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袭 凡诺男爵领边境,红水哨站。 这里是暗精灵的领土,这个美丽古老的种族曾经是阿斯兰特大陆上每一个贵族老爷的梦魇,他们与生俱来隐匿在黑夜中的能力和敏捷的身姿,这让他们得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刺客。 “拜占庭的黑夜里活跃着一千名刺客,九百是暗精灵,因为城市里只有九百名暗精灵。” ——《诺罕游记》 但是这些都过去了。 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大多数种族一样,频繁的内战极大地损耗了暗精灵的底蕴,也严重地削减了这个种族本就不多的人口。 曾经黑夜中的君王,如今不过是只能龟缩在阴影里的乞丐罢了。占据着可怜的几小块领土苟且偷生,勉强维持着种族的延续和生存。 哨站堡垒的大门紧闭着,门上的缝隙里传出来闪烁的灯火和因为太过浓郁拼命往外钻的酒气。 “你小子又在值夜的时候睡觉!” 一阵骂骂咧咧的嘶喊声响起,然后是盔甲碰撞和酒瓶破碎的声音。一阵吵闹之后,堡垒的一扇窗口后面出现了一名年轻的暗精灵士兵。 他靠着肮脏的石墙支撑着身体,身上还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只不过在堡垒的本就酒气弥漫的空气环境里不是很明显罢了。 背上的弓箭太重了,他费力地把它解了下来,顺手扔到了地上,然后靠着墙长呼了一口气,觉得有点头晕。 今晚没有月亮,原本在窗口能看到的都兰森林的轮廓,现在也看不到了。那里盘据着一群野蛮贫穷的兽人,听说最近刚刚死了首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种愚笨的种族也没有什么关注的必要。 一阵风吹进来,带着几分腥味,不过被酒气掩盖住了,他感觉稍微清醒了些,揉了揉眼睛,继承自父母的出色的夜间视力让他好像看见外面有一团黑色的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又揉了揉眼睛,撑在窗台上往外看。 一支军队就那么停在堡垒的大门前,没有人知道他们来了多久。事实上他们的行动并不隐秘,如果是堡垒里没有开酒会的话应该能听到他们活动的声音。 年轻的暗精灵有点懵,他又揉了揉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支军队。 弓箭破空的尖啸响起,生锈的铁箭头一瞬间就贯穿了这个暗精灵哨兵的头颅。他像一坨烂泥一样倒了下去,眼里还带着一丝不解。 “兽人?他们来干什么?” ...... 阿诺德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行动会这么顺利。 阿诺德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是“穿越”来的,就是网文作者天天在小说里写的那种“穿越”。简单、方便、无痛,经历多年实验,数十万穿越者热切推荐的魂穿。 别人穿越要么是成为名门大派的废柴弟子,经历一些被未婚妻退婚或者灭门惨案之类的悲剧,然后带着戒指老爷爷或者系统开挂走上人生巅峰;要么是穿越成某不入流宗门的掌门,费千辛万苦开宗立派招一群天才徒弟大杀四方;要么也是穿越成个史莱姆准备慢慢吞龙崛起当魔王。 他则是一觉醒来,就看见自己被一群衣着暴露的兽耳小姐姐服侍着穿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有特殊癖好的富二代包下了整个女仆店或者夜总会。 总之就是此间乐,不思地球。 随后便是脑内一阵恍惚,作为一名资深的网文读者,阿诺德知道这是穿越的正常流程,自己的外挂到账了。 “叮!恭喜穿越到阿斯兰特大陆。请问是否决定开始你即将和无数兽耳美少女一起度过的异世界之旅?” “好!这活我干了!” “当然,这个过程中你会可能面临很多危险和挑战......??!!” “不就是兽娘collection吗?这活我熟啊!快把新手指南发给我,我要开始我的兽娘养成了!” “叮!正在载入原主记忆。” 一瞬间,大量的记忆涌入阿诺德脑海,一阵刺痛过后,他开始审视原主的记忆。 “阿斯兰特大陆......看来是西幻世界啊...都兰森林兽人族族长...兽人族分裂中,各部落各自为政.......老爸前几天刚刚死的,继承的酋长之位...这是....有妹有房,父母双亡?” “......” “等等!为什么我妹妹是白毛兽耳萝莉,我就是头上长角的金发贵公子啊?” “因为兽人的体征可能从双亲双方得到继承,你妹妹继承了你妈的狐族体征,你继承了你爸的兽人王族体征。” “原来如此,那这个王族体征本体是个啥?” “禁止事项,权限不足,无法说明” “?!这都不行?!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系统吗?这点事都不能说?” “报告,虽然我确实是你的外挂,但是我不是系统这种存在。” “?说明一下?” “我能帮助你分析和解决问题,但是没有系统那种权限和功能。” “那不就是语音助手吗?” “......也不能这么说......” “那你有没有给我带来外挂啥的?” 叮地一声,阿诺德脑内出现了一个类似游戏的选项面板的东西。 A 贤者 B 勇者 “这是什么?” “这是你的外挂,你可以选择一个称号进行继承,然后获得相对应的天赋和力量。选择贤者代表你会拥有强大的魔法学习天赋,选择勇者则是强大的体术学习天赋。这是详细的数据......” “我选A。” 那个声音正打算慢慢对着两个称号进行说明,可是阿诺德已经做出了决定。 “?!??!你确定?” “我确定。毕竟我觉得法师比较帅。” ...... “选择成立,天赋继承完毕,恭喜你成为贤者。我也成功进化成了贤者书库,为你提供各种帮助,包括魔法学习、百科图鉴、日历、时钟等等。” 阿诺德长吸了一口气,两臂自然地向周围舒展,然后猛地紧紧握拳,想要感受那满溢出的力量。 然而毛都没有。 “就这?” 也许是感受到了阿诺德言语中鄙视,贤者书库愤愤地解释: “贤者已经巨幅增加了你的潜力和天赋,你这具身体原本并未学习任何魔法相关知识,所以当下的增幅并不明显。” “那我以后学习魔法是不是特别顺风顺水?” “是的,而且你现有的B级战士实力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那也姑且还不错吧......话说你这个贤者书库有没有名字?” “......” “?” “塞...赛瑞......” “你还说你不是语音助手!” 第二章 战前会议 薇娅觉得今天的阿诺德大人很不对劲。 往常的阿诺德大人以沉默严肃著称,这位都兰兽人历史上最年轻的酋长有着不逊于他的祖辈的威严,作为阿诺德大人的贴身女仆,即便自己本身也是一名B级的战士,薇娅每天早晨服侍阿诺德大人更衣的时候都会感到窒息。 但是。。。今天的阿诺德大人。。。起床后一直在。。。傻笑? 薇娅知道最近阿诺德大人一直承担的很大的压力,兽人一般二十岁成年,这位二十一岁的年轻酋长的能力受到了很多长老的质疑。 最近的一次会议上,狼族的切格巴大人就和阿诺德大人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切格巴大人是一名激进的主战派,这位久经沙场的狼族战士对战争有着难以理喻的热情,他渴望着用战斧斩下一切敌人的头颅,收复兽人失去的土地,包括古代兽人的政治中心——银月山脉。 这位尊贵的战士正在为麾下战士的粮食发愁。兽人不擅长畜牧和耕种,冬天快到了,采集和狩猎获得的食物不足以养活都兰兽人三十万的人口和三万多人的庞大军队。阿诺德大人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切格巴大人对此很是不满。 看着还在傻笑的阿诺德大人,薇娅微微叹了一口气,希望阿诺德大人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吧。 ...... 阿诺德在和赛瑞的交流中逐渐清醒过来,女仆们已经帮他打理得差不多了,为首的女仆薇娅——一名有着洁白双翼和金色头发的美貌战士在等着他下达指令,眼神似乎有些异样。 “赛瑞,你看这妹子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喜欢我?” “......” “?” “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阿诺德愣了一下。 “你转生之前应该没有女朋友吧。” “(消音)(一种植物)” 不理会这个没有智力的语音助手,阿诺德起身打了个响指。 “都退下吧,薇娅留一下。”一众女仆缓缓地退了下去,有着天使般面容的少女留了下来,在阿诺德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吾血之血,薇娅•嘉兰诺德听候您的差遣。” “安排一下,去通知各族长老,让他们在今天午饭之后来我这里开会。” 阿诺德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了这位名叫薇娅的少女是父亲收养的孤儿,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信,这也是她的衣着明显比其他女仆华贵整洁的原因。 “遵命。”少女点了点头,一切礼仪恰到好处。 阿诺德站在原地,语气仍是淡淡的: “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不需要做那些无用的礼节,还有。。。还有下次我服侍我早起的女仆数量不需要那么多,一个就足够了。” 薇娅精致的面容凝固了一下,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错愕,带着几分欣喜,心想看来阿诺德大人的脑子还没有坏掉,而且似乎变得更容易接近,更信任自己了。 她偷偷地抬头打量了一下阿诺德大人,发现那张俊朗的面容上竟然似乎带着笑意!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是,您的命令将被不折不扣地执行。” “没什么事情你就去吧。” “属下告退。” ...... 薇娅退下之后,阿诺德长舒了一口气。前世他只是个普通学生,怎么应付得来这种场面。幸好他有战争策略游戏和即时战略游戏带来的经验,有些事情也能勉强支撑下去。 如果薇娅仔细地观察阿诺德,她会发现阿诺德的双臂紧绷着,在微微颤抖,站姿也有些过分挺拔。这是太过紧张和激动的缘故。不过薇娅终究只是个女仆,不太好直视阿诺德,所以也就没有发现。 “当做战略游戏来玩么?”阿诺德沉思着,“人口众多,科技和社会发展落后,连子民的温饱都无法满足的兽人部落酋长,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局呢。 还有这领地范围,都兰森林及周边平原,与暗精灵和溪坎平原兽人部落接壤,似乎也不算安稳。” 阿诺德又想了想:“赛瑞,你觉得我刚刚的那个提案怎么样?” “答,有一定可尝试性。” “那就等午后的长老会议上再和其他兽人高层商议吧,首先亟待解决的就是过冬的粮食问题。 解决了这一点,应该就能树立不少威信吧,那个和原主不太对付的切格巴,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现实版的P社游戏么,倒让我兴奋起来了啊......” ...... 都兰兽人部落,酋长大厅。 几匹高约1.5米的巨狼携卷着沙尘在大厅门口停了下来,这是维尔戈座狼,每只成年座狼都有匹敌着C级战士的实力,这是都兰兽人最精锐的狼骑兵的坐骑。 为首的座狼上下来了一个精壮魁梧的男子,穿着精钢制的盔甲,裸露出来的手臂上布满了众多纵横交错的狰狞的伤疤。他扛着一柄斑驳的巨斧,长着一对狼耳,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 越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越会对这个男人感到畏惧,因为他们能嗅到他身上翻腾的血气和杀气,这是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积累出来的气质。这个男人显然已经经历了无数场战争,斩下了无数个头颅,他身上的杀气就是一座山,压得周围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就是都兰兽人里最强大的战士,切格巴•雷尔。 “你们在外面等我。”他转头向他的属下们命令道。 他的声音也是粗犷的,很他的气质十分吻合。 像是一名接受检阅的军人,他正步走进了酋长大厅。门口一名士兵上前想要接下他的巨斧,他随手递给了他,那个有些瘦弱的士兵似乎没想到这柄巨斧会沉重到如此地步,竟然没接稳脱了手。 切格巴愣了一下,想起来这不是在自己的营帐,俯身捡起了自己的战斧,放在了一旁的支架上,然后对那个年轻的士兵说: “加强锻炼!” 那个士兵似乎已经吓傻了,呆呆地愣在那里,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祈求切格巴大人的原谅的时候,切格巴已经进入大厅内部了。 ...... 切格巴走进大厅,感觉今天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同,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说话。那个沉默木讷的年轻酋长甚至还对他微笑了一下,这让他感觉非常不适应。前不久他还就活动的粮食问题对这名酋长发过火,他并不觉得对方已经忘了这件事情。 他本来是有很多问题要问的,现在也就强忍了下来,坐到了长条桌自己的座位上。 人慢慢地齐了,这名年轻的酋长阿诺德•叶德洛让女仆送上了一些食物,开始了他的讲话。切格巴觉得他的气质似乎变得不一样了,阿诺德现在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曾经没有的激情与朝气,不再是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他很好奇这种变化是怎么发生的。 “今天我召集诸位前来,是为了说两件事情。 第一,关于过冬的粮食问题。。。” 大厅里响起一阵讶异的声音,切格巴也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阿诺德会这样开门见山地谈到这个问题,莫非他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 “我仔细调查了我们都兰兽人的粮食储备和周边地区的粮食可采集量,得出了一个结论! 兽人自身无法解决粮食问题!” 大厅里的空气凝固了一下,然后就激烈地爆炸了。敲桌子的声音和骂声响成一片。 切格巴也愣住了一瞬间,然后迅速地反应了过来,他的表情阴沉了下去,一股压抑的气息从他的位置弥漫开来,附近的兽人长老和女仆甚至开始感到窒息。侍奉在一旁的薇娅见到这一幕,悄悄地把手放在了剑柄上。 阿诺德一幅意料之中的样子,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所有看着他微笑的人都觉得他应该是个疯子或者智障。 这时,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正因为兽人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想出了利用外人的解决方法!” 大厅里的气氛又迅速地安静了下来,切格巴那股压抑的气场也有所收敛,大家都等着这个年轻的酋长的继续发言。 “那就是——发动和暗精灵的战争! 暗精灵的势力经历一百年的内战,早已经衰落了,不足为惧。而这个人数稀少,实力微弱的种族,还占领着我们附近广袤的土地,积累了大量的粮食和财富! 只要我们向暗精灵发动迅速猛烈的攻击,撕碎他们的防线,占领他们的城市,这些财富和粮食都将属于我们!我们的粮食危机将得到解决,还能够获得庞大的财富!” 切格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事实上他不相信这种方案会从这个沉默死板的酋长口中说出来,而且这个方案非常对他的味口。 作为都兰兽人的最强战士和将领,他一直都渴望在战场上收获荣耀,用强大的军队去解决一切无法解决的问题。 兽人总是好战的,他看到其他的长老们也已经开始欢呼了。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已经对这名年轻的酋长刮目相看了。 阿诺德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只听到周围的人都在欢呼。他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酋长,脑内已经开始幻想起了自己率领狼骑兵撕碎暗精灵的战阵的场景。 毫无疑问,这个提案没有任何阻力地通过了,会议的气氛也因此活跃了起来。阿诺德让大家静一静,说起了第二件事情。 “第二件事,我要你们,称我为王!” 话音落下,大厅里又是一片死寂,甚至连在一旁侍候的薇娅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背后的羽翼抖动了一下。 兽人族曾经是有王的,那还是五百年前银月山脉没有沦陷的时候,伟大的兽人之王统治着从北境横断山脉到南方莱瑟曼河流域的广袤地区,兽人、人类、精灵、半身人、矮人甚至龙族都在银月王座的庇护之下生活。 但是五百年前,东方的兽人叛徒和北方的亡灵勾结,对银月的兽人扬起了反抗之剑。西方的巨魔也趁着这个银月守备空虚,兽人王在外征伐的机会联合提夫林攻破了银月城,用一场大火将这个伟大王国的荣耀付之一炬。 被族人背叛,深陷多方包围,并且失去了根据地的兽人屈辱地输掉了那场战争,兽人之王高贵的身躯被提夫林绑在野猪拉的车上从马拉松拖到了银月。在那个兽人曾经的荣耀之地,兽人之王的头颅被巨魔斩下,用长矛穿过,至今还在广场上展示着。 从那以后,兽人就没有王了,只有数个分裂的部落,分散在中土的光大地区,各自为战,互不信任,兽人的荣耀也成为了历史车轮下的灰尘。 这段屈辱的历史铭刻在每一个兽人的心里,是其他种族嘲笑鄙视兽人的谈资,也是兽人战士们心里最深层的阴暗。没有一个兽人不渴望着恢复先祖的荣耀。 但是兽人在失去家园和财富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盟友们也挨个离去,巨魔的军队至今还在银月附近围剿残存的兽人部落,兽人自身的内乱也完全没有停止过。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一名兽人酋长敢于扬起光复的大旗。 切格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凝滞了,眼前这名少年的形象突然变得伟岸了起来。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如果他们接受了这个提案那么以后的道路会变得何等艰难。 他看到有几位长老的身躯已经开始不安地扭动了,看表情已经被吓破胆了。但是他不在乎,他是荣耀的兽人战士,他做梦都想着为兽人的荣耀而战,即便死在了这条道路的起点,他的名字也会被写进兽人的史诗里成为不朽。他很害怕,他害怕这是阿诺德这个年轻酋长的一个玩笑,他很快就会收回这个命令,这个梦想成真的机会成为一个在深夜里疯狂在清晨被遗忘的破碎的幻梦。 切格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阿诺德却先开口了: “我将带领你们,踏上这条辉煌的征途,纵使我的旗帜折断在这条荆棘的道路上,我的战车也会为兽人的后来者开辟道路!而你们家族的名字将被写入史诗,万代不朽! 你们的人生,注定不会碌碌无为,你们的血注定不会为了几块兽肉和几块黄金而流!我们不再是巨魔和其他种族军队的猎物! 所以盘踞在我们面前的东西,要么跨过,要么摧毁!” 切格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就那样愣在那里。其他的长老也差不多的样子。薇娅站在阿诺德的身后,眼里闪烁着复杂的神采。 时间似乎在这个大厅中停滞了。 “咚!”一个女仆似乎是思考入神了,手上的酒杯掉到了地上,像是一声战鼓打破了这脆弱的宁静。她恐惧地伏在地上,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咚!”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这次却是那个有着洁白羽翼的女仆长跪了下来。 “吾血之血,王上。” 薇娅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轻声说道。 切格巴瞬间反应了过来,刚刚他的思绪一直在剑与硝烟的战场上游荡。 “吾血之血,王上。” 他朝着阿诺德跪下,低吼着说道。 在他的身后,越来越多的兽人跪了下来,用着不同的腔调说着同样的话语: “吾血之血,王上。” 阿诺德看着匍匐在他面前的一众兽人,微微一笑。 “来吧,好戏开场了。” …… “星历770年,王自立于都兰。” ——《都兰史诗卷一》 第三章 伐城 凡诺男爵领,拂晓。 朝阳悄悄地爬上了山巅,雾气像幕布一样被拉开,城市渐渐地显现在阳光里。教会的晨钟响起,悠悠钟声在街巷中回荡,空灵肃穆,又有一种古老的神圣感。 但是凡诺城镇还没有醒来。在暗精灵的城市里,不存在着早起的说法。 暗精灵是活跃在黑夜里的种族,曾经的他们是黑夜中的杀手,是阴影中的贵族。如今的他们是黑夜中酒会里的贵族,一晚的狂欢之后他们烂醉如泥地躺在酒馆的地上,府邸的沙发里,还有各个种族妓女或者妓男的床上。 如此看来这个种族的战斗力倒是没有衰退,只不过是换了株技能树而已。 阿诺德率领着一队兽人战士隐匿在山腰,俯视着距山脚不远的凡诺城。他刚刚率军突破了凡诺城边境的红水哨站。当他的军队撞开那扇年久失修的大门的时候,冲天的酒气几乎让他吐出来。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他就拥有了那座堡垒和堡垒里丰富的资源储备。 虽然其中大部分是酒罢了。 尽管是一场白得的胜利,但是这场胜利还是极大地鼓舞了兽人的士气。遵从阿诺德的命令,兽人战士们将那些珍贵的物资运回了都兰。而那些暗精灵士兵,除了少数几名象征胜利的战俘外,大部分都被杀死在了堡垒外的空地上。 “不过是一群留着占人口的NPC而已。”阿诺德这样向赛瑞解释。 切格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阿诺德的身边,轻声禀报: “王上,凡诺通往外界的道路已经已经被我们截断了,我们在大路附近埋伏了四千名战士和一千名狼骑,附近的山路上也都留下了警备。一旦暗精灵的支援军队来袭,我们有信心将他们歼灭在凡诺城外。” 阿诺德欣赏地点了点头,切格巴不愧是都兰兽人中资历最老的将军,办起事来十分可靠。而且切格巴在军队中有着非常高的威望,他的全力配合让阿诺德对军队的掌控能力增加了许多。 “我这边的准备也都差不多了,现在,就看薇娅的了。” 阿诺德注视着凡诺的城门,轻轻地说。 ...... 凡诺城外,一支几十人,七八辆马车的车队沉默地行进着。 车队的成员们都披着被灰尘和泥土染黄了的黑色披风,一派风尘仆仆的样子。拉车的马匹也耷拉着耳朵,勉强地迟缓地拖着马车前进。 这种车队每过几天就能在凡诺城见到一次,他们一般是来自凡诺周围,没有粮食支撑生活的人类或者兽人的聚集地。他们将村里为数不多的值几个钱的东西收集起来,统一运送到凡诺城,只为了换取一些活命的口粮。 这些“值几个钱的东西”,往往包括了几枚祖传的军功章,具有纪念意义的戒指,有时候甚至还包括了有几分姿色的少女。 在生存面前,尊严、回忆,甚至人性都是不值一提的垃圾。 这支气氛压抑的车队终于行驶到了凡诺的城门前,接受着卫兵的盘问。 一名卫兵刚刚从烂醉中醒来,头脑还不太清醒,本来暗蓝色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他两只手臂抱着长枪,斜靠在城墙的角上,问车队的领头人。 “车上都有些什么东西?” 一个浑身裹在宽大的黑袍下的人回答: “只是一些皮草,和几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卫兵稍微有些惊讶,这个黑衣人听起来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嗓音清脆悦耳,没有城里那些女人绕来绕去的尾音。 他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黑色兜帽披风下的她看不清身材和容貌,但是下意识地,他觉得这应该是个美丽的女子。 旁边其他的卫兵也开始对车里的东西进行检查,他们翻开那些肮脏的破布,发现底下果然堆着一捆捆皮草,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过了!” 一个卫兵喊到。 脸色苍白的卫兵直起了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个铁制的信物,把它交给了那个黑色披风下的女人。 女人的手洁白光滑,手指修长整洁,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把信物递给她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手掌上似乎长了一层薄薄的茧。 就像是一双握剑的手,他想。 卫兵回忆着那双手,突然旁边正在进城的马车停了下来,堵住了门口。他惊讶地看着这些停下脚步的黑衣人,他们突然掀翻了马车上的皮草,露出了皮草下面藏着的长剑和战斧。 “他们是谁?!”来不及过多思考,求生的本能让他迅速抓紧了长枪,向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刺去。 这时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辉,一名有着白色羽翼和金发碧瞳,天使般美貌的女子执剑从侧面向他劈了过来,握剑的手洁白光滑,手指修长整洁——她已经脱下了那束缚她的黑袍。 “果然是一双握剑的手。”倒下的时候,这是他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情。 ...... 像是一道白色的旋风,薇娅迅速地在战场上穿梭着。她每只手都握着一把剑,背后的双翼扇动着调整位置和加速,向暗精灵卫兵们发起猛烈的冲锋。这些疏于训练的卫兵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接下她风暴一样迅猛的攻击。白翼少女的位置每在战场上变换一次,都会有一名暗精灵卫兵倒在血泊中。 这边的骚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卫兵反应了过来。最初的那一瞬间是可怕的,这些惊慌失措的卫兵抢着去拿武器。 他们叫喊着,奔跑着,在堆放武器的角落挤成一团,几个瘦小的卫兵甚至被众人踩在了脚下,发出凄惨的号叫。 他们仓促地整理好装备,有些人甚至带来了弓却没有带箭,在原地来来回回地绕圈子,进门了又出来,出来了又进去。 他们零零散散地从城墙上、营地里、酒馆里冲过来,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名白翼双剑的少女,像一名女武神一般在战场上穿梭,收割着暗精灵的生命。在她身后,几十名身材魁梧的兽人战士,手持强弓巨斧,将暗精灵的卫队打得溃不成军,几名最魁梧的战士牢牢把守住大门。 “用弓箭!” 一名士官大声喊到,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士兵。附近的暗精灵卫兵如梦初醒,纷纷张开弓箭。一瞬间,就有几十上百枝箭对准了白翼少女,几名法师也举起了他们的法杖,几道威力不同的魔法波动悄悄锁定了战场上的那位女武神。 “躲在马车后面!” 白翼少女大声下达命令,从城墙上飞下,接过一面盾牌在马车后隐蔽着。其他兽人战士也纷纷效仿。瞬间,那支无坚不摧的精锐部队就消失了,只剩下马车后面偶尔露出的一点盾牌的角。 一个明亮的红色光球从马车后飞了出来,几个暗精灵卫兵惊恐地趴在了地上。然而这个光球却没有理会他们,它直直地冲上天空,然后高空爆裂开来,像是一朵绚烂的烟花。 凡诺城的一个旧巷子里,一个衣着破烂的,瘦骨嶙峋,腹部因长期没有进食而病态水肿的人类小男孩瘫倒在地上。他看着这绚烂的红色烟花,艰难地开心地笑了一下,然后心满意足地永远闭上了眼睛。 烟花绽放之后,大地激烈地颤动起来。城墙上一名暗精灵的卫兵恐惧地看着城外,不知道多少黑色的骑兵从山林中冲出来。 这道黑色的洪流很快就通过了凡诺城外的原野,很快就可以冲到凡诺的城墙之下。在这些黑色的骑兵身后,还有黑压压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士兵从山林中涌现出来,他们高举着从来没有见过的旗帜,像是都兰兽人又不相同,有力的脚步让大地发出“哼哼”的呻吟。 “关上城门!” 他惊悚、恐惧地呐喊着。 事实上,城内的士兵们也通过马车间的缝隙和大地惊人的震动发现了城外的异样。他们疯狂地向城门冲去,和马车后的兽人战士们挤成一团。一群人在城门狭小的空间里厮杀在一起。 这种时候一切武技都失去了意义,剩下的就是蛮力的碰撞。而兽人战士们很显然更加强壮。暗精灵们一波接一波的冲锋并没有撼动他们的防线。 突然间,似乎是终于等到了什么,白翼少女大声喊到: “把马车推开!” 马车被推开的一瞬间,城内暗精灵们终于看清了门外那嘈杂的吼叫是由什么发出的。狼骑兵们怒吼着冲进城门,兴奋的巨狼带着强大的动能轻而易举地冲破了暗精灵的阵型。狼背上的战士们挥动着巨斧,强大的力量甚至让那些被吓破胆的暗精灵卫兵被甩上了天空。 暗精灵们已经丝毫没有抵抗的欲望了,他们绝望地逃跑着,一边逃一边祈求着七神的庇佑。 狼骑兵肆意地追杀着这些逃兵,因为太过容易,这更像是一场普通的狩猎甚至游戏。 阿诺德在城门处停下来,薇娅扇动着洁白的双翼在他身边停下来,行了一个骑士礼等待他的命令。 “幸不辱命,王上。” 阿诺德满意地看着她,薇娅不仅仅是他的亲信,还是曾经的都兰兽人部落,现在的都兰王国最强大的B级战士之一。因此他赐予了她廷臣和骑士的身份,让她执行了这次突破城门的任务。 “干得漂亮,薇娅。现在你跟随在我的身边。” “是,王上。” 少女点头应到,手持双剑侍奉在阿诺德的身旁,强大而又美丽,像是一名女武神。 切格巴骑着一匹座狼来到了阿诺德面前禀报: “启禀王上,城内的暗精灵士兵总数大约三千人,我们的军队已经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后续的战士们也在陆续进入城中,正在准备接管城墙和已经占领的地区。” 阿诺德心里暗喜,不动声色地向切格巴下达了命令: “迅速占领街道,我们准备攻打城堡。” “是!” 切格巴有些惊讶,初次出征就获得这种大胜,但是王上似乎并没有太多欣喜的意思,不过这种冷静的态度在战场上是非常宝贵的。他心里对这位年轻的王上又尊敬了几分,然后默默退下,指挥大军收拾残局去了。 …… 阿诺德骑着一匹座狼在凡诺的街道上驰骋着,薇娅飞行着跟随在他的身边。 转生到异世界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城镇,即便是原主也只有在跟随父亲送妹妹索菲亚前往学城学习魔法的时候见过一次城市,但凡诺的风格和学城又完全不同,总体还是很新鲜的。 虽然这还是在血肉纷飞的战场上,但是在“贤者”的作用之下他并不感觉到恶心和恐怖。事实上阿诺德兴奋得恨不得大喊出来,因为太过用力紧绷着身体,他微微地颤抖着。 战争的胜利会使人疯狂,即便他是“贤者”。 阿诺德终于赶到了凡诺的城堡的门前,切格巴已经在那里整顿军队准备发起进攻了。见到他的到来,这位都兰王国的军事统帅行了一个礼,向他报告: “攻城的准备已经做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进攻。” 阿诺德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凡诺古堡那座禁闭的大门,一时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次军事行动会这么顺利。战争的胜利就在他的面前,他伸伸手就能把他采摘下来。 “赛瑞!赛瑞!为什么这些暗精灵会这么菜啊!” “因为你不讲武德。。。带着两万多人的大军,没有经过宣战,来骗!来偷袭!人家三千多人驻守的凡诺城。。。这好吗?这不好。。。” “毛!你见过哪个人打仗之前还跟你说一声的?你以为这是某k系列游戏呢。” 不再理会赛瑞,阿诺德长吸了一口气,准备下达进攻的指令。 就在这时,城堡的大门打开了,几个暗精灵士兵和一个廷臣模样的老人跑出来,大声地呼喊: “不要进攻!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不要进攻!” 第四章 晚宴 凡诺城,领主的古堡。 阿诺德一只手支撑着靠在座位上,用带有一丝玩味的神情打量着跪在脚下的这个男性暗精灵老者。薇娅静静地侍奉在他的身后,这位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武神此时俨然竟成为了一名侍女。 “你就是凡诺的领主图斯男爵?” 跪在地上的领主的腰弯得更低了。 “是的,大人。” “你为何想要向我投降?” 能兵不血刃地夺下一座城堡,阿诺德的心里其实还是蛮开心的。 图斯男爵没有抬头,回答: “在下别无所求,只希望大人能让我继续成为这凡诺的领主。” 阿诺德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 “凡诺已经是本王的掌中之物了,本王凭什么,要答应一个战败之人的要求?” 图斯男爵对着地板睁大了眼:本王?这个年轻的兽人自称“本王”?兽人何时有了一位新的国王?尽管心中震荡,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小心翼翼地说: “虽然王上已经占领了凡诺,但是我们暗精灵从八百年前就拥有这个城镇。 可以说,这座城市的每一座房屋、每一条街道,都浸染了我们暗精灵的痕迹;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家族,都习惯了臣服于我们暗精灵的生活。 想要他们突然臣服于一名兽人的王,臣下认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阿诺德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他原本以为,只要他攻占了这个城镇,这个城镇的一切都会臣服于他,就像是在策略游戏中将一小块地图涂成了他的颜色。下意识地,他向赛瑞问道: “是这样吗,赛瑞?” “答,结合现有的情报来看,他的话可信度非常高。” 或许是感觉到了阿诺德稍微有些动容,图斯男爵稍稍抬起了头: “但是!只要王上能让我继续拥有这个城镇,这些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我们图斯家族统治这个城镇,已经五百年之久!我们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建筑,每一个家族,每一个商会,每一个势力! 只要王上能让我继续统治,我必将为王上献上一座听话的,温顺的凡诺城!” 图斯男爵话音落下良久,领主大厅里都是一片寂静。过了一会,他听到阿诺德指尖敲击座位把手的声音。 哒!哒!哒!...... 他的腰又渐渐地弯下去了,几乎要趴到地上,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冲破他暗蓝色皮肤包裹下的胸腔,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嘈杂。 “该死!给我停下来!” 图斯男爵咬紧嘴唇,在心里骂道。 ...... “那我们再来聊聊其它的问题吧,比如说税收?” 听到阿诺德年轻的嗓音,图斯男爵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在这位兽人王麾下生存的价值。 图斯男爵抬起头,后背凉得像块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启禀王上,这些问题我也已经考虑过了......” 图斯男爵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这一关,终于是过了...... ...... 阿诺德抿了一口手上那金色的美酒,轻轻地闭上眼,感受香醇的液体悠然滑过舌尖,润润地过喉,暖暖地浮动在腹间。一丝说不清是果香还是什么的香气徐徐地游离在鼻吸里,悄悄地融入到血脉中。 这是暗精灵特有的珍品,酿造这样的一瓶酒,需要用到每年九月份凡诺本地由暗精灵法师每天用魔法滋养的葡萄,从每串上挑选出那最饱满剔透的一颗,送到白漫的酒窖中酿造。在那里,会有处子之身的暗精灵少女全天看护着这些葡萄,直到葡萄酒酿造完成。。 这样的一瓶酒在凡诺和白漫之外的地方已经炒到了天价,而且还往往是有价无市。即便是在凡诺本地,这瓶酒的价格也足以维持一个普通家庭两年的生活开支。 这是图斯男爵为阿诺德安排的晚宴,既是为了向新来的君王表达自己的忠心,也是为了庆祝这个凡诺获得新生的皆大欢喜的日子。而且凡诺的上层人士们也需要一个机会,来觐见他们新的主人。 阿诺德已经有些醉了,他笑着欣赏着舞池那些暗精灵侍女们诱人的身姿,向坐在一旁的切格巴说: “暗精灵的酒会还真是不让人失望,等到我们收复了银月,我们每天晚上都要像这样享乐。” 切格巴还是保持着正襟危坐的样子,这种奢侈的氛围让这位大半生都在战场上渡过的兽人战士有些不舒服,这种昂贵的葡萄酒对他来说也太过寡淡了。他更喜欢兽人的骨酒,那种猛烈的冲击感能让人回忆起斩下对手头颅的快感。 “王上,我总是觉得,那个暗精灵贵族有些不太对劲。” “他不过是想保住他的爵位而已,反正是双赢的生意,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切格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阿诺德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对宴席上的兽人将领们笑着说: “诸位!请尽情享受吧!这是我们的庆功宴,纪念我们首次战争的荣耀的胜利!” 兽人们欢呼了起来,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一些人的手开始有意无意间向身边美貌的暗精灵侍女身上延伸。少女们身躯颤抖着,但是却不敢反抗这些身材魁梧的战士,她们含着泪,紧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对于失败者而言,只要能生存下去,没有什么是不能忍耐的。 宴会上还有很多来自凡诺本地的暗精灵的贵族。这些曾经的狂欢者们可能是出生以来首次在酒会上保持沉默,甚至连酒都没有喝多少。他们低着头挤在大厅的一个角落,偷偷地用余光观察着那些胜利者们。 一个小女孩可能是被这群侵略者们吓破了胆,趴在母亲怀里“哇哇”地大哭了起来。一瞬间她们周围的暗精灵们就惊恐地散开了,好像这对母女的身上带有什么可怕的疾病。 图斯男爵见状,低声向一名暗精灵卫兵吩咐了些什么。这名卫兵就把那对母女拖出了大厅。女孩的哭声慢慢地变小了,最后似乎变成了一只流浪的小奶猫凄厉的号叫,然后终于听不见了。 ...... 宴会又回到了正常的状态。剩下的暗精灵们仍是挤在大厅的角落里,他们慢慢把那对母女留下的空隙填满了,用带着各种情绪的眼神注视着这些狂欢者。 正至酣处,图斯男爵走出了人群,来到了大厅中间。他穿着一件全新的纯黑色晚礼服,夜晚一样深邃的黑色,像是一件丧服。他向阿诺德行了一个封臣礼,然后站在原地,腰挺得笔直。 “我有一件礼物送给您,我的王上,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阿诺德已经有些醉了,他笑着站了起来,薇娅从一边搀扶住他。他目不斜视甩开薇娅,自己晃了几下站稳。 “好!图斯男爵倒是有心了。呈上来看看!” 图斯男爵拍了拍双手,一名暗精灵侍女,捧着一个盒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绝对是这座城市里最美丽、最高傲的女子,她高扬着下巴走到阿诺德的座位前,暗蓝色的皮肤在晃动的烛火下有一种诡秘的美感。她的身段和神情让阿诺德想起了前世地球上的那些芭蕾舞演员。 事实上,阿诺德已经在思考怎么不动声色地暗示图斯把这个侍女送到他的床上来了。 她也穿着黑色的礼服,像黑夜一样深邃的黑色,与其她侍女不同。 薇娅从阿诺德的身后走了出来,她的白翼和暗精灵侍女的黑色礼服形成了鲜艳的对比。如果说暗精灵侍女的黑色是深邃的黑夜,那么薇娅的白色就是耀眼的白日。 她双手接过了那个精美的檀木盒子,缓缓走回阿诺德面前,递给了他。 阿诺德笑着接过了这个精美的檀木盒子,盒子有点重,应该不是珠宝之类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另一瓶更珍贵的美酒。阿诺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个盒子,然后瞳孔猛地放大了。 那一瞬间,薇娅也看清了盒子里面的东西,美丽的面容上出现了一刹那的惊慌,然后迅速挡在了阿诺德的面前。 盒子里并没有阿诺德意料中的珠玉和美酒,而是一颗斩下不久的暗精灵男人的头颅,他暗蓝色的面容有些泛白,无声地沉睡着。 “请容许我向你介绍我的儿子,王上。 今天上午,他在城门处,被兽人战士用剑杀死。” 图斯公爵平淡的声音响起,他的腰依旧是挺直的。阿诺德第一次和这个降臣对视了,这个老人灰色的瞳孔中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颜色,让人想到战争结束之后的凡诺城门。 大厅的二层突然间响起了盔甲碰撞的声音,随后许多执弓的暗精灵卫兵从二楼的房门背后涌了出来。下一刻,就有数十根箭矢射向大厅中央的阿诺德。 薇娅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她用力扑倒了愣住了的阿诺德,然后用双翼包裹住二人滚到了桌子下面,躲过了这致命的第一波箭雨。 一旁的兽人们也意识到了这个暗精灵老头的背叛行径,他们愤怒地举起桌面作为盾牌,向那些暗精灵士兵们冲撞过去。 这时,他们身旁的暗精灵侍女们,从裙底、从大腿之间、从胸前掏出了一把把闪亮的匕首,疯狂地扑到这些兽人战士的身上,用力地向每一个能碰到的要害扎下去。这些少女中的很多人之前一辈子也没有碰过刀刃,但是在这一刻,图斯男爵在她们身上看到了祖先们的影子。 一阵激烈的冲突之后,有近乎三分之一的兽人倒在了血泊当中无法站立,还有很多兽人受了伤,血糊了满脸。这种血肉狰狞的状态刺激了兽人们本就愤怒的心情,他们怒吼着和暗精灵女侍们扭打在一起。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那些吓呆了的暗精灵宾客们也加入了这场没有规则的决斗。他们寻找着一切有杀伤力的东西,不管是餐具用的刀叉,还是破碎的酒瓶,又或者是实木的椅子,疯狂地向兽人们发起了没有章法的进攻。 就当兽人和暗精灵扭打在一起的时候,第二轮箭雨降下了——这些卫兵根本没有在乎大厅还有暗精灵同胞和兽人们纠缠在一起。 这一轮箭雨过后,有一大半的战斗都中止了,战斗的双方痛苦地躺在地上,说着意味不明的胡话,很多人甚至直接死去了。那些活着的人,还有半死不活的人,依然扭打在一起,用酒瓶、用餐刀、用手、用腿、用牙齿。 这其中不仅有兽人,还有大量的暗精灵——这些弓箭手根本没有在意大厅里还有暗精灵同胞和兽人们纠缠在一起。 一声怒吼像雷霆一样震动了整个战场。兽人的军事统帅切格巴把一个暗精灵侍女的尸体用力地扔到二楼的人群里——他刚刚把她当做了抵抗箭雨的盾牌。 弓箭手们的节奏被打乱了。这时,一道白色的光从宴会的桌子底下窜出来,下一刻就闪进了二楼的人群里——薇娅完美地抓住了这个扭转战局的机会。她像一道旋风在敌人之中来回穿插,途经之处暗精灵纷纷倒下。 阿诺德从桌子底下站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战败的老头还能威胁到他的生命。他发挥B级战士的蛮力,将那些暗精灵从兽人身边扔出去。他发了狂一般冲到图斯的身前,这场叛乱的设计者甚至都来不及反抗,就被阿诺德掐住脖子顶到了地面上。 三名B级战士的加入让战局在刹那间扭转,大厅外的兽人们也察觉到了内部的异样,纷纷冲了进来。 “大厅内的暗精灵,统统杀掉!” 阿诺德疯狂地嘶吼着,掐断了图斯男爵的脖子。 第五章 暗流 一名穿着贵族长袍的暗精灵被兽人士兵拖着走过长长的通道。 他是那种全身的每一处细节都在告诉你这是一名学者的人——精心打理过的白色胡须,尖尖的长耳上挂着一副黑松石材料的眼镜,即便是在被胁迫的境地下也维持着衣着的整洁,一举一动都贴合了学者们的规矩,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质。 虽然因为被兽人士兵拖着行走让他的步伐有些蹒跚,他还是保持了一幅镇定自若的样子。光洁的镜片后,一对闪亮的琥珀黄眼球灵活地转动着,打量着沿途的一切——特别是那些休息中或者移动中的兽人。 就好像他并不是被人挟持着行走的,而是在参加一个学者团队的采风活动,对四周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终于来到了城堡的大厅,那两名兽人士兵用力从背后推了他一下。他踉踉跄跄地走到石阶前,好不容易站稳了。旁边一名兽人士兵威胁地呵斥了他一句,他没有在意。 学者抬起头,看见一名金发的英俊兽人坐在座位,用一种混杂着嫌弃和厌恶的眼神打量着他,紧皱的眉间甚至能挤出几滴厌恶凝聚成的黑色液体。这让他美貌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 年轻兽人的身后,静静地站立着一名有着洁白羽翼的少女。那头淡金色的长发比丝线还要更细更软,一束光从华丽的窗棂中照射进黑暗的大厅,映在她的身上。她的发梢荡漾出柔和神圣的光辉,时间的流动似乎都变得迟缓。精致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幅淡然的样子。 她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一名天使,美得让人窒息,却又不敢亵渎。 刚才呵斥了他的那名兽人向座位上的年轻男性兽人行了个礼——他好像并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但是这还不足以引起这位学者的兴趣。他听见那名战士说: “王上,这个暗精灵自称是白漫城公爵的廷臣艾尔夫曼。我们在城外的伏兵今天清晨在从白漫到凡诺的大路上抓到了他。” 艾尔夫曼镜片后的琥珀色瞳孔中终于出现了情绪的波动。他震惊地回忆着这个兽人将领刚刚说出的话。 王?他称呼这个金发的年轻人为王?兽人族何时有了一名新的王? 他想起了最近听说的一系列消息:东方的人王登基后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西方的矮人惊醒了沉睡的巨龙;北境的严寒又要到来;高等精灵族的那位大人更是让人不敢揣测...... 而现在,中土又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兽人王? 因为在学城求学时养成的好奇心,艾尔夫曼总是忍不住去幻想未来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这个该死的时代,还真是不让人无聊呢。 …… 阿诺德低头打量着台阶下站着的暗精灵。经历了晚宴上的那件事之后,他对这个种族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厌恶。 “你是说,你从白漫来凡诺,就是为了告诉图斯那个老贼你们暗精灵已经臣服了圣地的精灵王?” “是的,尊贵的都兰王。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没必要了。 但是图斯大人怎么说也是白漫城公爵阁下的封臣,请您把他交给我,我相信公爵阁下会很乐意为图斯大人的自由支付一笔赎金。” 艾尔夫曼直视着阿诺德,说。 阿诺德得意地笑了: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那个老头不自量力地想要行刺本王,已经被本王亲手掐断了脖子。” “太遗憾了,但事已如此,那也什么没办法了。” 艾尔夫曼悄悄愣了一下,阿诺德的笑容让他有一种怪异又熟悉的感觉,似乎这种笑容出现在一名王的脸上是很不寻常的,但是他好像在什么地方经常见到过。一时之间他又想不出来这种怪异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他又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种笑容。 他顿了顿,接着说: “都兰王,我还有一事禀明。” “说。” “凡诺向来是精灵族的领地,都兰兽人现在能占领这座城池,实在是图斯大人的失职。 但是白漫城的公爵,暗精灵的领袖伯依大人很快就能发现这件事情。而且伯依大人刚刚向精灵王臣服,精灵族的怒火,恐怕如今的兽人族难以承受。” 艾尔夫曼原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对这位年轻的兽人王产生极大的冲击,但是在他意料之外地,他看见阿诺德笑了笑。 “你们来呀!”阿诺德笑着说,像一个小孩子。 …… 艾尔夫曼骑着一匹瘦弱的老马,跟在一个兽人狼骑兵后面缓缓地走在出城的道路上。 他被从城堡里赶了出来,那位年轻的都兰王骄傲地宣布了他对凡诺的统治权,并让艾尔夫曼转告他的领主——白漫城的伯依公爵。 他骑来的那匹骏马已经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这匹马是那些兽人补偿给他的。 战场还没有打扫干净,道路中央残留着黑色的血渍,好像被人擦过,斑驳地铺在地上。路边散落着一些木器,也没有人去捡拾。 街道上没有行人,只偶尔有几个兽人战士骑着座狼经过,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经过那些小巷的时候,有时能闻到刺鼻的尸臭味,抬起头,还能看到有几只秃鹫在天空上盘旋。 这座盛产葡萄美酒的不夜之城,狂欢与宴会之城,仿佛被人割掉了舌头。不知道多少个世纪以来,凡诺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沉默了。 它静静地隐匿在山野之中,像一座巨大的华丽的坟墓,坟墓的上空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云,灰蒙蒙的,有一种萧索的感觉。阴云翻涌着,像是有恶鬼在其中穿梭。 街上没有店铺开着。艾尔夫曼听说凡诺那些大的商会的会长大多参与了那场刺杀都兰王的暴动。暴动失败后,那位王下令处决了全部的参与者,商会的财产也全部被都兰王收缴了。 或许是为了纪念那些同行,或许是出于同情和畏惧,或许是因为本来也没有生意可做,那些幸存的商会也紧闭着大门。 艾尔夫曼感觉这座城市的气氛就像他曾经去考察过的古墓一样让人喘不过气。他已经失去了观察的心思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繁华又荒凉的地方。 他穿过兽人把守的城门,用力地抽了一下马鞭,那匹老马嘶哑地叫了一下,叫声像驴一样难听。路边一颗光秃秃的树上,一群乌鸦被惊吓到了,一大团黑色的东西飞了起来。 “呱呱呱——呱——呱——” 那一刻,艾尔夫曼终于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那位都兰王的笑容了——在学城那些刚刚搓出了小火球,就坐在酒馆里讨论魔道的极限的学徒们得意的脸上。 写给读者的话 刚刚更新的一章内容情节有些压抑,在这里,我特别向各位读者做一个说明。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没有接受过政治和统治教育,无忧无虑的21世纪学生,突然成为了一个野蛮好战的种族的君王,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和庞大的权力,他的心理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他能一夜之间成为一名英明的领袖,肩负起国家和人民的重担吗? 他能一夜之间成为一名有远见的君王,不因一时的得失而大喜大悲吗? 他能一夜之间成为一名冷静睿智的将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吗? 他能一夜之间成为一名心怀天下的圣人,不受诱惑,不受欺瞒,英勇不屈,虚怀若谷吗? 我觉得不行。 因此我们才看到了关于阿诺德的那么多负面描写。 我的构思方式是,尽量地去构建一个充实的世界观,然后往里面填充人物,最后再像沙盘一样推演剧情的发展。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加入很多主观的东西,不过我还是尽可能地想表现出笔下人物真实的状态。 阿诺德这个角色到目前为止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比如不知道对属下的行为做出约束,贪图奢侈的享受,狂妄自大等等。当然,还有最严重的——他是以一个游戏的心态去统治都兰这个国家,领导兽人这个种族,对待他的士兵和敌人。 但是他也有很多优秀的特质——果断、有魄力、有成为优秀领导者的潜质(注意仅仅是潜质),足够自信,有一定的才华……等等。 我期待着,期待这个角色在阿斯兰特大陆上不断成长,慢慢成为一名真正英明的君王。 希望能与各位读者共同见证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