隐后。
但是传开的速度很快。
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传遍整个天下。
葬山书院却出了赫连山和颜山，这两座让天下震惊的大山。
所以，连门下弟子都晋封为大儒，安修却还没有晋封为大儒，不少一直不爽以及看不惯安修的人，就笑话说葬山书院先生不如弟子……
天下间哪有如此年轻的大儒？
但是。
自然是希望自己教出来的弟子，将来胜过自己。
倘若弟子不如先生，一代代传下去？
这些话传到安修耳里，便笑道：“先生不如弟子，不正是师者所求？”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他并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以他的心境，根本不会去注意这些话，他只会注意自己应该要注意……
圣道岂不是完了？
不过。
安修的目标，乃是成圣。
在封青岩未出现之前，他的人生终极目标便是成圣。即使世间不可再成圣，亦要开辟出一条成圣之路来……
例如成圣！
不错。
所以。
他并不急着晋封为大儒。
虽然开辟成圣之路，无比艰难，乃至是不可能。
但是初心不变。
所以境界不磨透，他不会破境。
倘若他想晋封为大贤，只需要一夜就可以做到了。但文相之境，他还没有彻底磨透，总感觉有差些什么……
他需要将成圣之路上的每一个境界，都要磨透了。
只要磨透了，方能知道成圣之路哪里出错了，而自己又应该如何做，才可绕开错误……
他只是在安心的读书，什么都不去想，也不会去想什么成圣，什么磨透每一个境界……
人只要想多了。
书斋里。
安修并没有去思索，或者寻找差了什么。
“弟子封青岩，拜见老师，老师安好？”
不知何时。
最后什么都不可能做成。
所以，他不会去乱想什么，不会像封青岩那样，整天想来想去。
“还请老师责罚。”
封青岩行礼。
书院后殿的门外，响起了封青岩的声音。
正在专心读书的安修闻言，就立即放下书卷，微笑站起来走出书斋，快步来到后殿的门外，看着伫立在台阶下的弟子，就笑道：“终于知道回来了？”
“弟子甘愿领罚。”
封青岩行礼道。
“平安回来便好。”
安修走下台阶，打量着面貌不变的封青岩，道：“不过，你外出游历将近四年了，却没有半点音讯传回，倒是让众多师生担心，是应该责罚……”
封青岩微笑道。
“青岩回来了？”
“那，便罚你最少留在书院三天吧。”安修沉吟一下道，“可是能够做到？”
“弟子能够做到。”
封青岩转身行礼，对东楼晦颇为亲切。
“青岩，你这三四年，都去哪里游历了？为何没有半点音讯传回啊？你老师可是十分担心啊。”东楼晦走过来道，上下打量着封青岩，“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年轻，倒是风采更胜往前了。不过，青岩你小小年纪，怎么眼里没有半点朝气？”
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正是安修的老师东楼晦，出现在后殿看到封青岩后，显得惊喜而激动，道：“哈哈，青岩你终于回来了。”
“青岩拜见夫子。”
“快进来。”
东楼晦没有说下去，拉着封青岩的手就往后殿里走去，还不忘扭头吩咐道：“知守，快去煮茶，啊，不对，是煮酒，煮一壶青梅洒来。今晚，老师要与青岩共饮，不醉不方休……”
虽然封青岩的眼睛十分清明，犹如星空般深邃。但是，总透着两分的沧桑，犹如看透人生百态的老人般。
封青岩笑笑不说话。
他蓦然一笑，就去煮酒了。
青梅酒。
安修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老师与自己的弟子，这……
不过。
“苦陀天，我倒是知道，但是苦磨天……”
东楼晦摇了摇，惊叹不已，便道：“或许整个周天下都没有人知道，在苦陀天的尽头，还隐藏着一个苦磨天。天下之大之奇，真是出乎世人的意料啊。”
在喝酒中，东楼晦便忍不住询问了，封青岩将近四年的游历。
除了一些暂时不能说的，封青岩基本都说了。
安修有些诧异问。
“这个，我猜测是有天外之人，在魔族身上做了某种试验。”封青岩沉吟一下道，“这个试验，有可能关于长生……”
封青岩点点头。
“青岩，那魔族身上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弟子不知道。”封青岩道，“但长寿却有，苦磨天的魔族，寿命较我周天下长。特别是魔王境的魔族，可活数百上千岁……”
“这的确长寿。”
“长生？”
安修皱着眉头，摇摇头道：“真的有长生吗？”
而且，能够活到两百余岁的大贤，还是比较少。
“奇怪了，颜山那小子，怎么亦跑到苦陀天去了？唉，若不是运气好，以及遇到你，怕是回不来了。”东楼晦道，接着上下打量封青岩，“对了，赫连山和颜山都已经晋封为大儒了，怎么你还是文相？你不会像你老师那样，压制着不破境吧？”
东楼晦点头。
周天下的大贤，不过比普通人的寿命长一些而已。但是，却达不到数百上千岁，最多就活两百余岁。
“大儒亦可。”
“而且，大儒的目光，比文相的目光，更为正确，可以少走些弯路。”
这时东楼晦看了一眼安修，就忍不住劝说起来，“其实，有一定的底蕴就够了，当你晋封为大儒后，便会发现世界变得不一样，思维方式亦会变得不一样。”
“圣道的积累，不是只有文相方可。”
“老师，夫子表面是在说我，其实是在劝说老师。”
封青岩笑道。
安修闻言只是微笑不语。
而封青岩听了之后，只是看向老师安修。
东楼晦无奈道。
“啊——”
安修微微愕然，便看向东楼晦。
“我就是说你，你老师，我已经管不了了。”
安修道。
“难道老师是想一步成圣？”
封青岩愣了一下，但却看向安修道：“那老师为何还不破境呢？弟子已经感受到，老师足以比肩大贤了。”
“老师只是文相。”
“唉，你们……”
东楼晦指了指安修和封青岩，无奈摇头。
封青岩有些惊讶道。
“你想什么呢？这个天下，哪有什么一步成圣？”安修道，“只是老师隐约感受到，境界还有些不够圆满而已。待老师的境界圆满了，自然会自行破境……”
三人只饮了一坛三斤装的青梅酒而已。
谁都没有醉。
眨眼间。
一夜就过去了。
作为虚圣唯一门客的江山，见到君上终于回来了，不由激动喜极而泣。
“山，拜见君上。”
这点酒，根本无法让他们醉……
在天色未亮将亮时，封青岩便回到虚圣府，并没有惊动多少人。
封青岩上前扶起道。
这数年来，一直都是江山在打理虚圣府，可谓是尽心尽力，让虚圣府名震天下……
江山恭敬行礼。
“江先生快快请起，这数年辛苦江先生了。”
但是。
在他不在的时候。
倘若不是有江山尽力打理，恐怕虚圣府还真无法在天下，拥有巨大的威望。毕竟，虚圣府是虚圣府，并不等于封青岩本身……
尽管虚圣府代表着封青岩。
但是。
若是没有江山。
虚圣府还真不是什么，根本无法号令天下。
现在的虚圣府，可有号令天下的力量，一切皆因有江山的存在。当然，这自然不会只是江山一人之功，毕竟虚圣府后，不仅有葬山书院，还有儒教，以及封青岩……
封青岩看了看便惊讶道。
其实，封青岩从苦磨天回来，还真的挺惊讶。
虚圣府还真的只是一座空有荣誉，却没有实力，以及号令天下的吉祥物而已。
“数年不见，想不到江先生已证得琴君之位。”
江山的琴道天赋。
虽然还算出色，但绝对不是顶尖，根本无法与牧雨和方忘相比。但是，江山似乎得到了虚圣府的运气加持般，竟然证得了琴君之位，让封青岩颇有些惊讶。
先是颜山晋封为大儒，接着就是赫连山和牧雨晋封为大儒或证得琴君之位。
现在又是江山证得琴君之位。
江山与封青岩交谈一阵后，便立即离开，以免打扰到君上休息。尽管，他有很多事情需要禀报，但并不是现在……
封青岩洗漱后，天色就已经亮了。
在他看来。
江山要证得琴君之位，起码需要十余年，乃至是二十年的时间。
封青岩出现在曾经晨读所在的山头上。
他，多年后，充满古老韵味的诵读声，再次在葬山响起……
太阳正从东边缓缓升起。
此刻。
从山上传下来的诵读声，犹如穿越了远古时空般，散发着让人无法言喻的韵味，从天地响起……
更在他们心里响起。
当他的诵读声响起后。
葬山下，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整个人犹如被定住般。
现在书院里的学子，几乎都没有见过封青岩，只是听其名，却不见其人……
所以。
葬山书院已经收了十一届的学子。
而真正认识封青岩的学子，早已经离开书院了。
但是，葬山书院里的不少教谕、教习，却知道是封青岩回来了。
他们听到熟悉中，却更有韵味的诵读声后，就猛然站起来，激动冲出房子，急匆匆往山头飞掠而去。
他们并不知道。
这诵读声，乃是葬山书院的大师兄。
不少人却听出了封青岩的声音。
“这是封圣的诵读声，一定是封圣回来了。”
封青岩回来了。
在亳城里。
“封圣回来了。”
亳城立即轰动起来。
不少文人或学子，乃至是百姓，听到充满韵味的诵读声后，都兴奋和激动往葬山看去。
“封圣回来了。”
葬山书院的学子，终于知道诵读声出于何人。
片刻后。
不是亳城之人，无法理解亳城文人或百姓的激动……
如此韵味的诵读，怪不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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