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观众看来，基本没有悬念了，花魁就应该属于李师师姑娘，只有她才配得上！
接下来上台表演的吴媚娘不免吃亏些，李师师的舞蹈惊艳了整个樊楼，大家还没有完全从那意境中摆脱出来，她接着上台表演，被映衬得黯然失色。
台下稀稀疏疏的掌声让吴媚娘感觉一阵凄楚，只能行礼答谢，默默走下舞台。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灯光依旧，接下来轮到压轴了。
封宜奴的出场没让观众失望。
她一身及地的白缎长裙曳地而行，余外周身再无别样装饰，显得冰清玉洁，天然雕饰的楚楚风致。
封宜奴身子旋转，裙子舞动，她口中吟唱着。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与她妖媚的容颜形成反差，这种反差令观众有些兴奋。
于是掌声雷动，喝彩声不绝。
台下不知多少人心里有龌龊的念头，恨不得撕开那清白的裙子，瞧瞧里面是何等的景致。
把梦和现实，艺术般的联系到一起。
实在太惊艳了！
中楼楼阁上的李师师却松了一口气，诗虽美，却难以给她造成威胁。
仅仅一首诗，伴着一段舞蹈。
诗的颈联和尾联却震撼了众人，那塑造了怎样的一份意境啊？
天上的星辰是滚落的玉珠，粒粒饱满地落尽湖水，在水波的摇动里氤氲开来，这是梦吧？
王诜闻言颔首道：“那我回家便试试。”
“各位，这花魁？”
周邦彦环视众人，拱手问道。
花魁之名是她的了。
舞台下的王诜感慨道：“这是我听过意境最美的诗，满船清梦压星河那画面感，难以用语言形容。”
一旁的秦观笑道：“晋卿擅长山水画，何不画下来？”
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齐声道。
除非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大家还是倾向于李师师夺魁。
毕竟今儿个是李姑娘出道之日，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黄庭坚捻须道：“李姑娘更出彩一些，你们觉得呢？”
“附议。”周邦彦点头。
“可。”
压轴出场就这？好歹也多跳几下舞蹈啊。在他们看来，封宜奴这是自知败下阵来，所以便随意应付大家。
于是舞台下方传来阵阵嘘声，随即嘘声四起，以这种方式表达不满。
李师师抿嘴哂笑。
再说大家或多或少收了中楼的好处，字画金银珠宝……
在场的读书人对此诗赞不绝口，可许多糙汉子有些不满意了。
雷声大雨点小！
贵人？
难道是写那两首诗的才子？
众人有些期待。
台上。
封宜奴笑靥如花，扬声道：“有请奴的贵人登台。”
声音婉转，传遍了楼内。
舞台后方的赵明诚手捧凤尾琴，心下有些无奈，这是刚刚商议好的，他需弹琴相助。
唉，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得益于老爹从小的培养，他倒也是琴棋书画皆拿手。
究竟是谁！
西楼三楼飞桥上，张邦昌执酒笑道：“莫不是德甫吧？”
李迥撇撇嘴道：“怎么可能？他哪能应付这大场面。”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舞台。
那男子身高八尺，在灯光的照耀下，俊逸的五官更显出尘，头上并无束发，长发飘散而下，使他更加如同画卷仙人。
他负手站在那里，并不怯场，淡淡笑着。
于是不再犹豫，迈步走上舞台。
“竟是赵明诚！”
有相熟的士子惊声尖叫。
秦观询问着：“可是《桃花庵歌》的那位？”
“不错！”
秦观感慨万千，敬佩道：“后生可畏啊！”
那一瞬间，在大家眼里，绝美的行首封宜奴成了配角。
仿佛他才是主角！
王诜叹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正夫家的三郎。”
那书生“男子”嗤鼻道：“哼！亏我爹还天天夸他，整日混迹烟花场所，不过如此！”
“可他的诗真的很好啊。”
“诗好人却渣！”
一旁的黄庭坚脸色有些难看。
人群中。
“姑……公子，他是老爷的学生耶。”
赵明诚把琴放在小几上，手指勾着琴弦，开始弹奏。
所有人都在注视，都在倾听，难道封宜奴还有绝技？
连李师师都攥紧了帕子，神色有些不安。
……
舞台上。
封宜奴对着赵明诚浅浅一笑，臻首轻点。
可调子太凄婉哀凉了吧？
正当大家不知其解时，台上的封宜奴凄然而歌：
“戏一折水袖起落
音调起。
众人讶异，好奇特的调子。
这是赵明诚独创的？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
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扇开合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
……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道无情道有情怎思量~~~~”
歌声唱罢，琴音消散。
安静！
你方唱罢我登场
莫嘲风月戏莫笑人荒唐
也曾问青黄也曾铿锵唱兴亡
有些感性的人脸上流淌着泪水，特别是勾栏女子，已是泣不成声。
突然。
沉寂被打破了，却是嚎啕大哭声，哭声仿佛有魔咒，传染着许多人。
整个樊楼悄然无声，一丝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还沉浸在悲伤凄凉的情绪里。
无法自拔。
闻所未闻的曲调歌词。
一首曲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感染力。
这难道就是真正的仙音？
那老鸨甚至哭得快昏厥了。
赵明诚无语，这樊楼快变成火葬场了，一群人哭个啥啊。
俄顷，在场众人才收住哭腔，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晏几道叹息道：“位卑不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吾等何尝不是？”
王诜轻声道：“天下琴曲乐声，该以此曲为尊。”
三楼的李迥擦掉眼泪，服气道：“连琴曲都登峰造极，还有什么是德甫不会的呢？”
“啪！”
掌声起。
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掌声，绵绵不绝。
人群每个人看向赵明诚的眼神充满了敬佩，这就是东京城的大才子。
谪仙般的人物！
人群散开一条通道，赵明诚向台上的封宜奴点头，便默默离开樊楼。
张邦昌眼眶泛红，幽幽道：“唉，真想再重听一遍。”
楼内众人也是议论纷纷，赞叹歌颂。
舞台上方，赵明诚起身拂袖，走下舞台。
西楼楼阁上的李师师一双怨恨十足的眸子，望着赵明诚的背影。
她败了。
出道之日被人砸场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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