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井泽惠一直没有关灯，她躺在床上，拼命地暗示着自己这里是北川凉睡过的房间，盖在自己身上被子也是对方盖过的被子，甚至于北川凉本人现在就处在与她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
但是都没有用，巨大的房间对于一个人来说甚至空旷的如同荒野，仿佛随时都会有不知名的野兽从床下从抽屉缝里钻出来，轻井泽惠捏着被子的指节都用力地有些发白，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她抬着头看向窗外挂在天空中只从乌云里透露出一丝光亮的月亮，内心也如同夜空一般阴翳不堪。
她用手抚过自己的唇，在上了药之后，如果不是触碰的话，已经很难感受到这点细微的痛楚了，但是轻井泽惠却好像故意一般，甚至舔了舔那里来刺激着伤口，确切的痛顺着神经传到脑海里，轻井泽惠撑着头却在想当时她吻上去的时候，根本注意不到这份真实存在的痛楚。
不管怎么样，她和北川凉交换了彼此的初吻，哪怕是一种近似于卑鄙的手段。
轻井泽惠再一次地想起了小的时候老师挨个问他们长大之后有什么理想，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直到现在，轻井泽惠依旧和当时的自己一样，无法给出自己答案，她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才能的普通女生，梦想这个词汇对她来说太过于高不可及，如同天边的月。
如果真的让她来必须选择一个职业的话，轻井泽惠会选择“新娘”。
轻井泽惠的手机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北川凉的消息急忙点开，因为在北川凉回来之后，她就已经删空了好友列表中的所有人，直将北川凉的名字放在那里，作为唯一。
但是这却是一个好友申请的消息。
“没有办法的，谁让我一直喜欢的都是凉……”
只需要站在他的身边，轻井泽惠就有了能够生存下去的意义，她就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她不是被欺凌者也不是欺凌者，她从头到尾都应该成为的就是北川凉的新……
而且还是比着心形手势的凉。
-------------------------------------
轻井泽惠眯着眼看着对方的头像——
凉。
但是这条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复，明明显示了“已读”，甚至直到伦敦的太阳也落下时，她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就只有这么空荡荡的一句。
【你真的喜欢北川……凉吗？】
“你真的喜欢北川……凉吗？”
根本没有寒暄，也没有自我介绍，她的话语相当直接，甚至隐隐地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小小的生气。
脑海里又莫名回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个名叫“堀北铃音”的女孩子毫不留情的对自己的批驳：
【你是一个基本上看不出有什么价值存在的女生。】
她正想进行回复，但是眼睛却挪不开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好像它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一样，把轻井泽惠定死在了面前，如同一道高高举起的铡刀，等待着轻井泽惠走过去。
“啧。”
【她当然是喜欢北川凉的，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比这两个不知名的女生加起来的时间还要长。】
但是还是有声音在不断动摇着轻井泽惠。
【除了时间积累起来的回忆外，你身上并没有其他值得北川去付出的东西。】
这些话此时好像在轻井泽惠的耳边复活了一样，嗡嗡嗡的如同烦人的苍蝇往耳朵里钻。
“青梅竹马又不是一定会喜欢上对方，相处太久熟悉过头之后反而会冲淡那种喜欢的感情吧？”
各种各样的疑问越深究越多，回答任何一项，都会否定掉轻井泽惠迄今为止的人生。
“难道不是因为如果不在他身边就没办法活下去的生存欲望吗？”
“这种因为喜欢所以要在身边比起因为要寄生所以要在身边要好听很多对吧，能给予灰色的自己一点希望呢？”
【只是在依存而已，根本不是什么恋爱。】
轻井泽惠闭着眼睛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内心里最深层次的想法：
【只不过想要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而已。】
【连自保都做不到的自己简直惨的不能再惨了，是个完全没有价值的女孩子。】
放弃说谎，放弃思考，轻井泽惠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是——。
在想通了这个问题后，轻井泽惠终于第一次坦诚地笑了出来，她关上了灯，对着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轻声说了一句：
【我只是在向往着能够自由地喜欢别人的自己而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而已，真正重要的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只要我不受伤害，其他人都无所谓。】
“包括北川凉吗？”
“和我一起嗨起来！今天晚上谁都不许先睡！”
“给我闭上你的嘴。”
“好梦，凉。”
-------------------------------------
堀北铃音再次后悔将北川凉带到了自己的家里，因为仅仅在十五分钟之后，一整箱包含了显示屏和Switch的游戏设备就被人原原本本地送了进来，她也不知道北川凉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凌晨一点钟叫到这项服务的，堀北铃音仅仅只是回去刷了个牙洗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北川凉开始兴致勃勃地打起游戏了。
“如果？如果的意义就在于它只是如果，铃音你还是接受现实比较好。”
堀北铃音一边手忙脚乱地操作着手柄控制着屏幕上的角色努力躲闪着怪物的攻击，一边忍不住再次出口叱责一番在她身边翘着二郎腿用高脚杯品快乐水的某位婚约者。
“如果我今天晚上不让你进来，你是不是还得找条街的街头睡觉？”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陪着你玩。”
看着游戏界面再次变成灰白色，已经死掉上十次的堀北铃音也露出灰暗的神情，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北川凉毫不在意地反驳回去，明明自己的角色已经先行阵亡，但他却毫无愧疚感地对着堀北铃音的操作开始指指点点：
“闪避啊，滚地啊，别贪刀！”
北川凉答非所问，他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这个动作如果不是因为其中晃荡着的是黑色的可乐的话，说不定会让他看上去更优雅一点。
“我前不久和学玩这个的时候，他花了一会就摸透BOSS的攻击方式和频率带我通关了。”
“这里是我家才对吧。”
“你太菜了。”
“你给我闭嘴！”
堀北铃音的语调又上扬了两个分贝，她的睡衣和北川凉对她的印象有所差别，居然是粉红系的色调，配上对方永远拽着脸的神情，还是挺有反差感的。
北川凉摇头叹气痛心道：
“同是堀北，亦有差距。”
将目光投向再度重开的游戏，北川凉撇撇嘴操纵着手柄控制着自己的角色跟在堀北铃音的身后。
又过了五分钟。
“复活了吧？赶快给我跟上，要是真不行死之前就给我少用几瓶药，扔给我也行。”
“得嘞得嘞，来了。”
“好吧，这波是我上早了，不过我觉得……”
“北川凉。”
“呵呵呵……”
望着再一次陷入灰白的游戏界面，北川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的身旁已经濒临黑化只会朝自己露出诡异微笑的少女，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如果下一条命你还是这样的话——”
堀北铃音似乎对桌上的圆规情有独钟地瞄了两眼：
印象中好像还是第一次被堀北铃音称呼自己的全名，甚至有一种追魂索命要写入死亡笔记的错觉。
“在呢。”
“我觉得任何人作为你的队友都会不自觉地对你产生施暴欲望的，对吧？”
“好吧，我认输。”
“边痛苦边后悔，和边绝望边后悔，你选哪一个？”
“铃音原来是有暴力倾向的吗？”
“你这种发言真的会让我想起那种龙套型角色为了抢主角的首杀然后被滴血狂暴化的BOSS一刀砍死的画面……”
北川凉的话音还未落，急急忙忙冲了上去的堀北铃音控制着的角色下一秒就被屏幕里的怪物砍中一刀陷入僵直，然后便是势大力沉的三连斩。
北川凉话刚说完的瞬间，就干净利落地一套连招甩在了BOSS身上，眼看它的血条就要见底，堀北铃音倒是又有些急切了起来：
“让我来！”
“过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表情还不如不过……”
“果然死掉了……”
堀北铃音还在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黑白影像，北川凉倒是不紧不慢地几下收走了BOSS的最后一点血皮：
两人便都沉默地朝着游戏的下一个地点移动，房间里便只剩下背景音效和沉默的呼吸声。
“铃音以前是不是没有玩过双人游戏？”
北川凉瞅着丧失掉动力的堀北铃音，控制着自己的角色将对方成功复活后又推了推她的肩膀：
“走吧，去下一个地点。”
“……是吗？”
北川凉随口回了一句：
“嗯。”
堀北铃音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屏幕，白色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显得有点苍白和木然。
堀北铃音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而且，我很不喜欢你这种态度，明明可以对团队有所帮助但是却不出手，留在最后当英雄吗？”
“如果我刚才还是没有用地死掉的话，铃音会怎么处理？”
“把你的手柄拿过来，自己同时控制两个角色，哪怕一个一个上来车轮战，也会比一个人完全无用要好。”
“那如果铃音一个人能力不足呢？就像是乌龟很难一个人翻身。”
堀北铃音白了北川凉一眼：
“但是这只是一场游戏，对吧？”
“游戏也是竞争，通关本质就是一种逐一将问题解开的廉价的快感，如果人们能意识到现实生活中也是如此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动辄放弃懒懒散散的人了，和他们合作成为一个团队的话，还不如一个人。”
北川凉摇了摇头发问道：
“但是铃音要如何判断对方到底有没有能力呢？或者说你到底能不能看到对方拥有什么样的能力。”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这个比喻，人又不是乌龟，如果能力不够就提升自己。”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不去使用自己所拥有的能力。”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是在我看来，铃音不过是喜欢根据现象的表面来给人擅自地下定义而已。”
“拿这款游戏举例，游戏技术高超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带着新手通关，考验这个游戏的话，那他毫无疑问是有能力的人，但是现实中的他可能只是个长期宅在家里的游戏爱好者，如果考验体能的话，他又会毫无用场。”
堀北铃音有点不忿地反驳道：
北川凉将手柄放在了一旁，很严肃地和堀北铃音说道：
“比如说，堀北学根本就不擅长这个游戏。”
他朝着少女笑了笑，几乎是下意识地按照原来对轻井泽惠的相处模式想去模摸对方的头发，抬起手来才意识到对方是堀北铃音，便只能故作无事地放了回来：
“希望铃音在我离开后也能记住这一点。”
北川凉这样陈述道。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