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佛门 第二章 邂逅 第三章 烟红 第四章 宿命 我娇声请求,空明宠溺的摸摸我的头,随后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拿刀在我指尖挑出一个小伤口,一滴血落在镜子背面,他赶紧在我手上抹了一下,血莫名的就不流了。 “在心里想着你的二哥!” 我默念二哥的名字,镜子上便显出二哥的身影,他和我跑散后直奔尚书府的后门,开门的小厮听说是找烟红的,猥琐的嬉笑道:“那臭婊子早死了,你去乱葬岗找找看,说不定还没腐烂,能再享一回乐子!” 二哥此时本就焦急万分,再听这样龌龊之言不禁大怒!提着拳头就砸了过去,吵声惊动了尚书府的管家,带着一帮家丁把二哥按在地上一顿猛打,不知谁说了一句留着性命,这可是柳府的二公子。 过了一会儿,看到二哥爬起来,在街上抢了一匹马出了城,那个方向就是乱葬岗。 空明揽着我的腰带着我在屋顶起起落落,一路追了过去,衣带一下一下蹭着我,清冷的檀香让我安心。 就算知道回去后二哥可能会被打个半死,我可能会被关进漆黑的祠堂,爹爹会被他的政治对手兵部尚书严绍时乘机打压还是安心。 这种感觉甜蜜又让我惧怕,想要又怕得到,我把这归于毒素还未全解之故,不然靠近其他异性时,我为何没有这般感觉! 就由他这样把我抱在怀里,听风从耳畔呼啸着过,一轮孤月遥遥的挂在天际吐着寒光,把头微微向他怀里靠了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我叫柳明珠,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离” “哦……!啊?赵……赵离?” “嗯!” 那个梦原来是真的,我在梦里的地方,遇见梦里的人!赵离!十五年了,原来你长成这般模样! 漆黑夜色像一张大网,网缚着每个睡梦中的人,所有潜在的欲望都在梦里一一实现,人们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也有没睡的,他们或许在酒馆里醉生梦死,或许在青楼里笙歌燕舞,当然还有一种是像我们这样赶路的。 二哥哥的马被黑夜笼罩,幸好今天他穿了件浅色衣裳,从远处只看见一个白色的小点在一下一下移动。 空明带着我快速追过去,必须在天明之前赶回相府,不然府里得乱了。 乱葬岗上,一个一个突起的小丘遍布,没有墓碑,没有碑铭,有的土丘被老鼠打了大小不一的洞,他们生前的人生或许各不相同,却都殊途同归,变成了乱葬岗上的一堆荒丘。 二哥发了疯似的乱刨坟,双眼刺红,如一只受伤的野兽 如果问柳慕白是个什么样的人?所有人,包括我一定会答:“浪荡公子!”二哥从科举失败后又被爹爹勒令不许从军,便整日混迹烟花柳巷、走马斗鸡,可不就是浪荡公子么!却不想这样的浪荡公子也有如此痴情的一面。 劝他不得,我们只得跟着找。 我有点害怕,总觉黑暗中有些袅袅婷婷的影子在身边飘过,却看不真切,身体自然的向空明靠了靠,空明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晚在这骇人的乱葬岗却破天荒的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这让我无比诧异,一个和尚,他对乱葬岗满意? 黑暗中或许有无数双眼睛正看着我们,如果世间有鬼,那些鬼一定会觉得这几个人得了神经病,一个和尚,一个公主,一个华服公子,半夜聚在乱葬岗挖坟,而且还毫无目标性的挖坟,它们也许会觉得我们爱好特殊。 这样胡乱找下去根本不是办法,风过,有呜咽声夹在风里,很轻很轻,像一个女鬼的执念。 “你听!” “什么都没有!”我肯定的道。 空明无奈的拉起我的手,其实我不是听不见,是害怕。 把身体尽量靠近他些,这男子身上的老檀香味能让我安心,再仔细听,刚才的呜咽声变成了微弱的呻吟,一个穿着粉红湘群的女子在不远处,我招呼二哥一起过去看看。 地上的女子满脸血污,只看得出一双眉细长,二哥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烟红,我来晚了!” 可能二哥真的来晚了,看这烟红的模样,怕是救不活了。 此时夜已经过了大半,我们得赶快回去,烟红姑娘需要看大夫,可是城里的大夫此时恐怕已经睡了。 只得把她先带回相府,请擅医的婆子先看着,天明了再想办法,我们忘了身边还有个医术超群的空明和尚。 “把人放下给我看看!” 空明的声音不容置疑。 烟红姑娘是被尚书府的下人打成了重伤扔在乱葬岗的,腰基本被打断了。 空明简单检查一下伤势后道:  “她还能活!” “太好了二哥,烟红姐姐能活!” “你这么相信他?”二哥希冀又怀疑的道。 他忘了,忘了空明可是经历过八十戒棍的人呀!我信他,就算他的师父不是神医,就算他没把被蛇咬伤的我治好我也信他,就是如此莫名其妙。 空明给烟红简单处理了伤势,二哥便抱着她骑在马上往相府赶,我还是得靠空明把我带回去,相府在望,他把我放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让我自己回去。 他站在街的拐角处看着我, 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不舍,可是我又觉得我没有理由会对他不舍,一步三回头,我又向他跑回去。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给我?” “什么东西?” “烟红姐姐的伤没好,你是不是要给我瓶药呀什么的?” “哦!给你二哥了!” 给二哥了?他怎么能给二哥了呢!我在脑袋里使劲的想着是不是还可以找个什么理由再问他要点什么,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了。 “我的肚子刚才受凉了,你再给我一瓶药?” 他无奈的笑了笑,拿出先前的那面镜子递给我。 “这是昆仑镜的碎片,蓬莱宝物,可观一切,可定转乾坤,此物太过霸道,你要慎用!更不可让别人知道你有此物,不然必生灵涂炭,天下大乱!” 我把镜子收好,想想不知该拿什么送他回礼,身上都是些香包之类的小玩意,可天下的香,又哪里比得上他身上的檀香好闻。 我扯下头上束发的玉冠放在他手里道:“我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只有这个,你以后要想着我,记着我!”说完红着脸往相府跑。 如果世间有一种行为叫表白,我刚刚的那个算不算?如果世间有种东西叫初恋,我对他算不算?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不管我是因为少女情怀的情窦初开,还是因为除开家里的哥哥们以外他是我第一个接触的男子,又或者是那晚蛇毒作用下我们的肌肤相泽,我和他都将是两条越行越远的路,南北不相重叠。 回府见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二哥先我一步回府,烟红姑娘被带去了不知何处,明烛照得堂里如同白昼,爹娘坐在上首,二哥跪在下面,我走过去和二哥排在一起跪好,爹爹冷哼一声,娘哭红的眼里透着担忧。 “二哥是被我拉着出去的,爹爹您要打就打我吧!” “珠儿不懂事,是我带她去倚红楼的,请爹爹责罚。” 这是我和二哥合作多年的默契,二哥的姨娘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自幼二哥便养在母亲房里,母亲待他也好,二哥顽皮,夏天常会带着我攀上娘院里的合欢树上捉知了,晚上爹爹回来定会罚我们,每次我们都如此,我是女儿,爹爹不忍苛责,便把二哥骂一顿放了了事。 我给二哥使了好几个眼神,他都不看我,如果他承认是他带我去青楼的,爹爹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我被嬷嬷带了出去,红绣和翠裳还有一众小厮全跪在院子里,法不责众,爹爹应该不会把她们都打死吧? 我被关在祠堂的第五天,二哥一瘸一拐的来看我,那时我的万里江山图快要收尾了,他把一个食盒放在桌上,里面的点心甜而不腻,是我没见过的式样。 “这是你二嫂给你做的。” “二嫂?烟红姑娘?” 听二哥说那晚他被家法打了二十大板,爹爹亲自掌罚,我的两个丫鬟和一众小厮分别被打了十板,娘又罚了她们三个月月例银子。 “二哥,那晚你为什么要主动承认?” 二哥笑了,摸着我还梳成童丫髻的头发,眼里透着坚毅成熟。 “珠儿妹妹长大了,二哥也长大了,不能总让妹妹保护我。” 二哥接着道:“过几天我就要纳妾,等你及笄后我便带着你二嫂去荆州,以后哥哥不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己!” “纳妾?二嫂她……!” 二哥说爹不知道从何处得了烟红的卖身契,也同意了二哥纳她进门,却不是娶妻,而是纳妾,如果二哥执意要明媒正娶,爹爹有的是办法折磨烟红。 我自是知道爹的厉害,能做朝廷一品大员,又怎会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一将功成万骨枯,爹到如今的地位,双手自然沾过很多鲜血,烟红一个青楼女子,手段与心机又怎么敌得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柳相! 世间幸有真情,烟红能遇到二哥,曾经在烟花之地护她周全,如今在阎王爷的手里抢回她的命,世间哀有真情,烟红遇到二哥,从此满心便只容得下他,如果她是普通女子倒还罢了,可她身在风尘,真情便是那要命鸩毒! 第五章 轮回 第六章 突变 夜里听着边关胡人的琴声正自伤感,听屋顶一阵轻微的瓦片碰撞声,随即窗户一开既合,朦胧的影子站在床前,轻微的呼吸合着一阵老檀香味。 从前我的女先生说,世间有种感觉,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问她,“如果我很想吃芳香斋的脆麦糖,娘不许多吃的情况下,我是不是能在梦里吃个饱?” 先生想了想道:“大概是可以的,只是这句话不用在吃上。” “那是用在什么地方?” “人,用在人身上!”先生说这话的时候脸颊微酡,眼神迷离。 那时我尚年幼,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却是知道了。 眼前的人我思他念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他,终于在这边关的驿馆里,在梦里我又见着了他。 “我想了想,似乎还欠你一个礼,听说女孩儿及笄是大事,这个给你!” 声音是真的,如寂静的夜里玉珠落盘,香味是真的,我不敢置信的慢慢把手伸出去,他捉住我的手放在胸前,心跳沉稳有力,就如初见他时的那个下午,翠青蛇咬在我的臂膀上,他有力的怀抱拥着我,我安心的听着他的心跳,任由他把我抱进药师殿的大门。 及笄的礼物是块玉佩,雕成一朵彼岸花的形状。 传闻天界百草园有神,名曼珠仙子,因与同是天神的沙华相恋,被天帝逐下阴间,两人相拥掉落在黄泉旁,枯骨生花,从此黄泉满岸火红,皆被此花所染。 那些执念不散的幽魂过了黄泉,回头张望,只见百里花海,心上的人不见踪迹,因此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代表至死不渝的爱情。 我坐起来拢了拢及腰长发,发色墨黑,像泼墨写意的一幅画,心想或许我该打扮得漂亮一些,可现在我的这个样子就像一个酒鬼,他一定厌了我。 一月不见的赵离头发已经很长,用一只木簪别着,我觉得碍眼,给他抽了,换了一只我扮男子时的玉簪。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月亮?” “想!可我走不动!” “……” “你抱我去屋顶看月亮,我便唱歌给你听。” 他犹豫片刻,终是把我横抱而起, 夜里的紫荆关月色出奇的好,四周静静,唯有身边人沉稳的心跳声和幽幽檀香,我想起平日里听到的关口妇女传唱的歌谣。 看花无语泪如倾,多少春风怨别情,不识玉门关外路,梦中昨夜到边城。 之后我们就这样坐着,谁也不说话,其实我想告诉他,我的舞跳得还可以,如果他想看,我便跳给他看。 没说完的话,和没有做完的梦,天明时只有紧握手心里的彼岸花玉佩证明昨夜他来过。 七日后辞了二嫂,二哥亲自驾了马车朝江陵赶去,三日后到舅舅家,母亲已经在了。 二哥哥拿了备好的礼,只歇了一个晚上,换了马匹又朝荆州赶。 我闲来和表姐表妹们嘻哈打闹,其实我厌烦这样的曲意逢迎,她们都道我是天之骄女,打马吊也故意输给我,几日后便没了兴趣,只焉焉呆在房中。 娘以为我不舒服,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郁思过度,娘拍着我的背问道:“珠儿是不是有心事,说给娘听好不好?” 我乖巧的枕在娘的腿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些,带着哽咽说:“珠儿想爹爹了!” 如此终于在小表弟满月后的第二日顺利启程回京都。 十月,天气已经微凉,我着了绒领兜帽的披风坐在车里看田间劳作的农民,快到京都时一队身穿甲盔的士兵把我们的车马围住,听说是柳相府的马车,为首的军官下马行礼。 听声音像是守卫京城的马总兵的部下李伺。 “辽人聚集了数万大军至雁门关下,战事吃紧,运往前线的粮草到东平时被一帮贼寇所劫,下官奉命带人查探,不想惊扰了公主和夫人!” 他话刚说完,果然看到后面一队两千来人的队伍整齐划一的走来。 打仗时就怕路上不太平,娘命车夫加快脚步往家赶,天黑时终于抵达京都,娘双手合十默念一声佛。 战事持续吃紧,辽人采用车轮战术轮番攻打,又命一群士兵在关外日夜高歌,敌方显得士气高昂,我方疲于应对,又加之粮草一直运不到,开始人心惶惶,没办法,守城总兵杨守义只得先就地征粮,一边急报朝廷派兵增援。 与此同时,西边一帮贼寇勾结辽人赶着大批难民朝京都来,一时左右夹攻,朝堂上乱着一团,有主合的,有主战的,吵得不可开交,爹爹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大批难民涌进京都,京里开始戒严,就怕贼人混在难民堆里。 同时各家开始搭棚施粥,爹爹是正一品大员,自要做表率,相府的粥棚有三个,我看娘忙不过来,便央她给我一个管着。 我蒙了面纱,带着丫鬟婆子守着粥棚,怕哄抢推搡。 远处有母子俩,被队伍挤在边上,排了许久也没轮上,我叫红绣把人带过来询问,原来是参军的男人死在了战场上的孤儿寡母没有依靠,便随着难民朝京赶来。 妇人怀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儿,三四岁的模样,我与妇人对话时见他没有动静,婆子前去查看,只觉孩子浑身滚烫,呼吸微弱。 我忙叫小厮把孩子抱到医馆,那妇人也任由我们抱走,眼神木然,我盛了碗粥给她,她端起来小口小口的喝,粥喝完,妇人一下哭起来。 随后她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现在施粥,我的男人为国捐了躯,朝廷不仅不抚恤我们,还派一群畜生抢劫了我们村子,现在你们装什么好人,装什么好人呀!”说完匍匐在地上痛哭起来。 排队的难民有认识她的,小声议论道:“这不是西村李柱的媳妇吗!她男人死在战场上,朝廷征粮,拿走了她家最后一点口粮,听说在进京的时候又被难民强×了,可怜肚子里还怀着个两月大的孩子。” 人人都说我命好,我从来都不觉得,如今看着这一帮排队讨食的难民,才真真觉得自己命好。 贵族天生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食物要吃最精细的部分,酒要喝最甘醇的那坛,却不知世上有一群人,他们只想填饱肚子,没有理想,没有抱负,终其一生他们都在想一件事,如何才能活下去! 形式越来越严峻,战事没有缓解,难民没有地方疏散,京里原来还有一些商贾跟着施粥,现在有的减少了粥棚,有的甚至把粥棚全撤了不再施粥。 被劫的粮草还没找回来,朝堂上的争论逐渐白热化。 时间又过去两月,京都开始下雪,还在坚持施粥的除了我家以外只剩下两三家,而且每家大都从原来的两三个粥棚减成了一个粥棚,难民吃不饱,加上天气寒冷,年老体衰的常常吃不上,每天都有推搡斗殴。 我家的粥棚还剩两个,午时,才下过大雪的街上除了裹着破棉被缩在角落里的难民,这样的天气谁都不愿意出门。 我想着去粥棚那里看看,红绣拿了件雪貂的斗篷给我披上,又拿上手炉暖手,翠裳撑着伞,三人有说有笑的朝粥棚走去。 粥棚那里围了好些难民,吵闹声不断,原来一人能得一碗粥,一个馒头,现在年下,前方战事又紧,米价涨得太高,各家就改成每人发半碗粥,一个小点的馒头,难民不满,就围着粥棚吵嚷,任我们怎么劝说都不听。 一个黝黑干瘦的难民吵嚷道:“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四处收刮民脂民膏,就给我们喝这些能照出影子的米汤?你们的良心叫狗吃了?大家掀了粥棚,抢了食物,进皇城活捉狗皇帝,大辽的太后一定会给我等封候进爵的!”说完拔出一把长刀。 难民堆里马上跳出几个汉子,嘴里喊着口号,手拿刀棍闯进粥棚,遇人阻拦就一顿砍杀。 事出突然,家丁跑去喊巡城的官兵,红绣两个丫头护着我跑,刚才一个吵嚷得很凶的难民发现了我们三人。 “兄弟们,这里有个官家的小姐,快捉了拿去换金子……” 一群难民像草原上的饿狼朝我扑来,眼看就要抓住我的衣服,红绣推了我一把,叫翠裳带我快跑,自己拾起地上难民掉落的棍子和一群歹徒搏斗,我回头,刚好看到雪亮的长刀从她后背直穿胸前。 巡城的官兵赶到,迅速控制住了肇事的几个人,我把红绣抱在怀里,血从她的嘴里和肚子上汩汩流出来,她拉着我的手,声音虚弱的道:“小姐别哭,以后红绣不在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半夜吃醉酒,不要顽皮,不要惹相爷夫人生气,会被罚的,不要……不要……”说着手软塌塌的垂下来。 娘听说这边出了事,带着护院赶过来把我带了回去,红绣被抬走了,只留下一地的红被白雪衬得触目惊心,娘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道:“想哭就哭吧!”我便扑在娘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红绣的葬礼娘不准我去看,她离了这身壳子,魂魄不知会去往何处,或许真有阴司冥府,她那样善良的人应该会去天上吧?! 人人都说我命好,还真的是好,连死都有人替我去,可这个世界上好像谁都比我有理由活着,那些难民、红绣……,他们只想活着! 第七章 抢亲 第八章 前世 第九章 清影 第十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十一章 心魔 第十二章 太虚幻境 第十三章 玉清宫 第十四章 陆吾 第十五章 太清宫 第十六章 伏羲水镜 至所有奔赴前线的医护工作者 第17章 河图神女 第十八章 河图洛书 第十九章 重逢 第二十章 天涯海角 我见柏英和赵离互瞪着,有要打起来的迹象,忙跑到中间把二人距离隔远些。 “误会,纯属误会,柏英啊!这是我的……我的朋友,是过来寻我的,不是什么登徒子!” 柏英冷哼一声:“哼!朋友,既是朋友为何一见面便这般搂搂抱抱,他们一道来的,为何他又不抱你?” 我……! 赵离脸色隐有失落,片刻后又恢复平静。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事,一行人回到河图宫坐下吃茶,阿狸才说起这段时间的事。 那日我随一众仙娥离家出走后,赵离在沧澜殿没寻到我,便去找陆吾要人,两人争执不休,一个小仙娥急急忙忙的来报,她们带着贵客去太清宫,却在哪走丢了,二人急急忙忙又跑去太清宫寻我,却遇到姬昌又和阿狸纠缠了许久。 青鸾说贵客方才还在,只说四处看看便出去了,几人又把太清宫里里外外找了好些时候,众人方才想起伏羲水镜能观世间万相,偏偏只看我驾着一朵小灰云闯进了凌霄殿,那凌霄殿有禁制,至此再不见我的踪迹。 二人到三十三天又找了十来日方才从广寒仙子处听说我在这里。 虽说来得慢了些,好歹是寻着了,柏英听完阿狸解释,脸色也好看了些,只紧紧挨着我坐下,好似怕赵离一口把我吃了。 我心下悲凉得很,想我万儿八千年前也是个仙子,如今串门走失了还得人来寻我回去,罢了,罢了!今时不同往时,现在救出清影才是顶顶要紧,等救出了清影我便安心回去做我的凡人。 说罢想起朝颜给阿狸的锦囊,忙问他可曾打开过了。 “这几日和尚疯了似的寻你,我陪着他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还没来得及打开。” 此处皆是些和清影有关的人,还沾着些亲戚的关系,便是那锦囊有什么玄机也无甚要紧,阿狸当着大家的面拆开来查看。 白字黑字,无甚特别,上面写着天涯海角四个字。 我还为会有什么无字天书,或是有几句语意难明的谶语,只有这四字,可见元始天尊他老人家是个言简意赅,不喜欢废话的人。 柏英脸色不太好看,结巴道:“元始老儿难道是……难道是……” “嗯?” 众人齐齐看向他,他方才道:“难道是想让你们去妖界?” 说起这个妖界我倒是知道一些,这亏得今夜被罚抄的两本仙法,其中一篇降魔咒,便是克制普通妖族的功法。 话说极南之南有一地,叫做天涯海角,是妖界和仙界的连接点。 至盘古开天地后这方大世界便化出万千生灵,各类种族迅速繁衍,各占据一方成势,日日都有杀伐纷争,后渐渐形成各大部落。 天庭便以鸿钧创立的道教为主,而妖族的传说太过久远,书中不过寥寥几笔记载了当年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而神族苦心造诣,专门研制出掣肘妖族的功法,可见曾经这天地间能和神族抗衡的也只有妖族了。 我倒是记得书中提到过妖族之主图尉,几万年前曾杀上天庭过一次,具体什么原因却没细说。 既然元始天尊的锦囊说的是天涯海角,这趟我们肯定是要去,只是去之前还得回一趟榣山,和清影交代一番才好走。 等赵离和阿狸在河图宫休整了一晚,第二日我们便准备回榣山,柏英没来送我们,据仙婢说是因为看到赵离一早从我房里出来之故。 赵离冷哼一声不说话,我打着哈哈对仙婢道:“这孩子,我总是要嫁人的嘛!” 临行时河图神女抱着厚厚一摞书来送行,人要救,课文也不能落下,我哀叹一声对赵离道:“不如你就拿着缚龙破天戟去把那水牢劈了吧!我们也好早些回凡间去。” 他只宠溺的摸摸我的头发:“都依你,你说好便好!” 我自然是不能让赵离去冒险,乖乖抱着一摞书坐在阿狸的舟上回了榣山。 此时正是仲夏,榣山上却不分四季,火红的千拂花瓣被风吹了一地,显得孤单而又浪漫,我正准备随手把书丢在某个旮旯,蓦然停住,赵离上前一步扶着我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我手里还拿着书,腾不出手来指给他看,用嘴噜了噜巨大花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柏英一手托着下巴,出神的看着毫无波澜的天河。 似背后长了眼睛,柏英头也不回,淡淡的道:“我且问你,你就要这般去妖界?” 他这话倒是问得稀奇,我们一行三人他不知问的是哪一个且不说,我们不是这般去,难道还能去问玉帝借他个几千万把天兵带着去? 柏英苦笑一声道:“我也是多此一问,你的脾气一贯如此,如果两人知晓的事,你巴不得一人去抗了,又怎会劳烦旁人。” 说罢方转过头来,模样有几分沧桑,我心里突突跳了几跳,想起在紫荆关和红绣相处的那一夜,她一点一点数落着我的样子,脸上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就如柏英这般唠唠叨叨。 莫明想到这个场景心下有点不舒服,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看我一眼,转头对阿狸道:“你过来!” 阿狸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来,柏英看我和赵离一眼,拉着阿狸走到那方小瀑布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阿狸连连点头作揖,倒像一个被晚辈训话的长辈。 当天在柏英和阿狸强烈的要求下,我和赵离只能留在房间,他二人下去水牢,过了约有两个时辰方才回来。 我刚好睡了一觉醒来,赵离端了茶水坐在床边喂我喝,阿狸急急忙忙的走进说有事相商。 柏英说凭我们几人想从天涯海角去到妖界基本是不可能的。 在天涯海角的中间有一方巨大的沼泽地,其中住着许多先天养成的毒虫毒草,纵然阿狸有仙法护体能走过去,我和赵离凡人之躯也必定死在其中。 所以此行我们去还得带着一个人,便是清影。 我摸了摸小柏英粉嫩嫩的额头,恐他还在梦中没有醒来,如果真能把清影弄出来,还要去妖界作甚? 柏英让我把昆仑镜给他,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道:“你用这昆仑镜也有好些时日了,却只知道用它日日窥你的情郎洗澡睡觉,有无想你,却不知它的妙处。” 我看赵离一眼,干笑一声道:“你倒是快说说它有何用处?” 柏英不急不缓道:“如果昆仑镜还是完整的一面镜子,你们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扭转乾坤移形换位,只需把百年前的那桩旧事改一改变可,不过即便是碎片也可以提得清影的一魂三魄出来跟你们同去了,只是还得给她的这一魂三魄找个宿主。” 宿主柏英心里早有人定,便是皇鸟族刚长成年的一个姑娘。 神仙分几种,有凡人修仙者,有精怪得道者,也有仙根仙种者,既是天生的,天庭一般都要重视些,修为也要高强些,清影也是仙,一壳不能融二魂,必定得她的魂魄离开后清影才能寄居到她的肉身上。 这倒难办,若是凡人,占了她的肉身,只需用个什么物什盛住魂魄,过些时候还回去也就罢了,这仙却不能这般弄。 想到此处我突然一惊,柏英莫不是……莫不是想杀仙偷壳?这可是了不得的大罪,便是上十回诛仙台也不算冤枉。 柏英诧异看我一眼道:“你莫不是这些时日抄书抄傻了?” 我干笑一声:“你倒是细说清楚!” 清影的这个宿主是皇鸟族偏远到不知第几代的族人,她父亲好色成性,掌管着某个小山头施火的任务,而这个姑娘便是她爹和婢女私生的孩儿,再过两日她爹的原配便会发现她的存在,而杀了她,到时我们只要把清影的魂魄在原主死去的那一刻放入她的体内,再把人救出来便可,如此能瞒得了命格星君,也瞒得了阎王爷,那原配私杀神仙,也一定不敢声张。 我奇怪柏英为何会知晓这姑娘两日后便会死去,他只打个哈哈道:“天机不可泄露,尔等速去准备吧!” 我们把柏英交给我清影的那一魂三魄小心捧在手里坐了两日,赵离拿了把椅子坐我身后,困了便靠着他睡一会。 初时阿狸幽怨的看着柏英道:“为何是给她?不是应该给我吗?我才是她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柏英把清影那虚弱得近乎透明的鱼形魂魄小心放在我手心里,道:“你既知白莲仙子是谁,又何须废话?” 阿狸又幽怨的看着我道:“你小心些,莫冷莫暖,莫和和尚走得太近了,怕败了她的仙根。” 两日后阿狸驾了一大朵白云把我和赵离藏在其中,稳稳落在皇鸟族的上空,我看这朵蓬松雪白的云,比起我的那朵小灰灰实在是气派豪华了太多,只恨我没有空余的手抚摸它一下,看看是不是如棉花糖般香甜。 日色渐渐暗去,一个颧骨高凸,满头珠翠的华服妇人领着几个丫鬟匆匆朝后院去。 我们悄悄跟了过去,见后院腾起一团烈火,阿狸冷哼一声说:“刻薄妇人,杀一个小丫头也要用凤凰真火,是想让她飞灰湮灭吗?实在过分。” 说吧如一只离弦的箭朝那方院落飞去,片刻后抱着个黑乎乎的物什落在云上,那姑娘以看不清人形,倒像一只烤焦的大鸟,身上还冒着一股糊味。 第二十一章 四大妖將 阿狸见那妇人竟用凤凰真火烧一个小丫鬟,顿时义愤填膺,如一只离弦的箭朝那方院落飞去,片刻后抱着个黑乎乎的物什落在云上,那姑娘已看不清人形,倒像一只烤焦的大鸟,身上还冒着一股糊味。 我一看这只烤焦的大鸟,心里嘀咕,莫说给清影做宿主了,便是当成烤鸡吃也太糊了些。 阿狸方一落在云上,便忙着渡她仙法,过了片刻金光潋滟过后一个白净不着一丝衣物的姑娘躺在那。 赵离早已别过脸去,阿狸挥手脱下长袍盖在她身上,我忙把清影鱼形的魂魄放在她口鼻处,她眨眨眼睛坐了起来,一见我便拉着我的手开心笑道:“公主,我又见到你了!” 哈哈!幸好没有烤糊,洗洗还是个白净的姑娘。 虽说样貌不像清影,眉间那抹明媚之色却是仿也仿不来的,确是清影无疑,心里感觉很是亲切。 阿狸站在一头干巴巴的望着我俩,我推一把清影道:“还不快过去,人家可是盼了花开花又落,沧海变了桑田,桑田又变了沧海呢!” 清影移步过去,害羞带怯的喊了声:“师父!”阿狸装模作样的点头道:“回来就好!”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觉得很有必要提点一下清影,女追男隔层纱,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呀!似她这般娇怯,何时才能把阿狸追到手!? 柏英坐在一片宽大的叶子上远远追来,喊道:“小姐姐,等等我!” 呃!来日方长,我只得以后再提点提点她了。 柏英落在云头看一眼清影,清影面色惶恐,正欲上前,柏英打了个手势,她生生刹住脚站定。 柏英郑重道:“我是来告诉你们,这具肉身终究是个死人了,即便有新魂撑着也只能坚持七七四十九日,你们务必在这个时间内想到破解水牢的办法,不然清影的这一魂三魄也会随着这肉身散去!” 说罢又急匆匆的走了,说是佛道会马上开始了,忙赶着去玩,清影远远行了一个礼,对她的这个救命恩人礼数倒周全得很,我过去扶她,“你呀!对师兄尚且如此行礼,那灵山姥姥在你面前时你当如何?” 清影:“我……他是……”,语无伦次的说着,阿狸揽着她道:“且先不拘这些虚礼,柏英他想是也不在意这些,更何况……!”说罢看我一眼,我也不知她们打的什么哑谜。 我们换乘了阿狸的舟朝天涯海角驶去,一路都是不见尽头的海,入眼皆是深蓝之色,只偶尔有几只精卫鸟衔着石块杂草从舟下飞过。如此行了十日方才看到海的尽头,悬崖断壁在一道巨大直通云深不知处的雾瘴里时隐时现。 天涯海角到了, 按柏英所说,此时我们只能靠清影发挥她皇鸟族的优势,靠一双灵目寻找到毒瘴里的一条密道。 传说从前这片毒瘴里并不存在什么密道,是几万年前图尉突然杀上天庭回去时,有个鼠精非常好奇他是如何穿过的这道屏障,便远远跟着他从地底打了这条密道,几万年来却无人走过。 我们只能靠清影发挥她那一半的皇鸟血脉寻找到这条密道,这样做委实太过冒险,不过我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一有个什么变故,我便设法把赵离送出毒瘴,冒死救夫,何其感人呐! 可能老天都觉得我的想法太过悲壮,不给我舍身为夫的机会,清影半日就寻到了密道,我们就着山间裂缝里的一道玄光步行前去,双脚重新踩上踏实的地面倍感亲切,不似天宫那般走路飘也似的去,脚步虚浮如大病初愈。 密道的尽头是些蛛丝杂树,这倒不难,两个练火的神仙在此,吐些火丝都能烧得干干净净,只地面枯木杂石堵住了洞口,清理起来颇为费时,赵离把长戟插在地面,用脚一跺,杂物纷纷滚落两边,我双眼冒星的看着他。 “我的意中人真是神勇!” 四人方才出洞口,还来不及见一见这妖界的天空是个什么颜色,便被五花大绑捆了丢在一个山洞内,洞中四处吊着野兽头骨做的灯盏,我抬头见灯盏下,一张黄白相间的老虎皮上坐着个贼眉鼠眼自称大王的家伙。 此时正是七月流火的三伏天气,虽说外面炎热,但洞中湿气重,铺张老虎皮去去湿气倒也正常,只不知他身上那灰不溜秋的鼠皮披风又是个什么作用。 我被捆着丢在洞内,只觉汗水早已经湿了裙衫,心里替他热得慌。 洞中布置得野蛮气息很重,但是看到那个自称大王的家伙小小的脑袋上一双精光小眼时不时偷偷瞧我们很是滑稽,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唬一下从老虎皮上跳起来。 小声道: “你笑甚?” 又觉得这样不够霸气,拿着一支兽骨酒杯朝我面前扔过来。 那酒杯并没有应声而碎,而是很不给面子的骨碌碌转了一圈,滚到某个石缝里去了。 这下连一向喜形不露于色的赵离都轻笑了两声。 赵离和阿狸同时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震断了身上的绳索,各携了我和清影站立下首,那名大王全身抖得筛糠也是,结结巴巴的道:“来……来人啦!……快捉住这几个凡人!” 阿狸冷声道:“大胆鼠妖,本上仙你都不识,还不赶快现出原形!” 说吧手中一团纯正的琉璃真火就要朝他打过去,随着一声:“且慢!”一条壮汉走了进来。 他样子与人倒无甚差别,除了一头银发和一对尖尖的耳朵。 这便是真真的妖了,看发色白成那样,我心下觉得这应当是一个老妖。 阿狸倒是难得的客气正经,上前抱拳道:“我等有要事前来,劳烦将军带我等去见妖族之主。” 壮汉在我们脸上来回打量,最后目光停在清影脸上看了片刻,抱拳回礼道:“请跟我来!”说罢阔步向前去。 我回头看见那只老鼠精软塌塌坐回虎皮上,似受了天大的惊吓。 我与清影携手而行,她附耳对我道:“妖界有四大凶将,也称四大将军,看这位的身形应该是四凶将之一的恶来!” 此时我方才有机会看一看这个众生闻之胆颤的妖界。 世间的色彩好似都不喜这方土地,入眼只有低矮的浓雾和灰不溜秋的平原,不见一草一木生长,也不见水泽和石块,空气里透着一股腥臭。 恶来银色的头发完全隐进了褐雾里,如果不是他沉重的走路声,我们完全看不清路。 如此行了不知多久,走在前面的阿狸突然停住,那恶来道:“前方是炽梦的管辖范围,她会带你们走下一段路。”说吧便再没有了声息。 我们看不清去路,那恶来又不见了踪影,我们只得相互携着摸索前进。 行得不多时,听雾里有人一声嗤笑:“这便是世人敬仰畏惧的仙?怎的走个路还这般战战兢兢?” 香风骤起,却不觉有多好闻,闻之让人想起“庸脂俗粉”几个字,清影却轻嗅一声:“好香的味道!” 噫!……怎的清影借了个壳子,品味都变得低俗了起来? 阵阵香风中传来几声媚笑,在褐色的雾里忽东忽西,似厉鬼凄凄,赵离一步跨到我跟前,拥住我道:“别怕,默念清心咒!” 那媚笑戛然而止,一个女子轻飘飘落在前首,淡淡看赵离一眼:“好俊的定心术,我竟然困不住你!” 说吧再饶有兴趣的看一眼额头冒汗的阿狸,又瞬移到清影跟前,看她片刻,方道:“炽梦奉妖族之主的命令在此迎接各位,请跟我来吧!”她扭着蛮腰朝前带路,一头火红火红的头发在雾里飘荡,和四周灰不溜秋的景物形成鲜明对比,倒是不错的指路信标。 我虽才读了几本修仙典籍,却也能明显的感觉到炽梦比刚才那个恶来要强,阿狸的修为我是见过的,凭她能轻松把阿狸逼得满头大汗,可见四大妖將的可怕之处,难怪天族如此忌惮。 她带我们行到一方十字路口站定,对我们道:“此处是我妖界的十方界,就如你们神仙的三十三天一般,再往后便是由黑瞳,白羽两位将军把守,你们自行选择走哪边吧!” 我心下讶异,只有两位妖將把守,怎的有三条路?如此我们未何不选那第三条路走,免得再发生先前的事。 炽梦站在十字路的正上方面对着我们,等着我们选左还是右,我见赵离和阿狸都不说话,便指着她身后的路道:“我们可不可以走那一条?” 炽梦忽一下抬头看着我,我见她眼睛里荡漾出阵阵涟漪,如烈日折射在水面上晃得我头昏眼花,不过好在一会儿后又自己消散了。 她蹬蹬后退数步,面色惊恐的看着我,似害怕又似不敢相信。 突然天空比刚才暗了几分,腥臭越发浓烈,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高大男子突然出现在炽梦身前,同时左边雾里出现一个穿着白色披风的男子。 二人齐声道:“黑瞳,白羽,奉妖族之主命令,恭迎几位上宾!” 那白羽上前一步,模样倒像一个温文尔雅的佳公子,道:“炽梦妹妹不懂事,惊扰了上宾,还望莫要怪罪,这位姑娘既选了第三条路,请随我来便是。”说吧当先一步走在前面。 炽梦还待说什么,那黑瞳只拽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第二十二章 图尉 第二十三章 恶的一面 第二十四章 炽梦 第二十五章 赤子之心 第二十六章 身陨 第二十七章 戎边 第二十八章 灵犀 第二十九章 君心是我心 第三十章 天帝 第三十一章 情定 第三十二章 真相 第三十三章 轮回 我问河图:赵离他可还记得我?” “不记得了!” “这样也好!” 河图突然发怒:“是天帝,柏英说天帝去给赵离送行时,暗暗诅咒他十万年轮回,和心爱的人十世不得相见!” 无所谓了,我如今这个样子赵离见了怕吓着他,只要他活着就好,见或不见又有什么要紧。 第二年六月,我下凡刚好一年,柏英来看我,使了法术把我藏生在一棵茂叶的大树上,月黑风正高,我和他趴在树杈上不敢动一下,一只知了在我头顶扯着破锣嗓子死命叫着。 我摸了一把脸上的汗,不明柏英非要挟持我一个老人家来此作甚。 天上一道流星划过,四周莹莹鬼火乱飘,柏英阴恻恻一笑:“是时候了。” 流星落在一间房舍之上,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那些鬼火动了,柏英也动了。 碧绿的仙法化成一个天罡罩,那些激进的鬼火撞在上面瞬时化为一股青烟。 柏英潜息灵山数年,却是一个难得的热心肠,这次下凡的不知是哪个仙友,他赶着过来护驾。 我观方才那星相,白中带金,该是个品阶颇高的仙,这些神仙在天上架势就足,来了凡尘又怎么会甘心做个平凡的人,投个胎也招风引蝶,引来这许多鬼火。 我瞧得无趣,昏昏欲睡睁不开眼,柏英气急败坏的跺脚道:“我为你那口子拼死拼活,你到好,在这打起盹来了,看你天上时那般要死要活的护他,怎的他下凡来了你到装着没事一样?” 我惊诧抬头,“刚刚那颗流星,是赵离?” 后来我在柏英的包装下化身做一个道姑,赵离七岁那年收他做徒弟。 年幼的赵离对我很依赖,形影不离跟跟着我。 我看着他常常没来由的忧伤,他像一颗刚拔尖的幼苗,我已垂垂老矣,终究是放不下他一个人。 后来我感觉生体渐渐不行了,把赵离托付给河图与柏英,得这两人照拂,他应该能顺利度过此劫。 年纪大了,见不得生离死别,我哄骗赵离去山上给我寻灵芝草做药,难为他一个皇子背着背篓去给我采药。 我的大限已至,怕赵离瞧出端倪一直用灵芝吊着,可我知道那一天终将会来,心里也不甚难过,原本早就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能在死前再与他相处这些时日已是满足。 留了一封手书给他,只说云游海外,若有缘自然会再见。 我跌跌撞撞走进一间破庙,看东西也开始模糊起来,浑浑噩噩中见黑白两个人站我面前,我给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啊!这里马上就要死人了,快些出去吧!莫吓着你们。” 二人对望一眼走向我,一人一边扶着我,这年头世道好,慌山遇着个人也这般有礼貌。 我觉得全生酸软无力,一个白胖丰腴的妇人拿一对软绵雪白的物什么在我面前晃,不时还往我嘴里塞。 我很抗拒,赵离说过的非礼勿视,我想提醒她把衣服穿好,开口却是“哇哇”的婴儿啼哭。 天帝仁德,我还能转世做个人实在不易。 长大后我去寻过赵离,当年的皇宫已经换了主,尘世匆匆,竟已过了万年。 赵离不知投胎何处,河图说历一世劫难,想来他已经回天上去了吧! 出来赶路赶得急,身上没带什么盘缠,我做神仙时清静无为,那知人世间竟如此稀罕这黄白之物,生上没有银两,只得找了间破庙落脚。 我方进庙里不多时,听见一阵脚步声,睁开眼睛见一个玉面书生背着个书架走进庙内。 慌山野岭没有人烟,这是何处来的书生?怕不是鬼吧? 我如今只是个凡人,没有堪破虚妄的本事,记得生物链里有个大鱼吃小鱼的规则,这书生如果是鬼,不知会是一个什么鬼?吃人?劫色?或者我装成一个更厉害的鬼,先把他吓走再说。 我踩着碎步跳将出去,  “更深露重,公子可是赶路?” 那书生吓了一跳,回过头就要跑,我也吓了一跳,赵离再次头胎,尽然已经这般大了? 我忙拉住他的衣袖,情急不知如何挽留,只说“公子停步,救救奴家” 他果然驻步,我心里已经有了一套说词。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给他说来此处寻找万年以前的爱人过于匪夷所思,他定不会相信,只说我是这寺中一缕孤魂,目前被一个叫姥姥的妖精挟持着,求他带我出寺。 他迟疑了一下,我忙拉住他的手道:“公子可是进京赶考,不若一起走吧!有我陪着你也不寂寞。” 他拉着我的手朝外去,后方的寺庙里轰隆轰隆的响,一个模样古怪的生物探出头来欲伤我们性命,他拉着我死命朝外跑去。 我不知这慌寺之中果真有一个怪物,由他牵着逃命。 这样跑着,直到骄阳初生,眼见丛立的建筑在前方才停下,我们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劫后余生,他牵着我的手去镇上找些吃食,就这样一直牵着,他没放手,我也没放手。 那一天我们很快乐,他给我说这一路的趣事,一直拽着我的手,说着,听着,这些普通的话比戏文里的桥段还好听。 我和他寻得一间早起的小店简单吃了些东西又继续上路,他忙着进京赶考,我们需得在第二天日落之前走到前面的四方城,从那里坐船去京城。 就这样和他一路走一路说,天亮时我觉得口舌干燥,便想去寻些水喝,他扶我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你既跟了我,这些事往后便由我来做,你且歇着,我去给你寻些水喝。” 他一走便没再回来,我眼皮开始狂跳不止,上次跳,是那次我和他皆中幻术,这一次不知道会发生何事,终究是放不下他,我朝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路寻过去。 晨曦初显,金光映照林间一股雾气,空气中一股血腥味,我心下越发不安,快步寻找,见一条溪水旁,一只吊睛白额虎把赵离踩在脚下撕咬,血把溪水染成了红色。 我气恼万分,从地上拾了一根棍子提着上去和老虎拼命。 那老虎一见我浑身便抖着一团,筛糠也是逃了,我抱起赵离,他脖子血肉模糊一片,早就没了呼吸。 就这样死了!我甚至还没问他的名字,还没告诉他我其实不是鬼,还没告诉他我思慕他。 我想救他,可如今我不过一介凡人,看见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我第一次厌弃凡人的渺小。 冷冽的山风吹着我,赵离,你可冷?别怕,我这就来陪你。 抱着他自山头一跃而下,爱情呀!让人舍生忘死。 时光匆匆,又过万年,我和赵离走散了,他不知去了何处。 这一世我是个道姑,我生来便在道观里。 初时我怀疑这观中道姑还有人六根未净动了凡情,我暗地里观察过,道观中只有三人,一个老道姑,一个中道姑,一个小道姑。 我用了排除法,那个小道姑就是我自己,我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生下来,其次不是老道姑,因她年纪实在太大了,就如个秋天的南瓜,早就熟透了。 并且在我旁敲侧击问她我是不是她的私生女时,她仅剩的两颗牙齿上下开合,说话含糊不清,半晌我才听明白是问我私生女是个什么东西。 如此便只剩下那个中道姑,中道姑生得中规中矩,面部不太出彩,身材却很火辣,性情也柔顺,见着一片落叶也要伤春悯秋。 这样的女子很符合一部分男子的口味,且我暗中观察过她,她常在黄昏时提着一个食盒去后山。 我心里严重不平衡,这观中一日三餐皆是我打点,手都磨起茧子了,她把我的劳动成果偷偷分给情郎是绝对不公平的,可后来我想那人或许是我爹爹,女儿做饭给爹爹吃天经地义,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那天实在好奇得厉害,便悄悄跟着中道姑,想见一见我这个神秘的爹爹。 她提了食盒朝后山去,走了许久,夹道的两侧皆是苍劲的翠竹,风吹得绿浪阵阵。 竹林的后面是一片偌大的莲池,几间竹屋耸立其上,一个穿着湖蓝衫子的男子推门出来。 我心中觉得悲凉,“赵离啊!这一世你怎的就成了我的爹爹?” 赵离见提着食盒的中道姑,楼着她的肩朝竹亭中去。 造化弄人呀! 我摇摇欲坠,不敢前去见他,不敢见他和别人在我面前恩爱的模样。 掉头往回走,不想踩着一节干枯的竹枝,赵离抬头发现了我,三万年了,他的眼睛还是那般深邃,只一眼便叫人沉沦其中。 他和眴温言道:“姑母,这可是你带来的客人?” 中道姑看见我,倒没责备,反而挥手让我过去。 听得他二人是姑侄关系,我心情大好,从善如流过去坐下。 中道姑拉着我的手坐在她身边,我心里突突跳了几跳,一贯都是她管我最为严厉,如今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是要做甚? 她对赵离道:“离儿,你也过来坐。” 赵离温言道:“是姑母” 中道姑拉着我的手,看看我又看看赵离,悲切欲泣的对赵离道:“离儿,你姑父算到他大限将至,便是这几日了,他在这山中陪了我几十年,若他走了,姑母也不会独活,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明儿,往后你要替姑母照顾好你表妹。 ” 第三十四章 年复一年 第三十六章 得救 第三十五章 重回榣山 第三十七章 第一卷完 第三十八章 白衣道士 第三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