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误长生 德顺二十七年,皇帝驾崩,太子未立,朝廷动荡。 数日后,二皇子公开谋反篡位,三皇子在百官响应下领兵平反。 德顺二十八年,二皇子楚潇一派被诛于彼南山,三皇子楚岑即位,改国号为天治。 皇宫中,宫人们提着红灯笼往来不绝,宝华殿里歌舞升平,庆祝着新帝的登基。 整个皇宫,唯有处在一隅的烟兰宫,与这片喜乐之景格格不入…… 烟兰宫内,一片黑暗。楚烟蜷缩在床角,眼神呆滞,定定地看着映着红光的窗户。 许久,楚烟突然猛地闭了眼,如水的记忆涌入脑海…… 楚烟的母亲只是先皇后梅氏身边的一个小婢女,被醉酒后的皇帝宠幸,怀上了楚烟,却始终没名没分,甘做婢女。 后来,先皇后梅氏病逝,楚烟的母亲惦念梅氏的恩情,随梅氏一起去了,留下了不到三岁的楚烟。 楚烟虽然有个公主的身份,却从未被当做公主来对待。她没有父皇母后的疼爱,没有显赫的外祖撑腰,每天过得与宫女没什么区别。楚烟一直觉得,自己这一生,也就只能如尘埃一般存活在这宫中了。 十三岁那年,楚烟被带到了皇后吴氏面前。 “你多大了?” “十……十三” “以后,烟儿便与倩儿、岑儿共吃住吧。” 楚烟住进了大大的烟兰宫,有了数不尽的衣服首饰。她本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幸得皇后恩惠,此后便可百岁无忧,殊不知,皇后不过是在培养一颗棋子。 当时年少,楚烟并未看出皇后伪善外表下淬了毒的心。 皇后利用楚烟作陪衬,为楚倩赢得了好名声,又诱楚烟入局,使她迷上文伯侯世子文梓,做出不少出格之事,惹得皇上不喜、太后烦厌,京城上下,无一人不对这位五公主鄙夷至极,坊间皆唱:皇四公主才如泉,婢生五女莽如虎。 后来,皇上驾崩,二皇子楚潇与三皇子楚岑夺权局势无比猛烈。皇后告诉楚烟,若她愿深入二皇子阵营,作为内奸,替三皇子传递情报,她便可嫁给文梓。楚烟脑海中闪过那个不染纤尘的男子,他丰神俊朗,只一笑便令人忘忧,只一笑便让佳人芳心暗许…… 楚烟按照皇后的指示,设法让楚潇阵中的大将军宸越爱上了自己。宸越教她写字,授她武功,赠她短匕…… 而自己又是怎么对宸越的呢?是在他饭食内下毒,使他功力日日削减,还是仿他字迹改军策,害的无数兵士灰飞烟灭?亦或是喝下堕胎药,让他不得不留下照顾自己而贻误战机?还是最后把他引入紫竹林,害他万箭穿心而死? 犹记当日,紫竹林内—— 无数箭雨朝两人射来,宸越想也不想,便将楚烟护于身后,独挡飞叶般的利箭。宸越中毒已深,功力早已消散的寥寥无几,利箭不负众望地刺穿了他的身体…… “宸越!宸越!你别死!别死……”当看到那平日里在军阵中来去自如、意气风发的宸小将军终于不再掩饰虚弱,如纸片一般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刹,楚烟的心似深深沉入了谷底。 她一向认为自己定力过人,始终秉持初心甘心在楚潇营中为暗线,其实她一开始就败了。 她以为自己将那一碗碗精心煎熬的汤药倒去,就能忘却宸越罔顾军情后对自己无微不至的贴身照料;她以为自己每夜爱抚一遍文梓与自己的定情玉佩,就能忘却宸越舍生忘死从皇宫里抢回的母亲遗物。 她问过楚岑,楚岑明明说过不会杀死宸越的,为什么,为什么…… 楚烟脸色惨白,疯了一样用手去堵宸越身上的血口子,她亲眼看着宸越的眼神渐渐涣散,但那唯一聚焦的一点中仅存着她。 楚岑慢慢走向两人:“四妹,这些日子里,委屈你了,你做得很好!待本王登基后,重重有赏!” 楚烟听后,并无半点喜悦。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宸越的眼神逐渐清明,他依旧如平日一般,柔柔地注视着楚烟,眼里既无责备,也无悲痛。楚烟惊醒:“你……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宸越不应,只是微微抬手,拭去了楚烟鼻尖一滴清泪。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楚烟崩溃了,泪水止不住地流。 宸越终于开口:“以后,吃不到烟儿做的梅花糕了……” “公主,保重……臣,不能再护着你了……” 楚烟从过往记忆中回过神,睁开眼,眼底竟是湿润一片。她拿起宸越曾经赠的那把短匕,仔细端详。从前,她得了,便只将它扔在一边,她怕,她怕自己终会沉沦于这片海,却未曾想,自己早就把宸越放在心上了。 楚烟翻转着匕首,反反复复地摸索着,她在匕把底端摸到异样,底端,竟赫然刻着一个“烟”字。楚烟的心,又忍不住抽痛起来…… 待楚烟将目光从匕首上收回,她心里,也暗下了一个决定。 楚岑登基后,把该杀的人都杀了,该赏的人都赏了,唯独留下楚烟,不奖不罚,任由楚烟浑浑噩噩地回到烟兰宫。 楚烟这几日,在烟兰宫内想明白了许多。楚烟知道的太多了,皇后吴灵秀与三皇子逼宫嫁祸给二皇子,丞相买通人脉、暗杀忠志之士……每一条,说出去,都可让着新帝跌入谷底。 大概那日紫竹林内,楚岑就想把楚烟一并除去。 黑夜中,楚烟的一抹渗人的冷笑,融在了夜色里…… 忽然,破落的宫门被推开,走入一串串金光闪闪的宫人,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高昂着头,如同一只傲慢的金丝雀。楚烟被这突然迸进的光照的不适,微微别过脸。 “妹妹,今日是皇兄登基的日子,我特地来送你一程!”为首的女子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眼底满是狠毒。 楚烟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埋头借着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缓缓道:“你想怎样。”眼里波澜不惊。 华衣女子似有些恼楚烟的平淡,声音越发尖怪:“都快死了,还摆出这等恶心做派!” “我念我们姐妹一场,特地来知会你一声,皇兄登基后,为我和文梓赐了婚,日子就定在月底,而你,皇兄已经以勾结二皇子党之名将你定了罪。” “楚烟,你是不是很不甘啊,明明上刀山下火海的那个人是你,可你却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哈哈哈哈……” 楚倩狂妄的笑声久久不息,楚烟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皇姐。 楚倩自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皇后嫡出,身份尊贵无比,但,她不漂亮。 她生来便长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放在人海里顷刻便被忘了,纵使涂脂抹粉,也不会让人有一丝惊艳。 楚倩从小就极其厌恶长相美艳的女子,面容姣好的也不喜。 楚烟刚被皇后带入长乐宫时,引起了不小的躁动。宫人们见了她的容颜,都惊叹不已:楚烟身量虽小,但眉眼却像画出来的般精致,面色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黯淡,但却难压那股倾城气。 最奇人的是,第一眼看见楚烟的人,都会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意暗暗钻入心底,难揪其出,就像冬日的墨梅香,迷人心扉。 楚烟初到时,楚倩气得发狂,像个泼妇一样大骂楚烟,皇后大怒,命楚倩面壁思过。后来的楚倩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楚烟百般疼爱,天天一副慈姐的样子,博得了不少好声名。现在想来,初遇时那番辱骂才是真话吧。 楚烟理了理发丝,站起身。她看到宫女端来了毒酒、匕首和白绫。 楚倩道:“皇兄仁慈,准许你选择死法。” 楚烟冷笑,眼底透着寒光:“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吗。”声音如碎冰,冷意直入骨髓。 楚倩无缘无故心里发毛,道:“你选吧!” 楚烟凝视了许久,最终拿起了毒酒,凑近双唇,就在众人准备放松之际,楚烟却突然将毒酒朝楚倩洒去,浇在了她浓脂厚粉的脸上。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一股焦肉味传入空气中,楚烟冷笑:“劳烦姐姐替我试酒了!” 楚倩嚎叫着向楚烟扑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发丝凌乱,双眼猩红,像是魔障了的厉鬼。 楚烟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巧施轻功,跃过蜂拥而至的宫人侍卫,落到宫门口。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啊!”楚倩声嘶力竭地喊着,宫人们又朝楚烟扑来。 楚烟拿出方才一直把玩的短匕,喃喃道:“燎尘,许久没饮血了吧?” 匕首贴手而现,在月色下,如铺银尘。 楚烟看向涌来的宫人,轻声冷笑,脑海中回忆着那些夜晚,宸越手把手教给自己的招式:“匕首之气,易敛难现,贴手而使,匕不脱手,匕不离心,用到极致,手匕合一,人匕相融。”那清冷卓越之声好似近在耳畔,楚烟逼回盈眶的泪,握紧燎尘。 随着一声声惨叫,燎尘仿佛一段燃烧的红绸,点亮了月色。 楚烟瞥了一眼木头般的楚倩,后者仿佛见到了魔煞厉鬼:“你……你居然……你居然会武功!" 楚烟冷笑,一步步朝今夜宫中最热闹的宫殿走去…… 第二章 世难容 第三章 栽杏树 第四章 碎碎安 小年前后的几天,是内务府最热闹的时候。 前几日,内务府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往来。到了这几天,内务府几乎日日人满为患。 这些天,各个宫里的贵人们,都忙着去内务府换银两。 过年打赏红包,是自古以来大楚的传统,而且这红包里装的,不能是金子不能是银票,只能是碎银,只图个好寓意。 各个宫里从扫地宫女到管事嬷嬷大大小小几十号人,都需要打赏,年前年后,这家那家的夫人小姐哥儿进宫求见,少不得得包红包。宫里的妃嫔们有的是银票和珍珠宝饰,但要说银两,可能手头还不多。 这几日,花花绿绿的宫人带着一箱箱首饰宝物往内务府去,出来便成了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内务府在这种情况下,完美地变成了一个典当行。 一天,一个身着浅蓝色宫服的宫女来了楚烟的院子。“拜见五公主”那宫女低眉顺眼,不像平日来挖苦锦叶的那批人。 楚烟凝眸,皇宫对宫女的服饰有很严格的规定,看这宫女的打扮,应该是御膳房的低级宫女。 楚烟觉得她眼熟,可大病初愈,头还有些后疼,一时记不起来是谁。 “紫叶,这么早就来了,辛苦了……”锦叶的声音从楚烟身后飘来。 紫叶?楚烟忽然想起,前世,哭着跑到自己面前,告诉自己锦叶私通太监真相的,就是这宫女。不过看这情形,好像自己原本也应该认识紫叶。 “锦姨,这位姐姐是?”楚烟问道。 锦叶和紫叶都惊疑地看向了楚烟:“公主,您不记得我了?我一个月前才来过的……”紫叶激动地说到。 楚烟挠了挠头,细琐的事实在想不起来,默默摇了摇头。锦叶道:“前些日子公主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又没按时医治,公主总喊头疼来着,想来是烧着了脑子。”锦叶若有所思,眼底暗含忧虑。 楚烟道:“大抵是这样,我最近总记不清从前的事,大的事情记得模模糊糊的,小事更是忘得干净,儿时的事,是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告诉锦叶她们,让她们心里有个底,“下次遇着了卢太医,问问他可有对策。”锦叶听后,点了点头。 紫叶也明白了大概,掀开了自己带来的篮子,里面是大米、青菜和一小块巴掌大的肉。紫叶又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散发着阵阵酥香,打开,发现是几块糕点,不重样的,绿豆糕、红枣糕等等,好像保存的日期也不同,有的糕细心地用黄纸包着,稍微有点发硬,有的还软和着,残留着余温。 紫叶往外拿着东西,锦叶在一旁给楚烟解释着:“紫叶和我一样,都是先皇后梅氏拨来伺候姚夫人的宫女,姚夫人去了后,紫叶与我,还有一些姚夫人原来的宫女一同照顾着公主。 开始两年还好,内务府那群奴才不敢克扣俸禄,姚夫人生前也得过一些赏赐,我们过得还算舒坦。 可后来,随着吴皇后的上位,姚夫人留下的赏赐也快用光了,内务府的人也开始抬高踩低,俸禄是一月比一月少,公主身边的宫女也耐不了苦,一个个的都投奔他宫、谋求出路去了,最后只剩下紫叶和我。 我们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紫叶素有一手好厨艺,便决定去御膳房谋个职,得不到赏银,能拿些食材回来也好,这才使我们活到今天。” 楚烟听后,眸光微冷,当年放走的宫女那么多,只有紫叶一个是念主的,其他人,都是为了一己之利走的,这么多年,想来飞黄腾达了,也不曾想着帮衬着旧主。 楚烟看着紫叶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前世,紫叶告诉了自己锦叶悲剧的真相,触了皇后的逆鳞,想来最后也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儿,楚烟心底多了丝愧疚,若自己当初想长远一点,或许还能护着紫叶一点。 紫叶比锦叶小七岁,比楚烟大六岁,楚烟便开口唤道:“紫叶姐姐,你且歇歇,午时留下吃饭吧。” 紫叶听到这声称呼,有些心悸,但又想起方才楚烟唤锦叶锦姨,又没那么心惊了:“奴婢这次带来的食材不多,就不留下了,奴婢得赶紧弄好,不能耽误公主午膳。” 楚烟瞧了一眼那些食材,大约能维持十天左右,缓缓开口道:“紫叶姐姐不要推辞了,烟儿从前并未好好感谢你,这顿饭,你可一定要留下吃。” 锦叶一边烧着锅一边搭腔道:“是啊,紫叶,就留一顿吧。”这院子虽破旧,可五脏俱全,小厨房什么的,一样不少。紫叶也知趣地留了下来,去小厨房给锦叶帮忙了。 三人吃饭的时候,楚烟忽然冷不防地问道:“我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锦叶和紫叶有些诧异,公主以前都认为姚氏是自己一生的耻辱,自己从来不提,也不许别人提。 锦叶顿了顿,答:“姚夫人性子有些冷淡,但有一颗感恩之心。”“感恩之心?”楚烟疑惑。 锦叶继续说:“是的,当年姚夫人怀上了公主,还是在梅皇后怀孕期间,可谓是大逆不道了,但梅皇后并未怪罪,还赐下宫女和院子等东西,姚夫人心底一直记得这份恩,在身子安稳后,坚决要来继续服侍梅皇后。” 紫叶点了点头,道:“当年梅皇后生产,宫中所有御医都被派到了梅华宫伺候梅皇后,刚好姚夫人在同一天有早产迹象,但御医都在梅皇后那儿,我们在姚夫人身边只能干着急。后来,是梅皇后亲自派人将姚夫人接到梅华宫,与梅皇后一同生产的。姚夫人产后感动得痛哭流涕,因此梅皇后病逝,姚夫人才会义无反顾地自缢陪葬。” 楚烟心下明了,又问道:“那这梅皇后怎么样?”这回,锦叶和紫叶竟都争着答,你一嘴我一嘴的,楚烟失笑。 “梅皇后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了,她……”楚烟没全听,但也知道了个大概。 先皇后梅氏,梅映雪,是一位很善良的女子,她是梅山嫡系子女,是国师梅彦卿的亲姐姐,入宫三年,宠冠六宫,三千宠爱集齐一身,却自始至终不骄不躁。 锦叶紫叶在梅皇后 身边伺候过一年,耳濡目染下,学到了不少梅皇后的优处。 “自梅皇后逝世,后位空虚了一年之久,后来皇上耐不住百官之口,封了秀妃为后,但皇上心里,大概到现在还惦念着梅皇后。”紫叶道。 锦叶接道:“可不是吗,梅皇后去世后,皇上足足有半年没有踏入后宫,后来不断有官员上谏,以皇上子女稀薄之名,逼着皇上踏进后宫。现在后宫已有近十位皇子公主了,百官无可言语,皇上进后宫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楚烟点了点头,这一点,楚烟前世也深有体会。 “可惜梅皇后,向来心慈善良,却不得好命,生下了一个……唉……”紫叶似是不忍再说下去。 锦叶也叹道:“好在上天有眼,钦天监和国师都说,梅皇后死后飞升成了神女,庇佑着大楚,无论是真是假,也算让人心底有份安慰。” “神女?”楚烟微诧,前世,吴玉秀可是恨毒了先皇后,在长乐宫,半点先皇后有关的事儿都不许提,所以楚烟并不了解这位梅皇后,只知道她是母后的大忌。 紫叶接上楚烟的话:“是呀,梅玉神女,若非我们没什么钱财,我一定托人在宫外给我请一尊梅玉神女像,放在屋里好生跪拜,报答梅皇后的培养之恩。”看着紫叶一脸憧憬的样子,楚烟越发感觉奇异了。 饭后,紫叶回了御膳房,楚烟也开始规划了,内务府,将是一个跳板。 第五章 清华露 第六章 真应怜 第七章 旧岁情 第八章 燎沉香 第九章 从前慢 第十章 染沁芳 第十一章 浸梅香 第十二章 天下知 林福焦急地站在梅园外,梅园里此刻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不断有宫女太监提着灯笼进进出出。 “找着没有啊?” “公公,小的们把梅园都翻遍了,没看到皇上的身影啊!” “哎呦这怎么可能呢,不在梅园还能在哪儿呀!” “公公,皇上会不会去了沁芳宫……” “大逆不道,那可是禁地!皇上再思念故人也不可能打破国师下的禁令的!” 忽然,一个猴子一样的太监跑了过来:“公公,公公,找着皇上了!” 林福忙问:“皇上在哪儿啊,快,快带我们去啊!” 楚煜牵着楚烟,踏着夜色披着寒气走近。 林福看到皇上身边瘦小的楚烟,衣服又旧又单薄。 “皇上,奴才该死!这,这……” 楚烟适当地露出震惊的神情:“你是皇上?” 楚煜摸了摸她的头。 “先找件斗篷给五公主披上。”楚煜说。 众太监宫女惊讶,五公主?! 斗篷很快有了,但太监宫女们的神儿还没回过来。 *********** 宝华殿内—— 吉时已过,皇上却还迟迟不出现。 不同于殿内众人的焦灼疑惑,宸越一直都很平静。 旁人只当宸小将军气定神闲处变不惊。 等到过了某个点,宸越终于皱了皱眉,事情的确有些不对劲了。 没容他细想多久,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终于来临。 百官跪拜。 “众卿免礼。”楚煜威严的声音滚过每个人的头顶。 “谢主隆恩!” 待众官抬头,却见皇上身边跟着一个女孩,穿的破旧普通,却披着一件珍贵的斗篷?? 楚烟表现出怯生生的样子,不自觉地往楚煜身后躲。 楚煜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 “皇上,这位是?”吴玉秀对皇上身边的女人一向很敏感,女孩女人无一例外。 楚煜眼眸微眯,看向皇后:“朕还想问皇后呢,这女孩是谁?” 在百官和后宫面前,对皇后发难。 满殿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楚烟和皇后看。 吴玉秀感觉头皮发麻,她完全不知道这女孩是谁。 “这,这是哪家的小姐吗?哪位大臣来认一认……” 话音未落,就听见楚煜一声嗤笑。 众人知道,这嗤笑下是滔天的怒意。 “朕的好皇后、堂堂的一国之母,竟然不识得当朝五公主!”楚煜道。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当朝还有位五公主?” “五公主是谁?” “怎么从前一直没见过?” 大臣们的议论尽入耳中,楚煜脸色越发不好看。 吴玉秀重重跪下:“皇上!臣妾一时糊涂,没能认出五公主!” 楚烟看到了吴玉秀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好像还有一丝惧怕。 楚烟暗自琢磨,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吴玉秀都有点畏惧皇上,但她又敢用最卑鄙的计谋算计皇上。 楚烟不太懂吴玉秀对皇上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楚煜斜睨一眼皇后:“是没认出,还是不认得?” 语峰锐利,不给皇后余地。 皇后无言以答,干巴巴道着:“臣妾,臣妾……” 楚煜仍旧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到:“朕封你为后,是希望你母仪天下,而如今,你在后宫,对皇嗣都无法做到一视同仁,白白让一位公主受了近十年的屈辱,” “皇后,朕对你很失望!” 楚煜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即日起,德妃协助皇后管理六宫,后宫诸事皆由德妃处办裁决,最终交给皇后过目。 德妃与皇后可有异议?” 德妃率先出声:“多谢皇上恩典,臣妾并无异议。” 皇后怔愣着,自己的大权就这么被削了? 就因为一个黄毛小丫头? 吴玉秀默然无言地刮了一眼躲在楚煜身后的小巧的楚烟,咬牙切齿道:“臣妾,并无异议!” 楚煜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大殿百官:“好好的年宴都被朕搅合了,朕向诸爱卿告个罪。” 说着便要拱手作揖。 百官忙忙下跪还以大礼。 楚煜又牵起了楚烟的小手,向主座走去:“时辰不早了,开宴吧,在朕旁边添一张席位。” 楚烟顶着一副天真无邪懵懵懂懂的表情入了席。 经过刚刚的变故,众人都悄悄打量起了楚烟。 楚烟察觉到殿中人探究好奇的目光,她也并不怯场,不知者无畏。 投注来的目光里也有怨毒的,来自皇后。 楚烟知道,楚煜对皇后的责罚并非都是为了给自己撑腰,他是想打压吴家。 这几年吴岂在前朝的所作所为楚煜尽收眼底,他一直在找一个机会敲击一下吴家。 楚烟送上了契机,正合圣意。 日后吴岂再在前朝兴风作浪,楚煜完全可以摆出皇后这一大错,治他教女无方,以此牵制他。 楚烟不喜欢被人利用的感觉。 毕竟前世被利用了一辈子。 但好在这次,楚烟是最大的赢家。 一来直起身扳,此后前朝后宫皆识五公主,楚烟不必再屈辱度日。 二来摆脱贫贱,楚烟日后吃穿用度终于能恢复得与皇子公主无差。 正思量着,楚烟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的目光,直勾勾的。 楚烟疑惑地转头寻找目光来源,却一无所获。 **************** 长乐宫内—— “什么五公主!贱婢之女也敢摆我一道!”尖锐的怒骂声夹杂着瓷瓶瓷杯摔碎的声音,久久不停息。 吴玉秀气红了眼:“柳昭茹那个木头也配和我平起平坐了!我的掌宫大权就这么没了!” 小宫女们忙忙劝慰:“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一道沉稳的老年女声传来,长乐宫原本焦躁不安的小宫女看到来人,都款款福身,犹如吃了定心丸。 来人是吴玉秀的乳母徐桂霜,资历老,位分高,连皇后的贴身宫女红绣、绿纹都要尊称她一声徐妈妈。 吴玉秀看到乳母,顷刻威仪尽收,哭着扑到徐妈妈怀里:“阿娘,他们欺辱我!” 吴玉秀自幼丧母,徐妈妈名义上是乳母,实则已被皇后认作了亲娘。 徐妈妈心疼地顺着皇后披散的青丝,道:“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管怎么样,您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吴玉秀眼眸呛着泪:“我知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掌宫之权白给了一个木头,还是败在一个贱婢所生之女身上!” 最后几个字像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徐妈妈道:“娘娘,您若想教训那五公主,也不是没有办法。” 吴玉秀来了精神,忙问:“阿娘有何高见?” 徐妈妈慈爱一笑:“那五公主还未及笄,母亲又早逝,娘娘何不将她过继到自己名下、由娘娘抚养?这样一来,可以随意摆布五公主,二来,还能挽救娘娘的名声,重新搏得圣心,夺回大权。” 吴玉秀听后惊叹不已:“阿娘此招上佳!我明日就去养心殿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