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青璃城
晚秋的天，总是黑的很快。
将两堆小山高的木头劈完时，陈无言手掌上的老茧又厚上半层。
这是好事，起茧子总比起水泡强。两年多下来，陈无言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尖嘴猴腮的掌事把一串铜钱丢到他手里的时候，人也轻蔑出声。“废物就是废物，就算你把天下的木柴都劈尽，也救不了那个天生的短命鬼。”
听到这句话，陈无言只是回他了一句“那是我妹妹！”。
跟小人怄气争论，先不说他配不配，最重要的是得不到满意的结果，甚至会被穿小鞋。
为了口头之争，把这份每天都能拿到薪酬的收入来源给断掉，小妹续命的药费可就没着落了！
低头掂量了下手里的铜钱，眼里有一丝杀意转瞬即逝。陈无言没再吭声，选择转身离开。
无视掉身后掌事，还有后院守门人传来的所谓怜悯他们“孤儿寡母，也是可怜”的闲言碎语，陈无言对于偌大的陈氏家族早已经失望透顶。
同族人的绝情，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领教。
“呸，废物就是废物，还把自己当回事。”
瞧到陈无言这都没有被自己激怒，掌事孙大头在瞧到里院门口那站着的自家小少爷，连忙变了一副嘴脸，人也急急地小跑过去。
若是能把小少爷交代下来的差事办稳妥，挤兑陈无言主动放弃在城主府当杂役的资格，他孙大头在府里边的地位，就绝不会还是一个小小的后院杂役掌事！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那废物明儿是不是不来了？”
一身白衣金边的贵族小公子的打扮，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显得十分吝啬。
“少爷，我按照您吩咐的说了，可他还是不上钩。不过您放心，我一定再想办法，保证让他早早滚出城主府，不再弄脏少爷的眼。”
那白衣小少爷听到孙大头这话，嗯了一声后，随手往他怀里扔去一白瓷瓶。
“给本少用心做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瞧到白瓷瓶的时候，孙大头虽然一直在克制激动引发的手抖，可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小强魂丹！
小少爷出手果然是府里边最阔绰的，这东西在外面那可是有价无市的紧俏货！
这边孙大头刚被小少爷赏赐下丹药，不远处有一声怒吼传来。
“陈无语，你个兔崽子又跑哪里去了！”
听到这动静，小少爷吞咽了口水对着孙大头就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
孙大头自然也不想被那位给看到，得到示意后就开启了最快速脚步逃离现场。
身后，很快传来诸如“你怎么就不学学你大哥，哪怕是学学陈无言都行，也让你老子我省心些”的话语。
陈无言从城主府后院里出来时，从怀里掏出这两天存下的铜板算了算，已经足够他请大夫出诊和抓药的。
想着肯定有余钱剩下，瞧向街上卖糖葫芦的人，陈无言觉得有必要给小妹带一串回去，顺便还能哄她开心一下。
居家过日子，少不得要和柴米油盐酱醋打交道。
更何况，还有个每天都得用药续命的小妹。
一家三口每次的开销，陈无言都恨不得精打细算一番。
青璃城虽大，城中百姓只要看到自己和母亲就跟躲瘟神一样，又何谈会给机会去做其他事情。
至于放弃城主府所给的不体面杂役收入，去依靠自己的前世经验赚钱？这种事情并不现实，想想就行了。
陈无言还想好好活着，绝不能成为下一个被吊死示众的地球人老乡！
按照青璃志上的记载，那老乡不过是摆了个所谓的奶茶摊位，对外喊话请你心上人喝秋天里的第一杯奶茶。
生意太红火，冲撞到茶楼那边陈绝夏小舅子的生意，当天晚上就被有心人给认定成妖族奸细……
想轻松松地躺在床上就赚钱，也得看城主府里的那些小人答不答应！
陈无言在外人眼里虽然只有六岁，心理年龄早已超过二十八岁。
六年前，他从地球魂穿来神魂大陆成为初生婴儿陈无言，原本以为自己会走向开挂的辉煌人生。
再不济，都可以顶着青璃城主陈绝春独子的头衔，做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小少爷混日子。
哪成想，三年苦熬刚结束，等来的却不是系统爸爸和金手指亲妈眷顾他的好消息。
接替亲爹陈绝春青璃城主和陈家族长之位的是二叔陈绝夏，他当日里就发出城主令，对外说前任城主陈绝春为护住青璃一城百姓不受灵兽青鸾残魂侵害，前往禁地为稳固大阵献出生命。
至于对内，陈绝夏的说辞完全相反！
陈绝春人没有留下一句遗言的同时，连尸体也不曾见到。
更可笑的是，同父亲分离都没有超过半个时辰，单凭陈绝夏一个人的说辞，陈家大房就被打上罪人亲属的标签。
私产、府邸、奴仆，被一并充公暂且不说，连照顾他三年之久的奶娘杨氏也让人请去了陈绝夏的小老婆院里……
清早出来的时候，母亲符雪珍的精神气不太好，这令陈无言对那小家的惦记又多上几分。
等跟黄大夫确定下出诊时间，陈无言微微松下口气。
黄大夫的出诊费虽然高，可医术是青璃城里的公认拔尖。
带着串糖葫芦回到城西区的时候，离的老远就看到篱笆院门口的小妹正蹲在那里望眼欲穿的等自己。
“哥哥！”
小巷里，来来回回路过了很多人。陈无悔瞧到这次真是哥哥回来了，小短腿在瞬间站起开启加速奔跑模式。
不过是两岁大的孩子，说话才刚刚利索的年龄。担心她跑的太急会摔倒，甚至有几率引发哮喘，陈无言连忙急走两步把小家伙抱了个结实。
“无悔，看哥哥给你带的糖葫芦。”
陈无悔一脸的欣喜，接过糖葫芦后吞了下口水，完全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嗷！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记得等会儿吃完饭喝了药才能吃。”
陈无言伸手刮了下小妹的鼻尖，由着她在自己腮上留下个满是口水的亲亲，这才牵着小妹往小家走去。
“母亲呢？她身体好点没？”
回家的路上，陈无言询问出声。
“母亲说她有点累，我就一直在门口等哥哥了。”
听到小妹这话，陈无言有些担心起来。
等安抚好小妹一会马上做饭，连忙去了里间卧室查看起符雪珍的情况。
侧躺在床上的符雪珍脸色憔悴中略显苍白，眉头因强忍痛楚的关系一直紧皱模样，嘴角处虽然有擦拭过，可最多是糊弄下小妹。
陈无言心中一揪，母亲已经严重到咳血了？！
当初噩耗一桩接一桩传来，前城主未亡人的身份压迫的符雪珍厉害，也都不曾将她击倒！
符雪珍带着自己搬来城西，还得亏有奶娘杨氏的废弃老院可以栖身。
刚来的那段日子，母子两人过得凄苦，陈无言也都未曾瞧到符雪珍这般模样过。
小妹随之早产，更是被大夫诊断活不过三天。
“母亲……”
陈无言轻喊出声，人也一下子握紧符雪珍的手。
这手不再是记忆里的温暖柔软，冰凉的让人心里没底，粗糙到让陈无言感觉自己太失败。
“言儿……”
符雪珍强睁开眼，瞧到六岁的儿子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小女儿则是站在门框那里探头过来往这偷瞧，还不等出声宽慰他们俩自己没事，又是猛的一阵咳嗽。
“母亲，黄大夫一会就来上门诊治，您好生休息着，今晚我做拿手的炒面吃。”
两年下来，凡事亲力亲为关系，陈无言不单单是毅力增强多倍，连带着动手能力也得到明显的提升。
前世里那些叫得上名来的硬菜，虽然还拿捏不准用料，简单一些的炒面和家常菜，对于陈无言来说还算得上轻松容易。
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他们也只能通过少吃肉，和在院子里自种蔬菜来节约日常开支。
好在蔬菜新鲜，还不用担心农药残留问题，也算得上是让陈无言比较知足的地方。
瞧到符雪珍虚弱的点了点头，陈无言心细的倒上碗凉白开放床边让她润唇，立马拉着想要找母亲抱抱的小妹去了外间火灶那边。
煮好的面条出锅时，陈无言就瞧到黄大夫背着小木箱进了小院。
随手给小妹先弄了一碗清水面条放灶台边上，留下句“你若是饿了先吃点垫肚子，晚点哥哥再给你做炒面”，人就连忙把黄大夫请进卧室做诊断。
小桌上的油灯被陈无言点起，在调拨过灯芯后散发出昏暗的光亮。
黄大夫刚坐下准备诊脉的时候，原本已经昏睡过去的符雪珍被呛醒，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血块吐出来，符雪珍舒服上不少。
黄大夫跟陈无言这家孤儿寡母相熟的关系，诊断后也只剩下一声叹惜。
“惭愧，老朽医术不够精湛，无法治愈这肺痨之症。夫人，还是安排下身后事吧。”
与其建议花费更多的钱财只为多活几日，倒不如现实一些。
陈无悔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若没有钱财续命，这些年的心血也都将白费。
黄大夫走的时候，陈无言没有照例出去相送。
明明已经猜测到可能，可当确定这一结果的时候，心底里还是不想接受。
哪怕是符雪珍，也都迟愣片刻。
002 卖身十年
终究还是太小，陈无悔只知道这次黄大夫药方都没写人就着急走了，心里则是想着母亲运气好，不用像她一样每天都要吃苦药。
带着小羡慕的眼神趴门口那把人送出箱子拐角老远，确定下黄大夫真的不会再来送药方，这边小短腿就直冲灶台那边。
这次哥哥回来的有点晚，早就饿的厉害关系，陈无悔准备先吃汤面顺便舔上两口糖葫芦好垫肚子。
哥哥虽然不准她现在吃，可没说不准舔！
符雪珍强行压制咳嗽的声音，将陈无言拉回现实。
“母亲……”
陈无言的心，早已经揪作一团。
前世，他不过是大院里那个可有可无的编外人。
魂穿异界后，是符雪珍和陈绝春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家人。
三年多的父爱，六年里的母爱，哪怕是小妹也总会很直接的扑到他身上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这些，都是陈无言前世里最期望得到的亲情！
真正血浓于水的亲情！
床前，陈无言瞧到符雪珍咳嗽的难受模样，却也明白她想跟自己说什么。
当初取名无悔时，陈无言就明白她的想法，甚至是主动承担起照顾小妹的重任。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小妹在他这个自封半吊子育婴师照顾下幸运长大起来。
“无……咳…咳…”
符雪珍强迫自己不去咳嗽，效果明显不太好。
看到这一幕，陈无言只剩下心痛。
她想说的，肯定是小妹无悔。
虽然也放心不下自己，可是家道中落后，陈无言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去告诉符雪珍不用挂念自己。
“母亲，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一定护无悔周全！”
哪怕是用命！
前世，他不过是下班回家取快递的路上被飞虫入眼，人就稀里糊涂的成了个魂穿者。
这一世，他希望自己死的明明白白，也有价值一些！
活在法律时代一辈子，虽然是个透明一般的小角色，倒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哪一刻里小命被人取走。
但初来乍到时，发现自己魂穿成一婴儿时的不安，是那一脸胡茬的硬汉脸最先给与的安全感。
哪怕是块石头，时间久了也是会被捂热，更何况是从小到大都期盼自己拥有这种亲情的人。
幸福虽然有些短暂，可对于陈无言来说，足够珍视一辈子！
生死离别的事情，陈无言这是第一次经历。
说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眼下不管说什么，那也都是假的。
肺痨在二十一世纪时容易被根治，左右不过是多花点钱的事情。
神魂大陆上的话，就不是有点悬的问题了！不管花不花钱，都只有等死一条路。
正要劝说符雪珍先躺下休息，这边就听到灶台那里吃水煮面的小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同符雪珍一个眼神交汇，陈无言连忙小跑去外间。
“怎么了？！”
在对嚎啕大哭的小妹进行浑身检查后，确定没有伤到哪里，陈无言松下半口气来。
看模样，也不像又旧疾发作啊？
“哥哥，糖葫芦少了一颗。”
陈无悔哭得抽抽噎噎，指着那串明显缺了一颗的糖葫芦正伤心厉害。
若是放在平常，确实是苦中作乐的好笑事。
眼下，陈无言却没有半点想要逗弄妹妹的心情。
大半碗的清水面已经被妹妹吃的干净，陈无言记起来自己还没有加过盐。
饭，还得做。
他可以确定符雪珍这一天都没有吃过一口饭。
“无悔，少了就少了，没事的。”
宽慰小妹两句后，陈无言直接把她打发去了符雪珍那里。
“去多陪陪母亲，今晚的炒面哥哥给你加肉。”
小妹即便很聪慧，陈无言也都开不了口跟她详细说什么。
去跟两岁大每天都在跟旧疾做抗争的孩子谈及母亲时日无多的事实，终究有些太残忍。
刚把院子里摘得小葱切碎放锅子炒香，符雪珍的情况就变得严重起来。
大口咳血出来同时，更是把床边乖巧数豆子的陈无悔给吓的厉害。
锅铲一丢，陈无言冲进房间扑倒在床前的时候，符雪珍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咳—无——”
“悔—咳—”
咳嗽的太厉害，血水不断涌出。
哪怕是强如陈无言，这会儿也都急出哭腔。
“母亲！”
魂穿后的这六年，陈无言只在意四人。
亡父陈绝春、母亲符雪珍、小妹陈无悔外，还有贴身照顾过他三年的奶娘杨氏。
还不等他接受符雪珍是肺痨的事实，现实又给他来了一次暴击。
次日里，有着城主府的出面，符雪珍被葬在了城外的小溪旁。
坟旁，陈无言选了一棵小拇指粗的桂花树种上。
符雪珍生前，最爱的就是桂花。
让城主府出面帮忙办理符雪珍后事的代价，是陈无言跟孙大头签订下十年杂役的卖身契。
陈绝夏那伪君子倒是挺珍惜自己的名声，从头至尾都没有露过一面。
好在，这当中还包括陈无悔替小妹争取到的每日用药报销费用的待遇。
这么一来，也就值了！
母亲下葬的那日里，是陈无悔出生后头回去到青璃城外面。
原本只为母亲只是太累睡着了，可在看到是要被埋入地底深处时，小妹着急的大哭起来。
符雪珍入土的事情，很快被城主府安排来的人手给解决掉。
陈无言带着哭哑嗓子的小妹留在了坟前许久，等到太阳下山时，这才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后背上小妹在睡梦中抽搐着叫了一声母亲，人虽小，心里却也多少明白，想要见到母亲一面，只有在梦里才可以。
在跟城主府签下卖身契的时候，陈无言就已经做好要被欺辱的准备。
只是未曾想，他还是小看了二叔那家人。
同样，陈无言的意志力，也被城主府的人所低估！
按照卖身契上的书面文字约定，十年时间里，陈无言要做的早七晚六的呆在城主府里听候差遣。
这样的安排，陈无言也是乐的遵守。
早上出门前给小妹准备好一天的食物，倒也不担心会有人不长眼的来家里拐卖幼童。
城主府安排在附近盯梢的人，绝不可能允许陈无悔出事情。他们很清楚，如果陈无悔出事，陈无言将不会再受制衡！
最初的时候，只不过一些体力活。
没过半年，孙大头的花招越发繁多起来的同时，在城主府里的地位也一路从杂役小管事职务飞快上升起来。
城主府里的白天即便是再难熬，陈无言也都忍得下来。
为了小妹，这些都是无所谓的。
白天时间里哪怕是人再累，等回到家安抚小妹睡下的后半夜里，陈无言一直都在尝试自学修攒魂力。
周岁时候，他还被族中长老夸赞他天生自孕魂力，是修魂的奇才。
奈何两岁多时，一场莫名大病后，哪怕是有父亲的出面，府里边也开始传起了自己是废魂体的闲言碎语。
等到陈绝春出事后，城里边更是开始谣传，他这个本该是修魂天才的人，之所以变成废魂体，不过天降罪罚让他代父受过？
笑话！如果真是废魂体，体内哪怕是一丝魂之力也不该再出现的！
可是近几年来，陈无言越发频繁的可以感受到的体内的那种独特力量。
虽然很微弱，可确实存在！
这还得益于当初婴儿期，没少被陈绝春指着一张修魂图做早教的关系。按照当初陈绝春的自言自语，陈无言可以确定他现在修攒魂力的方法是对的！
按照陈绝春所说，体内魂力不断积攒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冲击一品魂境，成为真正的修魂师。
但陈无言有些奇怪，他这一攒十多年，也都未曾感觉到体内魂力有过溢出！
不单单是没有那感觉，甚至是前天晚上里好不容易修出的魂力，第二天时候又会莫名消失。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处小破+
洞，魂力就是从那里漏掉的。
城主府后院里，陈无言刚入院准备开启日常两小时的晒太阳干等，就被路过这边的陈无语给喊住。
“喂，就是你！背对着本少爷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把这些玩意送到本少爷的房里去！没眼力劲的东西！”
感情着当城主府的杂役还得长后眼，陈无言心里边吐槽一句后，人就利索做起事来。
原本以为痛快的做完事就可以离开，却不想自己小看了这位昔日堂弟。
道了一声“没我的差事，那我就回去候着”，刚要走，就被陈无语给喊停。
“我没看错的话，你一直在修攒魂力吧？”
如果不是，很难解释一个少年是如何做到日复一日出卖高强度输出的体力活！
“呵呵！你还是不明白，陈家有我陈无语就够了！”
陈无语说完，直接往陈无言的胸前来了结实一掌。
他虽说是个纨绔子弟，整日里也是不学无术的到处晃悠，却也有着无数丹药堆积起来的一品魂境初期实力！
掌中附带的魂力纯粹直接，算得上是彻底断掉陈无言再想自学修魂的可能！
一口闷血吐出时，陈无言眼前的世界开始发黑，他只听到陈无语狂笑状态里的那最后一句。
“记住！你只是一个下人，陈家养的一条狗而已！”
那天后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时间，在瞧到床边的小妹又一次哭成泪人，陈无言对着门口盯梢的人第一次吼了句滚出我家！
也是那时候起，陈无言的拳头握出血的同时，并发下誓言，等到卖身契失效时，他定要带着小妹离开城主府！
003 刚毅少年
又是夕阳西下时。
青璃城外三百米处的溪流旁，原本细小的桂花苗不知何时起已经长得葱葱翠翠。
细嫩如少女皮肤的枝干，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化作老妇人的粗糙模样。
鹿角一般的枝丫随风摆动时，浓郁的桂花香也被吹散去更远的地方。
树下的孤坟前，黑灰布衣的少年正半蹲姿势伸手清理着坟头上荒草和落叶。
明明落寞中带着丝凄凉，可少年的后背却是给了人一种刚毅值得依靠的错觉感！
附近，数辆马车承载着一群拿轻纱蒙面的锦衣少女从此处路过。
有嗅到浓郁的桂花香味探出头来查看时，碰巧见到这幕。
在瞧过一眼那少年的侧脸后，人就连忙喊停马车当场讨论起来。
“那小哥长得好生俊美！”
漂亮的丹凤眼，眸中更是透漏着一丝冷漠又夹杂着几分的难以捉摸。
虽说身穿粗廉布衣，身躯也有些许的消瘦，却藏不住体内那股刚毅之气。
只需看上一眼，就让少女们深深沉陷。
“不像是咱们青璃城的人啊？”
正有满脸花痴状的少女鼓起勇气出声“不如差人去问问他是哪家儿郎”时，却是有附近身穿砖红色劲装的带刀人给出声制止。
对着马车上的少女们抱拳施礼后，带刀人解释出声。
“那是城主府卖身杂役陈无言，希望小姐们莫要多事！”
说话的人，变脸很快。
这边对着马车里的少女们解释一声后，人就对着马车外赶车的那些家奴训斥出声。
“你们几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不赶紧驾车离开，莫要污了你们家小姐的贵眼！”
听到这话，原本还是花痴模样的少女们醒悟过来。
原来那少年就是陈无言！
近两年里，城中关于陈无言的传言颇多。
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还算是比较轻的，更早些时候有传言他父亲陈绝春是背叛青璃城中数万百姓的罪人！
更何况，陈无言当年为葬母救妹，可是直接卖身去城主府十年，并非是家世清白的自由身！
即便是她们被家族允许可以招收男子入赘，却也不能肆意妄为的挑选这种麻烦回去。
得知俊美少年的身份，少女们瞬间变了脸色，道声可惜后纷纷催促车夫快快离开。
不远处发生的事情，陈无言虽然有听到，却是懒得理会什么。
在陈无言的眼里，这些少女哪怕有旁人眼里垂涎三尺的姿色，他都不可能有丝毫心动。
不过像极了野草一般的物件，一茬又一茬的在他身边出现而已。
二十一世纪时，陈无言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没见过？！
这种小场面，陈无言也早已经适应。
在他心里，儿女情长不过是累赘！他没时间，也没有丝毫精力去理会这些！
他要做的只有一件，变强！
只有变强，才会有日后报仇的筹码，也才能更好地去保护小妹陈无悔！
提醒少女们自己身份的人，陈无言闭眼都能猜到是孙大头派来的。
看来他们还是没有放弃戒备自己，从最初的几年都是派遣杂役家丁来盯梢，如今已经安排上府中带刀的护卫。
十年多里，但凡是自己来祭拜符雪珍的日子，就总是有孙大头的人跟在附近。
“母亲，也跟您说个好消息，我打算卖身契到日子后，就带小妹离开青璃城。”
桂花香的味道，让人原本愤怒不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陈无言也没有在坟前待太久，答应过小妹这趟回去时一定要多带几条鱼。如果时间上回去的太晚，晚饭时怕是吃不成最新鲜的鱼肉。
随手脱得只剩下一件亵裤，陈无言纵身跳入水深处。
附近盯梢的府卫等了许久，眼瞧着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都不见陈无言浮出水面换气，脸色瞬变。
“卧槽！可特么千万别盯丢了！”
若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三总管那边可就不好交代！
哪成想，府卫跌跌撞撞来到溪旁近处往附近一瞧。
却发现陈无言这会儿在水底正游得欢快，手里边还抓着一条三斤左右重的肥鱼！
很快，水底里的陈无言又是一条四斤多重的鱼抓到手里。
溪边的府卫看到这幕，很难想象陈无言的肉体臂力是有多强！
抓鱼这种事，他也干过。
水里的鱼实在是太滑溜，想要徒手抓住还是两条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两条鱼到手时，陈无言这才浮出水面，上来岸边扯了野草穿过鱼鳃绑好一扔，无视掉脸上惊魂模样未曾消退的府卫，再次下水开摸起来。
这些人怕不是傻子……
只要妹妹还在城主府的监控下，他又怎么可能会独自逃离！
陈无言从府卫身旁离去时，他那一身的疤痕被府卫看得真切。
但凡是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大大小小的疤痕布满全身的同时，那胸前的一道狰狞巨疤更是十分显眼。
陈无言对自己够狠不说，毅力方面也是如此如此强悍。
哪怕是他已经入一品魂境中期，算得上是府卫里的佼佼者，在看到这幕时，也只剩下唏嘘可言。
这疤痕的来历，城主府里的一些老人还是知道的。
当年陈无言被小少爷出手废掉，还是他们哥几个抬回去的。却不想，有留守的兄弟亲眼看到陈无言在醒后，往自己胸前划下狠狠一刀。
疤痕就此留下的同时，更是有人怀疑陈无言是不是受刺激关系，人也得了疯病。
若不然，实在很难解释他会自残的行为。
回神之际，府卫知晓自己落了面子，这边暗呸了一声。
“陈无言，我警告你！不要在老子面前再玩什么花招！”
对于这些猫狗的挑衅，陈无言懒得废话什么。
浪费时间！
等到这块水域里的大鱼被摸了个七七八八，岸边已经串上了十多条大小不同的鱼。
又是入水一圈，顺便练憋气确定再无收获后，陈无言游回岸边收拾起来。
水底有不少的藻类，若是不在这边清洗干净，回到家时藻类干固凝结在长发上就会更难收拾。
魂穿来十六年，陈无言最不爽的就是作为男子必须留长发的事实。
想要自盘发髻？不是一般困难。
借着水面倒影尝试了两次，陈无言决定还是临时扎个高马尾，比较容易些。
至于发髻？等到明天清早时再靠手巧一些的小妹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