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窗傲，英雄末路豺狼笑
“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
“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大地苍茫无际，天边红霞万丈。血色的凰鸟尸骸高悬虚空，残光洒落，照亮了这片奇异的似乎有些不真实的世界。
清幽的庭院里，一名锦衣男子拨弄古琴，垂腰白发披上了一层如血的淡淡曦光，轻声喟叹。
“千尘......”
一道空灵的身影，从屋中走出，缓步至男子身后，宛若行在云端，轻唤道。
这是一名仙颜倾世的女子，一身藕色衣裙，身姿飘渺，气息好似空谷幽兰。但她的眼波中，却似有千般忧愁，化不开，斩不断。
“铮......”
男子收弦起身，牵起女子的衣角，柔声道：“茗，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要你静养些时日吗？”
女子摇了摇头，道：“你我又非凡人，便是受了些许道伤，也不至于见不得风。倒是你，尽日愁吟，妾身只望能开解一二。”
男子摇了摇头，苦笑道：“孤成了至尊，却轮到你来开解我了。这至尊，真是不做也罢。”
“说傻话！”
女子蛾眉微蹙，纤细的玉指点在男子唇上。
男子名为锦千尘，号玉晨至尊，是时间之兽一族百万年来的第一位新晋至尊。女子名为鹤雪茗，出身鹤族，为玉晨至尊的道侣。
这一片天地，人们称之为“祖界”，传说中为最古时代的一位祖神开辟。乱古末年，祖界惨败于异域之手，祖神灭绝，最为鼎盛、辉煌的大族都惨遭血洗、屠戮，进化文明衰落到了极致。
祖界的进化之路，一共分为人道十三境，以及高高在上的不朽之境。至尊境界，便是人道十三境的顶点，距离传说中的不朽者仅有一步之遥，几乎是无敌人世间。
在那传说中的乱古时代，祖界的进化文明极尽璀璨，不朽者辈出，甚至还有几大帝族，睥睨诸天，征伐万界，连异域都不敢轻犯！
只可惜，乱古末年发生了不可想象的大恐怖，连“帝”都陨落了，高阶进化者几乎死绝。那段岁月笼罩的迷雾实在是太多，没有人能说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说，天崩了，“帝”在流血；有人说，不可敌的无敌意志出世，葬掉了那个时代。
自那以后，不朽不可见，至尊就是这一界的最强者。但是，异域在这一界有人常驻，其中有可与不朽匹敌的无敌者，他们称之为“仙”！
仙族势大，不可抗衡，视整个祖界为药园，予取予求，荼毒苍生。两万年前，有仙族肆意屠戮、抓捕祖界生灵，引发玄霄至尊震怒。玄霄至尊怒而出手，杀死了好几位仙族人，结果竟然引发了“仙”出手。那一日，至尊血冲天！
锦千尘知道，自己当下登临至尊之位，不可避免的也要直面异域生物。看似极尽而尊，荣冠天下，却也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一切，面临着最艰难的抉择，当真是朝乾夕惕、一步一劫！
对他而言，自己有朝一日身死道崩事小，他只是放不下天下苍生，放不下师门，放不下亲朋故友，放不下鹣鲽情深！
“千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又何须如此？若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比天塌地陷都可怕的大事要发生，我们都不过是时光海中的蜉蝣一二而已。”
鹤雪茗仰望苍穹，眼中一片空寂，似是看见了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看见。
“别看了。”
锦千尘抬手，将鹤雪茗的眼睛挡住，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鹤雪茗告诉他，她小时候曾远远看见过一株黑色的柳树。自那之后，她就时常看见一些莫名的东西。
锦千尘也曾为此翻遍史籍，看到过各种各样的史前秘辛；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和那株黑色的柳树相关的记载，一鳞半爪都没有。
“茗，你也别小看为夫，为夫现在也是至尊了。谁敢视至尊为蝼蚁？便是那天外仙王，也不行！”
锦千尘笑着安慰，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苦笑。
“玉晨祖师，南峰尊者来访！”
庭院外，传来一声恭敬的通报。
锦千尘眉头一沉，眸中刹那浮现出冰封千里的寒意。
“贼子，还敢来！”
锦千尘强自压制住怒火，免得至尊气息外泄。到了至尊的境界，即便只是稍稍散发出气息，就能让漫天星斗都颤栗，让无尽山河都崩灭。至尊以下的生灵，统统都要匍匐、颤抖！
“茗，你先回房休息，我去去就来。”
锦千尘朝鹤雪茗点了点头，然后便一步迈上高天。
锦千尘双手负后，眼中一片冰冷。他脚下浮现出一条金光大道，延伸向无尽远处，两旁虚空中浮现出各种过去未来的虚幻景象。
百万里外。
一个灰袍中年男子踏空而立，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周身各种异象环绕，都是了不得的高手。
“你看这道场，比起我们长青至尊如何？”
灰袍男子俯览着眼前的壮阔山河，眼中闪过一抹赞叹，还有一丝贪婪。
至尊道场，广阔百万里，其中奇珍异兽无数，剑锋入云、沧海横流，天上更有一座座浩瀚的浮岛横空，甚至有微型日月悬挂，简直就是一方完整的天地。
灰袍男子身后，一个青衣老者捋了捋胡子，笑道：“玉晨道兄的道场，固然是广阔，浩大，隐隐有种奋勇精进、一往无前的气势。但比起长青至尊，却少了几分仙家气韵，终究是落了下乘。”
“灵风道友，果然见解深刻！”
“道兄竟已有这般见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众人纷纷抚掌微笑，附和称赞。
“我这方寒舍，区区陋室，不值一提；但就有一点好，那便是不忘本、不移宗，若是有朝一日古祖们魂兮归来，也有一方净土可以歇脚，不至于放眼望去，只剩下不详与诡异！”
在那遥远的天边，一条金光大道瞬息而至，让众人都变了脸色。一尊伟岸的生物，宛若从苍茫的太古迈步走来，脚下时光碎片飞舞，身旁有一轮轮日月轰然转动。
那是一尊比星辰更磅礴的巨兽，遍体赤红，血色羽翼遮天，六足踏着日月而行，眸子似是两个巨大的熔炉，能把九天十地、漫天群仙都熔炼进去。
“赤......赤王！”
一个蓝发男子眸光摇曳，失声喊道。
“你，也配直呼吾祖之名？”
巨兽冷冷地看了那个男子一眼，那个男子当场就爆开了，血与骨四溅。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玉晨，有话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一个青面独角人喊道，似是意有所指。
“哼！”
锦千尘稍稍收敛至尊威势，化作人形，冷冷地俯视着这些人。
那个爆成血雾的蓝发男子，身形缓缓重聚，脸上一片惨白。他知道，锦千尘顾及他们身后的人，已经留手了。不然，至尊一道眸光，足以彻底灭杀他！
“玉晨，你说话要注意点，你刚刚言语间对仙家不敬，便为至尊，这也是大过！”
见到锦千尘收敛了气势，几个人也壮起了胆子，纷纷开口。“我们身为不详与诡异，就要有自知之明！”
“我们的祖辈，也曾辉煌过，但那终究是过去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锦千尘轻轻摇头，眸子森寒，不想与这些人多言。有些人，已经彻底投向了仙族，自居为诡异、黑暗，舍弃了祖宗的庙堂，认为自己是在接受仙道的洗礼、净化。和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沟通，将来只能一战！
“你们所来，所为何事，快点说吧。”
锦千尘扫视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
灰袍男子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南荒仙长有要事相商，让我等来请你去仙长洞府一遭。”
锦千尘眉头微微一皱，他们口中的“南荒仙长”，是一位异域至尊，常年驻扎祖界。通常来说，“仙”不会随意现身，甚至是否真的常驻此界都存疑。这位南荒至尊，便是异域在祖界的最高级监督之一，负责“净化”这一界的生灵，同时挑选有潜力的归化者进入异域。
“玉晨道兄，不要忘了玄霄至尊的前车之鉴啊。”
一个黄袍怪人阴阳怪气地道。
锦千尘心中有怒，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大袖一挥：“带路！”
一群人在前方带路，飞向远处，锦千尘不快不慢的缀在后面，心中万千念头流转。
南荒至尊，成道于这一纪元初期，修为早已达到至尊巅峰，堪称是深不可测。这种经历了岁月沉浮的老至尊，即便不是不朽者，智慧也深沉到了极点，其心中所思所念，难以预料、不可揣度。
一众人飞跃千山万水，山海在脚下淌过，昼夜都经历了好几遭。并非是他们真的飞行了几日时间，而是跨越的距离实在太远，连日月都难以照耀的那样遥远。
终于，一片浩瀚的山河天地，在众人眼前浮现。
这是一片气象与祖界山河迥异的异土，仅仅是靠近这里，锦千尘眉头就不由微微皱起。在他的眼里，这片异土的上空灰雾流转，一只漆黑的金乌横空，就连河流中都有莫名的黑色物质流淌。
这里也有许多灵兽，有的是祖界的生物，有的则来自异域。尤其是那些异域的生物，身上都自带诡异气息，自然而然地与祖界的生灵相疏远。
“仙家净土，真是无与伦比！”
那几人一进入这片异土当中，都开始大口呼吸起来，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涌入口鼻之中，他们脸上都流露出病态的陶醉神态。
“吼！”
一只长条形的奇型生物看见锦千尘，眼中凶光毕露，猛地咬向锦千尘的大腿。
“滚开！”
锦千尘冷哼一声，身上光芒一闪，那条诡异生物被远远震开，浑身是血，眼中露出畏惧之色。
“玉晨，不得在仙家宝地无礼！”
几人纷纷呵斥，锦千尘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
第二章 恍惊起，古来万事空流水
众人讪讪一笑，继续在前面引路。
“羧严，人带到了？”
远处，几个白衣青年踏云而至，脑后都有一圈金色光轮闪耀。
“杨道兄，几年未见，宝相愈发庄严啊！”
名为羧严的灰袍人谄笑着鞠了一躬，其他几人也纷纷行大礼。事实上，羧严已是准至尊，修为远远在这几个白衣人之上。但他的态度却是恭谦到了极点，好像对方才是进化路前辈一般。
杨姓青年神色倨傲地扫了几人一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不要让祖师久等，进去吧。”
几人飞进一座洞府，里面别有洞天。
在这片洞府世界里面，处处都是仙雾飘荡，湖中有蛟龙游动，金色莲花生长，时不时空中有金色雨点降落。
锦千尘身上至尊光芒自动浮现，将金色雨点荡开，不使其沾染躯体。
“玉晨道友大驾光临，南荒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一个高古的声音从洞府深处响起，一条金光大道延伸而至。下一瞬，一座金色车驾从金光大道上驶来，九只青色鸾鸟拉车，竟然都是接近至尊的生灵。
“参见南荒至尊！”
几个青年，以及羧严等人，一齐下拜，朝着金光大道上的车驾叩首。
“见过南荒道友。”
锦千尘淡淡地朝着车驾作了一揖。
一个青色道袍的老者迈步下车，慈眉善目，白眉垂至脸颊，眼底隐隐有淡金色光华闪烁。
南荒至尊，成道于纪元初期，修道岁月久远，底蕴不知何等的深厚。锦千尘也不知道此人为何要长居于祖界，但他推测，此人若是回归仙乡，只怕真的有那么一线极尽蜕变的机会。
毕竟，祖界与另一岸的大道相冲突，彼此视对方为不详、污染，仙族中人也并不愿意在祖界多滞留。
南荒至尊挥了挥大袖，虚空微微一震，众人便已出现在了一座大殿之中。
“坐吧。”
南荒至尊在主位上坐下，亲自沏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茶香四溢，众人纷纷落座，身前的杯中竟是自动有茶水涌出，其中有龙凤虚影游动，无比的神异。
“羧严，这茶水用的茶叶，是你们这一界生长的元宵古茶。你仔细品尝，也许能领悟到一丝至尊道韵。”
南荒至尊神态祥和地笑道。
“多谢至尊赏赐！”
羧严顿时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好像恨不得立即再给南荒至尊叩首一般。元宵茶树，虽然比不上传说中乱古时代生长在悟道山上的悟道古茶树，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天地奇珍，连至尊都要重视。
“谢过南荒道友。”
锦千尘也拱了拱手，心中却是暗暗冷笑。这元宵茶树，原本就属于时间之兽一族，传说中由赤王亲手栽种，后来被仙族占有。若非担心这株茶树难以在异域存活，只怕仙族早就把这株茶树搬走了。
南荒至尊抿了口茶，淡淡地道：“玉晨道友，为兄这回是要向你道喜了。”
锦千尘神色未动，眸子低垂，轻轻转了转茶杯：“道兄何出此言？”
南荒至尊神情肃穆，朝着北边拱了拱手，说道：“吾之祖师长明道君出关，决定收道友入我'子午剑'门下，结发授长生。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可以把酒论长生，共探大道。”
在场所有人一时间，都是神情大震，连魂光都在轻微地颤栗。长明道君，那可是一位传说中的长生者啊！存在了不知多少个时代，经历过乱古岁月，是一位真正的古人。能被这样一位伟岸存在收入门下，即便只是隔代传人，那也是天大的仙缘，他们怕是一辈子都得不来！
“承蒙长明道君垂青。”
锦千尘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也朝着北方拱了拱手，心中却在暗暗算计。要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他活了一万多载，从年少时就开始听闻这位道君的传说，不想却会被这位存在看中。这种时候，自然只能虚与委蛇，尽量把这一遭打发过去，将来再谋划对策。
“这是道君赐下的宝丹，你服下了，便算是我门中人了。”
南荒至尊郑重地拿出一个小匣子，将其缓缓打开，其中宝光四溢。一时间，大殿中竟是化作一片漆黑，仿若突然置身于宇宙虚空之中，匣中躺着一粒宝珠，化作了唯一的光源。
在这粒宝珠的映照下，众人头顶竟有一挂挂的星河浮现，丝丝缕缕混沌气不知从何处腾起，宛若宇宙初开，诸世界初诞！
那宝丹似是有灵智一般，自己飘起，就朝着锦千尘飞了过来。锦千尘急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宝丹接过，让其躺在自己掌心上。
在手掌接触到宝丹的一瞬间，他的神魂都悸动起来，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这枚宝丹就躺在他的手心，他的神魂却根本感知不到这枚宝丹的真实方位，仿佛不存在于当世，属于另一片超然的时空中。如果它不愿意被自己接触，那只怕就算它放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触碰到它。
或者说，某种意义上，自己此刻掌心触碰的也不过是这枚宝丹在现世中的投影，并非真实！
“仙丹，这只怕是传说中的仙丹啊！”
一众人都在心中狂吼，嫉妒到了极点。传说中，有些仙人炼制的丹药，有的能让凡人一步登天，有的甚至能让至尊都活出第二世来！
锦千尘虽然同样震撼，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这个级数的丹药，他也并非没有见过，在赤王一族中还有少量的不朽级丹药保存。他在突破至尊的时候，就曾服用过一枚古代不朽者炼制的王丹，筑下了至强的道基。
只不过，那时候境界还不够高深，感知不到那个级数的神奇；只有真正接近了那个层次，才能感受到不朽者的伟岸，就像是站在远处不知须弥山之高，只有行到山脚下，才能真正感受到那种耸入云天、凌驾日月的震撼！
“承蒙道君厚爱，玉晨感激不尽，直欲粉身碎骨相报。只可惜，玉晨不久前曾服食过不朽之物，药力未散，不能再服用仙丹了，还请道友收回，还归道君。”
锦千尘故作出一副可惜到了极点的样子，将仙丹递还给南荒至尊，在场众人眼中都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之色。
只有锦千尘自己心里清楚，这枚宝丹赠予自己，绝对是包藏祸心。虽然他的神魂探知不到什么，即便深入其中，也只有一片空空荡荡；但他的血脉，却在发出警兆，这是祖血的预警！
“玉晨，你怎么这么不晓事！道君旨意一出，便是金科玉律，岂容收回？让你服下，你现在就要服下，否则便是违抗天威！”
果然，南荒至尊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有了之前的和颜悦色。
锦千尘心中发出一声轻叹，他知道，此事多半是难以善了了。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的快。
“如果我说不呢？”
锦千尘淡淡地道。
“玉晨，你莫要执迷不悟。吾祖师慈悲，怜悯尔修行不易，炼此仙丹，让尔脱离苦海，逐渐成为正常的生物。你如此顽固，莫非是铁了心，要永堕黑暗，沉沦到底吗！”
南荒至尊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
“玉晨，休要顽冥不灵！”
“仙长，玉晨这厮心向黑暗，难以度化，唯有镇压一途！”
......
羧严等一众人见此情景，都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纷纷起身呵骂。
“如果我没猜错，我若真的服下这枚丹药，只怕永世都要受到你们仙族的控制吧。”
锦千尘轻叹一声，将宝丹放下，背负双手，目光变得冷冽起来。
“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自误。”
南荒至尊面无表情地道。
“你拿回去吧。我走了。”
锦千尘一弹指，宝丹飞回，然后转过身去。
“你走的了吗？”
就在此刻，一个黄钟大吕般的宏大声音从虚空中响起，整个大殿都在颤栗，锦千尘心中不由一沉。
只见三道身影，从不同方位中跨出，隐隐将锦千尘包围。加上南荒至尊和锦千尘自己，这一座大殿内，竟然同时出现了五大至尊！
第三章 恨未央，龙战于野血玄黄
“你们真是看得起我啊......”
锦千尘举目四顾，发出一声轻叹。
“老夫念你修成至尊不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服从，还是灭亡！”
南荒至尊冷冷地道。
锦千尘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出手了。
轰——
锦千尘一拳打出，虚空大崩溃，整个大殿瞬间就瓦解了，漆黑的虚空裂缝蔓延至十万里外。
那些至尊之下的生灵，当场就爆成了血雾；即便这一击并非针对他们，他们依旧被彻底震杀，尸骨无存。
“你找死！”
南荒至尊怒喝一声，金色气血冲天而起，至尊威压爆发，百万里、千万里内的生灵都跪伏下去，瑟瑟发抖，宛如末世来临。
“南荒，和这种顽固魔头有什么好说的，杀之！”
一位至尊踏前一步，冷冷地道。此人周身混沌气流转，连面目都被笼罩，气质古朴而神秘。
“你杀得了谁？”
锦千尘纵声长笑，似乎是彻底放开了，失去了一切束缚，全身发光，笑声震动亿万里山河，气势让四位至尊都有些心惊。
锵！
锦千尘伸手一招，一杆暗金色长枪出现在手中，矛锋呈猩红血色，恐怖的锐利气息直冲云霄，撕开了层层大气。
砰......
遥远的域外，有陨星爆开了，化作一颗颗火球落下，划出道道璀璨的火光。
那个笼罩在混沌气中的至尊率先出手了，手中出现一枚厚重的大印，宛若一座有日月星辰环绕的星空古陆，不断地放大，朝着锦千尘头顶镇压而下。
叮！
锦千尘一矛刺出，和大印发生碰撞，火星四溅，下方的大地瞬间就塌陷下去，整个洞府世界都轰然崩塌了，一个个巨大的黑洞在空中浮现、旋转，吞噬着周遭一切有形无形的事物。
一位白衣至尊手持青色长剑，“嗡”地一声杀来，剑光撕裂了时空。这一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竟然有时光碎片浮现，飞起的尘土重新回落，破碎的空间重聚，被黑洞吞噬的事物亦重现于世间。这一剑之快，竟然影响到了时光！
“嗤......”
尽管锦千尘的反应比电光火石还要迅捷，还是被这一剑伤到了，肋下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至尊血四溅。
至尊血落下的地方，山川崩塌，河流蒸发，无数生灵当场湮灭。尽管有皇道阵纹发光，这片浩大的净土，还是半毁了，在至尊的力量下显得有些脆弱。
锦千尘战矛发光，对准那位白衣至尊，刚准备刺出，突然神魂微微一颤。
锦千尘身后，突然无数尘埃微粒聚拢，化作人形，一掌拍出。
“砰......”
两人半空中对了一掌，各自倒退一步，整片天地都剧烈摇晃了一下。
“道友好修为。在下化尘。”
这是一位相貌平常的中年道人，眸中没有半点光华，看起来真的平平无奇，难以想到，这竟是一位当世至尊。锦千尘心中却明白，这是“和光同尘”的修行之道，能走到这一步，也是极为的厉害。
“正一。”
那白衣至尊开口道。
“混灵。”
笼罩在混沌气中的那位至尊，也报出了名号。
锦千尘心中轻叹，刚才一番试探性的碰撞过后，他心里已然有数。能成为至尊的，果然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很难说谁比谁差。更何况，自己进入这个境界时日尚短，修为还远远比不上一些老至尊深厚；对上一个人，他可以自保，对上两个也能逃走，但被四大强者围攻，哪怕他再强，今日也很难逃出生天了。
一时间，他千般念头转过，心中已有了定计。
“万法不侵，诸般神通皆粪土！”
锦千尘低喝一声，全身附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挥枪朝着南荒至尊杀去。
南荒至尊手掌翻动，结出一道法印，仙光流转，其中仿佛蕴含着一座万灵朝拜的仙山。
“去！”
南荒至尊一弹指，法印飞出，锦千尘只觉得像是有一座神岳迎面撞来，要把自己迎头碾碎。
在南荒至尊错愕的目光中，锦千尘竟不回避，任由这一记法印打在了身上，溅起漫天灵光。
在漫荡的光雨中，一杆金枪破空杀到，直接捅进了南荒至尊的胸口，让他发出一声怒啸。
“贼子敢尔！”
其余三大至尊都是一惊，想起了祖界的一些传说，纷纷舍弃宝术，以极道法器攻杀锦千尘。
锦千尘此刻，嘴角也有鲜血淌落，全力爆发各种秘术抵挡三人的攻杀。刚才他施展的是一门有很大缺陷的祖术，传承至乱古，曾经极尽辉煌。
这门祖术，名为“无殇”，一旦施展，可以免疫各种法力攻击，最是克制仙家神通。只可惜，锦千尘得到的传承缺陷太大，而且他并非那种祖术真正发源的种族，不能够真正再现那种辉煌；强行接下南荒至尊一道法印，他终究还是受了不轻的创伤。
“很高明的神通，可惜无用，难以真正改变什么。”
南荒至尊冷然开口，猛地一挣，脱离了锦千尘的赤锋战矛，任凭自己鲜血四溅。
事实上，他胸口的创口在飞速愈合，至尊的生命力何等顽强，理论上便是滴血都能重生！
面对四大至尊的合力围剿，锦千尘此刻真正落在了险处。四大至尊此时不再以宝术神通隔空轰击，而是以至尊器正面碰撞，半点都取巧不得，锦千尘身上连连出现了伤口。事实上，“无殇”有很长的冷却时间，短时间也不可能再发动了。
当当当......五大至尊战兵疯狂碰撞，溅起点点火花，焚烧域外星空。他们的战场，此时已经转移到了域外，这里生灵稀少，更适合作为至尊级的战场。
许多存世了不知多少亿万年的星球，当场就在几人的碰撞下爆碎了，化作宇宙中的尘埃；锦千尘的赤锋战矛，竟是崩开了一道缺口，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心惊。
那赤色的矛锋，乃是用少量的凰血仙金打造，而今竟然都开裂了，这一战后，还能剩下些什么？
南荒至尊幽幽开口，道：“你或许会在这一战中展现出此生最强大的力量，如星火焚烧宇宙，照亮黑暗，但殒落终是不可避免，在那极尽灿烂升华中，归于永寂，似烟花在黑夜中刹那而逝。多少伟大的英杰，纵然在历史的长空下留下不可磨灭的足迹，曾经无尽绚烂，但最终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很短暂，于最璀璨之巅凋零，谢落。万物兴衰，长青在我，尔等则终有落幕时，这就是你们的归宿。”
“没错，只有仙道才是永恒，才是真一。诸天沉浮，万界起落，一条条进化路灭了又生，生了又灭，唯我仙界，万古长青！”
正一至尊亦开口，伴随着剑光璀灿，无比的自傲。
“妄语！这世间，哪有什么长青，哪有什么不灭？每一界都有辉煌，亦有低落时。在我看来，你们仙道早就静止了、腐朽了，迟早会有新人崛起，将你们尽数轰杀、取代！”
锦千尘浑身是血，衣袍都破碎了，依旧在嘶吼，没有半点的消沉。只要在最后关头能够拼死一个敌方至尊，给仙族造成一点点的震慑，给己方减轻一点点的压力，那他哪怕战死也值了！
“起码，我比玄霄前辈要好点，没有引来不可敌的存在出手，还有倾力一战的机会......”
锦千尘心中低语，意志愈发的坚定，眸子里血光大盛。
“吼！”
战到最后，锦千尘直接变化回了本体，屹立星河中，仰天咆哮。
那是一头无比惊世的巨兽，比在大地上显化时更加的庞大，身上的每一块鳞片，都能盛放星辰。尽管祂身上遍布着伤痕裂口，却依旧有气吞日月之势，傲视整片星宇。
最令四大至尊心惊的是，在巨兽的头顶，隐隐有一口小钟的虚影浮现；在那口小钟上，隐约可以感受到岁月的流逝、时光的变迁，连至尊都不愿去触碰。
不等对方出手，巨兽竟是先扑杀而来，似是要一口将正一至尊吞下，凶狂到了极点。
正一至尊一剑斩在巨兽的头颅上，自己也被一抓拍中，一下子倒飞出不知多少光年，撞碎了不知多少天体。
“镇压！”
混灵至尊抬手间抓下一把太阳，熔炼在一起，猛地朝巨兽的头颅压下。但在碰触到小钟虚影的一瞬间，混灵至尊掌中的恒星便飞快黯淡下来，甚至连手掌都开始老化，惊的他飞快的把手掌收回。
一位至尊高手的拼命是可怕的，锦千尘不顾自己身躯一次次的开裂、爆碎，不停地扑杀，再加上那口可以影响到岁月的小钟虚影，竟是让对方四人联手都有些忌惮。毕竟，他们都还想要问鼎长生，没人愿意在这样的必胜之战中出现什么意外。
“嗯，不对，前面是......”
南荒至尊脸色忽然微微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吼！”
锦千尘口中喷出一个巨大的赤色鼎炉，将挡在前方的化尘至尊撞开，然后任凭后方的攻击打在身上，撕裂出两道巨大的伤口，猛地冲入了前方的一片星墟之中。
“该死！”
四大至尊看着眼前的这片星墟，眼中都露出了明显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