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颜有些犹豫，但挽着季芯澄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表哥，要不你先回去吧？”
司乾诧异地看着舒颜，仿佛她提出了一个什么难以置信的问题。
表哥的脸色难看到极点，舒颜看得出来，但她以为大约是他不想看到安子墨，哪里知道，他针对的是季芯澄。
便对表哥道：“有芯澄陪着我，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陪着你？”
“对啊，芯澄很会照顾人的，之前在医院里，她也总来看我。”
“会照顾人？你们才认识多久？”
表哥的话很直白，意思是跟对方没有认识多久不应盲目信任。
便看向司乾道：“司总，我和舒颜虽然没有认识很久，但我们已经是朋友，我清楚她目前的状况，我会照顾好她。”
“朋友？”
对表哥的不依不饶，舒颜显得无措，一方面是对芯澄遭遇冷落的歉疚，另一方面又是对着表哥的真心感激，两边都不想有不愉快的反应，便一时怔在那，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季芯澄原不打算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但到这里，似乎不得不站出来说些什么。
如果是为商萱，司乾他有许多理由可以这么做。
而她，也不应该那么敏感，像常人那样觉得委屈。
司乾近乎咬牙吐出的这两个字，不无讥讽落在季芯澄耳里。
她知道司乾在此处意有所指，甚至他在刚才让舒颜跟他回家时，所针对的也是季芯澄对商萱的伤害，想到这里，季芯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了。
离开前，对舒颜嘱咐：“到家发信息给我。”
舒颜点着头，待司乾一走，立刻舒了口长气，转向季芯澄，道起歉来。
“季小姐最好，能将朋友照顾好！”
对季芯澄的心理变化，司乾自然不会知道，他从椅子上拿起西装外套，冷冷落下这一句后，不再看季芯澄一眼。
“没关系，他是跟你表嫂吵架了吗？”
“不清楚，看助理的反应，表嫂因为什么事不见他，看他痛苦又没有办法的样子，今晚我才拖他出来陪我吃饭，想让他散散心的。”
“对不起啊！他这些天因为表嫂的事情，一直心情不太好，平常也不这样的，你千万别介意！”
季芯澄拍拍舒颜的手背，让她放松：
“我刚才好像看见，安子墨跟一个男人亲在了一起，是不是我看错了啊？”
舒颜皱着眉，给季芯澄倒了杯果汁，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舒颜想到表哥的事，有些沮丧，而季芯澄想着商萱，一时两人都有些走神。
片刻后，舒颜反应过来，拉季芯澄坐到她的位置上去。
半晌后感叹道：“是不是我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他居然喜欢上男人了吗？以前，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提过这个话题，确定我俩都是异性取向的。”
季芯澄忍着笑，没想多解释，关于安子墨和舒颜的事情，她真心希望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可如果她实在帮不了舒颜，也就想尽量让她不要抱有不可能的希望。
季芯澄目光落在不远处安子墨独饮的背影上，只道：“是安子墨。”
舒颜怔怔地，有些唏嘘的模样。
“会不会麻烦你？”
“怎么会，走吧。”
便敷衍道：“人总是会变的。”
两人喝着果汁，聊起近况，当舒颜打起呵欠时，季芯澄才提出送她回家。
然而转眼，她就看到在出口处站着的安子墨，不由看了身旁的舒颜一眼，舒颜也看到了，却当没有看见，两人依旧不紧不慢往前走。
“下雨了，夜路不好开，少泽让我送你回去。”
两人拿了包和手机，经过安子墨先时的桌子时，上头东西已经被服务员收走了。
还想跟他打个招呼来着，没想到走这么快，季芯澄心下犯嘀咕。
遂问身边舒颜道：“可以吗？”
舒颜始终没有多看安子墨一眼，不认识一般，只是笑对季芯澄道，“我没关系。”
安子墨堂而皇之拦下两人，竟以这么个借口开场。
季芯澄看着安子墨的眼睛，他很坚定地回看她，想来季芯澄眼下要拒绝，他也是不肯的。
安子墨自上车起，就对季芯澄的旧车一通抱怨，季芯澄懒得理他。
她二人并肩坐在后座，他也只能通过无话找话这种方式来刷些存在感。
如此，安子墨便充当起了二人的司机。
“少泽车库里又不是没有好车，怎么你都好几年了还开着这辆破奥迪，不喜欢他那些，大可让他给你重新买！”
“你喜欢男孩多一点？我还一直以为你也喜欢女孩呢。”
“我自然更喜欢女孩的，但当女孩太辛苦了，我害怕她长大了要跟我一样这么受苦，想想就很舍不得，倒不如生下来就是男孩子，来得轻松省事。”
一而再的，季芯澄就觉得有些同情起安子墨来，便将说话的声音抬了抬，让他坐在前头也好听得清楚一些。
季芯澄问起舒颜孩子的性别：
季芯澄只道舒颜是因安子墨的抉择而对爱情失望，其实她想岔了。
“不，情感上的伤害，或许不分性别，但在生育这件事上，当女孩就没有选择。要让她忍受生育之苦，我自己想想都觉得害怕。”
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季芯澄不动声色看了眼安子墨，接着与舒颜闲聊：
“你是指情感上吗？其实真要是运气不好，谈个不靠谱的恋爱，受伤的男孩子是儿子的话，大概也很舍不得吧。”
这会儿听舒颜这么说出来，她才知道过去自己将女人怀孕生育当作一件习以为常且更多是幸福快乐的事情，是多么的离谱。
不由握住舒颜的手，在一盏又一盏闪烁而过的昏黄路灯下问她：
季芯澄想到身边亲近的同龄朋友，都还没有已经生育的。
她也曾听到过怀孕的过程很辛苦、生孩子很痛，但没有切身体会以及近距离看见过，即便身为女性，季芯澄也从没有想到过，那件事，也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
话题到这里，竟有些收不住的架势，不是季芯澄所期望的。
她静了静，只是握着舒颜的手，因为经验不足，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
“你很害怕？”
“我有一位表姐，两年前生孩子难产走的，孩子留下来了。这孩子出生那天起，就没有见过他妈妈……”
“我就快到了，芯澄，虽然我这么说，但你也别因为这个而怕生孩子，我觉得你跟我不一样，你比我好太多了，有些事情也是看个人心理承受能力，我从小怕痛，在这个事情上才会比较敏感，你可不要被我的话吓到了！”
见舒颜神色回转，季芯澄也笑了起来：
忽而前头的安子墨咳了声，问后边的人道：“前面怎么走？”
舒颜这才从低沉的思绪中抽离，望了眼车窗外，给安子墨指路。
季芯澄怔了怔，没想到话题会到这里来，笑道：
“你看我刚刚才红起来这么一点，怎么也还想再拍两年戏的，等你的宝宝出来，我可以先抱抱他过过瘾啊，我们可不着急！”
“放心吧，你都可以这么勇敢，我一定也可以。”
“这么说，你跟顾先生是有安排了？”
“舒颜你住这儿吗？这里会不会有点乱？”
“不会，挺好的，我刚出来工作的时候就住这里了，熟悉，也比较方便，只是旧了一点而已。”
两人说着笑着，车子很快在舒颜说的小区楼下稳稳停住。
季芯澄有些不舍地，将人送下车，当她看到略显破败的破小区门庭时，有些担心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堪堪从季芯澄身后擦过，车上两个青年男子还冲她吹了声口哨，明显是故意的。
“你没事吧？”舒颜关切道。
“安全吗？我看这里都没有安保，也没有电梯？”
“我住三楼，不高的，不要紧。这附近也都是住了好些年的邻居了，都是清楚的，至少我觉得比住高档小区里，不知道邻居是什么人来得安心。”
舒颜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催季芯澄上车。
安子墨黑着脸走到她们这边来，看看那辆绝尘而去的摩托车，转而看了季芯澄一眼，不等季芯澄阻拦，他已脱口而出对舒颜道：
“没事，舒颜，你要不要考虑换个住的地方？”
“不用，我真的感觉这里挺好的，可能你们是有些不习惯。”
果然，舒颜即刻冷下脸来，看也不看安子墨，绕过他二人就往小区里走。
路灯昏暗，两人都不放心，跟了上去，但安子墨脚步更急一些，季芯澄后知后觉便没有再跟上去，让他们两人说句话吧，她想。
“这种地方怎么住人！钱我可以给你，明天你就……”
“我不需要！”
“孩子？谁的孩子？”
舒颜眸中有厉色，与先时跟季芯澄说笑的舒颜不是同一个人一般，安子墨怔住，听她再道：
安子墨追上舒颜，不放弃道：
“你不要可以，我给孩子！”
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小区大门，没有安保的大门他完全可以追上去。
可追上去，他能说些什么吗？
“这孩子没有缘分做你安家的少爷，那么他一分钱也不会用你们的，换句话说，他，是我的，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安先生听懂了吗？麻烦你把手放开。”
安子墨没有见过这样的舒颜，坚定、冷静、决绝地，他从眼前这张面孔上，已经找不见过去那个柔软、没有主见、唯他是从的舒颜。
而后看着安子墨颇有些落魄地独自回来，便大概有些猜到他被舒颜拒绝了。
两人回到车上，季芯澄坐在副驾驶座，视线都没有离开这座小区。
他什么承诺也给不了，他甚至想不出一个字反驳她……
站在车门边，季芯澄再次打量这个地方，是个城中村，她想到‘鱼龙混杂’这个词。
身边的安子墨给她递了什么东西，季芯澄睁眼，是一张银行卡。
“你帮我转交给她吧！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我至少还有能力帮一帮她。”
不知道哪一间亮起的灯光是舒颜家的，她一个独身女子怀着孕住在这样的地方，每天夜里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入睡的？
季芯澄难以想像的闭了闭眼。
季芯澄视线落在那一张卡上，当两个人的关系走到只能依靠钱来维系的时候，这无疑又是另一种嘲讽，季芯澄没有多想就拒绝了。
“我会看着办的，但是是以朋友的身份，跟你没什么关系。”
季芯澄带着冷意的话，不像是开玩笔，安子墨目中有痛楚，指尖在微微颤抖。
“安子墨，你还是尽快忘掉她吧！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再给她哪怕一丝微小的希望，这对她太残忍了，对你自己而言，也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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