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俗套的复仇故事 夜,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一阵阵雷声犹如大炮般轰鸣震耳欲聋,使人悸恐。 人们想必早已习惯忍受这漫长的黑夜,但仍然在睡梦中期盼着。 哪怕他们知道花开终是落,花落终是空。 泥泞的道路上,曹武英带着斗笠冒着风雨踽踽行来。 行不多时,曹武英满是泥污的双脚已经踏上了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往时,守在青石路两旁的差人,已不见踪影。曹武英瞥了一眼那个写着“庶民勿入。”的牌子,咳嗽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一盏已经被烟火熏黄了的灯笼,挑在一破旧府邸的牌匾旁。 府邸大门是大开着的,看来府邸的主人早就知道今日会有访客。 “江府。”曹武英轻笑了一声,随即迈脚踏进。 由门口进入,空地的园子里孤零零的搭着一座竹棚,桌上放着一盏灯,勉强照亮了这一套桌椅和一个愁苦的老人。 曹武英自门中进入后,便拔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刀,一柄最是稀松平常的腰刀。 在残灯的映照之下,如镜面般的刀身冷气森森得映出一张愁苦的脸。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条条曲折不均的像是墙上斑驳的印迹,每一条都充满了艰辛和苦难。 带着斗笠的曹武英缓步走到桌前。 “夺!”的一声,这把闪着青光的利刃斜斜地钉在桌面之上。老人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原本暗淡无光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光彩,随即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凄厉叫声,像是被屠夫宰杀的猪猡。 “你……”曹武英盯着老人“的舌头去哪了?” 老人凄惨的的笑着,没有任何动作。 “你可能并不记得我”曹武英掀开斗笠。 “啊!啊!啊!”老人看到了曹武英那张脸,可老人的确不记得这张脸。 “可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我已经快要被折磨的要疯了,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你了。”曹武英说到。 曹武英的话语里并没有嘲弄,只有恨意,滔天的恨意。 忽的老人抬起双臂,放在桌上。 那是一双自手腕齐断的臂膀,竟是被人用利刃狠狠的切断了手掌,手腕上的肉球长满了肉芽,看起来颇为瘆人。 曹武英在笑!在哭!在干呕! 恐惧,仇恨,愤怒! “我现在是厉鬼,是幽灵。”曹武英死死的盯着老人开口说道:“我是来复仇的,我是来索命的。” 老人在笑,在狂笑,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曹武英眼看着老人的嘴角越咧越大,直到连下额都被撕裂。鲜血涌出的同时一个婴儿大小的怪物,撕裂了老人的头颅从中爬了出来。 人面,猴身,皮毛漆黑,四条手臂不断地擦拭着身上地血迹。 那个怪物撕裂了老人的整个脑袋,站在桌上看着曹武英,身旁的四只手臂在不停的擦拭着身上的血渍。 “就这?”曹武英带着嘲弄说道。 “向死而生!单单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死亡是一个终点,但他们是很有意义的死去,这是我新生的起点。是我成神的路。”怪物咂摸着嘴说道:“我是神!” “我会杀了你。” “你……要弑神?!”怪物大叫着:“你以为你能杀死我?你以为你能杀死神?” “我试试。”曹武英说:“我试试看!” 曹武英说罢,拔出插在桌上的长刀笑着说道:“我会把你的头颅砍下,有人已经在地狱里等了太久了。” “哈哈哈!”怪物大笑着:“人?要弑神?” 怪物大笑着,原本婴儿一般的手臂猛地窜长一截,如同一根根鞭子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继而狠厉地向曹武英甩去,每一鞭都落在精准的位置上。 曹武英只有退。 只退了一步,曹武英便举起手中的刀,长刀向天,一往无前。 “人或许杀不了神。”曹武英说道:“那就让魔鬼来代劳吧!” 血光冲天,无尽地血色雾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 血气蔽日,充斥着无尽的阴森气息 那一刀!却犹如朝阳一般划开了漆黑长夜,如同惊雷一般撕裂了天空! 曹武英挥刀斩出! 无尽阴风伴随着凄惨的刀光斩出,刀光相互交织如同一座刀山,朝着怪物笼罩而去,鬼哭神嚎之声不绝于耳,这本该是不存在于人间的刀法。 “阿鼻道三刀!” 只听见“撕拉”一声,一篷血雾弥漫在空中,怪物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怪物落地之时,整个人也好像忽然自高楼落下,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可能!”怪物躺在地上挣扎着:“教主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的,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这个样子!” 怪物的叫喊声逐渐大了起来:“都是你,我离成神就差一步!都是你!你们这些贱民为什么就不能肯乖乖去死?为什么!” 曹武英到现在还记得粉色的烟霞,那是桃花,每一朵都是那么美,那么鲜,像温柔的少女,像美丽的仙子。 就在这一天,就是这个白莲教的妖人来到家中杀死了自己的至亲! 记忆就像是腐烂的叶子,那些清新那些嫩绿早已埋葬在时间刻度的前段,惟有铺天盖地的腐烂气味留在时间刻度的尾部。 曹武英自从穿越来这个世界后一直是个很规矩的人,前世作为孤儿的他在这一世感受到了亲情,也发誓会亲自守护这一切。 原来最疼痛的表情竟是没有情绪,曹武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受,空虚,愤怒亦或者悲伤。 “该上路了。”曹武英缓步走到怪物面前:“很多人都在地狱里等你,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都是你!”怪物依旧嘶吼着:“十年!我只再需要十年!我可以真正封闭五感!我就能成神……” 话音未落,曹武英便手起刀落砍下了怪物的头颅,紫黑色的鲜血喷射出了老远,混合着雨水在流淌着,流了老远。 一阵阴凉的风吹来,细雨打在树叶发出萧萧飒飒的响声,像是在悲哀地哭泣。 “快了,就快了。”曹武英喃喃自语道:“在等等我。师傅师妹,在等等我。” 曹武英霍然转身,他现在要去一个地方,要去见一个人。 第二章 雨夜里的等待 风雨大作,雷声隆隆。风声、雨声交织成一片。 在天空上,发出一声可怕的霹雳,闪电像利剑一样直插下来,天空被彻底破裂了,震碎了! 残破的庙宇,昏暗的灯光。 半晌后长叹一声,前世的经历,今生的境遇如狂潮般汹涌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曹武英,穿越人士。 前世是个孤儿,从小到大并没有遇到过什么肮脏的恶心事情,亦如正常人一般上学,成家,找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心中也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欲望。王良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幸福,有肉吃,有酒喝。平时下班了,休息了就去孤儿院帮老院长带带孩子,和孩子们一起放声歌唱,一起尽情舞蹈。天气好的时候一起去河边烧烤,再喝一罐啤酒也是清清爽爽。 照顾这些孩子,照顾这些可爱的天使,本来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新院长的到来,新院长的年纪并不大,约莫有40岁左右,常穿着一身精致剪裁的西服,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下的眼镜小而圆,脸上永远带着一副温柔的笑容。 新院长以院规为由强硬表达了对曹武英的不满,探视时间只好从每天变为双休,后来便只有节假日才被允许去看望孩子们,直到后来连节假日也不许了。 一天的夜晚,曹武英正在家看书的时候,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可时!你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曹武英很惊讶。 可时穿的很漂亮,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公主裙,黑亮的长发湿漉漉的披散着。 可时看见曹武英很激动地仰起面孔,那两行清泪顺颊流淌,最后索性嚎啕大哭起来,双手捧住他的大手,满是哀求地开口道:“哥哥,求求你救救我,救救小苏,救救大家吧!求你了哥哥,求你了哥哥……” 摸着可时的小脑袋,犹豫了半晌后,曹武英重重地点了点头。 …… 报警,上诉。 威逼,利诱。 没有结果,一切都没有结果。 希望,还有希望。 绝望,只有绝望。 最后一次见可时是在一个医院里,满身的鲜血如同一个破碎洋娃娃就那样躺在床上。 可时依旧是那么可爱,那么乖巧。 这么多年的痛苦、无奈,那张坚强的面具却是再也掩盖不住了,两行泪水止不住的流,小心翼翼地抱起可时:“没事的,这一切都没事的。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我发誓,我一定会的,求你了,你睁开眼看看我,求你了……” 匹夫一怒!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那些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伪君子们,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爬到他面前,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可是他们失望了。 血溅十步! 警笛响起。 “本院认为!被告人曹武英,其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应已惩处。检察院指控被告人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其犯罪性质特别恶劣,手段特别残忍,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应当依法严惩! 根据律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二百三十二条的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判决书将在五日内向你送达,如不服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述的应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二份,被告人你听清楚了吗?” 平静,痛苦,释然。 等在睁开眼的时候曹武英便已经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三十二年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足足有三十二年了,这些年没有一天曹武英不是被噩梦所惊醒的,但还好在这个世界有和蔼仁慈的师傅,美丽善良的师娘,和善仁厚的师兄弟,可爱善良的师妹。 可是直到那个白莲教的妖人到来…… 师傅,师娘,师兄,师妹都惨死在了他的剑下。 当时的曹武英正在边军里。 当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从前活着的目标就是复仇! 每时每刻都追查着那个白莲教的妖人。 …… 在这凄厉的雨夜,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舞乐声,打断了曹武英的回忆,舞乐的声音甚至压过了雨声,雷声。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异世异乡,异生异世。 在这样一个凄厉的雨夜,哪来的舞乐之声?是山野精怪的装神弄鬼?亦或是天上仙女的仙乐? 他冷漠的眼睛里闪着幽光。 他握刀的手,握得更紧。 他知道来的是谁。 他等的就是这个人。 乐声愈来愈大,直到庙门前停下。 曹武英就静静地坐在那,静静地听着。 忽然间,有四个少女走了进来,抬着一顶轿子。 四个少女一个娇小玲珑,一个温柔甜腻,一个娇媚妖艳,一个弱不胜衣。都是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只要看过一眼就会连睡觉都睡不着的女人。 曹武英并没有欣赏少女的心情,在这样的雨夜,她们的身上却是干干净净,鞋子上甚至连泥水都没有,只见她们每走一步前方的空气立刻塌陷,扭曲起来,浮现出层层叠叠的涟漪。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驱使炼气境界的少女为他抬轿。 突然,轿子上的门帘被掀开。 第三章 庙内无僧风扫地,天高有月佛前灯。 轿子的门帘被掀开。 掀开门帘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的头发往后随意的扎起,面颊红彤彤的,看起来已经有了些许醉意。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得很合身的黑色武士服,披着深红色葫芦双喜纹的披风。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黑金的镯子,腰上面挂着一块赤黑色的牌子,非金非木。脚上踏着的是一双小牛皮软马靴。 轿子里充满了鲜花,一张小桌子上放着美酒。 花香醉人,酒更醉人。 琼淳正少年。 少年英俊,香花美酒,美人如玉。 琼淳这样的少年,为什么会来这样的一个破庙?为什么会带着鲜花美酒来到这么个地方。 他是为了曹武英来的吗? 好像不是,他似乎并没有看见曹武英,就仿佛这个破庙里并没有曹武英这么个人,只是自顾自的喝着美酒,和身边的少女调笑。 曹武英好像也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他只是孤独坐在桌旁,手紧紧地握住长刀。身边没有鲜花,没有美人,更没有酒。仿佛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墙把他隔离在欢快的气氛之外。 门外的舞乐声,时而低缓,时而激昂。拔高时仿佛有一对情侣在打情骂俏,低回时又好似两人在窃窃私语。如同春风吹过树梢,老树吐绿,玫瑰初开,闻之让人如沐春风,如行春郊,如饮甘琼,乐曲弦律流畅连贯,悠扬宛转,余音绕梁! 夜已深,乐已浓,人已醉。 雨已停,乐已熄,人已醒。 琼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都走罢!” 门外车马声音渐起,大地又变回一片死寂。 刚才还热闹的破庙,立即变得寂静。 原本伶俐的少女,也不说话了。 琼淳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曹武英。饱满的额头,纤眉,浓密的睫毛,一双很温柔的眸子,那翘翘的鼻尖,带点挑衅调皮的味道,张开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开口说道:“曹武英,不错,没让我失望。” 曹武英并没有看他,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长刀,半晌后才开口说道说道:“多谢琼大人。” “血海深仇啊,我不光封锁了安乐坊,还给了你他的地址。”琼淳说道:“现在该你回报我了。” “我知道。”曹武英回答道。 轿子上的琼淳坐的笔直,淡淡开口道:“先不急。” 有个少女突然出手了,如同射出的利箭似的。 她用拳,出拳如风,可怕的气势翻滚咆哮,竟是直接凝聚成了一头咆哮猛虎,快若奔雷般的对着曹武英噬咬而去,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美丽少女的拳势竟然是如此霸道。 曹武英的脸上没有诧异,没有惊惧,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拔刀而出! 汹涌的先天真气滚滚如潮,一瞬间弥漫全身! 拔出的长刀立劈而下,一道璀璨的刀光直冲而起,耀眼的光芒如闪电一般照亮了这件寺庙,森森寒气如同地狱的低语般慑人心魄,一瞬间便撕碎了她的气劲。 出拳少女的境界,自然是要比曹武英高的,打出的拳劲被曹武英的刀气撕碎之时,没有丝毫的惊慌,手掌突然划出衣袖,旋即轻轻一旋,轰!练气境界磅礴的真气犹如风暴般的席卷而出如山岳,如迅雷! 曹武英腰声一扭,手臂中的长刀向上撩去,一瞬之间鬼神嚎哭,天地血雨,凶狠凌厉,霸道残忍,暴戾气息的冲天而起,上千锐利的刀罡如同一座刀山。 少女当即心中大骇,眼中露出了无尽的惊恐之色,身形急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一刀。 刀势不减,这是来自于地狱的魔刀。 刀气不弱,这是不属于人间的魔刀。 她实在连做梦都想不到曹武英会这样的狠辣,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感情。 她在发抖。 “还请停手!”琼淳长叹一声:“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啊!好狠的心,好狠的刀!” “你能用练气境界的人来试探我。”曹武英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究竟是什么事情。” 琼淳笑着开口道:“去当一个杀手。” 曹武英沉默,指节泛白,刀被握得跟紧了。 “但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要选我?”曹武英问道:“我年龄也大了,身体也快不行了,甚至连意志都快消沉了。” 琼淳淡淡道:“你的大仇也报了,况且的名气一向不小,所以我很放心你。” “你既然知道我,也应该知道我有很多事情是不会做的。” 琼淳拍着手说道:“没错,所以我只是想让你去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 “定远镖局的总镖头。”琼淳说道:“帮我问问他替我压得镖去哪里了?” 曹武英点点头,说道:“好。” 从前活着的目标就是复仇! 每时每刻都追查着那个白莲教的妖人。 而现在白莲教的妖人已经被曹武英所杀。 况且,曹武英一向是个公平的人,有恩报恩。 “一帆风顺。”琼淳抱拳说道。 月光洒在崎岖的山路上,曹武英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四章 往事 夜晚阴森而寒冷。 月升上来,高傲而清冷地贴在悠远的天空。 大地寂静,看着曹武英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 其中一个少女轻轻拉住琼淳的手,轻轻问道:“像他这样落拓的江湖人,岂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动人的眼睛,羞涩的笑容,瓜子脸上不施脂粉,此刻的她正迷恋的看着琼淳。 他凝视着她,她却羞红了脸,垂下头玩弄着衣角。 “他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琼淳说道。 她头垂的更低,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质疑琼淳的选择,也一点不关心曹武英到底是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她只想多和琼淳说说话。 琼淳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曹武英有名气大约是二十年前,这样,我说说他的事情给你听。 琼淳再说,她们在听。 当时他成名的时候,你们应该还没有出生。 我记得那是,大晋乐康十八年。 在雍凉。 茫茫黄山,浩瀚大漠。 如利刃般的风呼啸刮过,卷起一片尘土。 十余骑羌族骁骑此刻正在追逐一名女子驰骋呼喝。 领头羌族首领端坐在马上,张弓搭箭。 一箭擦着马儿脖颈飞过,马儿受惊,女子落马。 那女子从马上跌落,身形在落地前将自己团成一个球,迅速着地滚动,分散力量,随后立马爬起,头也不回,继续向前逃去。 羌族骁骑们见状更加兴奋,嘴里呼喊着羌语,策马追赶。 两条腿又怎么能跑的过四条腿呢? 但她还是再跑,在拼命的跑。 就像是夜风中的烛光,忽闪忽灭,让人害怕,但每次还是期望着,盼望着它能一直的亮着。 就像是倒在掌心的水,无论你摊开还是握紧,总会从指缝中一点一滴流淌干净。 就像是黑夜的到来之前,那时候夕阳还死死的挂在天上,不愿意落下。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烛光终究也是要熄灭的。 掌心的水终归也是要流淌干净的。 黑夜也终究也是要来到。 羌族骁骑终归也是将女子团团围住。 似乎是认命了,女子长叹一声,闭眼不语。 忽然间,一骑汉家骑兵马踏飞尘从远处冲出。 长挽貂弓,箭出如风。 嗖的一声疾风劲响,寒芒闪烁,破空之声大作。 长箭不偏不倚,正中那为首的羌人的后脑,将那羌人从马上射翻,等到落地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一只脚还卡在那马鞍之上,马儿受到惊吓,将那羌人拖行数米,才停了下来。 ……” 少女打断琼淳的话语,说道:“那汉骑就是曹武英?” “是的。”琼淳没有责怪少女,而是继续讲道:“ 当时羌人大骇。 “啊!”羌族骁骑中不知有人喊了些什么,顾不得其他,其余人立即朝着那一曹武英冲来。 羌族骁骑的嘴里呼喝着冲锋,手里还拿起短弓,张弓搭箭,磨刀霍霍。 那曹武英,也是丝毫不慌,迎面而上。 在弯身躲过羌人射出箭的间隙,他还突然起身放箭。 嗖的一声疾风劲响! 一羌人被射出的利箭正中胸膛。 惨叫一声! 虎口一松! 坠马而亡! 众人皆惊! 汉人怎会有这样好的箭术? 汉人怎会有这样好的骑术? 顾不得多想,眼看距离越近,其余羌人弃弓拔刀!众人的气息凝聚在一起,恐怖的杀气好像带着锐利,滚滚如潮席卷而来。 曹武英,将长弓背在身后,伸出右臂捞起挂在马鞍旁的长戟。 长啸一声,眼中绽射出惊人的光芒。 愈来愈近。 愈来愈近! 交际!会面! 眨眼之间。 曹武英已经冲至羌人身前,两手紧握着戟尾的一端,戟尖颤震,霸气飞扬,长戟刺出犹如神龙飞出,又如游龙出海,直射冲在最前羌人的胸前。 那人惨呼一声,跌落马下。 这时两柄羌人的长刀朝着汉骑头颅猛然劈下,刀光闪闪,这一劈,没有任何的花俏,只是体内劲力的尽数奔涌。 曹武英长戟一挑,戟头一瞬间化作万千光影,荡开长刀,锐利的劲气从戟杆传到戟头,夹着破空之力,俯身横斩掉一石二鸟,将两人斩于马下。 不待喘息,眨眼睛长刀又至,漫天的刀影伴随着刀身散发着光芒,刀势凌厉无匹。 长戟转动,舞动四方,兵诀有言:“一寸长,一寸强”,此刻这正是长戟发挥了它那独有的威力。 戟影笼罩。 双臂一震!长戟击出,或挑或刺,扫打格卸,劲力如同山洪暴发般把挡者冲击得抛毙堕马,杀出重围。 电光火石之间,七骑羌人骑兵扑地而倒。 拨转马头! 两军相对! 他一个人就杀穿了十余骑,杀穿了一个骑兵小队。 他一个人就是一只军队。 众羌人惊骇异常,呆立当场。 这才正眼望去,之见那汉骑,身穿着黑色玄甲,披着白色披风迎风飞舞。 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摄人的光芒。 俊俏的五官上带着杀意,鼻梁高耸,唇抿得那么紧,看上去严峻又冷酷。 背脊挺的笔直,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当真是顶天立地英姿焕发。 因为杀了个对穿,曹武英正好就停在那女子身前,打马上前。 “上来。”曹武英伸出手。 曹武英温柔的看着她,一伸手将女子拉上马,轻声嘱咐道:“抱紧我。” 她紧紧抱着曹武英,此刻她所有的痛苦、悲伤、误会、气愤,好像都减轻了。 此时。 却听传来金鼓声阵阵。 余下的几个羌人面露喜色,转头望去。 曹武英也极力眺望。 却见远方是蔽日的尘烟。 羌人的三万大军,如同黑云压城塞满天边。 “抱紧我。”曹武英又嘱咐了一遍,依然是那么温柔。 ……” 少女急忙开口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眼中浮现出神采,又有几个少女崇拜的不是英雄呢? “不知道,听说他杀出重围,过了没几年又杀了自己懦弱的上司,主动出击,虽然立下大功却被逐出了军队。” “哎。”少女叹息一声。 少女固然喜欢和崇拜英雄,你为了一件正义的事情与人拼命,她们也许会认为你是个傻瓜,但一定会为你流泪。 但是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们则只会认为你是个蠢蛋,会很失望。 琼淳继续将:“后来他在江湖上,名气就更大了。他可以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追杀邪道修士三千里。可以为了低贱的平民百姓一怒之下斩杀丞相的三公子,更可以为了一顿饭,一个承诺守护村子五载。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这样的人也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我帮他报了仇,他就一定会回报我的,至死不休。” 少女继续说道:“那,这么多年他一定杀过很多人。他出刀时的杀气,我哪怕境界比他高,依然全身都在颤抖,几乎都站不住了。” 琼淳抚摸着她漂亮的脸蛋说道:“你为什么要怕?” “我为什么不怕?”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再锋利的剑,再锐利的刀,只怕也比不上美人的一笑。” 少女笑得更甜了,眨着眼问道:“你……你怕不怕我?” “怕,我简直怕的要死。” 少女咬着嘴唇说道:“那你怕我,是不是应该听我的?” “当然,你说说看。” 那双动人的眼睛正在凝视着他。 她的纤手如春葱。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远处厢房。 他点点头。 她嫣然一笑。 第五章 情深似海 月光洒在路上,曹武英走的并不快。 雨后的夜风,吹皱了夜莺啼唱的河水,给山野间送来一片爽利。 夜风就那样迎面吹来,吹进曹武英的衣衫里。 衣服很轻很薄。 夜风很冷很香。 夜风,伴随着雨后的花香抚过大地,温柔的像是情人的亲吻,父母的告诫嘱咐。 脚步声惊动了在尽情歌唱的夜莺,夜莺歌唱着,歌唱着飞入黑暗的深处。 此刻的曹武英上身衣衫微微有些湿,薄薄的汗透过衣衫渗出来,将原本俊伟的身躯更是突显的浓浓地绝美,俊美绝伦,匀称而健美。 俊俏的五官上带着一抹慵懒,一丝温柔。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碎发随意地伴随着夜风在尽情舞蹈。 唇角带着微笑,少年的佻达,中年的温柔,老年的豁达都在这薄唇之上。 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大仇得报,此刻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轻松得像这夜莺一样,轻松得简直就象要飞起来。 夜色更浓。 他并非没有心事,他现在要去和一个朋友告别。 一个相识很多年的朋友。 眠山,又名仙女山。是武陵城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因其酷似身材曼妙的仙女侧卧而眠得名。 她的家就在眠山山脚下。 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裸树,屋子也是原先的那个屋子。 远远的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变了很多。 虽然很晚了,但她现在一定在家,一定在家等着曹武英。 行不多时,那间屋子愈发的清晰了,就像那些痛苦的回忆,越来越清晰。 原地怔住。 半晌后,曹武英头抬起了一点,就在残灯下,看到了她的脸,一张疲倦、惟悴、充满了担忧和痛苦,但却又十分美丽的脸,在看见曹武英的一瞬间苍白憔悴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他怔住,她跑过去。 她抱住了他。 那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担忧和悲伤,柔声道:“你来了,快坐下,我去帮你倒水,还没吃吧,我去热饭。” 许白嫣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关切,就像他们以前在一起时那样,边说边拉着曹武英朝屋子里走去。 屋檐上雨点滴落下来,滴落在曹武英的肩头。 “滴答!”那应该是天空未擦干的泪吧。 看着她的身影,曹武英心中一紧,努力止住泪水。 原本想说的话,此刻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最后只能颤抖着说道:“不用麻烦了,我……来和你告别,我马上就走,我要去京城待一段时间。” “那你还回来吗?”许白嫣看出曹武英的窘迫,心底长叹一声,开口轻声说道:“你这些年,也没有什么积蓄,路途遥远。我这些年还有些积蓄。走的时候一并带上吧。” “好。”曹武英答应完后,便陷入沉默。 过来很久后,才又吐出两个字:“多谢。” 沉默。 夜意更浓,悲伤也更浓。 “我走后,你要……多保重。” 许白嫣突然死死拉住曹武英的手,轻轻问道:“带我一起走好吗?” “太危险了,况且我这马上……抱歉,实在是很抱歉。” “我不怕。”许白嫣皱着眉头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什么我都不怕,我都不在乎。” 曹武英摇了摇头,身子颤抖,语气也在颤抖:“不必如此,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早就说过,我这一辈子都跟定你了。”许白嫣红着眼眶道:“你知道吗,你就像一粒种子,早就已经植入我的心田,发芽茁壮,缠绕在心房,早已扎根在我的灵魂深处!” 她的回答温柔而坚决。 曹武英几乎要跳起来了:“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用不着你管。” 转身想走,却发现许白嫣的手依然紧紧的抓着他。 她依然还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就像他们以前在一起时那样。 难道她忘记了过去那些痛苦的事? 曹武英心里只觉得一阵无法忍受的刺痛,一阵悲哀的浪潮,一同涌上心头,那张伪装的坚强面具被瞬间击碎,泪水一下子涌出,流过他的脸颊。 许白嫣不让曹武英开口,柔声说道:“以前那些事,无论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我们都可以忘记,现在,就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未来的日子,就让我们一起面对。带我一起走,好吗?” “别这样,求你了别这样。”曹武英脸色现出凄艳的血红色,失声痛哭。 许白嫣紧紧抱住曹武英,这一刻,她的眼泪也潸然落下,眼泪顺着莹白如玉玉的腮边下流,轻声说道:“带我走。” 那一串串珠泪掉下来,简直砸碎了曹武英的那颗心。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带你走的。”曹武英咬着牙:“我要走了,现在时候不早了,我明天就出发去京城了。” 曹武英心已碎了,粉碎! 难是求而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每个女人,无论是怎么样的女人,迟早都要找个归宿,迟早都要嫁人的,我在这辈子,就这样了,都过去了,忘了我吧,忘了我吧……”他虽然在努力控制着,但声音还是不住的在发抖,几乎已说不下去。 幸好许白嫣已打断了他的话,道:“对了,我前些天帮你去庙里求了个护身符,装在香囊里面,放在右厢房里。你现在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给你取,在我没回来之前,你哪也不要去。” 曹武英的牙龈已被咬出血,点了点头说道:“好。” 在夜晚,老天仿佛总时喜欢安排一些奇妙的事。 突然, 她吻上了他的嘴。 既没有丝毫勉强,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缠绵而亲密。 第一章 旧友 定远城。 位于大晋华北平原,东南局部地区与华阳郡相连,其余为青阳郡所环绕。运河从城外流过,因此来往行商无数,很是繁华。 刚刚诞生的黎明如同一个刚刚出生时嫩红的婴儿,将一种无限的幸福欢喜朝田野辽阔的天空酣畅地播散开。 黎明初生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斜斜的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 太阳才刚刚升起,大街上就已经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曹武英走的不快,手里提溜着一个酒葫芦,早风迎面吹来,吹进衣衫里。 穿着的是一件很普通的黑色武士服,剪裁得很合身,踩着小牛皮的软马,。腰间绑着一根兽纹腰带,是特意从关外皮毛商家那里精制的。 就在这件武士服左边的衣袋里,放着一个香囊。他把香囊很小心的放进怀里,深怕它丢了,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念想了。 俊美的脸庞,被一顶斗笠遮住。 左手握着的是一柄长刀,白银吞口、黑鳖皮鞘。 当真是神采英拔仪表堂堂。 打了哈欠,压了压头上的斗笠,提起酒葫芦,灌了口浊酒,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街上擦肩走过的陌生女人总是死死盯着曹武英。 这并不奇怪,曹武英一向是很讨人喜欢的,他不但英俊潇洒,彬彬有礼,而且很喜欢笑,很会笑,笑得很甜,笑得动人。 但他此时并没有心情去理会那些陌生的女人。 他现在耳边又响起,许白嫣叮嘱他的事情,注意安全,还有最重要的,千万,千万不要和陌生的女人来往。 他在想她,在担心她。 许白嫣终究还是没有跟曹武英一起来。 她的手在缝制香囊时被针刺伤了。 她的心却被曹武英伤更深。 曹武英又灌了口酒,将斗笠压低了一点。 前头有一间早餐铺子。摆着几张桌椅,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客人。 阳光已升起,豆浆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在阳光下看来,也像是雾一样,旋转着上升着。 在忙活着的是个中年女人,曹武英一眼便瞧见了她,看来他们在信上说的不错。 中等的身高,四方的脸庞,常年的辛劳,给她的眼角流下了淡淡的鱼尾印记,看起来整个人很是暗淡无光,好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两只眼睛都深深的陷了下去。 雾塞满了小棚,沾在她的脸上湿漉漉的、滑腻腻的。 她听见曹武英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下头在忙活着,嘴里说着:“这位客人想吃一些什么呢?” “你这里都有一些什么东西?” “豆浆,卤豆腐,大饼和一些自己家腌制的小咸菜。”中年女人忙活着,头也不抬。 “那给我个大饼和一碟小咸菜。”曹武英说:“对了,再给我一碗豆浆,如果有糖的话,麻烦多放一些糖。” “好。稍等。” 曹武英找个位置坐下,就着咸菜吃着大饼,但是他已经喝了足足三大碗豆浆了。 擦了擦脸上的汗,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你家的吃食还真不错。” “只有吃食好吗?”老板娘站直了腰,走到曹武英坐在他对面一字一句的问道。 “我错了,老板娘才是最好的。”曹武英笑着回答道:“这么多年了,我实在是没想到你现在在干这些事,哪怕你在信上给我说了,我还是不敢置信。” “这些事不好吗?”老板娘脸上带着笑意:“我最少是在自力更生,不是吗?” “好!好的不能再好了。”曹武英回答道:“不像我,整天闲逛,混吃等死。” “哎。”老板娘笑了:“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曹武英挠挠额头,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其实,我来定远城里,并不是来看你的。” “哼。”老板娘立马变脸,将抹布重重地摔在曹武英面前,开口道:“承惠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曹武英惊讶的说道:“你为什么不去抢?大通钱庄在定远城里不是有分行吗?” “抢?”老板娘不屑一笑:“抢,可没有这样来钱快。” 曹武英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身上并没有十五两银子。你若是看我还值点钱就把我去卖给屠夫吧。” “那不行!”老板娘也摇着头说道:“要卖也是卖给青楼,你这么俊一定很会值钱的。” “说的好!这小子就应该被卖到青楼!”一个男人拍着手掌大笑而来:“我就觉得离谱,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英俊?年轻时比不过我,现在跑来恶心我?” 来的是个中年男人,他的笑声豪迈而洪亮,胡须修理的整齐而漂亮,他走路时腰杆挺得笔直,他的衣裳虽然很旧了,但是浆洗的很干净,系着一根淡蓝色布腰带。 老板娘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开口说道:“你年轻时?要不是看在你战场上救……” 中年男人不断朝老板娘使着眼色,眼神中流露出哀求之色,伸出右手扯了扯她的衣角。 老板娘无奈的说道:“好吧,好吧。你年轻时候的确是要比他英俊一些。” 中年男人又在笑。 曹武英站起身子,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按在椅子上,轻声说道:“汤大哥,你当时的确是要比我英俊一点。” 汤大哥,全名汤力强。 当年在边关时是赫赫威名,是曹武英以前的伍长,跟曹武英一同出生入死,可谓是情同手足。 边军一向是很苦的。但他们向来是以苦为美,以苦为乐,以苦为荣,因为他们深知没有一种责任比保护百姓更为重要,没有一种使命比捍卫国家更为神圣。 汤力强紧紧抓住曹武英的手臂,双肩突然阵阵颤抖起来,眼泪一一粒一粒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不断的开口道:“好兄弟,好兄弟。” 他将这三个字反反复复,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他已听不到曹武英回应了些什么。他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曹武英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笑着说道:“好,好。好!” 老板娘拍了拍汤力强的肩膀,开口说道:“当家的,街坊邻居都看着呢,差不多了。” 老板娘眼眶也红了,努力的转过头去。 也不知说了多久,他才能听得见的声音。 曹武英对着汤力强的问道:“这么多年,过的怎么样?” 汤力强笑着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我是个老实人,一向很少和人打交道,也不太会说话。” 曹武英说道:“所以你该庆幸娶了嫂子这么好的人。” 老板娘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如同春花绽放。迷人的神采里添上了一抹喜悦,更美了,像五彩流光。 汤力强说道:“这么多年,也没攒下什么钱,也没有什么积蓄。” 曹武英说道:“你没有被饿死,我就觉得已经很好了。” 汤力强继续说道:“对了,还和你嫂子生了个小王八蛋。” 老板娘瞪着他,低声骂道:“你个王八蛋,你儿子是小王八蛋,你是什么东西?” 曹武英继续问道:“多大了?给找先生了没?我看看我身上有什么能给我侄儿子当个见面礼” 汤力强笑了,苦笑着开口道:“五岁了,要不是为了给他找个先生,我们也不至于过的这么拮据。” 说完,他松开住着曹武英的手,说道:“快找,你快找找看,看看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当见面礼。” 老板娘无奈一笑。 曹武英浑身上下寻摸着。 汤力强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像很不安,转头看向老板娘,嗫嗫呐呐的道:“我忘记今早把那小王八蛋送去学堂了。” 他说着想转身就走,但却好像又不敢。 因为老板娘的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 这个世界上怕老婆的男人从来不少,但像他怕得这么厉害的倒也不多。 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不是怕,而是幸福,浓浓的幸福! “快去!你还在等什么!” 汤力强朝着曹武英抱歉一笑,转身而去。 他在跑,甚至还在跑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第七章 众所周知阿鼻道三刀有三招 夜色很浓,很重。 空气都凝结了,整个天空似是像要塌下来。 “啊!” “啊!啊!” 一阵阵的惨叫声从门外响起。 周围山林的飞鸟被吓得四散飞去,客栈的大门被夜风吹的咯吱乱响,站在门外的是几十个穿着黑衣绣着白莲花的白莲教教众。 “我现在还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曹武英说道。 张奎明道:“你问。” 曹武英道:“好,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不光只是为了捞一笔银子吧!” 张奎明道:“你觉得这件事算大事吗?” 曹武英道:“不算,对于青龙会只是件麻烦事而已。” 张奎明道:“不错,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青龙会是最注重脸面的,他们一定派人大肆调查,最少也会是一个堂口的人手。” 曹武英道:“所以?” 张奎明叹道:“京城,最近有大事要发生,这件事对于我们白莲教这很重要/” 曹武英问道:“调虎离山?” 张奎明说道:“不算,分散一点注意力,消耗一点力量罢了。” “我现在完全明白了。” 张奎明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曹武英笑着回答道:“没有。” 张奎明说道:“那好!那我现在有个问题。” 曹武英说道:“你不妨说说看。” “江湖上传言,曹大侠以炼体境界就能斩杀练气境,我不信,所以我想试试。”张奎明一句话未说完,便直接出招。 手中的两柄短剑,一前一后,一慢一急,只见一红一白两道剑芒同时挥出,剑光忽聚忽散,忽东忽西,当真是偏若惊虹,宛若游龙,只把人看得眼花缭乱。剑法眨眼间便让人感觉到剑气森森,让人不禁觉得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曹武英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白莲教的追命剑剑主,自十年前在雷剑堂副堂主手下败过一次外,这些年间连斩江湖上各大高手,连战皆捷,甚至一招间就将点达摩山的武僧刺杀于剑下。 一招夺命,这是何等凌厉的剑法。 剑剑追命,这是何等恶毒的剑法。 在那张奎明扑向曹武英的一瞬间,曹武英已经拔刀而起。 挥刀斩出! 无尽阴风伴随着凄惨的刀光斩出,刀光相互交织如同一座刀山,朝着张奎明笼罩而去,鬼哭神嚎之声不绝于耳,这本该是不存在于人间的刀法。 “来的好!”张奎明大喝一声,当下剑招一变,身体便由慢而快的转动起来,右手短剑爆发出惊人的剑芒,宛如要刺破天宇,疾如奔雷,快似闪电,左手短剑剑光扭曲,如龙蛇缠绕,如针尖弹射,剑气化为了无数的雨点随形而至。 剑剑追命! 如影随形! 曹武英长刀向天,刀气横贯长空,汹涌澎湃的力量在空中浩浩荡荡。两股力量在半空中交锋,猛烈的撞击产生的破坏力使得客栈都为之震动。 其余人都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炼体境的曹武英真能硬刚练气五品的张奎明,这简直颠覆了他们这些年的认知。诚然这些年,能越级杀敌的人数不胜数,但相差一个大境界仍能对拼的势均力敌,他们却从未见过。 况且张奎明并不是普通的练气境界,他是白莲教的中坚力量,修炼的 《追命世冥剑法》也算是当时顶尖的二流剑法。 曹武英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恐怖的刀气,威力浩大无匹的惊天一刀,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向前劈落而下。 张奎明虽然感受到此刀的恐怖,但他却没有避开。而是硬顶上去。作为练气境若是面对炼体境还要避开,岂不是让江湖人耻笑? 而且他也有自信,有自信在一招间绝对杀的了曹武英。 刹时,剑光突起,剑法眨眼间便让人感觉到剑气森森,让人不禁觉得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剑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掠过,所过之处,任何阻碍之物都是被瞬间粉碎。 甚至连阿鼻道三刀的血气也是瞬间撕碎,都是爆发出了尖锐的气爆声。 “新仇旧恨!” 曹武英大喝一声,催动全身真气,却是使出了阿鼻道三刀中的第二刀!霎时间,伴随着地狱嚎哭之声,千万恶鬼魔神之恨,再度迎上! 刀气将他贯穿! 血气将他撕碎! 张奎明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身子不受控制的一颤,闷哼一声,咬紧牙根,脸色发白,全身仿佛置身在烈火中一样,痛苦难耐。 “他们告诉过我,你有一柄不属于人间的魔刀,有一柄恨意滔天的刀。原本我不信,这下我确实信了。”琼淳身上精血快速的流失,闷哼一声,咬紧牙根,脸色发白,左肩头裂了道大口,鲜红的皮肉翻转,又觉得胸腹间剧烈刺痛,仿佛要裂腹而爆。 “所以你想用自己的头颅来试试” 张奎明的脸上灰白一片,嘴唇哆嗦着:“你们等什么呢?上!杀了他!” “你们,也想来试试?”曹武英看向众人,轻笑着问道。 一片寂静,恐惧而惊讶的众人此刻正喘着粗气。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短短几招之间,练气五品竟然被炼体境界所重伤。 李掌柜勃然变色,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抽紧了,额头沁出了一阵冷汗,缓缓开口道:“这样恐怖的刀法,以你的境界绝对不可能再出第二刀了。”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试试?”曹武英说道:“我的人还在这里,刀也还在手中。” 李掌柜沉默,站在原地,转头看向张奎明,眼中有着浮现出挣扎之色。他拳头紧握,他实在不敢赌,赌曹武英到底还能不能出刀。 门外的众多白莲教教众,此刻虽然惊骇,但在张奎明的命令之下,还是朝着曹武英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