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市某处,人迹罕至的过疏地区。
咿呀~~
伴随着低沉的轻响,房门拉开一条缝隙,两道身影贴着墙角越过黑暗,走进光明之中。
呼……
总算安全溜回来了,带着一个人还真是麻烦。
直到走进了屋内,关上大门,宇津见绘里世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扔下琴盒,一头扎进柔软的沙发,身体深陷入海绵中,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被带进来的萨麦尔则习惯性地观察着四周,打量起这位少女退魔师的家。
这栋建筑最初似乎是家「女仆咖啡店」的可疑饮食店,有着就杂居大楼的咖啡店而言毫不相称的高配。
“喂,夜里外面太危险了,你先在这里找个房间住下,老老实实躲一晚,等明天天一亮再说别的。”
简单休息了片刻,沙发上趴着的绘里世察觉到身后游弋的目光,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当即轻咳了一声,正襟危坐,拿出主人的气派,故作镇定地挥手嘱咐。
不知为何,内部做了改造,成为了新的民居。
室内装潢是维多利亚风格,地板为木制,装饰品比较复古,有种低调的奢华感。
“顺便,绘里世小姐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儿?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儿?你是问白天,还是晚上?”
“我不叫喂,你可以称呼我为萨麦尔。”
古蛇收回目光,无奈纠正,随即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侧浓郁深邃的夜色,试探性地询问。
绘里世斜了一眼至今还摸不清状况的倒霉蛋,没好气地回答。
“白天,这里是人的国度,日本的心脏首都东京,但到了夜晚,这里就会成为邪祟的世界,百鬼夜行的平安京!”
“呃,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一个在不断转换、有着表里两层世界的特异点?
萨麦尔抬手摩挲着下巴,眸中若有所思。
东京和京都?
现代和古代两座完全不同、相隔千里的都市?
少女似乎将萨麦尔思索的模样,当做了担心,软了些语气安慰。
不过随即,为了话语中的增强说服力和威慑性,绘里世很快又板起小脸,起身叉腰,严肃警告。
这种奇怪的特异点,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放心,在城里有结界防护,暂时算是安全的,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呆着,就能熬过今晚。”
“行了,明天还要上课,我去洗个澡,房间自己找,除了最里面的那间之外都行,反正空着的还有很多。”
绘里世见眼前的倒霉蛋,如此识相地听从了警告,满意点头,随即简单嘱咐了几句,打着哈欠准备沐浴。
“老实点,听到没?如果跑到荒野,你撑过今夜的概率,绝对不会超过一成!”
在绘里世凶巴巴的目光下,身为“弱势群体”的萨麦尔,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作死。
浴室是法式装潢,浴缸是如同西洋画里出场的珐琅工艺,令人赏心悦目,而且内部很宽敞,足够两个人一起洗。
“喂,往哪看?敢偷窥的话,小心我立刻把你扔出去!”
随着门扉被推开,萨麦尔下意识地观察。
最里面的寝室很可爱,有书架,有等身高的毛绒抱枕,布置相当可爱,这是绘里世选择住在此处的重要原因。
萨麦尔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当做色狼,微微干咳,连忙识趣地收回目光,起身找了间卧室,钻进屋内,锁上房门,以此避嫌。
眼见被自己领回家的成年异性,乖乖进门反锁,如小刺猬般竖起根根尖刺的绘里世,这才松了口气,哼着歌走进浴室,享受着今晚的泡澡。
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警觉的绘里世扭头挥着小拳头,磨牙警告。
不好意思,职业习惯……
首先,是这位横空杀出的少女——宇津见绘里世。
萨麦尔根据这个名字,敲着桌子,闭目检索起脑内的相关讯息。
果然还是个孩子……
此时,屋中的萨麦尔听到那欢快的曲调,轻笑摇头,随即弯腰坐在桌前,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按照习惯,开始整合第一夜所获得的情报。
而灵障则以渗出体表的黑色粘液状疑似物质显现。
灵障逐渐变得严重,但她也开始适应如何应对,并将这命名为“魔王(Erlkönig)”进行自由操控。
职业退魔师,城市义警,目前主动守夜人,负责铲除污秽。
幼年时,她被名为“邪灵”的恶灵附体。
不过,虽然表面上讨厌魔术和魔术师,但她本人却以“魔术使”自居,相当了解古今东西各种英灵。
闲暇时间,绘里世几乎全部用在查看英灵相关书籍与影像资料方面。
作为感知死亡气息与杀气的超感觉来说,这种天赋非常有用,但反之,邪灵们则一直在寻求活祭,若无法满足它们,就会侵蚀绘里濑自身的肉体。
大概是由于这个经历,让她比较讨厌魔术师,讨伐起堕落同行和失控从者来,毫不手软,因此有着“死神”的外号。
啧啧,才14岁啊,未来大有可为。
萨麦尔瞥了一眼房门,目露丝丝戏谑,心中暗自嘀咕,
灵活运用这些知识的她不仅会作为“死神”冷酷应对,更会尊重从者的生前,并表以深深的敬意。
总之,在处理神秘相关的问题,绘里世的表现可圈可点,相当专业
传言,她在进入迦勒底后,表面上从容地表示「没什么……这在城市里很普通……」,实际则每天都躲在被窝里偷偷兴奋到忍不住流鼻血。
哦吼,要不回头让老马诏安一下,满足这丫头的愿望。
所以,合格的社畜要从小培养吗?
话说,他好像记得这丫头是个忠实的冒险小说爱好者,尤其敬爱发现未知世界的航海家与冒险者的英灵,甚至可以称之为隐藏的狂热粉丝。
“阿嚏!”
与此同时,正在浴盆里吹泡泡的宇津见绘里世不知为何,背脊一寒,重重打了个喷嚏。
迦勒底的幕后Boss扬起嘴角,腹中坏水涌动。
顺便,在她的卧室里多摆几台摄像机……
难不成,又是奶奶唠叨我?
嘁,人家有在努力工作!我今晚不仅干掉了一只鬼,还救了一个人!
奇怪,怎么感觉凉飕飕,我明明开了风暖来着。
绘里世揉搓着白臂上一层层鸡皮疙瘩,小声嘀咕片刻,微微蹙眉。
就像,画里的人……
绘里世在泡泡中翻动身躯,趴在浴盆前,手指沾起水沫,凭着印象在墙壁的瓷砖上勾勒。
想到这次除魔的成果,少女得意地翘起下巴,全然不想在人前表现的那般老成可靠。
说起来,那家伙虽然笨笨的,但长得真好看。
萨麦尔听着浴室中隐约传来的一阵清脆“啪啪”声,目露狐疑,随即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情报的整理上。
夜晚是百鬼夜行的平安京……
不过很快,少女脸上一红,飞快将描摹到一半的简笔画擦去,用力拍打着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
不是在洗澡吗?
说起来也是讽刺,平安京最初的寓意“和平与安定之都”,由桓武天皇效仿隋唐长安和洛阳建设。建筑群呈长方形排列,朱雀路为轴,贯通南北,分为东西二京,中间为皇宫,正面是罗生门,宫城之外为皇城,皇城之外为都城。
但人啊,越是缺什么,越渴望什么。
白天是安定祥和的东京……
古蛇转动着手中的圆珠笔,目露嗤笑。
而紧接着,桓武天皇身边又相继发生多起灾异事件,他的第一个儿子安殿亲王持续发病、皇妃藤原乙牟漏病死等,都被定为早良亲王的怨灵作祟;可在对早良亲王进行镇灵仪式之后,当地又连续天降大雨,导致城内河流泛滥。
于是,在群臣的建议下,桓武天皇选择迁都,并将新的落脚点命名为“平安京”。
这位桓武天皇之所以取“平安京”之名,就是因为干了亏心事,才希望得到鬼神安全的庇护。
当年,为了巩固权力,桓武天皇不惜逼迫亲弟弟早良亲王自杀,继而引发政变。事后心里又过不去,害怕早良亲王化作大天狗来报复他。
1788年的“天明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整个城市都被红莲业火吞噬。
之后1864年爆发的“禁门之变”中,长州藩与会津藩发生武力冲突,士兵放火延烧至市区,3万户人家毁于一旦……
但大概是因为根基不正的缘故,平安京历来灾祸不断。
1467年到1477年的应仁之乱中,市区成了主战场,整个城市沦为一片废墟。
安倍晴明降妖、芦屋道满斗法、罗生门大怨、九尾狐现世等等诸多离奇的事件,就是发生在这一区域和时代。
平安京由此和百鬼夜行的传说,绑定在了一起。
总之,平安京仅明文记载的灾害和损毁,就高达几十次。
所以,这鬼地方可谓一点都不平安。
但苦于目前得到的信息太少,毫无头绪。
算了,欲速则不达。
难不成,这次的特异点和那些神神鬼鬼的秘闻有关?
萨麦尔摩挲着下巴,暗自思索。
萨麦尔打定主意,将桌上的稿纸焚毁,起身上床,和衣而睡。
次日清晨,骑着被子酣睡的绘里世,猛地惊坐而起,向门缝转过脑袋,翕动鼻翼。
既来之,则安之。
晚上的平安京已经初步见识过了,不如先看看明天的东京是什么样子。
顿时,桌子上外焦里嫩的吐司三明治和热气腾腾的咖啡,映入眼帘,不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昨晚的事,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所以我早上借用下厨房,做了点早餐。”
什么味道,好香啊……
随着肚子咕噜噜地低鸣,少女火速跳下床,拧开房门,来到客厅。
这家伙,居然会做饭?
在萨麦尔的邀请下,绘里世终于按捺不住,拿起三明治,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
温和的声音传来,某位双目如同墨玉般的青年帅哥,脸上挂着笑意,从灶台后走来,将撒着黑胡椒和海盐的煎肉排端上桌,解下围裙。
“好了,可以开吃了。”
食物刚一入触及味蕾,少女便双眼放光,三两下将三明治塞进了肚子里。
“味道怎么样?”
美味!
咸鲜的培根、爽脆的腌黄瓜、再搭配可口的沙拉酱和松软适中的面包片,这些东西嚼在嘴里,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显然,这顿早餐已经征服了她的胃。
萨麦尔笑了笑,没有继续打扰,选择坐在对面享用自己的那份。
“马马虎虎。”
听到问话,绘里世端正坐姿,绷着小脸,似是漫不经心地回答,小手却飞快地又抓起了一块三明治。
而在打开房门的瞬间,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撞进了屋内,将开门的绘里世扑倒在地。
“早上好,绘里里酱!”
似乎是因为独居的缘故,才十四岁的绘里世难得吃到如此丰盛的早餐,因此食欲大增,直接干掉了早餐总量的三分之二,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
正在此时,门铃响起,绘里世恋恋不舍地离开餐桌,起身开门。
“花凛,你给我适可而止啊喂!”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骚扰,绘里世脸颊通红,忍无可忍之下,扬起手刀,劈在那颗粉毛脑袋上。
欢快的声音中,一只有着粉色长直发,橙色眼瞳的脑袋,在绘里世的怀里乱拱,显得颇为亲昵。
不过,由于动作太过激烈,绘里世的肩带甚至都滑落到了臂弯,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雪白的肌肤。
“真冷淡……”
听到那怨妇般的念叨,绘里世额前青筋暴起,粉拳生出一股想打人的冲动。
“砰!”
终于,伴随沉闷的声响,冲进门的少女抱着自己那颗冒着青烟的脑袋,缩了回去,蹲在地上郁闷画圈,满脸委屈地嘀咕。
“你居然,和别的男人同居!”
“噗!”
不能这么暴躁,有外人在场。
而此刻,和绘里世错开身位的花凛,抬头间也看到客厅中多出的身影,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难怪你不理我,原来是有男朋友了……”
“闭嘴!他是我在路上捡的!”
正在喝咖啡侧萨麦尔,听到这虎狼之词,一口喷了出去,忍不住剧烈咳嗽。
少女一拍额头,有些恍然地嘀咕。
“哦,那就是同居了。”
“……”
“所以,你们昨晚睡在了一间屋子里?”
“我只是暂时收留他一晚!”
绘里世陷入了沉默,逐渐绷不住的表情,有些扭曲。
餐桌前的萨麦尔察觉到那弥漫的低气压,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挪位子,擦着桌上的咖啡渍,心中暗自嘀咕。
“这是非法的,你才14岁。”
“…………”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小姐,上学要迟到了哟。”
正当气氛愈发肃杀阴森之际,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位头生黑色双角,青丝披肩,眼瞳猩红,面部和胸前有着青色鬼纹,身穿华美和服的典雅女性,含笑提醒。
萨麦尔手上一顿,眼底深处的眸光悄然闪烁。
又是一位从者,鬼女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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