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字色: 字号: 双击滚屏:
顶点小说网 > 郭实与叶 > 七

作者:小希佬 返回目录
        

心神受伤让叶小姐睡得很沉,直到一声敲门声吵醒了她。


        

“班主,班主,衙门来人说是要找您。”


        

“你去告诉他们,我过会就到。”叶小姐艰难起身,脑袋里就像一直有只蜜蜂在飞来飞去嗡嗡响着。打开窗户,街道上人来人往,似乎昨日的末日景象就如同梦中一般。洗漱一番穿戴整齐后,走出房间,看见隔壁的房门大开着。楼道上没有人,叶小姐走进隔壁房间,郭实正站在窗边眺望着远方。


        

“在想什么呢?”叶小姐坐在房间的椅子上问道。边上的床铺很整齐,似乎他昨晚并没有躺在过床上。


        

郭实摩挲着下巴,从怀里取出纸条将第一条打上勾,跟着走了出去。


        

郭实跟在叶小姐的身后,城北往大仙庙的路上已经被一小队身披黑甲的士兵设卡封锁起来,没有允许不准有人通过。核实过两人的身份,放开一条小路让他们通行。


        

“军队已经接管了附近的警备,附近虽然有小规模的骚乱,但是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恐慌,应该是消息还没有传开。”叶小姐同身边的郭实分析道。


        

郭实转回过身来,笑着说道:“早上好啊,叶姐姐。我在想你呢。”


        

他昨晚在缕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支离破碎的记忆很难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是他还是得出了几点信息。自己应该不是巫妖或者其他的玛卓生物,玛卓的毁灭与他无关,昨晚的巫妖在记忆中曾经出现过,但只是个相对而言的小角色,因为强的都死了。至于记忆里为什么有玛卓,他又是以一个什么身份在玛卓就并不知晓了。除了缕清关于玛卓的记忆,他还仔细回忆了《论同女子同处时要注意的九十九条细节》,其中第一条就是甜言蜜语。


        

叶小姐脸色有点红,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说道:“衙门来人要我们过去,记住我昨晚说的。”她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了房间。


        

郭实悄悄的将口袋里的纸条打上勾,果然结合实际才是真看书。


        

经过大仙庙时,仍有黑色的烟雾飘荡在上空。附近到处都是衙役还有很多士兵在里头进进出出。不断的有尸体从里头被搬出来集中摆放在庙门外的街道上,附近已经立起了一座军营。医官牛先生坐在离尸体摆放的地方不远的一处帐篷边上,似乎是睡着了一样。边上有两个披甲的军官正在核对着手中的文件。


        

“情况如何?”叶小姐走过去询问道。牛医官睁开眼睛,血丝遍布着整个眼球。


        

“只是因为事情发生在晚上,暂时还没有流传开来,再等半天城门口就该堵上了。”郭实剥开橘子塞进嘴里。对于新鲜事务他总是愿意去尝试。叶小姐不留痕迹的扫了他一眼,她没有想到郭实也能分析点东西出来,原本站在旁边的应该是彦叔。轻轻叹了口气,昨晚的恐怖场景让她无法释怀。


        

“没事吧,叶姐姐。吃橘子,味道不错。”郭实递过来半个橘子,书中有写到要时刻关注同处时对方的心理变化和情绪变化,并要做出种种应对,其中最好处理的就是对方感到伤心或者难过时只需做到转移对方注意力,并且是往好的一面转移即可。


        

叶小姐接过橘子,对着郭实笑了笑。不得不说,化着淡妆的叶小姐也是很美,优雅得盘起的头发和低调的淡色锦服,不同于戏台上那千变万化风情万种的魅力,也不同于昨晚的娇弱的柔美,这是一种自然淡雅的美。


        

“叶姐姐,你身份似乎并不是青花班班主这么简单,戏班的班主应该不会让这些士兵对你这么尊敬。”郭实好奇的问道。这一路走来,这些士兵对身边女子的态度完全没办法用常理解释的通。那种狂热的神情,郭实在那两个被巫妖附体的庙祝中有看到过。


        

“他们与我的家族世代休戚与共。”叶小姐回答道。郭实点点头,他还不太了解这意味着什么。


        

看着呆愣愣的郭实,叶小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人不是傻,他就是缺乏常识和人情世故。解释道:“他们是我爹手下的兵。懂了吗?”温柔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刚才那公事公办的冷漠。


        

“叶小姐,这里现在属于军事要地,立刻离开这里,否则军法处置。”牛医官说话声音很沙哑,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过。从军队入城到现在只清理了一半不到的场地,但伤亡已经很是严重。


        

边上的两名小校有点尴尬,他们认识面前的女子,如果小姐的刁蛮脾气犯了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悄悄低下头不敢有任何声张。


        

“是我唐突了,还请牛大人保重身体。”叶小姐的表现似乎完全不同于他的想象,他反而有点尴尬的抢过从两名小校手中的文件低头看起来。


        

一个衙役跑上堂来道:“启禀大人,青花班班主到了。”


        

“赶快请上来,来人看座。”县令连忙整理了自己的官袍,确定没有出现纰漏。边上站着的县尉眼中带了点嘲笑,飞鱼服放下了手中把玩的茶杯,端正了坐姿,堂前的杨庙祝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气氛变了。


        

“你先退下吧,杨浦佟。”县令对底下的杨庙祝说道。


        

“懂了,那叶姐姐为什么要去做一个戏班的班主呢?”郭实将橘皮用冰霜打的粉碎,消失在手中。


        

“任性吧,总是不太乐意活成父母想要的样子,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总是伤害到身边的人。”叶小姐的声音有点低落。郭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冬日的寒风呼啸而过,吹拂过她的眼角,风似乎有点大,吹红了她的双眼。


        

县衙大堂,最上首坐着的是县令,姓候,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大红的官袍黑色的乌纱,正襟危坐。他本是少年天才,一路上也是官运亨通,在他这个年纪做到一县之长是少有之事。左手下首一飞鱼袍的男子把玩着茶杯。县尉站在右侧,堂上最中间站着的杨庙祝断断续续的说着些什么。偌大的大堂里只有这四个人。


        

“郡呃叶小姐,此次事情虽是在本官辖区内发生,但本官自上任以来,此邪教就已经在本地发展多年,本官对此毫不知情,在接到消息后本官立刻从府城赶回来组织后续工作。倒是本县医官牛伟明在职期间多次收了那已经死了的大庙祝,哦不是,那鬼怪的邪教头子的贿赂,这才是导致了这邪教在此地繁荣发展酿成如此大祸。”县令说话声音多少有点底气不足。


        

“行了,现在我不想追究什么责任,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后续的骚乱和安抚民心还有查找事情的源头和起因。你是本地县官,我不会插手干扰,但是我同样也希望你秉公办案。”叶小姐坐到准备好的位置上,郭实站在她的身边。


        

“郡主大人,彦先生呢?”飞鱼服声音很小,但郭实还是能听见。叶小姐并没有理睬他,只是坐着闭目养神。


        

“是。”杨庙祝是个精明人,明白叶小姐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他仔细回想前段时间有没有冒犯的地方,心里多少有点担惊受怕。好在他在庙中多是混日子,平日里优哉游哉倒是从来没得罪过人。


        

“不用了,杨先生也是当时在场的人,现在更是庙里身份最高的人了,我们需要尽快讨论出结果和处置办法。”叶小姐并没有等衙役进去通报就直接跟了进来。郭实跟在她的身后,这是他第一次进县衙大堂,之前来的时候倒是呆在门房好长时间。


        

县令和飞鱼服都站起来朝叶小姐行礼,县尉本来就是站着,动作倒是最慢的。杨庙祝头低的很死,眼观鼻鼻观心,之前进来通报的衙役赶紧准备了一张椅子摆在飞鱼服的边上。


        

杨浦佟停了停,观察了下四周,县令在案头上记录他所说的,飞鱼服和叶小姐一个百无聊赖的盯着屋顶,一个闭目养神,倒是站在叶小姐背后的郭成似乎在仔细听着。


        

“怎么不说了,没了吗?讲讲初一那天发生的事情。”县令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问道。


        

“是,大人。事发的早上其实就出了大事,大庙祝刘居被人发现死在了他自己的房间,是我来县衙找县尉大人报的案,但是县尉大人来了之后告诉我们大庙祝是害病死的,让我们不要声张。”杨浦佟说着说着看向那站着的县尉。


        

堂下站着的杨浦佟心有戚戚,十几年的大仙庙祝,如今却成了邪教首领,一晚上的转变实在是难以接受。


        

“杨先生,请从头开始讲起。”县令坐回大堂的首座,提起纸笔开始记录。


        

“哦,好的县令大人。大仙庙是十七年前刘师伍一手建立,当时他就在现在大仙庙的原址上创办私塾并偷偷传教,一年之后当时城隍庙的大庙祝刘居在刘师伍的劝说之下来到大仙庙担当大庙祝,我也是当时一起进了大仙庙。那个时候大仙庙的规模还不算太大,那个昨晚变化成妖怪的神像当时也是直接摆在庙里接受供奉的,来上香的多是附近的居民还有一些做买卖的生意人。三年之后刘师伍害暴病突然身死,是我们当时几个庙祝一起出钱将他埋了,位置就在城南的方山的半山腰上。他人很古怪,平日里就是躲房间里看书,不同大家来往,倒是教书的时候特别认真。他死的也很古怪,前一天人还好好的,第二天再叫他起床时人已经没了。自刘师伍死后大概五六年之后,大仙庙的发展变得迅速起来,导致后来城隍庙都没有人去了,其中最大的功劳是二庙祝,齐禄。像除夕的庙会,初一的祭祀大仙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平日里大庙祝都不太管事,庙里的一切事物都是由齐禄来操持。之前的祭祀活动都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就是一些大仙显灵的事情听说也是齐禄自己弄的忽悠人的。不过要说庙里最信大仙的那还是齐禄,有人要是做了什么对大仙不敬的事情或者礼拜不到位的被他看见,他往往会找那人的幺蛾子。”


        

“是下官失职。”县尉的回答有点敷衍,也不解释什么,就像滚刀肉一般。


        

“你继续说,杨浦佟。”县令扫了眼叶小姐所在的方向,见她还是闭着双眼微微放下心来。他现在很不安。


        

“大庙祝死了,齐禄就成了庙里的话事人,他不同意晚上的祭祀活动停止,要求我们继续按照原订计划进行。后来到了晚上,就祭祀活动进行的时候突然打起了响雷,我当时就觉得有古怪就留了个心眼,悄悄退到台下去了。然后法台上的神像突然变成了一个骷髅模样的,和人差不多高的怪物,漂浮在上面开始杀人。”他瞟眼看向叶小姐身边的郭实,他清楚的记得这个少年也是当时的祭祀童子,昨天晚上就是他带着叶小姐出来的。但是聪明人选择不说这些事情。他继续说道:“那我哪敢继续呆下去,我就头也不回的跑出庙去了,庙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就一直听到爆炸声。”


        

“有这事?”县令看向边上的县尉。


        

“是有,只是当时我已经同牛医官核实过了,并不是寻常的事件,所以我们当时就上报府城了。”县尉行礼回答道。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县令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他之前说的除了刘师伍之外都是本地人,身家都是清白的。刘师伍这个人我们缇骑正在调查,但是时间过于久远,地域跨度也大需要点时间。光坐在这里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我打算去他所说的埋刘师伍的墓里去看一看。县令大人请自便。”飞鱼服站起身来对着县令拱拱手,往大堂外走去。


        

叶小姐也睁开眼睛,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县令连忙起身行礼恭送。


        

“你什么意思?”县令冷冷的看着身旁站着的县尉,“我任期马上结束了,你们给我整这些幺蛾子。”


        

“没了吗?再仔细回忆回忆。”县令表现得有点烦躁,不断有指节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杨浦佟点点头,他除了隐瞒了齐禄点名让叶小姐身边的那个少年来当祭祀童子的消息之外其他的都是真实的。


        

“行了,你下去吧。”县令挥挥手。


        

“彦叔,死了。”叶小姐眼圈有点泛红。飞鱼服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这事情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事情有点不太妙,我们似乎还是低估了这次事件的威胁。北边也出事了,我们大部分人手还是抽调不出来,不然来的也不会是我而是叶师傅。”缇骑对着双手哈了口气,缓缓说道。他看上去很年轻,似乎与叶小姐也颇为熟络。“还有他是谁?”缇骑看向叶小姐身后的郭实,问道。


        

“不知道。”郭实连忙回答。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把自己摘出去?你真当上头是傻吗?县尉同样回以冷笑,“现在好了,郡主被卷进来了,你现在想把事情变小都不行了。”


        

火焕大仙的事情他们两并不是不知情,事实上传教这事一直都是需要在官府报备并且派人核实教义和经文的合理性还有评估教派的威胁性,教义需要劝人向善,鼓励劳动,对于明显的有蛊惑人心或者坐享其成的的邪教官府理应取缔和打击。大仙庙的这些虽然问题不大,但是它的一路飞速发展都是在县令这里大开方便之门,如今出了事,当时的帐自然就会被翻出来,县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县令如此反智,竟然想把责任推给医官。医官不止是仵作或者治病这么简单,他同样是缇骑的下属组织,处理非自然事件。县尉似乎得胜一般走出大堂,却没发现背后的人阴沉沉的笑着。


        

“叶小姐。”县衙门口,飞鱼服似乎在等着两人一样。南方冬季的阴天非常的寒冷,说话之间,淡淡的白烟从嘴里冒出。“我个人并不推荐你出城,在情况不明了之前还是城里安全。我相信如果彦先生在的话也会这么说的。”他看着叶小姐身后的郭实说道。


        

“不会,但是看上去并不是很难。”郭实仔细想了想回答道。


        

城郊的官道上两匹军马在上面慢悠悠的走着,郭实艰难的骑在马背上,他错误的估计了骑马的难度,至少不如那飞鱼服那般容易。叶小姐可以说是马背上长大的,只是心神受损和为了照顾郭实,她特地慢慢的骑。


        

“我说那飞鱼服为什么骑马的姿势这么的帅气还不被颠下来。”郭实大声的问道。他刚才也学飞鱼服那上马动作,却被马一把颠了下来。


        

“你把杨浦佟也带上,他应该还记得刘师伍的尸体埋在哪里,光靠我们不是很好找。”叶小姐看着上马的缇骑说道。


        

“放心,他刚出大堂就有人带他过去了。”缇骑见叶小姐不说身后人的身份,也不再追问骑着马往城南走去,城里禁马的命令对于他们这种穿着飞鱼服的人来说从来不当回事。


        

“你会骑马吗?”叶小姐转身问道,郭实站在他的身后正在模仿飞鱼服上马的动作。


        

郭实也被搀扶着下了马,军马快有他人一般高,性子又烈,属实不太容易。双脚接触熟悉的地面,他这才感觉到安心。


        

三人沿着山路,走到了半山腰的一片树林里,一片土堆被挖开,飞鱼服还有杨浦佟正和几个披甲的士兵站在边上。


        

“有什么发现吗?”叶小姐走了过去问道。土坑底下,一具骷髅躺在里面。


        

“他从六岁就开始骑马,被颠下来的次数多了就熟练了。”叶小姐说道。她也是六岁学的骑马,但是脑海中不断震荡的感觉让她相较于从前更加难控制身下的马匹。官道上已经有士兵在这里设卡,看见远远骑马来的叶小姐和趴在马背上的郭实,立刻迎了上去。


        

“郡主,谢大人已经带人挖出刘师伍的尸身,不如您等会再上去。”军官打扮的人走过来牵过叶小姐的马。叶小姐顺势翻身下马。


        

“不了,立刻带我过去。”叶小姐说道。


        

“嗯,我们并没有怀疑你,只是在确认消息。还有一点也很奇怪,刘师伍的骨龄并不大,你之前有没有说过他当时的年纪?”飞鱼服安抚了一下杨浦佟问道。


        

“他看上去挺老的,可能是从北方来长途跋涉的缘故,其实我们见的面也不是很多,他除了和他学生们呆的时间比较多之外其他时间都呆在屋子里头。”杨浦佟仔细回忆着说道。


        

“他的学生吗?你还记得谁吗?”飞鱼服继续问道。杨浦佟沉默了一会,冬天的山上很冷,但他的额头还是出了点汗珠。


        

“如果杨浦佟的记忆没错的话,这就是刘师伍的尸骨,只是这具骨骸的死因似乎并不是病死的。”飞鱼服仔细的盯着坑洞里的尸骨。


        

叶小姐和郭实走上前来,骨头的上半身很正常,但从腰部开始到盆骨附近的脊椎都已经被折断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形,如果一个人在活着时受到如此创伤,那他必然不可能活下来。这又与杨浦佟说的刘师伍是个正常人有矛盾。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埋他的时候折了的,他以前就是个正常人啊。”杨浦佟辩解道。


        

郭实蹲下身来,仔细看着那具骷髅。得益于冬天干燥的泥土,骨头上很干净,隐隐似玉一般。“这骷髅的样子和昨晚追你的那个很像。”郭实踮起脚,同叶小姐说着耳语。


        

“你的意思是这人也是被昨晚的怪物附体了?”叶小姐闭上眼睛,轻轻的问道。她的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昨晚的场景,苍白色的火焰下,彦叔的骷髅朝她飞快的冲来,那毫无感情的火焰不断在他的眼眶跳动。


        

“应该没错,我记性一向挺好。那怪物昨晚不是追了你一路,你难道不记得他的样子吗?”郭实问道。


        

“我想不起来了,不过刘师伍的房间还保存在庙里,如果在昨天那场大灾之下没有被毁掉的话,或许里头有点记录不成。这么多年了,我们从来不被允许进入他的房间。”杨浦佟说道。


        

“是谁不让你们进去的?”飞鱼服问道。


        

“本来就是一个死过人的房间,以前庙里人不多大家都避着,后来庙里香火旺盛了,大庙祝提了一嘴,这算是明文规定了。”杨浦佟回忆着说道。飞鱼服摩挲了一下下把,朝着一个士兵点点头,两人眼神交汇一番,士兵就带着杨浦佟下山去了。


        

“我就随便问问,你吼这么大声干嘛?”


        

“不知道!”


        

“你是不是个傻子啊?”


        

叶小姐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答应我,暂时别提昨晚追我的那个……我需要缓一缓。”转身走开,叶小姐独自往无人的树林走去。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还有你是谁,我好像没有见过你?”飞鱼服看见二人的略显亲密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郭实牢记叶小姐昨晚所说“不管他们问你什么你都要说不知道。”大声的回答道:“不知道!”


        

“候县令为什么拉住你?”叶小姐睁开眼,问道。


        

“当时是我带着他从府城赶过来的,已经是后半夜了。当时我得到的消息只是火焕大仙庙里大庙祝死了,疑似非正常事件的支援请求。当时也说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就劝我先休息一会等天亮了再过去。等天亮的时候军队进城我才知道大仙庙里的事情。”飞鱼服仔细回忆道,越说声音越小。


        

“这就是你们缇骑的水平吗?被人牵着鼻子走?”叶小姐的脸色不太好看,嘴角扬起了嘲讽的笑容。


        

“不知道!”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空旷的山林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却显得格外的安静。叶小姐扶住身旁的树,尽量让自己站得直一点,心神受伤让她不住的感觉头晕,思绪很容易被打断,大量的信息和昨晚的灾难更是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走吧,这里查不出什么来了,先回城里吧。”飞鱼服重新开口道,“我应该也要去庙里看看,之前刚到县衙就被姓候的拉住了,或许庙里有什么信息。”


        

“庙里昨晚发生了什么?”飞鱼服连忙问道。


        

“一个道士和怪物打了起来然后都飞走了。”郭实连忙回答道。他看向叶小姐,得意的表情像是在说,看,我多棒。


        

“你不说话会死吗?我又没有问你!这人到底是谁啊?”飞鱼服强忍着打人的冲动问道。


        

“姓候的有问题!”飞鱼服咬牙切齿道,他一个初出茅庐的缇骑处置事情的经验很不足,但他不是傻瓜。县令在刚回到县衙时应该就已经知道大仙庙里发生的事了,但却一直瞒着他。大仙庙和县衙只隔了一条街,但在漆黑的后半夜里,一切都似乎那么的平静,除了县衙里。


        

“他为什么要阻止我去大仙庙里,要瞒着我庙的发生的事情?”飞鱼服自言自语,“拖一个晚上不让我知道没有意义,除非他想在我之前进庙里去。”


        

“你可真是聪明,现在才反应过来。走吧,回城里去。”叶小姐淡淡说道。


        

“这次来了多少人?”叶小姐问道。


        

“回郡主,五百人。”身边的军校回到道。


        

“回府城求援,务必在明天中午前赶到。”叶小姐吩咐道,“你们立刻加快速度,通知城里部队,看住候县令,不允许他走出县衙。封城。”


        

“昨晚怪物被高人击退后是他将我从庙里带出来的,你真的比叶师傅差远了,谢冰。你这一路走来一直在犯错误,你除了那帮缇骑的臭毛病之外,真的什么也没有学会。”叶小姐不再回头看身后的飞鱼服,往山下走去。林子里的士兵将墓穴中的尸骨装置在担架上妥善保管后,也跟着叶小姐下山,山风里,只有飞鱼服一个人站着。


        

山下的卡哨,士卒已经整装待发,阳光下,黝黑的甲胄没有反射出一点光芒,沉默,宛如一众雕像。


        

“出发。”整齐的上马声盖过了呼啸的寒风,原本在郭实胯下桀骜不驯的战马也老实得跟着队伍前进着。


        

“巫妖,来自玛卓,世界毁灭之后的幸存者。没了。”郭实老实的回答,书中有详细讲到,如果对方开始认真之后,你同样也要以认真的态度对待对方。


        

“没了?那再说说你吧。”叶小姐继续问道。


        

“不知道。但是消灭那个巫妖是我的目标。”郭实继续老实回答。


        

“是。全体,加速前进,目标和合县城。”军校的命令声中,战马开始提速,并不宽阔的官道上,两两一排的士卒绕开走在最中间的叶小姐往城池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就这么慢悠悠的晃荡回去?”郭实很羡慕那些军人,他也想骑马飞驰。


        

“我需要你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我。”叶小姐对待郭实的声音不再温柔,就如同她与飞鱼服,还有那些士兵说话一样。


        

“不,叫姐姐就好。”叶小姐展颜一笑,红红的眼眶,和那美丽的笑容吸引着郭实的目光。


        

方山离城并不远,即使两人骑马走得很慢也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不怎么高大的城墙上已经有甲士在巡逻,城门紧闭,附近的官道上有没能进城的民众聚在一起讨论着城里出了什么事情。巡城的士卒看到叶小姐,连忙打开城门让两人进来。


        

“见过郡主,县城现已封锁,城内进行军管。”城门口的军校报告道。


        

“你知道吗,我从很小的时候彦叔就在我身边了。”叶小姐的声音软了下去,继续说道:“有的时候,当你习惯一个人在你身边时,当他离开了你,还是因为你自己的任性,那种感觉。我知道他是缇骑的人,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他对我的好。我不知道这是他的任务或者发自他的本心,但是对我而言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我的人。或许我真的应该要长大了。”叶小姐的说话声音很小,在冬季的寒风中,被吹散。


        

郭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种事情他并没有经历过,很难产生同理心。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郡主?”郭实问道。


        

原本人声鼎沸的庙前街已是一个军营,不断有士兵在大仙庙附近来回巡逻。


        

“郡主。”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站在叶小姐的面前躬身行礼道。


        

“情况如何?”叶小姐坐在庙外的中军帐篷中。


        

“大仙庙的清理情况如何了?”叶小姐没有下马,问道。


        

“已经清理完毕,正在清点伤亡和救助幸存者,具体事宜由牛医官负责。”小校回答道。


        

“通知你们长官来庙里见我。”言罢,叶小姐骑着马往大仙庙赶去。原本人流密集的街道上空空荡荡,每一处坊市街口都有几名披甲执剑的士兵和衙役巡逻。郭实骑着马跟在她的身旁,他现在至少不会被颠下去了。


        

“刚才带人来的人呢?”


        

“还在偏殿,在寻找什么。”


        

叶小姐点点头说道:“让他找到东西后送过来,我先在这休息会。你们都出去吧。”


        

“我们自昨晚接到您消息后赶来,至和合县城时已是寅时,庙中共发现尸体六百三十六具,其中不完整的尚不能确定的还有约四十具。其中少数成焦炭状,多数是踩踏致死其中我们还发现一具被冰住的骷髅,与刚才带回来的尸骨经过详细比对后大致相似。庙里建筑除离广场最远的偏殿尚保存完整之外其他尽皆受损,广场处产生巨大的凹陷,是受损最重的地方。这战斗属于绝对的高手之间的厮杀,属下并无把握在如此高手之间护住郡主。”


        

“候县令呢?”叶小姐点点头,问道。她昨晚已经见识过那场战斗,所以并不是很意外,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清楚的认知,虽说实战上并不出色,但是从远距离偷袭的飞剑即使是面前这个铁塔也应该要受重伤。不过对于军伍之中的人,保护人从来不是他们拿手的。如果当时她的身边有这五百甲士,那巫妖必然是死于乱军之中。


        

“已经派两名兄弟盯住他了,现在还在县衙里。”


        

“啊?我叫韩泊,名字不长啊。”面前这人毕竟是跟着郡主一起过来的,他怎么也不会放肆。


        

“那你前面那什么守备司校尉是什么?难道不是名字吗?”郭实好奇的问道。


        

“当然不是了,前头是我的官职,哈哈小兄弟你可真是幽默啊,我还有事先走了。”韩泊笑着对郭实说道,这人看上去呆呆的连这么常识的问题都能问出来,也不知道是在装傻还是真傻。刚才询问也只是顺口,他并不想多做纠缠。


        

铁塔般的男子行了个礼转身退出帐篷,郭实仔细想了想,也跟着走了出去。


        

“在下湖城守备司下属游骑校尉,韩泊,请问阁下是哪位,怎么会在郡主身边?”出了帐篷,那铁塔朝跟在他身后的郭实问道。


        

“不知道。你名字怎么这么长?”郭实抬头看着高了自己好多的铁塔问道,对于这个称赞自己是高手的人他很有好感。


        

郭实重新回到昨晚站立的地方,承受了最多的伤害的正是脚下的这片土地。闭上双眼重新回忆昨晚的战斗,高高漂浮在空中的巫妖和四周不断浮现的能量的具现。从最开始的薄弱的法术开始,石肤、冰甲、法力护盾、时光护盾、林肯秘术,一道一道的防御法术按照昨晚的能量流动重新加持在郭实的身上。巫妖做为一个强者,在战斗中隐藏自身的意图和能量波动是一件最为基础的事情,然而郭实却并不会。各种防御法术相叠加之后,周身的能量已经渐渐变得浓稠起来,广场上不断刮起风暴,地面也开始震颤起来。取消自身周边的防御法术自然需要另外的能量流动,但是巫妖也不可能在战斗中取消自己周身的防护,所以郭实也不会。不过让防御法术消失还有另外一个简单的方法,郭实扬起拳头,一下敲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层层叠加的法术一瞬之间如同飞散的秋日落叶一般。广场上的大风停歇了下来,四散的能量流向四周产生了轻微的炸裂声。郭实不是很满意这些法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郭先生,郡主请您过去。”披甲士卒跑过来对郭实说道。


        

“你刚才叫我什么?”看到这个比自己稍稍大了些许的人称呼自己为先生,郭实还想再听一遍。


        

郭实看着韩泊走远的身影,念叨着:“湖城守备司下属游骑校尉,听着还挺帅气的。”


        

庙前街现在只有肃杀的军队,之前还在的衙役也都被放到城里维持秩序去了,军队入城还有封城的消息造成的恐慌并不小,再加上不断有传闻说大仙庙里出了事,谁家的人昨晚过去就没有回来的消息让小城变得人心惶惶。


        

得益于他穿着的华丽和之前有士兵看到过他和叶小姐在一起的场景,不然在军管区四处游荡的他已经不知道被干掉多少回了。沿着庙前街绕了一圈,郭实回到了庙门口。庙里庙外仿佛两个世界。昨晚的战斗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并不是很激烈,但是当白天重新走进庙门之后,那被夷为平地和巨大的凹陷的广场还是会让人感到震撼。龟裂的土地从最里头一直延伸到庙门口,原本略为密集的房屋和围墙全部坍塌,一眼就可以从庙门口看到另一头。越是靠近广场地面上的冰霜越是厚实,结晶化的土地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三座大殿全部已经坍塌,最为靠近广场的右侧大殿更是只剩下一块地基。


        

“缇骑找到了刘师伍的遗书和日志,都被他藏在房间的地砖里。”叶小姐坐在最中间,指了指帐篷中间桌子上的一叠纸质书信。


        

郭实走上前去,拿起放在最上头的一本开始翻阅起来。“庚子年七月廿八日,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安宁县地龙翻身,我和杨汤被困在房子里,不断摇晃的房屋让我感到恐惧,但是为人师表我必须让我的学生有个心理寄托,我不能表现出害怕。我笑着让他躲到我的身下的桌子底下来,如果屋子塌下来,或许能让他多撑一会。果然,在一阵猛烈的震荡中,房顶还是塌了。我看着那巨大的红木梁砸下来,砸在了我的腰上,我感觉我的下半身已经失去了知觉。当我再次醒来时,我飘在空中,看见了自己的尸体,还有底下的杨汤,我已经尽力的去保护他了,但他还是没有活下来。我看到了大仙,祂告诉我祂能救我,但是需要我帮祂传教,我问祂,能不能救杨汤,祂摇摇头。我答应了,当我重新醒过来时,我发现我的腿又重新恢复了知觉,虽然会时不时的阵痛。大仙的雕像出现在我的身旁,我推开压在我身上的那根巨大的房梁,把杨汤的尸体埋了,我很抱歉,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县城里到处都是坍塌的房屋,我走到县衙,却发现县衙也已经没了,只有几个官差在救人。当我想要回家去看看时,大仙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让我南下,去宣扬他的教义,让人们信奉他,他就能复活今天所有的死难者。我信奉大仙,是大仙给了我第二次的生命,我同样相信大仙能拯救今天所有人。


        

“郭先生,郡主请您过去。”士兵依然抱拳行礼着,语调没有丝毫变化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哦,好的,我现在就过去。”郭实踮起脚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对自己好的人,他同样也有好感。


        

“叶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郭实走进帐篷,原本颇为宽敞的帐篷里挤了七八个人,牛医官,杨浦佟,穿着军队甲胄的缇骑,几名披甲校官,还有一个特别高大的韩泊。所有人都看向最后走进帐篷的郭实,叶姐姐,这个称呼同样让人有所联想。


        

“我想问一下,候县令的全名叫做什么。”郭实开口问道,他并没有停下翻书的动作,还在一直翻看着那本最为厚实的日志。


        

“候县令全名候卫西,湖城人,自幼有天才之名,十二岁时中举,十五岁中进士,十七岁至湖城任教谕,二十岁调任潭水县县丞,二十六岁任和合县县令。”边上那名没穿飞鱼服的缇骑立刻说道。叶小姐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很识趣的脱下了军装。


        

“刘师伍在这里有写到,学生候卫西,此子最为周正,人有大才,信奉大仙,他日如我有不测,此子必能担起传播大仙信仰的重担。”郭实举起手上的书,对着众人说道。“如果不是重名,那应该就是候县令了。”


        

我开始南下,一路上我尽力传播大仙的信仰,但是并没有人相信,他们没有见过大仙的伟力。直到来到这里,和合,大仙告诉我让我在这里传教。在和合的第一个夜晚,我写下这些,以此来记录。我在南下的路程中已经发现了,我的记忆力在不断的衰退,我怕如果没有用纸笔记录下来,我到最后都不记得我自己是谁了。”


        

郭实翻阅的很快,这本厚实的日志里记载了刘师伍来到和合之后所做的种种事迹,他事无巨细的都记录了下来,可能是真的怕自己在不断的丢失记忆之后忘了要干嘛,他在每一页都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传教的目标。


        

“大家都拿去看,将重要信息汇总起来,刘师伍留下来的文书并不少。”叶小姐吩咐道。她自己也取了一份开始翻看起来。


        

“发什么事了?”叶小姐问道。面前的士兵的铠甲上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这让她不得不重视。


        

“有大批暴民冲上街头对巡逻的士兵进行攻击,他们变得很狂躁,对于劝阻无动于衷,同时悍不畏死,人数过多让我们毫无办法,梁大人收拢部队在坚守城南城墙,其他地方都已经被暴民占领了。”


        

“他们有多少人?”叶小姐继续问道。


        

“时间上倒是对的上,候县令来了之后,庙里的日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原本以为是齐禄的功劳,没想到是候县令在背后推着呢。”杨浦佟稍稍感慨道,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他这个大仙庙庙祝当得得有多开心啊。


        

“派人去把候县令请来。”叶小姐头也不抬的吩咐道。一个军官朝叶小姐行了个礼,往帐篷外走出去。


        

一个士兵走进帐篷,禀报道:“郡主,城南发生了混乱请求支援。”


        

“城里没有很明显的能量波动,应该不是巫妖出手。”郭实放下手中的厚实的日志,他还剩下最后一小部分没有看完。他走过去,轻轻握住她颤抖得小手。比起看完那无聊的流水账一般的日记,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没事,以前在北方这种事情可真不少,我多少也见识过。”叶小姐对着面前的郭实笑了笑,她很想表现出镇定,但是急促得呼吸让她有点失态。


        

“北方是什么样子的呢?”郭实有点好奇的问道。


        

“很多,他们不断的从居民区里涌出来,不一会街道就被他们占领了,他们就像羊群盲目的跟着最前面的人乱跑。我突围过来时城墙已经被包围了。”士兵回答道。


        

叶小姐回想起巫妖那控制人的能力,内心不由的一紧,如果城里的居民都变成了他的傀儡,那情况就彻底失控了。城里只有昨晚从府城赶来的五百士卒,分散在各个城墙和街道上,城内原本当值的衙役的人数和战斗力本来就不行,如果真的全城都出现大规模的骚动,那他们将无法组织有效的应对。她立刻对还在帐篷里的军官吩咐道:“现在,将全部人都派出去,让离城门近的百姓出城躲避,离县衙近的往县衙集合,实在没法的躲入家中锁好门窗,命令部队放弃四周城墙,全部人都退守县衙大仙庙等待支援。”


        

一众将官答应一声,纷纷放下手中的书信,走出帐篷。外头,阵阵马蹄声不断响起,往远处奔去。叶小姐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但是紧握的双拳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的紧张。面对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有应对过的经验,她只能选取最保守的方法。


        

“郡主,候县令不见了。”刚才去县衙的这名小校着急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最坏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一个在县城里担任了接近两个任期的县令极有可能是此次动乱的主谋之一,天知道县城里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叶小姐走出帐篷,说道:“县衙里的人呢?不是吩咐过了要盯紧的吗?”自己这边对和合的事情知道并不是很多,而县令却消失了。再加上之前在刘师伍的日记中有看到候卫西可能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这一串的变故让叶小姐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两名看守的兄弟全部身死,都是被人一刀毙命,整个县衙除了门房还活着,所有人自县尉以下全部被杀了。”报信的士兵跪倒在帐篷钱,他的双手有点颤抖,深深低下的头颅让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北方啊,那边是茫茫的草原和高耸连绵的山脉,常年在打仗呢,远不如南方那么平静从。从北边不断入侵的是和我们长得有点像但是并不完全相同的人,他们自称玛尔坎。我听我父亲说,他们的世界正在不断崩坏,所以他们才不断的入侵,我出生的时候就在北方,我爹当时就在那里打仗,据说我出生的那天他刚好立下了大功,所以他就给我取名叫做叶破虏,我真是恨死他给我取的这个名字了。”叶小姐似乎有点缓和过来了,声音不再颤抖。


        

“原来是这样,我也想去北方看看呢。”郭实的心莫名的悸动,他对北方带着点幻想。这是对未知的探索的期盼。


        

“到处在打仗,到处在死人,听姐姐句劝,待在南方。”叶小姐抽出被握住的手,拍了拍郭实的肩膀。那个巫妖的实力的确很强,但是在经历过北方的战争之后,这种强悍的实力并不是无敌的。她见识过更多更强的名字,却一一陨落在战场上。


        

“县衙里的门房。”郭实从帐篷里钻出来,他刚才感受到骨火的能量波动,就如同刘居和齐禄身上的一样。当他听见士卒的喊叫声时,他立刻给叶小姐身上施加了防御法术。他们离得太近了,他并没有把握在不伤害到叶小姐的情况下干掉刚才的敌人。看着地上已经停下滚动的头颅,那无神的双眼盯着天空。他还记得这老衙役递给他的书,还有孜孜不倦的解答他那些幼稚的问题。


        

郭实走上前去搀扶住叶小姐,他看出来她支撑得很费力。不断出现的突发状况和不容乐观的形势,还有刚才的刺杀让她现在真的很无力。软软的靠在郭实身上,叶小姐重新平静了呼吸,她现在不能慌乱。


        

“你们两个,收拾下这里,其他人跟我去县衙。”叶小姐点了两人留下,带着剩下的十几人往县衙走去。郭实面无表情,他内心很后悔为什么昨晚没有将那巫妖消灭掉,如果当时干掉了他,后续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叶小姐松开握住郭实的手,她现在不能表现出一点的软弱。


        

“走,去县衙。”叶小姐径直往军营外走去,身后的士兵连忙站起身来,眼中,一丝骨火一闪而逝。长刀铿锵一声突然出鞘,人似猛虎一般飞扑向叶小姐,边上的戍卫的士卒连忙大喊道:“郡主小心。”


        

叶小姐转过身来,却发现面前已是寒芒显现,她从未想到,在军营中有甲士会在她背后动刀子。忽然她的周边一阵猛烈的能量流动,无数的防御法术一道一道的附加在她的身上,面前的刀子上光芒开始迸射,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往前劈去。边上的士卒冲了上来一刀将那人枭首。刀子无力的落在地上,喷涌的血液洒在地上,一路流淌了过去,染红了叶小姐的鞋底。


        

“他是谁?”叶小姐看向地上滚动的头颅,这是她并不认识的样貌。她清楚的认得湖城警备司的所有人,而面前这人,她并不认识。


        

“候卫西,你在干什么!”叶小姐领着人走了进来,身后的士兵已经拔出武器,默默的跟在叶小姐的背后。三面的墙壁上已经被鲜血染红,四根顶梁柱上各绑着一具被放干血液的尸体,两名之前看守候卫西的士兵和县尉还有之前没有跟过来的缇骑,谢冰。


        

“我本来让老李去把你带过来,没想到他这个老废物果然不中用。”他眼眶中的骨火不断跳动,“你们这些愚昧的人类,这是大仙的恩典,大仙将赐予你们永生!我本来想让您来肩负这个光荣的使命,成为大仙的接引者,但是老李他失败了。啊,他可真是个废物啊。那既然如此,就由我自己来吧。”候卫西的头颅不住的颤抖,原本就瘦弱的手臂放在胸前不住的挥舞着。边上的士兵立刻冲到叶小姐身前,用身体挡在她的前面。


        

“阻止他,不管他要干什么。”叶小姐下令道,一道雷咒已经在她身前凝结,迅速飞向坐在堂上的候卫西。身前数名士兵大步向前,披在了候卫西的头上。


        

县衙离得很近,门前的石狮子上,一具尸体横卧在上头,流淌的血水浸染在它的脸上,染红了它的眼睛牙齿,浓郁的血腥味让这本来就阴冷的地方变得更加的恐怖。


        

“一刀致命,干净利落是个高手。尸体上的甲胄就是刚才那件。”走上前检查的人将尸体搬了下来,见惯了尸体的他们脸上毫无波动至少在现在他们的内心不能有任何想法,即使尸体是他们的袍泽。看到门口的尸体,叶小姐对县衙里不再抱有期望。径直走进去,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头,叶小姐忍不住用衣袖遮住口鼻。


        

“啊,郡主!我本来是想将这个最好的位置留给您的,在记忆中,您的身份才配的上这个位置啊!”候县令一个人坐在大堂上,他用指头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脑袋,眼眶里的骨火熊熊燃烧着。


        

那不断跳动的白色骨火和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到现在还难以忘记。但是现在,谢冰想看到他的气愤,他的懊恼,他同样想看看之前觉得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缇骑的叶小姐的表情,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


        

“哈哈哈,谢缇骑,你可真是够蠢的啊。你不会以为你从那根破柱子上摔下来就能破坏大仙的阵法了吧,我感谢的是你提供的血液啊,至于将你捆在柱子上,我只是单纯觉得这样比较好看而已。”苍白的骨火下,骷髅头一张一合只间却在无情的嘲笑,“我当时可真怕你直接跑出去呢,哈哈哈多亏了你啊,哈哈哈。”


        

瘫倒在地上的谢冰没了声响,大地开始晃动,坐在堂上的候卫西的头颅上的火焰也在这一刻消失,一切声音都被震动的房子所遮蔽。


        

“和合的居民们,让我们一起成为大仙最为虔诚的信徒,让大仙赐予我们无限的生命。这里没有寒冷与贫穷,没有痛苦与烦恼,没有压迫与战争,我们将在大仙的庇护下获得永恒的辉煌。”候卫西丝毫没有被面前的攻击所干扰,剧烈的爆炸直接将他的身体撕裂成两半。


        

“你们以为摧毁了我的身体就能阻止大仙的仪式,真是愚蠢啊,哈哈。”眼眶中的骨火开始剧烈燃烧,直接将他的整个头颅吞噬,“这毫无用处的身体,除了在侍奉大仙时造成困扰,毫无用处!”


        

“那如果,我不答应呢。”墙角传来虚弱的声音,众人回头,却发现之前被绑在柱子上的谢冰已经挣脱了捆绑的锁链,摔落在地上。他之前从方山直接来到县衙,正好发现了候卫西的疯狂举动。他目睹了候卫西将县尉还有另外两名士兵放干了血捆在柱子上,而他却代替了本来的衙役。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被放干,被均匀的涂抹在县衙的大堂上,他也同样听到了候卫西感谢他的话:“多亏了你啊,谢缇骑。本来这个人我就嫌他实力不太行,牛医官又不回县衙一直待在庙里头,现在有了你,那大仙的阵法看来威力将比原计划还要完美啊,哈哈,哈哈哈!!!”


        

“郡主,您没事吧。”韩泊骑着马飞驰而来,高大的战马配上他高大的身影,冲过来的时候特别有压迫力。他刚带着人去把城南城墙上被困的人接了回来,就听两留守的士卒报告说郡主受到了刺杀,并且带人去了县衙。远远地看见县衙塌了,他的心也同坍塌的县衙一样不断下沉。现在湖城守备司的军官多是当年一起跟着王爷一起从北方回来的,郡主的名字也有他一份功劳,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有可能有危险,他内心极其焦虑。过来之后,再看到之前那个傻小子抱着郡主,他的内心还是五味成杂。


        

“我没事,候卫西似乎是被控制了,他死之前说发动了什么阵法,城里情况如何。”叶小姐使劲摩擦着鞋底,刚才的大堂里面全是鲜血,她刚才是被郭实抱出来的,鞋底上的鲜血特别的粘稠。


        

“我们尽量通知了城里的每一个街道,但是大部分百姓都是选择留在家中,只有不多的百姓出了城或者跟着我们。城南的暴民似乎都陷入了沉寂,他们就站在街上,离城墙最近的街道上,不管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应,我接了城南守军回来后就赶来了,现在应该只剩下城西的还没回来。”韩泊详细的说道,“谢冰怎么了?”他看见被人背着飞鱼服,问道。


        

“走,这里要塌了。”郭实冲着众人说道。他刚才没有出手是他发现整个所谓的阵法都是以堂上的候卫西的位置为中心,那庞大的能量如果在这里被截断,那这将被炸上天,就如同他在广场上直接摧毁周身防御法术一样,他能活下来,但是其他人活不下来。至于谢冰,那身飞鱼服下干枯的身影可能的确是被骗了。刚才他在跌落下来时已经有大股的能量四溢出去,只要他再坚持一段时间,郭实有把握在保下这里所有人的情况下出手。但是谢冰被谢冰了,他还是没有撑住,大量的能量外泄导致了这个被启动的阵法也在完成功效后开始自我崩解,让这个本来可以持续的阵法变成了一次性的。


        

郭实一把抱起叶小姐率先冲出县衙,身旁的士兵也是一点都不犹豫,最外围的人抄起躺在地上的飞鱼服一起跑了出去。剧烈的震荡下,整个县衙的建筑都在往地底下陷,房梁、屋顶、墙壁不断的坍塌,将整个县衙变成了废墟。


        

“放我下来。”叶小姐的声音很冷,但是身体很烫。郭实轻轻的放下叶小姐,悄悄的在衣兜里的纸条打上勾,“当遇到危险时,一定一定不要自己一个人跑了!这不仅是作为男人要做的,这更是作为一个人要做的。”


        

叶小姐努了努嘴,说道:“为国为民,与敌血战,身负重伤,身死未卜。带他去牛医官那吧。”


        

偌大的县衙,只剩下两只染血的石狮子。郭实抬起头,他清楚的感觉到从城里涌现出一股股能量飞向空中往城南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