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千丈湖回来后的第七天 楚乔自冰湖回来后,伤心欲绝的她就陷入了沉睡,仿佛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那个沉入冰湖的人。 梦境中的她眼看着宇文玥就这样慢慢地消失在了视野中,她奋力地向他游去,想要抓住他的手,想要抱住他,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够不着,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着他们俩人。 忽然画面一变,眼前变成母亲洛河在冰洞中传功时候,母亲语重心长对她嘱咐的画面。 母亲洛河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道:“记住,不管经历多少磨难,哪怕生如薇草,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无线的可能。” 她看着母亲的身影,伸手就想扑进她的怀中抱住她,眼泪默然地从眼眶中流下,哭诉她此刻的心情。 呢喃的哭腔声向母亲倾述:“母亲,宇文玥,宇文玥,他沉入冰湖了,我想努力的抓住他,可我抓不住,他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眼前...” 梦境中的洛河只是静静的抱着她,倾听她的哭诉。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阿楚,你这都睡了七天了,快醒来吧,贺萧,平安,他们还盼着你醒来去救他们出来,乌先生也被燕洵扣押了,他又在准备攻打长安了,你知道吗,有很多人都在等着你,等你醒来。” 她从母亲的怀抱中离开,死寂的心仿佛有了一丝跳动。贺萧,秀丽军,乌先生,月七...许多人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闪过。 仲羽看着躺在床上的楚乔,脆弱不堪,如瓷娃娃一般,没有生气,心中也是十分惋惜。她抬头看了下窗外,时间已然不早了,要起身离开时,突然楚乔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又坐下。 “阿楚,你是醒了吗?”试探的问,看楚乔的有没反应。 果然不负众望,楚乔的眼睫毛又动了几下,但还没有醒来,她只能继续想办法通过言语刺激,试图看能不能将她唤醒。 “阿楚,你起来啊,你知道不知道,自从陛下为了救你,疾行返回蓝城路上感染风寒一直没好,他为了不让你担心,就一直强忍着,为此还犯下了头疼症,后来自淳公主一事后,就越发严重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发作,头疼入裂,生不如死。每当这个时候他是多想有你能陪伴在他身边,给他温暖和关怀。” “再看看现在的你,没有一点生气,这样的你可不像当初在蓝城外面那个趾高气扬指责我的楚乔,你以为睡着了这样,就可以逃避掉自己背负的责任了,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难道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宇文玥回到你身边了吗!他用他命换回你的命,你就这样放弃了,你对得起他吗!” 还在梦境中的她,听到了这番话,想起了母亲临走前的嘱咐,想起了自己还没有查清是谁害了宇文玥,自己的父亲又去了哪里,还有宇文玥临终前的留下的眼神,她不能睡了,她要醒来,她要站起来,她要代替他而活,继续面对这让人绝望的世界。 仲羽看着楚乔紧闭着的眼睛有了动静,眼睫毛颤抖起来,闭合的眼缓缓地睁开,脸上不由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阿楚,你终于肯睁开眼了。”仲羽看着她,会心一笑,如释重负。 楚乔睁开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用手挡了挡光,目光从混沌开始变得有神起来,她看见坐在床旁的仲羽姑娘,想起身动一动,奈何久卧不动,让身体有些软乏,一时搭不上力。 仲羽见状连忙扶她坐起来靠在床头,这才想起刚送来不久的药,起身向一旁的桌案走去,将药碗端过来。 她接过羽姑娘手中的药碗,一口喝下,把喝完的药碗递给了羽姑娘,打量这眼前的好友。 看着有些轻瘦的羽姑娘,身着蓝条格衣,还是那么简单朴实。双肩的皮质护肩有些磨损,大概在退居蓝城后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平静。 “羽姑娘,你过的好吗?”她沙哑着嗓子淡淡的问道。 “还是那样,跟以前一样,不过现在能常伴乌先生左右了。”仲羽脸上有着满足和开心。 “乌先生还好吗,只从上次匆匆一别,也有些许时日了。”楚乔有些关心的问道。 “都还好,陛下现在还需要乌先生的大同协会在后方为前线筹集军需物资,筹划安定内乱。”仲羽安慰道。 “那就好,我也稍微放心一点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能会去看你们了。” “阿楚,你还好吗?”仲羽看着憔悴的楚乔,心里有些担心。 “嗯...,羽姑娘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办吗?”她不解的问。 “乌先生听说阿楚在千丈湖出了事,许久未醒心中甚是担心,借此给前线送这季的军饷粮草的机会,便来看望一下阿楚。”仲羽姑娘起身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才把这秘信交到楚乔手中,说道“这是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一封信。” 楚乔打开秘信,上面写着: 阿楚亲启,我以知阿楚在千丈湖所经之事,后来多方打听才知此事乃程鸢献计,一石二鸟,想除去你与宇文玥,此人心计手腕太过阴狠,你所在处境,险象环生。而陛下大业未成,所虑之事由多,前线战事频发,未能事事顾虑周全,且现在陛下与你又有颇多误会,为避免再被奸佞小人从中迫害,何不借由此机会,抽身而去先得自保,在做它想。如姑娘有了决定,只需离去后,到蓝城中朴音阁中寻妙玲姑娘,届时自会有人接应阿楚。 看完信后,她将信贴身收好,这才对仲羽说道:“羽姑娘,你先回去告诉乌先生,有机会我会去看望先生的,多谢他挂怀。” “好的,阿楚。我也该走了,你多保重,希望下次再见到你时,我们能把酒言欢。”仲羽微微一笑,起身向她抱拳行礼告别,转身离开。 仲羽走后,突然门外一片喧哗嘈杂,楚乔皱起了眉转身缓步走向房门,打开门来向外看了看,刺眼的阳光晃着她的眼,双眼向之前声音来的方向看去,燕洵冷漠的脸孔转头看着她,手中还拿着刚要放下的弓箭,面色阴郁的走过来。 燕洵看着憔悴虚弱的她,沉声说道:“不在屋内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她并未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向房内走去,还未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燕洵的话语声:“我已经昭告天下,示意是你设下的圈套引宇文玥前来,并将他杀死。这个人是跟随宇文玥一同来到燕北的,所以来的快了些,我估计再有几天,宇文家的刺杀死士就会一批批蜂拥而来,不过我已经加派了护卫和暗哨,你不必担心。” 第2章 楚乔走到屋内的圆桌旁坐下,饮了杯水,此时门外又传来粗嗓男子的怒骂声。是阿精的来了,他正喝骂着那些拦阻他的侍卫,敲了敲门大步走了进来,他看着楚乔现在的样子,鼻子顿时一酸。 “阿楚姑娘,你醒了实在太好了。”阿精红着眼睛说:“自从您沉睡起,陛下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内心很是担心,派人四处去寻找名医来为您诊治,每天事物无论多繁忙,都会亲自询问您是否醒来。 陛下表面看起来态度冷然,但许多事情都是程鸢那个奸佞小人背着他做的,他有许多也是不知情的啊!就算他做了一些让您伤心的决定,但还请您看在陛下实在是太在乎您了,怕失去您这才不得已而为之的,他内心也是很苦。”阿精带着沙哑的声音诉说,脸上渴求着楚乔能够原谅陛下所做的决定。 她微微抬头,平静的看着他,过了许久,才缓缓的沉声问道:“贺萧呢,秀丽军的士兵们呢,他们怎么样了?” 阿精连忙答道:“他们什么事都没有,现在燕王府的护卫所中,他们想来看你,只是你还在养病,陛下下令不许外人来打扰。” “哦”楚乔默默地点了点头,神情没有一丝波澜,接着说:“宇文玥的人马,全都死了吗?尸首都找到了?” “几乎没有活口,”阿精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能掩埋的尸体都就地掩埋了,不过有些落到湖里水太深没捞到,不过想来也活不了了。” 她想来也是,千丈湖水深冰寒,带着伤能活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她更想知道的是他,他怎么样了。 “宇文玥的呢?捞到了吗?” 许久过去,站在那的阿精并没有回答楚乔,欲言又止。 “怎么,是你的陛下不让你告诉我吗,他连人都杀了,还怕我知道。”她冷然的语气,使房间的空气都骤然下降了几度。 阿精急忙辩解:“不是的,陛下并没有...” 她出言打断了阿精还没说完的话,继续讽刺道:“并没有,呵~并没有什么,没有下令让人继续围攻,没有让人射箭,置他于死地!” 阿精看着情绪激动地楚乔,心中了然,只怕她与陛下的隔阂已深,就算劝慰再多,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冰释前嫌的,于是只能缓缓地说出了结果。 “已经捞到,被陛下下令送还给了大魏,元彻亲自来接的。”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诺,阿精先退下了。”阿精看了眼冷漠的楚乔,眼神中满是无奈和担心,抱拳转身离开。 她撇过头又对婢女紫苏说道:“我有些饿了,去准备点吃的。” “诺”婢女紫苏连忙答道,尾随离去。 过了一会,紫苏带着饭菜回来了,边摆放边说:“这些都是陛下派人送来的,听于大夫说,姑娘好些天没吃东西,不能吃太荤腥的,这里还有鸡汤,是用文火煨了好些个时辰的。” 楚乔吃着桌上的饭菜,细嚼慢咽的,很快就吃了一碗,然后又盛了一碗,继续无声的吃着。 夜晚降临,安静的卧房中,楚乔正在打坐调息,失忆时封印在体内的寒冰诀内力,现在完全破封,经过几个周天的调息运转,目前已然恢复了。 她起身下床,走到了放置残红剑的剑托前,拿起它,用手轻抚,目光一凝,转身出了房间。 院中月光盈盈,四周灯火摇曳,她拔出了剑身,在庭院中舞起了剑诀,回忆一招一式,剑舞银光,风起衣摆,如蝶影迷离,似流星邀月。 第二天一早,楚乔洗漱穿戴好白色的束身长衫,吃过了早膳,交代了紫苏一声,便出了庭院。 漫步在燕王府,寒风呼啸,楚乔找了个侍卫询问侍卫所的方位,便踱步向那走去。 经过几个走廊庭院,楚乔终于来到了侍卫所院门前,门前苍劲的两颗老松柏迎风摇曳,似在欢迎她的到来。 她迈过门坎向里走去,干净整洁的院落,左右两旁训练用的人木桩、草靶、梅花桩等等应有尽有。 恰在此时,贺萧从房内走出,看见了她,神情惊愕,还用手揉了揉眼,确定眼前看到的人不是幻影,便立即迈步迎面走来。 “楚大人,您终于醒了!我们都快急死了,”贺萧神情激动,还不停的用目光打量着楚乔,似乎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接着说道:“陛下下令不允许我们前去看望,怕打扰您休息,您身体恢复怎么样?” “还不错,你们过的还好吗?”楚乔微笑的说着。 “劳大人挂念,我们过的还行,陛下并未太过为难我们。”贺萧面色略有尴尬的回答。 寒风吹过两人脸部,贺萧这才幡然觉察,连忙说道:“楚大人天气寒冷,我们进屋说吧,大人请跟我来。” 楚乔随着贺萧一同走进了屋内,她看着四面见方的房间中央,用石头砌成的简易篝火槽中,放着一些还在燃烧的木头,热源不断充填着有些冰冷房间。 她走到篝火旁,坐在木头堆旁的小凳子上,随手捡起了木头往篝火槽中添加,让房间变的更暖和一些。 贺萧见状连忙上前,将手中的茶水递给了她,两人这才围着篝火坐下来,开始聊了起来。 “贺萧,现在秀丽军还剩下多少人了?”她侧过头问道。 “经过千丈湖一战,目前还剩不到三百人了。”贺萧感叹的道。 “三百人,还剩三百人了。”她的心里蔓延着伤感,继续道:“听阿精说,宇文玥的尸体被接回大魏了,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情况我也只是听其他护卫们说的,在您昏倒后,陛下就派人在湖中打捞,但由于冰湖实在太深,打捞的将士们经过两天,这才找到了宇文将军的尸首,人已经泡的不成形了,就靠着穿的衣服才勉强认出。 后来,大魏的新皇帝,发来讨要文书,想来陛下估计是顾念旧情,答应了下来,前两天才让大魏的人接走了。” “那破月剑呢,一同随他送回去了?”楚乔皱起了额头,疑惑重重。 “送还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到破月剑归还。”贺萧摇头表示。 “后来月七他们怎么样了?”楚乔当时看到身受重伤的月七,从他口中得知宇文玥的下落,晕厥过去,后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心中也是十分的挂怀。 “说起此事,我也感到惊疑。”贺萧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脸上也露出了不一样的神情。 “怎么回事,当时发生了什么?”她抓住贺萧的胳膊,急切的想得知后来当时还发生了什么。 “大人,你走不久后,又来了一群披着青色兽甲的人,把剩余的燕北士兵全部杀了,还将重伤的几个月卫给救走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我们也不得而知。” “还有这样的事,青色兽甲人。”她越听越疑惑重重。 “大人,还有件事,您听了得稳住。”贺萧定神看着她,他明白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将给眼前的女子带来多大的影响。 楚乔并没有出声,她只是感应到了,从来稳重的贺萧接下来说的话,对她来说可能是目前最想知道的信息,她期待着,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更为急切,充满期许。 贺萧从来没有看见过楚大人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的说道:“我也是在前不久的夜晚喝酒时,听送换宇文玥尸体的士兵提起,当时应为冰湖湖水太过寒冷,下湖捞人打捞许久未果,就在他们要放弃的时候,碰巧有一名士兵就恰好发现了形似宇文将军的尸首,不过长时间的浸泡,容颜已然变形,还是通过尸首上的衣饰才辨别出来的。 这几天我就结合当时所放生的一些事,在思索,像宇文将军这样谋事考虑周全的人,会不会。” “青色兽甲人,谍纸天眼,月卫...”楚乔口中低声呢喃着。 “会不会桃代李僵,将假的送到众人眼前,但这一切无从查证,也只是个猜想。” 楚乔此刻心中无疑是惊涛骇浪,目光中似乎有希望之光在闪烁,她和贺萧在寒暄了几句,拿起了残虹剑便起身离开了。 第3章 楚乔走出护卫府,直接去了马场,前方是偌大的一片山坡种满了从关外移来的上好牧草,专门用来圈养那些血统优良的战马。 沿着小路走着,看见前方的马棚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燕洵站在马棚门前,还像以前那样牵着良驹在等她,只不过脸上早已没了那时的笑颜。 “阿楚”燕洵淡淡唤着这个让他无可奈何的女人。 “嗯。”楚乔淡淡的回应。 “你去看过贺萧他们了?”他继续问。 “嗯。”楚乔轻点了一下头。 燕洵看着对他漠然神情的楚乔,内心虽然也有些冷然,不过他始终是无法对她做出冷漠的神情,只有妥协的试探说。 “你看,这是今年部族新上贡的好马,品质很不错,要一起去遛马吗?”燕洵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落寞忧伤,话语中像是祈求她,希望她能够对他的邀请有所回应。 “我想一个人,四处走走。”楚乔只是平淡地回绝了他。 “阿楚,早点回来,身体要紧。”燕洵闭了闭眼,转身骑上马,飞驰离开。 楚乔走进马棚选了战马,骑上离开了燕王府,马匹匀速奔跑在山峡间的小路上,迎着吹来的寒风,看着离冰湖树林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依旧白雪皑皑的树林小道,楚乔策马慢行,看着被雪覆盖过的地方,淡淡的血腥味依旧还未散去,来到了第一次与宇文玥在冰湖相见的地方,望着冰湖,仿佛又看到宇文玥站在身边,静静的看着我,倾听我的诉说。 宇文玥,你说如果当初你早一点把我留在身边,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这种生离死别了。 楚乔此刻的心情复杂,短暂的滞留后,转身离开湖边继续向前行去。突然,在前方的雪地上,我看到一团黝黑的东西,楚乔急忙跃下马背跑过去。用手扫开挡住它的雪,这才看清,原来那黝黑的东西,居然是一块令牌,但是这令牌已经严重变形,令牌的中间还穿透了一道匕首的血印,猛然一惊,回想当日在赶来时,正好看到已经拼得身负重伤的月七,被程鸢拿着战刀和匕首插入体内的这一幕,此刻她再也不能忍了,愤怒的情绪使她果断的杀了陈鸢,然后看到月七哀求似的眼神告诉她,人在冰湖,她在不去可能就晚了的种种画面。 她紧握住手中的令牌,泪水慢慢浸湿了脸庞,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也许他没死,也许他活着,也许,还能再相见。 许久过后,楚乔抬头收起泪水,骑上马继续向千丈湖快马而去,寒风夹杂着细雪,迎面吹来。 此时的她像是着了魔一般,好像在前面不远处,她能感受到那里有个此生都不要在离开的那个人,在那里等着她。 千丈湖边,除了白茫茫的冰面,什么都没有,没有那个让她期盼的身影,泪水再次决堤的流下,她的心突然觉得好疼好疼。 她徒步走在冰面上,寻着记忆,找寻着当时宇文玥所在地方,以及可能在的地方,就这样,看着,找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楚乔的眼睛感到辣辣的疼痛,可是她还是不肯放弃,她是多么渴望,能寻找到那微妙的一丝希望。 天空细雪飘着,在楚乔的身上慢慢累积着,她坐在冰面上运功调息,回复着精力。再次睁开眼时,湖面上有一道细微的银光反射而来,恰巧被她看到了,原想可能是冰面被阳光照着反射的光,但不由又感到哪里不对,疑惑的起身向光点处走去。 离发光点越来越近,楚乔的眼睛也越瞪越大,眼里充满了灼人的光彩,她突然向冰面蹲下,带着颤抖的伸出手,慢慢地靠近那个光点的地方,伸手拿起来,仔细的查看,瞳孔顿时收缩,手掌紧握,惊喜的发现那是个束发的银饰,分明就是宇文玥那天所佩戴的一模一样,这说明了什么呢? 她越想目光中的神采越明亮,期许的泪水也顺着眼角无声的流下。脑海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她,宇文玥很可能并没有死,有人救走了他,他很可能还活着。 是呀,机智如他,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一定会平安的。 楚乔抬头看向晴朗天空,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笑如释重负,笑的像个孩子那样纯粹! 她缓缓起身,将发饰放在了贴身衣服里,走出了湖面,策马而回。 回到燕王府后的楚乔并未表现出异样,安静的在自己院落中修养生气,静待时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她每天喝着滋补调理的汤药,吃着营养的膳食,疲惫的精神和之前受的伤也快速的恢复,每晚无人时,打坐修炼寒冰诀,内力吸收转化也变加顺畅。 身边的紫苏也时常的给燕洵写信,汇报着最近楚乔的情况,晃眼一过,快临近新年了。 时不时的听着紫苏转述最新的前线情况,边关的战役在许多天前就已经结束了,长安那边下了急诏招元彻回京,元彻无奈下,只得撤兵,燕洵趁机攻打雁鸣关,虽然没有攻下,但是让大魏损失了五万多的伤亡,也算是不错的新年大礼了。 燕洵在大年的前一天赶了回来,小小边塞小镇突然间作为燕北皇帝过年的所在,地方官员都激动的好似打了鸡血,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紫苏一大早拿来了新的衣裳,是正宫娘娘所穿的大红金边绣着上百朵百合花的华服,看起来吉祥喜庆,刚拿到楚乔面前展开,楚乔看着却不太舒服,觉得那颜色像血一样,一地红的蔓延过来,连指尖都不愿意伸去触碰。 “紫苏,这衣服我看着不舒服,还是别穿这件了换件吧,就拿上次那件白色的梅花百褶琉璃裙吧” “可是姑娘这大过年的,还是得穿点喜庆的颜色,多好看哪!”紫苏拿着礼服劝说道。 “不了,边关战事频频,看着似血的红,心中总不安生。”她淡淡不喜的语气让紫苏无奈的放弃了继续劝说,转身去取衣服了。 她看着紫苏走开,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清茶饮了起来,抬头望着窗外白雪纷飞,雪花落在园中待放寒梅上,点缀着隆冬的气息,心中的思绪也在流转着。 过了这年我也该动身了,索性改日找个机会,把离开此地转回燕北内部的事情跟他商量了,也许他正希望我如此;秀丽军怎么办,是继续跟着自己呢,这又不免被燕洵所疑,但是不跟着,以燕洵的性子,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得想个法子。 这时紫苏声音打断了楚乔的思绪:“姑娘,衣服已经取来了,紫苏帮您换上吧。” “紫苏,燕洵可成回来了。”我淡淡的问道。 “陛下已经赶回府了,这时候在沐浴吧,姑娘可是想陛下了!不知道陛下听到,该有多高兴呢!”紫苏笑着打趣道,可手里依旧不慌不忙的帮楚乔穿戴着衣裙,梳着发髻。 “紫苏,把披风拿来,我出去走走。” “诺” 从边塞赶回的燕洵,此时正在沐浴更衣,当燕洵走进楚乔住的房间时,发现房间已经没有了佳人的影子,一切如常,整齐干净。 他恍惚间觉得燕北的风是那么的冷,一颗心突然就直直的冷了下去,看着这整洁干净的屋子,心中却猛然间的慌乱起来,急忙往外跑。行走间衣袖刮掉了书桌上的一个小东西,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到耳朵里,他低下头去,只见幽幽的灯火下,一根萧长的笛子掉到了地上,笛子的笛口和底部玉口处,都有些许的残缺,裂纹横生,碎掉的玉石反射着幽幽的烛光,微微有些刺眼。 燕洵愣愣的站在那,看着那根笛子,恍然间想起了阿楚当日的话:“如果宇文玥死在燕北,我将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他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句话。 第4章 楚乔牵着马,披着貂皮做成的厚实披风,走在了小镇街道上。 抬眼望去彩灯高冉,街边做小买卖的小摊嘈杂声不断,成排的彩灯灯谜,上去前围观猜谜的人也络绎不绝,许多人手中都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照得整个道路十分明亮,也衬托出了燕北人民欢庆劫后重生的喜悦心情。 她走到贩卖花灯的小摊旁,看到桌上摆着的兔子花灯,神情微震,想起了那年与宇文玥一起赏上元灯节那个夜晚。 花灯小摊上,兔子灯可爱有趣,热情的老板娘吆喝着,平时冷面的他拿起来转手递到她面前,还不甘的打趣她没见识。 回神在看眼前的兔子灯笼十分精巧,与当时的花灯如出一辙,通体雪白,一双眼睛红红的,楚乔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兔子的嘴上,一条粉色的小舌头突然伸出来,煞是可爱,让她不由的嘴角上扬,心情也莫名的开心了许多。 街道上人来人往中的人们,丈夫牵着妻子,妻子搂着孩子,拿着灯谜彩头的小孩正精精有味的吃着。 这个喜庆日子里,他们走出了家门,来到热闹的街上,喜笑颜开欢度着这难得得来的一刻安宁。 夜风吹过,整条街中隐隐飘着似有似无的酒香,像极了寒梅盛开吐露芬芳的气味,她寻着酒香走了许久,那股清香的酒香味越来越浓,清新淡雅的香味也更加明显。 楚乔寻这酒香走到了一家草屋土墙的小院外,在门边出声问道:“有人吗?” “夜天有月来几时。 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 月行却与人相随。” 只听一首饮酒问月的诗句传来,声音如似醉酒一般。 “小姑娘,可是寻着酒香,来讨酒喝的?” “先生莫怪,酒香扑鼻,沁人心脾,来到此处,还望能向先生讨杯这香气特别的美酒。”楚乔恭敬的回答。 “哈哈,看来小姑娘鼻子听灵的,大喜之日难得有人来,请进来吧。” 楚乔推门而进,只见四方的小院中,用石头砌成的桌子旁,坐着一位年长的大叔,再细看之下,她发现这大叔并不简单,看似像要被一阵风能吹倒的样子,实际内力不凡。 “冒昧打扰先生饮酒了,还望先生见谅。”楚乔淡淡的说道。 “姑娘闻酒的本事不错,在众多酒香中,能寻到此处,可见一般。不妨坐下来与我共饮此寒梅酒。”坐在桌旁的中年男子看向楚乔,伸出左手引楚乔入座。 楚乔慢慢地走向石桌,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扶裙而坐,看着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打量起来。 长发松散的束在身后,略带醉意的眼睛,高尔挺拔的鼻梁,身着中等布料的青色长衫,手握银制酒杯,酒杯并无特别,如同酒馆小店中的酒杯一般。 待楚乔入座,中年男子将桌上摆放的另一个酒杯放在了她的面前,打开桌上另一坛还未开封的酒坛,倒入彼此的酒杯中。 “姑娘,请”中年男子说道。 楚乔打量着酒杯,从披风中伸出手,握住银制酒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带有寒梅清香的酒香随即飘入鼻中。 “姑娘,这酒可是你寻的那酒?”中年男子问道。 “先生此酒,正是我想寻的。”楚乔闻过手中的酒,便一饮而尽,闭眼回味其中滋味,这才淡然的说道。 “哈哈,姑娘真是爽快人,你就不怕我在这酒中或是杯中给你下点毒?仅这般爽快的饮下。”中年男子大笑道。 “先生说笑了,先生此酒乃酒中珍品,如先生这般惜酒,爱酒之人,怎能在此中放毒呢,再说这世上想死容易,想要活下去堪比登天更难。” “你这女娃也是伤感之人,这大过年的孤身出门,也不怕遇见坏人,很多年未遇见有你这般胆色的女娃儿了。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中年男人饮着酒,思绪却仿佛回到了那个他们相遇的时候。 楚乔看着对面沉浸在思绪中的中年男子,拿起酒坛又往自己的银杯中倒了一杯,依旧清香扑鼻。 此时一轮弯月早已挂在高空,两人各怀思绪就这样一杯又一杯,饮酒下肚。 “时辰不早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姑娘,我这寒梅酒,后劲大。你还要原路回家,再贪杯恐有碍安全,看我与姑娘有缘,姑娘也甚是喜爱此酒,剩下的这半坛酒,姑娘就带走吧。”中年男子看着楚乔醉意略显,劝告道。 楚乔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慢慢起身对中年男子,抱拳说道:“先生好意,我心领了。楚乔感谢先生赠酒,以后有缘,我们在畅饮美酒。” 她说完,拿起半坛寒梅酒和在街上买的兔子花灯,慢慢的走出小院。 吹起一声声口哨,就听不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到近,由快到慢。 中年男人起身看着楚乔走出小院,翻身上了马背,扬尘而去。 “楚乔,原来她就是楚乔。” 此时再看中年男子,眼中的醉意早起不见,脸上带有淡淡的笑意和惊喜过后的喜悦,心中想到:终于见面了,原来想过许多种相逢的场景,不料竟是这般的相遇。洛河,缘分有时候真是很奇妙,在你没有准备的时候,它就悄然出现了。 寒风吹拂了树梢,吹过了中年男人的脸旁,凉意不减,在此刻却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暖意。 “起风了”中年男子淡淡的道,转身走进了茅草屋。 “今年这年过的可真是进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个了。风一,你说呢?”话音刚落,一个暗影般的人物出现在了草屋外。 “是,主子今年可以过个开心年了。明天要出发回去吗?”风一恭敬的说着。 “再待几日吧。等风过了再走。”中年男子淡淡的说着。 “诺,属下去安排”说完风一闪身不见,来去无声,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楚乔骑着马,匀速的向燕王府奔去,夜晚的寒风吹来,马背上她感受着一股一股的寒冷,酒意也清醒了一些,看着离燕王府越来越近,臂膀中抱着的酒坛,不由的紧了紧。 守门的卫兵听见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举着点着的火把,想把来人看清些。 马蹄声越来越近,楚乔骑着马来到府门前停下,只听守门的侍卫说道:“是楚姑娘回来了,是楚姑娘回来,快去禀告陛下。” “喏,我去禀报,你好生伺候。”见来人是楚乔,其中一个侍卫快速的转身跑向府门内。 “楚姑娘,这么晚才回来,陛下可担心你了,派人来府门前询问了好多次,就是不闻姑娘回来的消息。”守门的侍卫赶忙上来牵马。 “嗯,知道了。”翻身下了马背,拿上彩灯和酒坛走进了府门。 路过燕洵的房间时,看见里面还有烛光闪烁,不成停下脚步,劲直的走向了自己的寝屋。 燕洵听见侍卫回禀说楚乔已经回府了,通过寝宫的窗户也看到了那么身影走过,但却未成停下脚步,他满脸落寞,好似浓浓的雾霭,挥之不散,不想还是放不下,走出房门向她的寝屋走去。 他走到门前轻敲着房门,带着淡淡担忧语气问道:“阿楚,可在?” “在,有事吗?”楚乔淡淡的道。 “我能进屋坐坐吗?”燕洵带有点沙哑的声音弱弱的说道。 “进来吧,正好我从街上带回了半坛酒。”她起身打开门扣,转身走回圆桌。 燕洵推门而入,看着房中圆桌上放着的小坛酒,闻着屋中似有似无的酒气,有些皱了眉。 “阿楚,是出去喝酒了?”燕洵沉着脸,眼睛微眯带着点温怒看着正在房中的人儿。 “今晚府中无事便上街逛了逛。”她扶裙而坐,淡然地回答。 “你可知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怎么能这样糟践自己。”燕洵略带嘶哑的嗓音中带着气愤与无奈。 “陛下,阿精将军命我把佳肴送来。”门口突然传来侍从的声音。 “进来。”燕洵带着有些气愤的喊到。 “喏”门口的奴婢小心的回应。 看着一道道佳肴摆上圆桌,有红烧肉,烧鸭,清蒸鲜鱼,清炒素笋等等,把圆桌占的满满的。 “去拿两个酒杯来,我要与燕洵对饮。”她带着酒后微红脸说道。 奴婢看了看燕洵,等待着他的命令。 “阿楚,你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了,不能再喝了。”燕洵看着她,眼睛里快要有怒火溢出。 “你要么留下来陪我喝酒,要么自己离去。以前在长安的这个时候,我们不是也是这样过的吗?”看着桌上的菜肴,依旧是那些年自己爱吃的菜,可是如今看着,却没有当年菜肴的味道。 燕洵看着她,甚是无奈,心中又不想失去这好不容易有能在一起的吃顿饭的机会,只能妥协道:“去拿两酒杯来。” 第5章 “阿楚,你还记得我们在长安度过的日子吗?从食不果腹,到每餐温饱,每天我都会让阿精准备好多你喜欢吃的菜肴,等着你与我一同品尝。” 他拿起筷子,伸到了红烧肉的盘子中夹起一块,放入了楚乔的碗中。 “这红烧肉,是你最喜欢吃的。” “陛下。”侍奉的奴婢放下酒杯,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楚乔沉默无言,拿起圆桌上的酒坛,拨开封纸,一股清香飘来,香气让燕洵回想起了在莺歌小院里,与楚乔一起在园中树下埋的那坛好似月亮香醇的美酒。 她拿起酒坛往两人的杯中倒上,酒香满溢,飘散在房中,端起酒杯闻了闻,一饮而尽,然后再倒满,抬头看着他,自己的双眸中应着他那有些落寞和忧伤的神色。 “阿楚,少喝点”燕洵看着楚乔冷淡目光,心中更是失落,望着酒杯顺势而饮。 “燕洵,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她看着燕洵,淡淡的道。 “什么事?”燕洵疑惑的眼神看向楚乔。 “现在前方战事与我也无太大关系,过完年,我想退回燕北内陆,到处走走看看这个陌生的家乡。” 听到楚乔突如其来决定,燕洵内心十分烦闷,之前还宁死不退的守在前线,守在他身边的楚乔,最终还是做出了离开他的决定。 回想当初的红川城之战,她一人之力率领不到万人的驻防兵,死守卫燕北大门,也要战斗到最后时刻,就是为了赌他会回来。 他利用军务整顿,对秀丽军削番消旗,排斥他们,而她却要力保秀丽军叛徒。 千丈湖诱杀宇文玥一役,她彻底伤了她的心,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浮现而过,内心五味杂陈。 而本应该充满落寞、疲惫、伤心的楚乔,现在却淡然的坐在自己面前,眼里除了些许的醉意和淡然,其他的再也看不出什么,虽然近在咫尺,但似乎又离他是那么远。 “阿楚,为何突然提出此事。”燕洵苦笑追问道。 “只觉得你之前一直有意让我远离前线,远离战事中心,远离兵权,现在觉得这似乎是一件不错事情,经历这么多事,我也累了,现在觉得你之前的这个安排似乎很不错。”她淡然的道。 燕洵就这样看着楚乔,像是想从她的眼中、话语中、行为上,找到些什么。 “阿楚”燕洵沙哑的嗓音,轻轻的唤着这个名字。 她饮着酒,继续说:“你知道现在大魏宇文家对我是恨之入骨,巴不得饮我血,吃我肉,此次退回内陆,怕没有人保护我,我也是凶多吉少,而其他人,我又用不惯,不熟悉,我想让剩余在护卫所的秀丽军跟我一起走,保护我的安全,希望你能同意。” “秀丽军!秀丽军!你的眼里除了秀丽军,还有什么,他们有什么好的!?背叛自己的国家,背叛自己的军队,叛军之人,怎么就让你那么费尽心力的去维护,难道你也想背叛我吗?”燕洵一直隐忍着的怒火,在此刻爆发了出来,手中的玉制酒杯被捏在手中,裂纹横生,手掌中的血液顺着手流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盛怒之下的燕洵,只是漠然的看着。低下头,饮下了杯中的酒,慢慢起身往内室走着,淡然的说:“燕洵,也许秀丽军的将士曾经是犯下过不可饶恕的错误,但他们也在过往的三年的时间里,无时无刻不在内疚忏悔。”楚乔说到这,短暂的停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才继续慢慢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另有隐情的,你能放他们随我一起离去吗。” 楚乔继续为秀丽军开解的举动,让愤怒中的燕洵觉得她更加得寸进尺,仗着自己对她的爱,对她的宽容,一次次的让他做出退让,然而他却真的拿她没有办法。 于是他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语重心长说道:“阿楚,我曾发誓要给你最好的生活,而我忍辱负重,低眉顺眼的在仇人面前苟活,除了是为家人报仇,更多的是我想缔造一个,像燕北那样没有奴隶制度,像大梁那样繁荣昌盛的国度。 然而这些美好的未来,都是需要用更多的鲜血去实现的,历来乱世战争都是残忍而血腥,我宁可双手沾满鲜血,也不愿让你踏足半步。 阿楚,任何人都可以离开我,你不可以!任何人都可以背叛我,你不可以!如果失去你,我将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燕洵丢下带血的酒杯,转身拖着疲惫的步伐,慢慢的走出了房门。背影是那么的孤寂伤愁。 夜深了,各自躺在床上的两人,睁着有些迷离的眼睛,内心思绪烦杂,都快要天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新年第二天 一大早,阳光刚照进寝屋,门外传来频繁悉悉索索声音,躺在床上的楚乔被嘈杂声吵醒,赖在被窝中不想起来。 紫苏敲了房门,迈步走了进来,将梳洗的东西放在了梳妆台上,转头向内屋打望着。 “楚姑娘,醒了吗?陛下让我进来伺候您梳洗。” “嗯,外面那么吵,是在做什么?” 楚乔从床上起身,梳理着散开的头发,理了理内衫,迈步向梳洗台走去。 “这不是过年嘛,陛下吩咐在府中办年宴,宴请跟随的将领和当地官员,图个吉利喜庆,给新的一年开一个好头,还特地给姑娘您准备了一套华服,说是让您一定要出席参加。”紫苏捧着一套藕粉色的华服,放在圆桌上说道。 “年宴?让我也参加。”楚乔看了看桌上的衣裳,看来等待已久机会终于来了。 “是的,还让奴婢送来了新做的衣服,看起来漂亮极了。”紫苏拿起新衣服在楚乔面前展示。 “去把我的将服拿来。”楚乔看着藕粉色的新衣,让她想起了,与宇文玥在坞彭城太守家,那段香艳的偶遇,脸上不由的染上了一点绯红。 “姑娘这怕是不妥吧,陛下办的年宴,并给你新做了衣服,您不穿,这不是让陛下伤心嘛!何况陛下也想看看姑娘你穿女装时的美貌。”紫苏劝慰道。 楚乔不在看新衣,转身走到了将服前,将其取了下来。 “你忙完了,就先下去吧。” “诺,厨房一会就将早膳送来,姑娘稍等一会。”紫苏说完躬身退下。 楚乔穿戴好衣服,把散落的头发束了起来,用绳带绑成了马尾,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浅然一笑,今天将是离开计划的开始,希望一切顺利。 她再看向一旁放在刀架上的残虹剑,刚才还不错的心情,瞬时又有些低落。 她将残红剑取下,用手抚摸着剑鞘,拔出剑身,拿起帕子慢慢擦拭,思绪流转着。 宇文玥,当初你赠星儿残虹剑时,是否就认定今生非我莫属呢。 宇文玥,那日在左宝仓的地下暗道中,左宝仓拆穿你的小心思时,当时你是否觉得尴尬无比,有没有想动手封住左宝仓的嘴。 宇文玥,之后在坞彭城太守府中,那次意外的相遇,你是不是故意捉弄我,让我给你按摩,还夺走了我的初吻,心里有没有小猫在挠。 宇文玥,期间在那间温泉小屋,你说过的那句深沉的话:“你要走,可以。你被人抓了,被人砍了,死在哪儿,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要让我知道,在我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帮不了你的地方,要不然我受不了。”当时的你,是不是恨不得把我牢牢的绑在视线所能看到地方。 宇文玥,当你在回到萧策的别院中发现我不见了,萧策告诉你我走了。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脸上的慌张神色突然放松下来,快步走上来拥住我的时候,有没有劫后重生的感觉呢。 宇文玥,还有那次在房间中你突然转身吻住我,然后告诉我说:我也需要你,你可感受到。我没有回应你,你是不是感到很伤心难过。 宇文玥,你可知道在红川城墙上,当我恍惚间闻到那抹熟悉的味道时,我知道我又不自量力了,幸好你来了,在最危急的时刻,又救了我一命。 宇文玥,可你怎么能在我看的见,摸得着,想留住你的地方,离我而去,让我一辈子活在对你的思念,愧疚和悔恨中呢。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湿润了楚乔的脸庞,无声无息。 第6章 楚乔平复了一下心情,将脸上的泪痕擦拭,这才放下布头,将残虹剑入鞘手持着,披上披风,转身走出了房间,向厨房走去。 今天是大年,府上厨房也是忙的热火朝天,傍晚宴席要用的食材,点心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楚乔在其中取了一些吃食,备在了饭盒中,顺手还拿了几坛酒和酒碗,这才提着盒子去了侍卫所。 蔚蓝的天空寒风依旧,迎着风楚乔漫步在蜿蜒小径,看见远处两名卫兵站在院门前,手持重剑,身穿深蓝色的卫兵服,显得人刚劲利落。 走近院门,两卫兵抱拳行礼,她迈过门坎向里走去。上次来的匆忙心绪烦杂,也没太留意这个院落,现在仔细看去,左右两旁训练用的人木桩、草靶、梅花桩等等应有尽有。 恰在此时看见贺萧从房内走出,看见她到来,立即迎面而来。 “楚大人,您来了,看您这精气神十足,想来是恢复如初了。”贺萧看着气色不错的楚乔,心中的大石悬挂已久,也悄然的落下了。 “还不错,今天是大年,我给你们几个将领带了些吃食来,晚点厨房那边也会给秀丽军其他将士送来吃的,一同庆祝新年。”楚乔微笑的说着。 “其他几人呢,都在吗?”楚乔打量了周围,并没有发现其他三人的身影,这才问道。 “他们在后面的校场上,楚大人要去看看吗,他们也很想见您呢?”贺萧有些期盼的说着。 “走,去看看。”楚乔也十分挂念其他的秀丽军将士,立马就答应到。 “喏,大人请跟我来”贺萧嘴角微扬抱拳道。 楚乔随着贺萧一同走去,来到一个空旷的校场,看见场中正在操练的秀丽军将士们,眼神更加坚定了。 校场上的将士们,正专心的操练着,正负责训练他们景通眼尖的发现远处的来人,兴奋的大叫起来:“楚,楚大人!是楚大人来了!” 这一叫不打紧,其他的将士们都纷纷停下了动作,朝他们这边看来,一个个神情激动,期盼已久的眼神中瞬间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他们迫不及待跑上前来,关心的话语,喋喋不休的说着。 楚乔也被他们的关心热情给感动到了,脸上的笑容扬起,感觉到活着的意义,并不只是因为自己,而是对于眼前这些秀丽军将士们,她活着,就是他们的希望和信仰归属。 “景通,邙瑜和王檐呢?他们去哪了?”楚乔没看到其他两人,关心的问道。 “呀,我这一大早,耳朵就一直烧得热呼呼的,就说谁在想我,原来是咱们的楚大人!我说的没错吧,果然楚大人还是最想我了。” 一个俏皮的少年声音响起,幽默自恋的话语间,掩饰不住他激动的心情。 “王檐,不得没大没小。”景通在一旁提醒到。 跑过来的王檐才不理会这个老正经的景通,继续俏皮道:“楚大人,我可想死你了,您给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啊。” “喏,今天过年给你们带了点吃的,要一起来尝尝吗?”楚乔提了提手上的食盒,嘴角挂着笑容,继续说道:“有现卤好的牛肉,脆米溜子,还有一小坛梅花粮。” “哟,楚大人就是偏心,这都是咱们贺萧将军最喜欢的,我们从来都没有口福。”邙瑜接过话,脸上装出了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可惜的说着。 “楚大人啊,您这样偏心好吗!这次让我们抓到了,是不是也该把偏的心,分一点给我们呀。”王檐打趣的说着。 “大人,他们两没大没小的,应该要罚他们,不准吃你带来的美食。”景通一脸正经的说道。 “好你个景通,你这是几个意思。”王檐气愤用手戳着他的肩膀说着。 楚乔看着他们相互打趣着彼此,上扬的嘴角更大了,似新月般好看。 他们三个人平日里,就喜欢那样的相互斗嘴,你挑挑我的毛病,我说说你的嗅事,但在打战执行任务时,又是那么严肃律己,从不懈怠。 “好啦,好啦~你们都有份,我来之前跟膳房打了招呼,这大过年的,我让他们也给秀丽军的将士们送些可口的家乡小菜来,一同庆祝新年的到来,估计一会就来了。” 在场的其他秀丽军将士们听后,齐齐欢呼,心中更加感激楚乔,他们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些人可是被世人唾弃的叛逃之人,他们内心的苦楚也没有办法向他人诉说,就算说了,也只会被当成可笑的借口,让人们不屑,嘲笑。 楚乔看着充满喜悦的将士们,会心一笑。 接着提了提手上的食盒,继续说:“走,找个地方,我有事要单独跟你们聊聊。” “好嘞,那咱们回客堂里,既暖和又可以畅饮一番!”景通收起刚才玩闹的表情,领着众人往客堂走去。 众人围坐在房间中的篝火堆旁,楚乔把残虹剑放在身旁,将食盒中拿出摆在了小桌子上,新鲜的卤牛肉,几个可口小菜和几坛梅花粮,然后摆上来五个酒碗,拔开油纸,给众人倒上了酒。 “来,先干一个。大家新年快乐。”楚乔拿起酒杯,先干为敬。 “大人同乐,请”四人一口同声道。 篝火摇曳,楚乔再次将几人的酒碗倒满,看着几人有些消瘦的脸庞,有些感慨。 “时间过的真快,从大魏出来到回到燕北,也有大半年之久了。这大半年,秀丽军的将士们也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场生死战役,在坚守红川城的保卫战中,更是向燕北百姓证明了你们的忠诚,而死去的将士们,也如愿是为自己家乡战斗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这碗酒是敬他们。” 楚乔端碗站起来,将手中酒碗一字撒在了地上,而贺萧等三人,跟着站了起来,端着碗,看着手中的酒,心情沉重的依次撒倒在地。 四人碗空,邙瑜连忙将酒给众人满上。 “这第二碗酒,是敬那些枉死和死守护城的燕北百姓们以及死去的父母亲人,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 四人齐齐敬酒,缅怀着那些为了守护家园而牺牲战死的百姓。 “这第三碗酒,敬自己,因为我们还活着,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就会有机会去实现我们的信仰抱负,来!” 楚乔举起酒,敬了贺萧三人,豪气的一饮而下。 贺萧,景通,邙瑜三人当仁不让的举碗敬了楚乔,随后相互碰碗互敬,眼神中赤诚的兄弟情义,不予言表。 “楚大人,我贺萧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对秀丽军将士们的信任和关照,几次舍身想救,不顾违抗殿下的意愿,带领我们尽自己的最大能力保卫了燕北的家园。” 贺萧说完,接过刚倒上的酒碗,语气十分诚恳,带着感恩的心,对着楚乔单膝跪下,敬上了手中的酒,仰头饮下。 “大人,您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前线战败,秀丽叛军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燕北各地,听到世人对秀丽军的误解,唾骂的不堪话语,我们无力反驳,只能龟缩在高原的夹缝中苟活着。 这些我们都可以置之不理,因为这也是为了完成老王爷的遗愿,所必须承受的。但是日子久了,将士们难免不会被家人误解,被不知情的战友们排斥,甚至如今被现任的君王所厌恶。 我们的内心时时刻刻都在受着煎熬,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卫燕北,保卫我们家乡。”景通仰头喝下酒,借着酒劲,倾述着内心的苦涩。 “老王爷遗愿?你说秀丽军的这一切行为,都是燕世城一手策划安排的。”楚乔听到景通话,猛然抬头,双眼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这也是迄今为止楚乔听到的最让她震惊不已的消息。 “是,这一切都是老王爷在奔赴长安之前,做出的最后计划决定。”贺萧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什么计划?”楚乔表情凝重的看着贺萧,她一直都对贺萧这个人抱有疑惑。 从树林那次与他对话,他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坚定,有责任,有深思考量后果决的光芒,而身为秀丽军将领之一的他,就目前的形势,迅速做出对秀丽军最优的抉择,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