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人们喜欢死亡转盘的原因,是因为在那天光明不会被熄灭;人们痛恨死亡转盘的原因,是因为将要有四组家庭在这里毙命。 竞技场里的死亡转盘游戏由来已久,它是伴随光明神教会成立之初而修建的。它的作用不只是警醒世人,而是处决灰袍们的敌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饥荒快要到来之前,用这娱乐众人的方式去达到削减人口的目的。 游戏的规则也很简单,随机在平民里挑选出四个家庭,进入竞技场内和上一任胜利者进行死斗,直到最后一个人存活。它如何被人称为比血腥更要血腥的游戏,是因为无论最终场上还活着的家庭成员有几人,都只被允许一个人活着或者一个也没有。再就是游戏的胜利者必须持续参加下去,直到最终在游戏里死去。因此死亡转盘又被人誉为,没有胜利者的胜利者游戏。 兄弟梦南楼不止一次向我们辩解,他们其实并不是坏人,至少是在他们自己看来就是如此。每一颗圣树的果实其实都是记录在案的,而我们每天所领取的食物都来自过去的存储。可饥荒恰恰来自果实间的更替季节,那段漫长的时间也是最难熬的,平民们是如此灰袍们也是如此。 梦南楼也为我们讲述了遥远过去不为人知的故事,即使是我这位亲身经历者,都不太记得最初的世界是什么样。依据我的估算现在距离最初人们建立这个世界,大概过去了三十多年,我是在自己几岁时被那位姑娘,也是日后我的养母带入了这里。这里剩下的人大多是那时幸存者的后代,也有还活着的幸存者,但里面的大部分都因为反抗灰袍,被丢入了流放区的永夜世界,其中也包括我的养母。 第一任神选之子是靠武力夺得了这个世界,至于那信仰是他在日后免费赠送的。他之所以一开始就用武力着手于修建水中堡垒和移栽圣树,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再管除了这所堡垒之外的任何人。即使是血债累累的刽子手,也在饥荒的惨绝人寰面前软下心来。那位独裁者最终放下了吊桥,他的士兵也击杀了因尸体而再次肆掠的人形魔物,拯救了剩下还活着的人。不久之后,光明神教会成立,那位内心软弱的独裁者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第一任神选之子。可对于一些人来说,始终不解那位神之子的所作所为,既然他血腥的建起了水中避难所,又掠夺了那只够少数人裹腹的圣树与果实,又为什么放下吊桥不再升起呢!也许就如梦南楼说的,如果他们真的放任同胞骨肉在面前死去,即使他们能活到时间的尽头,也无异于肉与魂早已死去了一样。 …… 简陋的竞技场是由坚固的铁栅栏围起的一个大圈,唯独靠近池水的那一侧看台是由石头堆砌而成的,也是属于灰袍平民不能随意接近的地方。在那垒出的台阶最上方,便是为神选之子量身打造的宝座。平民们不得不在其他几侧的平地上,随意找个位置。虽然这里人头攒动空气还有些闷热,但在自己朝思暮想的光明沐浴下,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竞技场的下方是几间密室,而我和其他几位参赛者正是被关在其中的一间里。在我们面前的地上摊着一块桌布,上面堆满了果实,对于任何人的最后一顿灰袍也从不吝啬。我们所有人都被锁链束缚着,它的另一头固定在墙壁上,唯一的作用就只有让我们彼此接触不了对方。 妹妹从进来到现在就没有停住嘴巴,也只有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没有胃口。我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去欺骗她过去的和将要发生的,所幸她在见到食物后就远远的丢掉了好奇心。屋里的其他人分别是,饥饿的辛竹父子三人,奸诈狡黠的伊春夫妇和纯朴的雅安兄弟两人。而在我对面的便是死亡转盘的连胜者,懦夫沙田。沙田的脖子上戴着十几块铭牌,那都是在竞技场上合法剥夺的。即使充足的食物让他看起来膘肥体壮,但依然被人冠以懦夫之名。那是因为曾经在竞技场上,比赛只剩他和自己女儿两人的时候,他竟毫不犹豫的拧断了女儿的脖子。 年迈的老新竹开始向沙田求饶了,可能他的老迈已使他迂腐,最终他在知道做什么和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时候,就唉声叹气的同另外的两个儿子大口朵颐,长年累月的饥饿已使他们三人骨瘦如柴。只有深思熟虑的伊春夫人提议共同对抗沙田,之后再各安天命,很快雅安兄弟加入了他们,接着是那可有可无的父子三人。所有人都看向了我,还有我那手臂残疾正忘乎所以的妹妹。虽然我早已提前做好了最终的选择,但仿佛在此时我成了那两边人的死对头,我也必须要活到最后,我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 然而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和沙田单独对战,沙田明显是所有人里站到最后的,就让他们提前互相死战好了。 沙田吹起口哨挑逗着妹妹,但她不为所动依然在狼吞虎咽。 “我会把她留到最后,在你面前亲自扭断她的脖子。”沙田向我嘲笑。 “就像曾经有一个懦夫,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的孩子那样是吗!”我尝试保护着妹妹,哪怕是来自言语上的。 愤怒的沙田一瞬间向我袭来,好在他的力气还是无法挣脱锁链,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同时也为我意外的保住了性命而庆幸。 沉默了有一会,沙田接着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比起最后活着,我是多么希望自己比女儿提前死去。毕竟你们也知道,当就剩你和她的时候,你们又能如何选择呢!如果我把活着的机会留给她了,可今天呢!又有谁会为毫不相干的人主动放弃生命呢!谁也不会,没有一人。”他仰下头颅望着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毕竟没人比我更能体会,有谁带着孩子来到这里他们都是这样想的。我答应你在解决所有人后,单独和你对决,这个孩子的生命便是我们的赌注。……唯一你要答应我的,即使你赢了也要做出正确的选择,你也知道即使她活了下来,也要在未来的下一场比赛里死去。”他继续贴着墙壁仰起头颅,不再说话。 …… 神选之子在一大帮灰袍的簇拥下,坐在了看台最高处的宝座上。他也像边上的灰袍们一样一身黑袍袭身,只不过比较特别的是带在其脸庞上的沉重面具,那是用稀有黄铜锻造而成的。面具的样式呈不规则的圆形,面具的边缘又有排列有序的十二根超过两倍脸庞长度的三角形尖锥,可能它想要描绘的寓意就是太阳和时间。 随着一段持续而沉闷的号角声响起,我们被带入经由绞盘沉降的浮台,最终来到了竞技场的中心。我拉着妹妹的手臂,又提前装了几颗果实在她的口袋里,沉甸甸的感觉让她稍微好受了一些。 在面对铁栏之外的茫茫人群,那些人有些是认识的,有些人又是陌生的。我试着在人群里翻找,最终找到了那些熟悉的身影。我向着人群里的革吉父子点了点头,一旁的妹妹小西沙正搂抱着她的姐姐泣不成声,也许我的兄弟梦南楼正在灰袍的队伍里埋头我为祈祷吧。……最终我还是寻找到了她,我听见了那声呼唤和那份嘶哑。但我不得不扭过头去,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 随着号角声再次响起,比赛由灰袍示意正式开始了。我随即找个角落盘腿坐下,并把妹妹搂在怀中,告诉她很快我们就会回家,不过我要离开一会,那时你就把眼睛闭上再捂上耳朵,一直等到我回来。我不得不再次把她抱紧,亲吻了她的额头。 沙田犹如一只脱笼的猛兽,面对三方夹击也游刃有余。新竹的两个儿子很快的毙了命,他们年迈的父亲羞耻的跪了下来企图能饶他一命,但很快一双无情的铁掌就把他的希望连同肉体一同粉碎了。略微勇猛的雅安兄弟,一个头颅被踩入地下另一个身体被拦腰折断。疯狂的伊春夫妇,一个由背后拴住了沙田,另一个又用指尖戳瞎了他一只眼睛。愤怒的沙田将二人叠在一起,在同一时间用着痛苦的方式夺走了两人的性命。 直到沙田对我吹出了口哨,我才如梦初醒,他遵守了诺言,此时的赛场也只剩有我们三人了。 妹妹乖巧的在一边捂上了耳朵又闭上了眼,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并未显现出恐惧和慌乱。 没等我完全站起沙田便向我俯冲过来,他把我推挤到一边的栅栏上,接连胸口的几拳使我断了几根肋骨,随后他又用强壮的臂膀锁住了我的脖颈,我的呼吸也在一点点变得微弱,直到我扯下了他的一只耳朵才艰难脱身。 然而他并不想给我哪怕一丝的喘息机会,直到最终我们搂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就用对于活着的无比渴望来决定胜负吧…… 直到沙田在我身下不再动了,我才停止了右手的锤击,攻击的时候到结束我右手的五根指头早就断了。疼痛已将我的意志和那一切都给麻木了,我望向一旁那浑然不知的妹妹,只要我狠下心来就一切都结束了。我知道许多人在等着我,玉黛湖,革吉,大小西沙,还有那梦南楼。我也知道他们乃至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想要我去做的,他们在怂恿着,在我耳边歌唱,而我也清楚,就只有最后一步了。 当我艰难的想要站起身,弥留间的沙田用尽最后力气拉住了我的手臂,血沫由他的口中吸进喷出,在向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后,永远的断了气。“兄弟!做出正确的选择。” 双眼逐渐模糊的我并未看见,灰袍们和尊贵的神选之子正向我走来,等到他们来到我近前我都未丝毫察觉。最终神选之子递给了我一把匕首,又同时摘下了面具。我不知道是该讪笑还是该哭泣,因为面具之下的那人我再熟悉不过,我的兄弟梦南楼! 我抓着匕首呆站在那里,仿佛世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唯独只有一个声音钻入了我的耳朵,是在栅栏之外某个地方,我走了过去。玉黛湖等在那里,我们隔着铁网互抵着额头,彼此又触摸了对方。我慢慢转身和回头,想要逃离面前那位身心俱裂的女孩,同时走向了自己的妹妹。 我跪在了妹妹面前,她被我满身的鲜血和断掉的残肢吓出了眼泪。我安慰着她,同时解下手臂上的铭牌,为妹妹戴在脖子上,这是她一直都想要的礼物,今天最终如愿以偿了。我不得不向她说出对不起,又帮她健全的左手紧紧握住匕首,随着一股冰冷和火热的交汇,匕首刺穿了我的心脏。 “永远活下去,小漠河!” …… 玉黛湖最终自缢于池水之中,直到她冰冷的尸身被弟弟搂抱上岸。灰袍收起了宫殿的吊桥,留下它的信徒于岸边自生自灭。来不及销毁的尸体堆满了遗忘所,它们正于黑暗里慢慢腾空浮起。那几盏代表希望和光明的大灯,也在一阵闪烁中最终变得支离破碎。遥远的流放区,依靠石河子存活的永夜战士正蠢蠢欲动。 光明与黑暗将会再次交织,一切才都刚刚开始呢! 第四章 所有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就都离我而去,我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为何要躺卧在这里。无尽的流水将我覆盖,我尝试着在水流中坐起,我做到了也被震惊了,我竟丝毫感觉不出那来自肢体间的蠕动,和那达到目的所带来的片刻欢愉。我失去了对于身旁一切事物的基础感官,包括自己的身体。此时的我就像是一个被肉体束缚住了的灵魂,虽然已和它完全分离,但还有一根完全未被斩断的锁链将我们彼此连接在一起,乃至我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它,即便我们早已不再需要彼此。 我的思想有时陷入了短暂的停歇,像是钻入了狭窄而又幽深的通道,时不时的会被难以通过的空间卡在那一会。我望着头顶白皙透明的天空若有所思,它们的景色正在快速的变换,时而明亮飘过朵朵白云,时而黑暗闪烁着万千星辰。唯一不变的便是身下透明如烟雾的流水,还有周旁立于水面之上,一扇扇无以数计如海滩上沙粒一样繁多的木门矗立在这里和远方。这些木门都是统一的深红色,门的高度也在我的两倍身高往上。可惜的是门上没有把手,除了那显而易见的门框和底座基石,彰显它价值的房屋和墙壁都消失不见了。 之后我就像个无声的幽灵一样,游荡在这没有尽头的门扉地狱里。时间究竟过去了有多久我不知道,也许时间也在陪着我被放逐陪着我去流浪,也许这里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妇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的个头也只比木门矮了半截。奇怪的是她那白色的衬衣和宽松的黑色长裙,包括那高高盘起的发髻末梢,都在像浮游的水母一般上下和左右的随意沉浮。 她正在专心致志的想要修理好已倒塌的木门,被损坏的木门包括我在来到这里的路上就看见了不少,是谁破坏了它们还没有人知道。 直到那位老妇人最终斜下眼来,端倪了我很久之后,才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并微微弯曲身体正面看向了我。 她似乎想要对我做些什么,就在她快要做到的时候,一个异乎寻常再要熟悉不过的声音把我拉出了面前梦境,只见那个高大的老妇人还有那门扉世界,像是被黑暗由四周一点点吞噬的一盆惨白面汤一样,最终浓缩为一个白色斑点消失不见了。 …… 我原本是认为自己的双眼早就瞎了,所以才除了黑暗什么也都看不见。最后有人轻声告诉我这里是流放区,这里没有微弱的光明也没有微弱的发光萤石,除了黑暗这里一无所有。虽然在听后我的感觉好了很多,但更多的疑问却立马浮出了水面,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我不是应该早就死去了吗! 将我于梦境里唤醒的正是我的养母,我都快忘记了她还活着。如果我能看破黑暗,就能看见她那披肩的白发和斜搭在前胸上的马尾辫。她像每一位来自永夜的战士一样,腰间挂着两柄比金属还要坚硬的石剑。他们的双眼也被一块布条围着脑袋系住给蒙上了,因为在长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们已进化出不需要眼睛的观看便能洞悉周围事物的能力。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女人,在将我带到地下世界后不久就被无情的流放了。一开始在灰袍那里,她并不满意被赠予的名字漠河,虽然她收下了铭牌,不久后她就擅自把名字更回为神奈川。关于她在陨石还未降临前的身世,是她作为逃难者的身份来到了我们的祖国。她们的家园在很早之前就被海水淹没了,无耻的拜鬼天皇携带着黄金和官僚,乘坐着舰艇远度至大洋彼岸的自由之邦,他们甚至为了在甲板上多放一根金条,而不惜把多余的人抛进海里。面对一无所有在海水里浸泡等待着死亡的他们,最终只有我们在仅剩的寸土寸金的国土上面,全员一致的做出了决定,放下了曾经过往两个民族间持续摩擦增长的仇恨,不计前嫌和不计代价的派出了我们所有的船只,横渡危险的海洋去往那里,拯救我们力所能及所能拯救的人。在那个人人都岌岌可危的岁月里,虽然此番大无畏的善举并未带来什么,反而又比以往失去了更多。但它拯救的无数难民里的其中一位,又在多年以后同样大公无私的来到了我的面前,最终拯救了我。 …… 我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断掉的右手竟奇迹般的痊愈了,黑暗里我一阵摸索,最终她握住了我寻找着的手臂,并把我的脑袋贴在她的胸脯上,像抚摸一个孩子那样为我整理杂乱的头发。 “我以为你早早就死去了。……母亲!”我难为情且陌生的再次称呼她。 “真要是那样,孩子!保管灰袍们会乐坏了。”她的声音里透露着无限的忧伤,虽然时过境迁可她那独特的嗓音,至今都让我难以释怀和遗忘。 突然间我的思绪强烈的蹦跳了一下,我挣脱了母亲的怀抱想要爬起,但又被母亲阻止了。 “我知道你在意那个孩子,但现在做什么都太晚了。黑暗里的恶魔入侵了那里,现在就只有灰袍的水上宫殿还存在着,不过它还能坚持多久又有谁知道呢!”母亲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把你尸体带回来的石河子,大概也在那里死去了。圣树已经枯竭,无论是这里还是灰袍们恶臭的腋下,无论在哪我们都完了。” “小漠河,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她还活着吗?”我没有太多勇气来面对最后一个问题。 “石河子告诉我,她被带进了城堡。是的!她还活着。” “我必须离开这里,她需要我!”我不安的说道。 “不只是她需要你,所有人都需要你。这也是黑暗之母的仆从,将你死而复活的原因。”母亲站了起来,说道“它在等着你,如果它说的不假,它从这颗星球诞生之初就躲在了这里,为的是今天和你相遇。” …… 母亲牵着我前行,浓郁的黑暗里我的双腿在因看不见的石头磕磕跘跘,又有几次险些摔倒。母亲在面前缓慢的走着,她宽慰着说道总有一天我会习惯这里的黑暗,也总有一天我会像他们一样看清黑暗。 母亲最终把我带到一处高耸的祭坛那里,祭坛的阶梯上点着无数根燃着绿色火焰的蜡烛,阶梯尽头有一人在继续点着蜡烛。 “走上去的时候千万不要被它吓到,它很友善我保证。”母亲说完就退到了黑暗里我看不见的地方。 当我爬上祭坛上的高台,也确实被面前的生物吓了一跳。只见在绿色的烛光中,它迈着身下犹如章鱼的四只触角在移动,它的全身肌肤透发着黯淡又反光的墨蓝色。即使亚麻布包裹住了它半个身子和丑陋异常的脑袋,但一嘴的尖锐獠牙不经意间暴露了,它与生俱来的凶残。 “啊!你来了。”它慌乱的举着蜡烛手舞足蹈,也许它只是在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我可以称呼你什么呢?呃!对于你的称呼真是太多了。不只是在这里,还有其他地方。几乎每一个可以到达的时空,你都会跑过去掺和一脚。你不只是游历在今天里和明天里,就连那遥远的过去和时间的起初那里,也有你探寻的脚印。当然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因为那些冒险还未发生,就像……” “就叫我漠河吧!”我不得不阻止它罗里吧嗦的废话连篇。 “对对对!漠河!”它继续点起了剩下的蜡烛,像是对我突然失去了兴趣一般,“我想向你说出一个故事!……没人知道那个地方在哪,至于是谁带出了这个故事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了。在那个违反我们所有认知的世界里,有一棵参天的巨树,它的枝叶和果实塞满了那个空间。在树的下方便是没有尽头和宽度的湖泊,湖泊承接了所有坠落的果实,又把它们分化为养分持续供给于树根。然而突然有一天,果实不再坠落了。没有新生的果实再出现,没有花开花落,轮回的秩序也被彻底给打破了。为什么它们不愿坠落呢!因为所有果实在梦境里连接为一体,接着创造了你眼中的任何一切,包括这颗星球以外的茫茫宇宙。可巨树本身是个单独和未知的存在,它的力量最终在每一个枝头的果实中间,又生长出了一颗强大且黑暗的果实,它们正在无情的吞食其他弱小的果实,直到所有果实都会死去轮回也能再次归来。而那强大的黑暗果实,在这梦境里便是你们眼中的未知病毒和那徘徊在黑暗里的恶魔,它也是单属于这颗星球的万千邪恶果实里的其中一枚。” “这又与我何干,又有谁在意我们脱下这层皮肉究竟是什么呢!” “我们从毁灭的时间尽头逃回到过去,为的就是挑选能改变未来的命运之子,只有他们能和黑暗的邪恶果实相对抗。当然我们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在毁灭的前夕逃到过去永远的沉睡,但对于没有明天的生命,这是不被允许的。所以!请接受来自遥远未来的请求,踏上旅程吧!” “如果我拒绝呢?”我后悔说出了此番话,因为就在我的面前,它的全身燃起了愤怒和恐怖的黑色火焰。 “你已无所遁逃!梦境的修门者正在向你召唤,那是你无法拒绝和逃脱的责任。你在这个世界里所剩的时间已不多,快去完成那终要完成的事情吧,为了不留下遗憾。”说完它打开了一条空间裂缝消失不见了。 …… 不只是母亲一人在等着我,还有其他所有的永夜战士也都来了,就在刚刚我离开的短暂时间,他们达成了最后共识,离开流放区与灰袍们共同对抗那些未知的人形魔怪。 第五章 它们洞悉知晓了一切,它们来自今天、过去和未来。 …… 驱使永夜战士走出流放区的是所剩无几的食物,和那一丝尚存的对灰袍无比憎恨里的委婉同情。并不是流放区的所有人都生长出了能够看透黑暗的眼睛,在那四脚邪魔的传授下,只有极少数人像母亲一样最终领悟学会了,才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永夜战士。所谓的看透黑暗并不是用眼睛看清它,而是像蝙蝠一样发出声纳,接着在脑袋里描绘出周边的场景。可他们毕竟不是蝙蝠,自身也发不出声波,就只有靠其他生物的活动来辨别描绘世界了。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弱点,因为聪明的猎物会躲在黑暗里岿然不动伺机反杀。因此他们都是集群外出,互相制造声响互相保护着对方。 长远的黑暗中生活,已使流放区的所有人,眼眶退化成了一对黝黑的深坑。为了维护自己一息尚存的尊严,他们用布条永远的蒙上了那双可怕的双眼。即便他们永远失去了光明,可他们依旧在黑暗里不屈不挠的活着。灰袍的卫兵虽然把守着流放区与外界的通道,但勇猛刚毅的姊妹石河子依旧经由秘密小道,为着黑暗里的人们带来了无穷尽的食物。 很长时间过去后我们依然在无尽的黑暗里徘徊着,没人知道通向灰袍宫殿的路程究竟还有多远。除了永夜战士们,其他早已瞎去的人和我这个和瞎子无异的人,我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由战士们带领着前行。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最后一次的迁徙,依据那在黑暗里嘈杂而纷乱的噪音,我知道有很多很多的人。 队伍修整停顿了一会,我们坐在地上,直到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每次突然出现都把我吓了一跳,也许她就陪在我身边哪也没有去,只是我是个睁眼瞎她又缄默不语罢了。 “母亲!你现在是否还记得,带领你们来到这里的通道在哪?”我向她询问。 “它在峭壁上的一处平台那里,那地方很好找。虽然是说给封上了,但也是随意堆了几块石头而已。”她略微笑了笑说道。 “天啊!该不会是正对水上宫殿方向的,那个天然平台上吧。我们好几个人天天在那里碰面,却不知道自己苦于寻找的那扇门,就在转个身几步远的地方。” “相信我,你们绝对不想再钻回去。”母亲坚定的说,“因为那个通道里还有着,比我们至今所看见的更要可怕的东西。即使知道它就连着外面的世界,可能堆积堵塞的石头都要我们几代人去清理,更别说这颗星球的表皮是否能再生存,依然是个未知数。如果是在过去,我宁愿躺在这里动也不动一下。可眼下不同了,灰袍的命根子树林听说都枯萎了,我们赖在这里只会死路一条。” “那个通道里有什么?”好奇心想让我知道。 “什么都有!食物,水源,小精灵,鬼魅,邪灵,死亡!……”她躺下了,听声音像是睡着了。 随着前行的道路上绿色的萤石越来越多,蒙在我眼睛上的黑暗也被逐渐给撕裂了。我不能表现的太过欢愉,因为在我的身旁和四周都是永远失去光明的人。 终于我们全员穿过了那条狭窄的通道,再往前去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世界了。以往这里被灰袍重兵把守着,如今除了脚下一摊摊血迹,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 在我们的面前,阴暗发臭的住宅区毫发无损的站在那里,正用着难以忍受的死寂,夹道欢迎着这些阔别故乡无数载的亲人们再次归来。 在远处的池水上方,灰袍们的宫殿正有一半被包裹在冲天的火光里,那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当我要把看见的汇报给一旁的战士时,他却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只见所有人立马抽出腰间的长剑,羸弱的人被他们围在中间。在那建筑的缝隙里和每一处黑暗里,都有窸窣的声响在传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黑暗里的人形魔怪全部倾巢而出,向着队伍冲了过来。它们无比敏捷和快速,几乎是在眨眼间就从远处爬到了你面前,正当它想要用如刀锋般锐利的前爪将我撕裂时,母亲用着比这怪物更要迅速的速度将它拦腰斩断。 我发誓我一直都低估了面前的永夜战士,认为他们只是会挥舞刀剑的一群莽夫。直到在看见他们真正的反应和行走的速度时,可能他们已进入了除了他们以外万物皆被时间放缓的领域里,不禁感慨那个邪魔究竟还教会了他们什么。 大战持续了太久,持续到我们进入了灰袍们的城堡。它的一半已被怪物们攻陷,圣树林也在火焰里熊熊燃烧,人们为了驱赶怪物焚烧了所能燃烧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个魔物的脑袋被砍下,灰袍们和来自永夜的战士还有部分老弱病残,这个世界里还活着的人就只有寥寥数百人。然而那依靠尸体来到这个世界肆掠的魔物,这场战役也只是过去和今天里,无数中的一场而已。 我在到处打听小漠河的消息,有人告诉我她现在和神之子在一起,就在这座堡垒尾侧的圣殿内。身负重伤的母亲靠着墙壁坐在一旁,那个男孩在为她包扎伤口。当我告诉她要去找到梦南楼的时候,她紧张了起来又执意要和我一起。我拒绝了她,无奈她把石剑里的一把亲手交给了我,告诉我在必要的时候就杀了他,现今的灰袍已经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了。 除了零碎的几个灰袍外,这里大多是岸边居住区的逃难者,还有就是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永夜流放者。当我在某人的口中得知玉黛湖和她弟弟已死去后,内心的痛苦久久不能平静。然而曾经熟悉的那些人,就只有小西沙还活着了,她现在像所有人一样都被吓坏了。 圣殿的大门在里面被灰袍锁死,我把恶魔已消退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过了很久他们才半信半疑的打开了大门。 这是堡垒内唯一空间还够宽敞的单独房间,也是神之子的居室。梦南楼命令手持武器挡在门口的,最后几位忠心耿耿的灰袍给我让路,借势我穿过了他们来到了梦南楼的面前。 他此时坐在一张精心雕琢的石椅上,左右是高悬的烛台,在他的背后是几条巨大的帏幔,上面描绘着令人费解的宗教隐喻。他的脑袋低垂着,那副面具被丢弃在脚边。 “漠河啊!你会恨我把你丢入竞技场吗?”空荡的房间里,他的声音略显空旷和苍白。 “当然恨!也不恨了!” “你不可能还活着,除非像我一样和恶魔做了交易。它们答应我只要交出你,就会放了这里,放了所有人。但恶魔不能相信,结局你也看到了。那么!你死而复生的代价是什么呢?”他轻微抬起了头。 “这与你无关!我来到这里只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妹妹,另外再提醒你一句,你的统治已经完了。”我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你来晚了,她死了。我杀了她,就在刚才。”他讪笑着说道。 愤怒迅速剥夺了我的理智,在拔出石剑砍翻身边的几个灰袍后,又快步跑到了他的面前,最终将剑刃送进了他的胸膛。 令我诧异的是他的胸膛里是一片虚空,剑刃几乎全都插了进去也未到底。就在这时一只白骨手臂抓住了剑身,它想要把我拽入虚空内部。 千钧一发之际我丢掉了石刃又慌忙退后了几步,但那白骨生物却爬出了他的胸膛,四肢快速的攀爬起来。它的外貌就像是人类的骨架,但比人类的瘦弱骨架要更充实和饱满,另外又有神秘的绿色火焰在它的脊背和头颅间燃烧,还有它那副狰狞的笑容使人瞬间不寒而栗。 在我知道自己永远不能成为它的对手时候,就提前放弃了抵抗。就在它手持的骨刃快要斩断我的时候,那个在裂缝里消失的四脚邪魔突然出现。只见它缠绕着那个骷髅怪物,它们一起消失在了另一个新开启的时空裂缝里。 妹妹突然从石椅后面跑了出来,又一下子扎进了我的怀里。梦南楼已死去,也许在更久之前他就被恶魔无情吞噬了。 多日以后,也是不得不和他们做出道别的时候了。梦境里的那位夫人一次又一次的向我召唤,我知道一旦步入那未知的门扉世界,就永远的再也回不来了。 母亲决定带领众人返回洞窟外面的世界,无论过程有多么危险,他们都将化险为夷。同时我也希望那段冒险,将会是小漠河她们的故事,那一定值得所有人去倾听和期待的。 最后我一人来到池水的边缘,站在了我和玉黛湖曾经走过的地方。直到最终我的面前出现了发出耀眼光辉的大门,我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第六章 第七章 我很远就看见了那个少女,她独自一人坐在长满青苔和绿菌的树桩上,此时正不安的搓着手背。直到我悄悄走近了她,她都不曾想要抬起脑袋仔细的瞧瞧我。 丛林里的水雾打湿了这一片花草,空气里的潮湿和寒冷不禁让任何身处其中的人和物,都情不自禁的打着哆嗦。姑娘美丽而又庄重的黑色秀发湿漉漉的,并像一团杂乱相互裹缠的麻绳一般贴在了皮肤上,此时正在滴着水珠。 我在树桩的那头坐了下来,背对着少女也像她一声不吭的样式陷入了沉思。 “你认为他去了哪?”少女冷不防的冒出这句话。 “谁?”我疑惑着问到。 “真是个傻瓜啊!”姑娘像是嘲讽着别人,又像是嘲讽着自己。“我们立下了相爱厮守的誓言,就在不久前发生的。可到了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发生了什么?”我开始警惕起来。 “他!……他消失了。”姑娘不再摩擦手掌,“没人知道他在那几天里究竟怎么了,他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我去找过他,无论对他怎么央求,他就是躲在房间里不愿出来。……也可能是他的心变了,可他为什么不愿说出来呢!” “我觉得一定是发生了某些事,例如……” “什么也没发生,他就是不想再见到我了。”姑娘打断了我的话,“刚刚我又去找了他,没有人再回应我了。我知道都结束了,曾经的山盟海誓,一切都结束了。” 我跟着姑娘那呆滞的眼神,一同望向了不远处的一所木屋。 “我还是再帮你去扣扣门吧,毕竟你也知道干等着可不是办法。”她立马向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可随即眼神又快速的黯淡了下去。 木屋处在这个小村落的边缘,除了我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那些不远万里前去朝拜林中夫人的信徒,他们都不由自主的避开了每一处人烟。按他们给我的解释,想要洁身自好最好就是远离他们。你永远不知道在他们的一方土地上,和他们的内心里究竟隐藏着什么险恶。然而避免毁灭的方法,就是远离毁灭。 我走上了咯吱作响的木板台阶,来到了庭廊下。接着我在那扇木门前清了清嗓子,随后轻轻扣了几下房门。等待了许久,屋内依然一片寂静。我透着门缝往里张望,一层模糊了视线的阴影使我难以看清屋内的场景。 我转了个身望向了远处的少女,从记忆里她那无助的眼神似乎怂恿了我该做些什么。随即我一脚踹开了房门,像事不关己一样问心无愧的走了进去。 屋内除了一张整洁的床榻,和数不清的狩猎陷阱外,还有腌制好的动物肉晾晒在房屋一角的绳子上,它们使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败气息。 我并未找到那混小子的身影,正当我放弃寻找的时候,床上放着的一本手记引起了我的兴趣。那是由植物的纤维制作的纸张,粗糙的触感和黄褐色的页面。又因为其制作材料的随处可见,导致了它价格的低廉,也成了这个世界里的人们书写摘要的首选。 我坐在床前缓缓打开了,那本用动物包浆晾晒后的毛皮,精心修饰包裹住的日记。 “请你一定要相信接下来我要讲述的,除了此时打开这本笔记的人,我已无法再向任何人求救了。……原本我的生活过得很充实,也拥有着所有猎户都不具备的好运气,因为每一次往返密林我都是满载而归。其实我最大的幸运,还是遇到了我心爱的人。如果不是接下来所发生的厄运,我相信现在她就会在我的身边,并且一分一秒都不会彼此分离。……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就像是一颗大树倒塌在了我的家门口,那沉闷的撞击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当我拉开房门,又绕着我的小屋走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除了靠近树桩那里有一个像是谁挖掘出来的浅坑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无奈的耸了耸肩,想要再回床上去睡觉,就在这时一股异常的香味飘进了我的鼻孔。我发誓,只要你亲自闻到了那个香味,世间一切价值不菲的香料放在它的面前,就都不值一提了。我被迷的神魂颠倒,它如同对我施了魔法一般,引诱着我去找到它。就在树桩边上那个挖掘出来,也许是撞击出来的浅坑里,我找到了它。你可以说我那时是被香味迷惑的神志不清了,以至又在接下来出现了幻觉。坑里居然空无一物,我试着用双手在里面寻找,最终我摸到了那神秘透明的生物尸体。那香味真是太浓了,虽然在那时我无法完全依靠理智来猜测,被我紧紧抓在手中的生物是什么,但朦胧中我摸到了它的一对翅膀,因此我敢肯定它是隐了形的未知鸟类。很快我把它带回了家中,为了害怕丢掉了又找不到了,我给它的翅膀上系了一根绳子。你可真要好好看看当时的那景象,一根悬空的绳子就在我的桌子上。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就像是一个陷入癫狂的疯子了,望着某件物品或者一片空气长时间的发着呆。我就坐在那里盯着它,虽然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那木桌和悬空的绳子。我在想什么呢?什么也没想。那迷人的香味就像经由我的鼻孔我的嘴巴,它们钻进了我的身体,在我脑袋里翻腾,在我的胃中翻腾。终于我控制不住了自己,一把抓起桌上的神秘生物,像一只饿坏了的猛兽一样嚼都不嚼的把它吞进了肚子。之后我心满意足的躺在了床上,直到再次沉沉睡去。……不知时间过去了有多久,我被她的敲门声给惊醒,那位我深爱着的人,我们约定每天都会见上一次面,谁也离不开谁。可当我想要站起的时候,却被自己的变化惊的目瞪口呆。我裸露在外的皮肤,居然变得像粘稠的树汁一样惨白。我不得搪塞了一个借口,劝走了门外的傻姑娘。日子一天天在过去,我并未有过好转,而是愈发的严重。直到我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虽然我抚摸着自己的肌肤,它们依然是坚硬的并具有触感。我望着自己的手臂和双腿,那层透明可能随时会破裂的薄膜下,是无数根纤小的红色细线,它们错综复杂的围绕着我的骨架。我后悔了!后悔不该吃下它。可它的异香对于任何人的引诱,都是不可抗拒的。我清楚知道自己的结局,最后也会像那生物一样,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世界里孤独死去。……无论是谁打开了这本日记,我都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不能出声了,就在刚刚摊在我腿上的这本日记,它居然穿过了我的身体掉在了地上,现在就只有我的几根手指还能抓住笔了。我知道再过一会我就会永远消失了,可能我脑袋里的思想会像个幽灵一样留下来,也可能什么都不剩了。我请求任何一位打开这本笔记的人,告诉我爱的那个女孩,我走了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又坐到了树桩那里,再次背对着女孩,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羞愧。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倔强的少女终于忍受不住,痛哭了出来。 我再次加入了信徒们的队伍,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与他们拉开了距离,最终我站在了道路的中央,不再动一下了。 我回忆着那对恋人,也同样想起了玉黛湖。如果旅程只为达到终点,那中间发生着的过程它的意义又在哪呢! 最终我调转了方向,再次回到了那所木屋,因为我深信事情还未坏到不可挽救的时候。 第八章 我在村子里游荡询问着村民,企图揭开那隐形生物的面纱,可最终都无功而返。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也没人对这件事感兴趣。除了几条跟随着我对我狂吠不休的家犬外,很难再看见有什么事物对我那么热情了。 我不得不找个地方坐下来,仔细斟酌一番。是否这本日记只是个聪明人的把戏,为了愚弄看见它的人和那位看不见的少女。 就在我沉思陷于惆怅之中,一只像壁虎外貌的庞然大物,在我不远处的水池边停了下来。走这只生物的背上缓慢的爬下来了一位老人,他卸下了生物尾部牢牢捆绑的几副棺材,最后放任了这只大壁虎快速的钻进了水中。 它是水陆双栖鱼,因为其温顺的性格和旁大的身躯,也成了人们出行和运送货物的最好工具。关于饲养双栖鱼唯一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让它们时常接触水源,因为它们的鳃极易退化。至于它们的鳃为什么那么重要,如果不是在意它们具有熟练的趟水功能,为何你不去换一条行走更要迅速的骡子。 那位老者是个掘坟人,因为其职业的特殊性所以并不多见,往往要数十个村庄才能共用一位掘坟者。人们大都相信他们能与亡者进行交流,在完成他们遗愿的同时,再指引他们到达那该去的地方。传闻没有掘坟人亲临的葬礼,亡者会痛苦的在活人的世界里徘徊,直到永远。又因他们拒绝任何来自于金钱上的馈赠,除了收下一点食物外,他们所到的每一处人烟,那里的人都会把他们视为贵宾来对待。 我走近了他,到了跟前他也没有发觉。他的手里掂着一个大水袋,里面不是井水也不是山泉,而是上个村落一个善心寡妇把它灌满的酒浆。他不时双手扶起它仰着头大口朵颐,他的脸蛋因酒精而变得红扑扑的。 老人放下了水袋斜喵了我一眼后,又抬起了水袋灌了几口,最终才心满意足的盘腿做了下来,开始仔细打量了我。 “你不像本地人,奇怪的是你也不像别处的人。”从老人置疑的话语里,似乎他瞧出了某些端倪,“当然!这与我无关。” “我只是在旅途途中路过了此地,我是要去林中夫人的圣殿。”我拒绝了他递过来的酒袋。他在听得我的述说后,迟疑停顿了片刻。 “我劝你离那地方远一点,不为什么。”他的话像被什么堵住了半截,接着他快速移走了眼神,在我看来他想掩饰住自己的惊恐与不安。 “对了?请问你是否知道,在这林子里有一种生物,怎么说呢!它很香,而且它像只鸟,对!它听上去像只鸟,呃!它最大的特征就是,就是……”我结结巴巴蹑手蹑脚的描述着,生怕让人误解为,我是一个在空气里看见到了什么的疯子。 “它是隐形的,对吗?”老人再次抓起了酒袋。 随后我对老人全盘托出了,他在听了那个孩子的故事后被震了一惊。 “那个蠢货,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呡了一口酒,愤恨的说道,“它是双生鸟,隐形是它的特征,异香也是它的特征,最重要它们是成双成对的。那个孩子看见的只是其中死去的一只,正因为它死去了人们才能触摸到它。活着的双生鸟不仅是隐形透明的,而且还像空气一样没有实体。” “有没有什么法子去解救那个孩子?”老人在对面摇了摇头,我接着问道“为何说它们是成双成对的?” “有传说是那样描述过,双生鸟生活在我们头顶上方那个巨大的空间里,那里有一座悬浮和透明的岛屿,它们的巢穴就建在那里。传说里曾有人捡到过它们那如宝石般光鲜璀璨的鸟蛋,而在每一枚蛋壳里恰巧都有两只幼鸟的残骸。也许是有人想要美化它们的故事,至少我在能听到的故事里都是那样描述的,它们从出生直到死去都不会离开彼此。” “难道就没有例如某人吃下了它?就像那个少年一样。” “当然有!不过那些故事都被拿来恐吓,喜欢在地上乱捡东西往嘴里塞的黄毛小子了。真要说,是有一个说法,但前提你要找到另一只双生鸟,那只鸟死在哪另一只就会守护在哪。当然!你说过了那浅坑边上不再有异香了,可能活着的那只只是暂时离开了。它会回来的,至于什么时间回来那就要看你的运气了。人们认为它能够读懂任何人的缜密心思,不要想着欺骗它,就在那里等着它吧。也许终有一天它会飞到你的肩头,要是你觉得这样做很值得,就去做好了。”老人家站起身,他的大壁虎也从水里爬了出来。 “别人说你能看见死魂,这是真的吗?”我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老人家站在原地背对着我,沉默了许久说道。“也许吧!也许吧!” 按着老人教授的方法,我来到了浅坑边上坐了下来。我知道这将是非常漫长的等待,我也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能撑到最后。 风儿轻轻摇晃着树木,只有它们的顶端在前后摇曳着。一丝又一丝清凉缓缓向我袭来,精神飒爽的同时,也被困倦捏攥的喘不上气来。钟楼里的撞钟一次次的被敲响,村庄里的人们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睡去。绿色的杂草丛里,不时有小生命跑了过来又跑了回去。当它们对我不再畏惧,也意味着不再对我感着兴趣。 接连几天的坚持,依然不见它的踪影。倒是我的稳坐不动引来了他人的围观,直到时间上过去了太久,他们围观的热情渐渐变得冷却,之后再没人管过我了。 倒是几个熊孩子对我热度不减,他们除了勾引你爬起来追他们外,要么就是躲在哪里向你丢石头。虽然他们带给了我诸多烦恼和不便,有时他们又会拿来一些食物,那是他们的父母敦促的。 我突然想起了母亲的话,她说过并不是让你看清黑暗,而是在黑暗里让它看见你。随后我从衣服上扯下了一块布条,接着蒙上了眼睛。黑暗在我眼前再次降临,我谨记着母亲的这句话并重复着,让黑暗看见你。 慢慢的我发现了黑暗里有个白光,我站起身想要走向它,随着香味的扑鼻而来,我越发激动的心血澎湃。 可惜的是我越是走近它,它就飞的越远了。我想起了老者的告诫,要用真诚感化它,他也说过它是能够倾听我们的内心的。所以我在心里默念,在黑暗里默念,默念这里有一对恋人正无情的被拆散,就像曾经的它们一样。 令我意外的是,它在听到我的陈述后,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竟义无反顾的向我飞来,又落在了我的肩头。当我扯下布条,望向自己的肩膀,那里空无一物,但诱人的芳香却越发浓重。 接下来又该做什么呢,掘坟者不认为我会招来另一只双生鸟,所以没有告诉我该去做什么。 我不得不走进那所木屋,随着来自我肩膀上的一声尖锐的啼鸣,只见那个被隐形的少年,突然从面前的空气里显现了出来。我和他都跌倒在地,一半是因为惊喜另一半便是困乏与饥饿了。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