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家具店内，李凉透过升降门上的窗口盯着外面的街道，神情凝重。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萨隆一直没有回来。
“不对劲。”
李凉原地坐下，闭上双眼，再次感受赛奥莉丝的位置。
这一次，灵的视野中，女巫的身影不再被某种东西阻挡，气息若有若无，却分外清晰，几乎如同匍匐在他身边。
断断续续传来的祈祷变得无比平和，无欲无求。
赛奥莉丝快死了？
怎么回事？
塔姆的精神力也同时消失不见。
李凉意识到，可能一直以来阻挡他对赛奥莉丝感应的正是塔姆构建的幻像，此刻的状况表明，幻像已被撤除，依附其上的塔姆的精神力也随之消失。
K凑在升降门上的窗口前，轻声道：“有人出来了，”说着让开了位置。
李凉透过窗口往外看去，对面店铺的升降门已经升起，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正懒洋洋地摆弄门前的灯箱。
地牢一定出了变故。
李凉睁开双眼，长身而起。
“换衣服，”李凉返身，把背包扔给了K，从架子上拿起一件破旧的卫衣套在了外面，将柯尔特M1911揣进兜里。
武装无人机目标太大，十多台武力也有限，接下来的潜入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枪。
几分钟后。
隔壁响起升降门开启的声音，有人和对面的男人打招呼。
升降门慢慢打开。
两侧的落地玻璃绘满了脏兮兮的涂鸦，李凉闭眼间确认周围没有成队列巡逻的“心脏”，半空中同样没有。
K背上背包，从床边的衣柜里翻出一件灰色的长款风衣穿上，遮住了背包和突击步枪。
“走。”
李凉给了K一个眼色，接着扣上卫衣的兜帽，摇摇晃晃走了出去，像刚睡醒般伸了个懒腰。
同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周围。
越来越多的升降门开启声从周围传来，街道上的居民陆续起床开门。
边际业务部的隐形枪手撤离了？
极高处，几艘飞艇闪烁着三色灯光快速掠过，飞向秩序局。
秩序局的巡逻艇。
天幕漆黑，至少有十多家店铺陆续开门，一道道光照出街道两侧零星的行人。
李凉蹲下，假装在调试门前的灯箱，稍稍抬头，看向天幕。
由于这片区域完全没有规划，一座座仓库横七竖八，导致这里的后巷像迷宫一样弯弯绕绕。
两人一路向秩序局方向前进，片刻抵达后巷深处。
接着，又有几艘巡逻艇从另一个方向掠过，目标同样是秩序局。
李凉不再犹豫，冲K歪了下头，站起身快速跨越街道，走进对面店铺中间的后巷。
黑暗中，李凉左右看了看。
周围没有人。
他们面前是一道高墙。
这面墙将老街区与商务写字楼的后院隔开，穷人的地方和富人的地方泾渭分明。
换上一个新的芯片，他按下了通讯器侧面的按钮。
片刻。
他靠墙站着，从怀里拿出通讯器。
眼下形势古怪，必须冒险联系一下豪斯。
幸好之前足够谨慎，没有用通讯器沟通行动细节，看来豪斯和屠然已经测试出在没有其他设备干扰的情况下，通讯器信号十秒内就会被窃听。
李凉急促道：“秩序局什么情况？”
豪斯的声音响起：“通讯不安全，十秒。”
果然。
形势突然变化，说明抢夺“妖精”的交锋中，李成树所代表的边际业务部已然胜利。
“换芯片，”李凉说着关闭通讯器，更换了一张新的芯片，再次按下按钮，片刻，通讯接通。
“有人在秩序局里交火，”屠然苍老的声音传出，“比利出现了。”
集团终于露面。
“你们在哪里？”
豪斯说道：“新凯大厦，现在秩序局大厦被监察执行局封闭，进不去。”
“比利怎么说？”
“客人到了，他在秩序局大厦等你。”
“好，一会儿联系。”李凉关闭通讯器，随手扔掉了芯片。
K将突击步枪上膛，平静道：“新凯大厦是距离秩序局最近的一座大厦。”
“我在老街墙后，走哪条路？”
对面短暂安静片刻，屠然说道：“沿着墙一直往东，有一个缺口，我们掩护你。”
在黑暗中狂奔了几分钟后，李凉突然一摆手，贴墙仰头，看向半空。
正有四颗搏动的心脏从斜上方快速靠近。
“先找到出口，”李凉一摆手，沿着高墙飞奔。
紧挨着高墙的巷道时宽时窄，有时仓库后墙与高墙之间仅容成人侧身通过。
视野中，那四个枪手在半空盘旋片刻，快速下降高度，消失在东面一座仓库另一边。
“四个枪手，”李凉低声道，“落下去了。”
然而，肉眼中却空无一物。
李凉心头一凛，边际业务部虽然不能破解信号，但还是追踪到了信号位置，派出了隐形枪手侦查。
这些枪手很可能有红外感应设备，偷偷摸过去估计很难。
李凉不急不缓，沿着高墙走了几分钟，前面出现一座仓库紧挨着高墙挡住了去路，他顺势向右拐，从仓库前的店铺绕行，街道上已经有不少行人，只是没有车辆。
K不假思索：“他们发现了缺口。”
“有可能，”李凉深吸口气，“放慢速度。”
李凉已经“看”到，那四颗搏动的心脏就在前面仓库的拐角不远，有两个枪手显然听到了他们走路的动静，正向拐角靠近。
他转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K。
重新走进后巷，两人一路接近高墙。
这时。
李凉时刻注意着拐角后的心脏，慢慢举起了柯尔特M1911。
对方没有加速，也没有停步。
K举起了突击步枪，瞄准拐角处，突然出声道：“喂，那批货什么时候能到？操，老子等了两天了……”
装作通过手环和人通话，K的步伐依旧“懒散”。
砰砰砰砰。
四枪。
下一刻。
李凉扣下了扳机。
刹那间，拐角处一阵光影闪烁，两个人形突然出现，其中一个中弹后仰面摔倒，另一个踉跄着躲进了拐角后。
李凉闭眼间已经看到，那个受伤的枪手很快也躺在了地上，另外两个枪手靠墙贴在拐角处，似乎非常谨慎，并没有探头的举动。
枪声响起的同时，K毫不犹豫向拐角处的空气开枪。
哒哒。
但是，一个垂直的墙角，双方各在一侧，这种地形很棘手。
突然。
他和K举枪一步步向前。
眼下对方的援兵近在咫尺，必须速战速决。
李凉愣了一下，一颗石头出现在拐角，滚得飞快。
萨隆？
拐角后响起了电磁脉冲枪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白色的闪光。
滋——滋啦——
萨隆直奔李凉而来，刚想骂街，被李凉一把从地上抄了起来。
“萨隆，”李凉轻声道“你弹得好不好？”
一拐过来，萨隆便发出尖利的声音：“礼貌吗礼貌吗礼貌吗……”它身后追着一道道闪耀的电弧，打在地面激起一阵焦糊的黑烟。
两个隐形枪手又开了几枪，却不敢越过拐角。
K嘴角勾起：“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举枪开始射击。
子弹打在巷底的高墙上，跳弹乱飞。
“啊？”萨隆明显没听懂。
李凉转头，晃了晃手中的萨隆，冲K说道：“掩护它。”
萨隆已经领悟，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然而。
这时，李凉把萨隆举到嘴边说道：“往他们脑袋上弹。”
“俺们拒绝……”
萨隆尖叫着飞了出去，在巷底高墙上一撞立刻反弹。
嘣！
话音未落，李凉抡圆了胳膊把它丢了出去：“走你。”
“啊啊啊……”
拐角处再次亮起电弧。
K两步跨到拐角处，俯身一跃，侧身飞了出去，同时开枪。
李凉注意到有一颗心脏应声“下落”。
倒了！
等李凉跑近，地面上躺着四个人。
他们身穿白色的全覆盖式鱼鳞状薄甲，戴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三个都是死于胸口中弹，最惨的一个玻璃面罩被砸碎，萨隆直接嵌进了那人脑门里。
哒哒~
一梭子弹炸响。
“你这个……”
萨隆刚想骂街，再次被李凉抄起攥在手里，脏话全憋了回去。
“恶心！恶心！恶心！”萨隆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骂骂咧咧跳了出来。
K对萨隆笑道：“你还有点用。”
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K紧随其后。
这四个枪手死之前必然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很快就会有更多枪手下来。
稍一扫视，李凉看到高墙上赫然有个一人高的门洞。
“快走。”
“妖精！一个妖精去了地牢，正在和塔姆先生谈判，”萨隆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愤怒，“还有死灵傀儡，恶心的死灵傀儡！”
“什么死灵傀儡？”
穿过门洞是一座大厦后院的飞艇停泊场，稀稀落落停着十多艘飞艇，周围的射灯将停泊场照得灯火通明。
李凉从飞艇下的阴影穿过，一路曲折前进，同时匆匆问道：“地牢现在什么情况？”
原来卓斯英灵的亲卫本质上是死灵傀儡。
看来卓斯高层的魔法还是来源于最早的那个死灵魔法师，和支配人一样，最擅长的也是死灵魔法。
“死灵魔法加上人类的仿生机械，低劣的魔法造物，恶心！”
李凉恍然。
他从雕塑后探头观望，往日车水马龙的主街明显已被封锁，连上方的空域也被清空。
秩序局总部大厦看起来像一个巨型的大写字母A，底部弧形的裙楼更为庄严肃穆，数百级白色大理石台阶直接通往大厦四层，正门高达数米，上方的玻璃幕墙高悬着一个盾形的标志，两杆长枪交叉于一座天平之上。
十分钟后，李凉又穿过一片机动车停车场，抵达两座大厦中间一个巨大的雕塑后。
雕塑横卧，像“融化”的钟表在一根箭上流淌。
更重要的是，李凉已然看到，飞艇群的间隙中悬浮着一团团模糊的红色。
果然，隐形飞船全部聚集到了这里，保护里面正在谈判的妖精。
此刻，围绕着大厦警灯闪烁，秩序局的巡逻飞艇与监察执行局的飞艇混在一起，高低错落，全部面对大厦。
地面上建起了临时掩体，拉起了铁丝网。
李凉注意到有一大群“红色”快速接近阶梯，接着一抹红色“飘”到了正门前。
这是一群隐形枪手冲进大厦增援。
这时，裙楼另一边，有一处玻璃幕墙轰然炸裂，喷出一股耀眼的电弧。
包围大厦的飞艇一阵骚动。
噹噹噹噹——
机关炮如急促的鼓点。
形势即将失控。
一群飞艇突然集合，面对裙楼某处，悬挂的大口径机关炮和粒子武器同时开火。
“跑！”K举枪回攻击。
李凉踉跄起身，回头一看，十多名枪手正从闪动的光影中现出身形。
火光照亮了主街，李凉刚想说话，忽然被K一把扯倒。
一道电弧击中了雕塑，碎石纷飞。
李凉猛然转身，一艘巡逻艇从主街对面的新凯大厦裙楼边腾空而起，悬挂的粒子炮不断开火。
豪斯和屠然正在提供掩护，但这里的交火立刻引起连锁反应，一部分秩序局大厦前的飞艇已经开始调转方向。
下一刻。
一簇粒子炮划过他的头顶，在那群枪手中间炸开。
他一步跨了进去，紧跟着K也钻了进来。
飞艇像被巨人在屁股上踏了一脚，嗡得一声弹了起来，骤然拔高。
危机近在眼前。
李凉开始玩命狂奔，横穿主街，又有一艘飞艇从新凯大厦裙楼后窜了出来，一个漂移打横在他面前，舱门洞开。
这一转折完全超出了敌人的预估。
谁都想不到，这艘飞艇竟然不准备逃。
驾驶飞艇的是屠然，鸡皮鹤发的前任总粘杆怒吼一声：“抓紧了！”
只见飞艇以几乎垂直的姿态升空，躲开了交叉的火力，眨眼冲上高空，接着方向一转，直奔秩序局大厦。
火苗从飞艇底部窜出，黑烟弥漫了整层楼。
咔。
轰！
飞艇撞进了秩序局大厦侧面的玻璃幕墙，一路撞翻无数工位、隔断墙，直到撞在了金属承重结构上才停止。
一根隔断墙中的金属件刺进了屠然的腹部，血肉模糊。
K接过屠然背起，急促道：“离开这里！”
舱门被人一脚踢开。
李凉跌跌撞撞跳下飞艇，从前风挡把昏迷的屠然拖了出来。
滚滚黑烟中，李凉跟在K身后，穿过一大片工位，跑进了走廊。
前脚刚踏进去，身后便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声。
这时。
一道光柱从玻璃幕墙的破洞照了进来，来回扫射。
电梯旁的楼梯间从里面被人踹开，一个身量不高，稍稍谢顶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内：“我是王山，这边。”
显然包括飞艇出手到撞进大厦，再到此刻王山现身接应，一系列行动都在豪斯和屠然的计划中。
一发发机关炮正横扫整层，任何隔断墙都无法阻挡。
忽然。
李凉和K跑进楼梯间，跟在王山身后，被一大群全副武装的探员簇拥着往下冲了三层，接着横穿一条宽阔的走廊，一路狂奔到大厦的另一端，来到一个位置隐蔽的电梯间。
这时众人才有时间喘口气。
“豪斯的位置暴露了，”李凉喘着粗气，“他们撤离了没有？”
“放心，已经撤了，”王山肃然道，“我们能做的就是把你送到地牢。这部局长专用的电梯能到十七层，再往下就是裙楼，裙楼里卓斯英灵的亲卫和边际业务部的枪手正在交战，再加上通灵者，接下来会非常危险，你做好准备。”chapt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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