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悠长的号声震动原野，休息了一夜的士兵纷纷起身，不管是否自愿，他们踏着沉重的步伐，排列成巨大横阵，一步一步压向要塞。
今日黑云低垂，从清晨就下起了小雨，更是将前方战场变成了泥潭，与昨日鲜血混杂在一起，泛着暗红色。
挤满荒野的兵甲一头扎进泥潭中，然后踩着泥水向前跋涉，天时不妙，这对于攻城方而言是巨大的劣势。
这显然会消耗更多的体力，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葛瑞克军排出的阵型和昨天一样，前方依旧是贵族私兵，后面跟着史东薇尔的主力，只不过经历了昨日血战，贵族私兵显然出工不出力。
“搞什么鬼，海德要塞的物资用光了？”
“殿下，要塞物资充沛。”海德家的继承人，肯尼斯.海德立刻报告道。
“那火力咋这么弱？莫非褪色者逃了不成？”葛瑞克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瞥向唐恩，他现在越发信任这个褪色者了。
他们磨磨蹭蹭的向前，城头刚刚射下几只弩箭就举着盾一副当铁乌龟的模样，而葛瑞克显然没有绝对的威望，后面的人可不敢直接当督战队用。
靠这些人拿下要塞天知道要用多少时间，然而葛瑞克早有预料，他只想让贵族私兵吸引火力罢了。
然而到了要塞射击范围，弓矢与魔法却稀稀拉拉，让他不由得皱起眉。
葛瑞克不再多想，高声吼道：“告诉欧文，发动总攻击！”
“遵命。”
咚咚咚......
有脑子，也了解同类，提出的建议实在找不出毛病来。
“我也不好下判断，怎么也要试探一下。”唐恩答道，像是很苦恼的样子。
也对，他又不是先知，岂能知道。
“我送了信，但不敢保证他们相信。”少女淡淡答道。
“维克认识你，他一定会信得。”唐恩松开了拳，心态重新放稳，听着咚咚脚步声，嘿嘿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很想问，我凭什么敢留在葛瑞克身边？”
梅琳娜愣了一下，她当然想问，葛瑞克连左膀右臂都派出去拼命了，居然让一个褪色者在后面观战，可她又不想看到唐恩得意的脸，便闷闷道：
战鼓急促起来，前方的私兵赶紧向两侧躲避，亮出进攻通道，两句魔偶踏着沉重步伐向前冲锋。
唐恩悄悄握紧了拳，在脑海中问道：“梅琳娜，你确定通知了维克他们了吧。”
昨夜，梅琳娜亲自去了一趟城中，她本就像黑刀刺客，更会灵化绝活，军营简直是来去自由。
......
我觉得你怎么还不如当一块木头，学会忍耐之后，还会冷嘲热讽了是吧。
唐恩不再搭理，闷闷的继续观看攻城，今日注定漫长。
“不想。”
“这就是价值，当我体现的价值超过了匹夫之勇，葛瑞克就舍不得派我出去拼命，而这份价值来源于智慧。”唐恩强行答道。
“那你真棒。”
前面的魔像左腿被硬生生轰断，扑倒在地，顺着地面往前滑去，然后‘咚’的一声撞地城墙地动山摇。
后面那具魔像也在弹雨中分解，好在一群风暴鹰穿透了云层，居高临下，将火药桶抛向要塞。
轰轰轰......
几乎在魔像发起冲刺的瞬间，墙上爆发出猛烈的火力，就像早就料到了葛瑞克军一改拖拖拉拉的模样，突然拿出血本发动总攻。
数以十计的床弩、火药桶、辉石魔法轰在魔像上，打的黑色碎片到处乱飞，更是鸡贼的集中在双腿。
轰——
地面微微震颤，要塞城墙硬生生被撞出了一个大口子，而巨大的魔像趴在墙上，恰好形成了一道桥梁。
“此城已破，随我冲锋！！”欧文拔出了剑，带着一众骑士向前冲锋，竟然是驾着马，踏着‘桥’直接冲上了城头，而一众精锐士兵则在身后跟随，从突破口切入。
魔像为桥，这不是圣树军攻击史东薇尔的战术吗？
空军的加入太过突然，唐恩分明看到一团团血雾在城墙上炸开，风暴鹰盘旋着落下，或是用双脚上的利刃扑击褪色者，或是将褪色者提起，从高空扔下，‘啪叽’一声变成肉饼。
凶猛的火力为之一顿，魔像终于一头撞在了城墙上。
砰！！！
“你很不错，待攻下这座城，我会重重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这种时候越谦虚越惹人怀疑，唐恩果断说道：“我想挑选宝物，获得更强的力量。”
财宝，力量，背叛者不求这两样还要什么。
唐恩就说咋如此眼熟，还没佩服葛瑞克军的学习能力，就听到旁边猖狂的笑声。
“哈哈哈，这群卑贱的褪色者，我要将他们一个个吊死，成为我的武勋！”葛瑞克狂喜，攻城就是这样，只要一点破，守军就会动摇。
他那张消瘦的脸上写满了‘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字眼，当余光扫到了唐恩，这才露出欣慰的表情。
当然，很强，也是活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葛瑞克笑了，此战之后他想要接肢谁，不就接肢谁，便满意的笑了笑。
短暂的分神，他又轻咦了一声。
葛瑞克抬起了手，指着食指上一颗嵌着红宝石的戒指：“力量和财宝我都会赐予给你，作为你忠诚的代价。”
“那是灵化戒指，没想到他也有一枚。”梅琳娜悄然解释道。
唐恩一怔，面具下的脸露出微笑，郑重行了个抚胸礼：“我一定会为您送来更多的褪色者。”
他并没有多想，按照军事常识，城墙被攻破，守军一般都会溃散。
“你们，压制塔楼弓手。”
“去两队人，夺下塔楼，其余的跟我来！”
“怎么欧文还没传来攻陷城池的信号？”
要塞之中，欧文带着两个接肢贵族顺着城墙扫荡，墙上除了遍地残肢也看不到几个活人，唯有几个塔楼不断射下箭矢。
这些玩意打普通士兵好用，可是对付铁罐头似的骑士只能挠痒痒。
‘不惧者’维克？
骑士迟疑了一瞬，见这个褪色者扬起了战矛，心中闪过不妙的感觉，随后，双眸狠狠瞪大。
那城堡数十个窗户处同时出现了人，或持弓弩，或执法杖，却是全部瞄准挤在城墙与堡垒中间的敌人。
城墙之后便是要塞巨大的主体，那座城堡与城墙由木桥相连，还能依稀看到褪色者们狼狈逃窜的背影。
“追上去！”
大盾掩护，一面抵挡住四周射来箭矢，一面组成严密阵型向前开进，然而这时候，一个人从城堡顶端坠落，就这么重重落在了入口处。
心神激荡的古老骑士抬起了大弓，向墙角堆积的一大坨木桶射出了火箭，箭矢从视野中划过，就这么落在了摆放好的火药桶上。
轰——隆——
没等到欧文反应过来，炽热的冲击波让他如纸片般飞起，视野天旋地转，最后看到的是雨点般射来的魔法与箭矢。
“该死，他们早有埋伏。”
维克盯着他，心说还好自己力排众议听取了一心阁下的情报，深吸口气。
“射箭，起爆！！”
贵族们更是鸦雀无声，只是呆呆看着那股黑云升上天空，又与闷雷夹杂在一起，犹如天神之怒。
交界地也是有火药的，这玩意是调香师的附属品，在破碎战争中开始普遍出现，史东薇尔的风暴鹰也会投掷爆破筒。
而论对火药运用，交界地没有人比唐恩更懂。
顷刻间，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从城外升腾而起，那爆炸是如此的猛烈，连十几米长的城墙都被甩上了天空，碎裂的砖石如子弹般向四周泼洒，顿时将挤在魔像上的士兵轰成一片血雾。
没有什么盔甲能阻挡这攻击，更没有武技可以格挡，冲击波如割麦子一样把聚集的士兵拍倒，当哀嚎声传入耳朵，大营已如死一般沉寂。
“发生了什么事？？”葛瑞克瞪大眼，耳朵嗡嗡作响，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无从判断那阵猛烈爆炸席卷了多少人，却能清晰知道后果。
这一阵爆炸直接把挤在破墙处的葛瑞克精兵送上了天，也断绝了突入城内的骑士与主力的联系，更是让本就士气不高的贵族士兵们面无血色，甚至就连盘旋的风暴鹰也疯狂逃窜。
“殿下，现在怎么办？”
在他给维克的建议中，这玩意不应该是作为投石机的弹药，而是在关键时刻，用来反击的信号。
当整个海德要塞储备的火药一起炸开，那声势让人胆颤！
“该死的，那群褪色者做了防备。”唐恩怒吼一声，终于让一群人反应过来。
淅沥沥的暴雨落下，数以千计的士兵正往这边逃来，他们高喊着‘我军败了’，阵型瞬间崩塌，而本该压阵的葛瑞克军则在爆炸中损失最大，现在也跟着一起逃跑。
犹如大堤决口，兵败如山倒，有的人跌倒在泥水中，立刻就有千百只脚从身上踩过，褪色者们并没有追击，反而回到城墙不停收割性命。
如果褪色者冲出来，葛瑞克能以一当百，可他们站在墙上，女武神也不敢冒着狂风暴雨迎击，没有托普斯力场，他们能弹飞十个辉石彗星，可要是几十个一起轰来，还夹杂着两米多长的床弩呢？
“我他吗怎么知道！”葛瑞克放弃了威严，爆出了粗口，他想了片刻，直接拎起了黄金大斧，像是要去拼命的模样。
“保持冷静殿下，我们先撤军，您想要一个人攻陷那座要塞吗？”唐恩挡住了他，牢牢摁住那斧头。
葛瑞克要是敢迎着火力单人破城，他早就去了，迟疑片刻，眼睁睁望着地狱般的场景。
“遵命。”
骑士和一个接肢贵族赶紧领命，大军崩溃在即，现在可不是嫉妒的时候。
“跟我来。”唐恩当仁不让，跨上战马，带着留守的几十个骑士就上去砍人。
“殿下，先稳住阵脚，根据损失再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唐恩再次建议，终于让葛瑞克冷静下来。
没错，现在不是赢不赢的问题，而是怎么减少损失，这些人要是逃散了，想要再聚集起来难如登天。
“那就赶紧去做，达里安、莫雷，你们跟他去做！”葛瑞克还没乱了方寸，赶紧下令。
这一幕都被梅琳娜看在眼中，无疑是一部荒诞的喜剧，就算是唐恩横刀立马，一个人保住海德要塞也没有这么大的冲击力。
一个要杀葛瑞克的人，按照他的命令正肆意屠戮本该与之敌对的大军，然后这些骑士、精兵就跟木桩似的，就这么一个个被他砍翻，践踏入泥？
这世界未免太疯狂了！
“全部停下，后退者死！”
他拔出月隐，抬手就砍翻了一个贵族骑士，而这些本该可以和他对抗的存在连手的不敢还，要么跪在泥水中，要么被他砍翻。
战场纷乱不已，唐恩连杀数十人，肆意吞噬着力量，面具下的脸笑开了花。
包括达里安在内，所有人都看傻了。
对敌人狠的人有很多，对自己人这么狠的却罕见，这人就不怕事后清算吗？
但无论如何，这下谁也不敢逃了。
“梅琳娜，知道什么叫借刀杀人吗？”唐恩操控着战马，即便有的逃兵已经放下武器，他也在其跪下前将之杀死。
“就是借葛瑞克的刀，砍翻本该保护他的人，然后他还得感谢我！”
唐恩策马撞翻一个想要说理的失乡骑士，跳下马，踩在他的胸口，在后者求饶的声音中将刀捅进他的脸庞，又抬刀斩断一个骂骂咧咧伯爵的双腿，捡起战锤，把他脑袋打成了烂西瓜。
这么快就能阻止溃逃，的确是个人才。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闪电划过，照亮了黑衣黑马如恶鬼的唐恩，在他周围是数也数不清跪在泥水中的人，这些士兵都被杀怕了，再也不敢逃，还不停向这个恶鬼叩首祈求饶命。
而达里安率领的骑兵在泥水中来回穿梭，他们看向唐恩的目光也没有仇恨，反倒充满了欣赏。
轰隆——
雨水浇透了斗篷，夹杂着鲜血从剑刃滑落，唐恩直起了身，看向闪电隆隆的天空。
来呀，圆桌厅堂，我把机会都喂到你们嘴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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