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狂风呼啸,光弧闪烁。
紫红色的怒龙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向枪身塔塔顶碾压。
雷光坠落的之中,天倾地覆,整片穹顶仿佛都在崩落与塌陷。
首当其冲的巴御前,如同置身万丈海底,脚下砖石化为齑粉,一条条毛细血管因为承受不住压力,爆开团团血雾,身上燃烧的血红光焰逐渐摇曳不定,如同风中残烛,连她引以为傲的战弓都寸寸碎裂。
平心而论,在英灵之中,巴御前的水平的确可圈可点。
但和丑御前这位平安时期最强的神秘杀手、以及牛头天王的化身比起来,差的并非一星半点。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化为尘土吧!”
清冷的声音骤然拔高,名刀鬼切隔空向前挥动,紫红色的怒龙带着势不可挡的压迫力,咆哮着坠向塔顶。
而实力的鸿沟,并非悍勇所能弥补。
但即便如此,巴御前依旧没有挪步,拄着薙刀,试图撑起被压弯的背脊,做着最后的反抗。
伴随着布帛的撕裂声,那煌煌天威化作的怒龙如同摆在案板上的手撕鸡一般,被那双突兀出现的手,猛侤地撕扯成了两半。
一时间,失去依附的紫红色雷光,在上空瞬间爆开,化作一条条长蛇,在夜幕中穿梭游动。
正当暴虐的雷霆,即将湮灭塔顶楼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之际,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插入凄烈的雷光之中,交叉挥下。
“刺啦!”
源赖光?
不对,现在应该是丑御前,牛头天王的另一面。
“不早不晚,刚好赶上。”
萨麦尔拍了拍手,不由长长吐了胸中的那口浊气,抬头看向雷云之中紫发紫眸的身影和她脚下的牛鬼,目光一阵闪烁。
“又来了一个?”
“你很不错,值得我出全力!”丑御前微微颔首赞许,同时双手紧握刀柄,缓缓举起鬼切,朱唇翕动“牛王招雷·天网恢恢!”
看来,英灵的【失堕】是真的。
此刻,没等萨麦尔继续深思,半空中的丑御前居高临下看向那塔顶楼出现的不速之客,黛眉挑起。
雷光定影?
萨麦尔目露丝丝讶异,面对着斧刃、弓矢、枪尖、刀锋连绵不绝的攻势,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轨迹难以捉摸。
刹那,翻腾的雷光在咒言和战刀的招引下,汇聚到那曼妙身影的四周,一道道雷霆劈击而下,如同交织的电网。
而在雷光明灭之间,一持斧,一挽弓、一提枪,一握刀的四道身影,从这阵阵神鸣中浮现,风驰电掣般地朝向塔顶楼的不速之客合击。
眼见塔顶楼上的身影,逐渐被四道雷光所化的投影锁定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半空中的丑御前周身雷霆聚敛,眸中神光如电,威势积蓄到极致的战刀,伴随着冷冽的暴喝,凌空劈击。
“天怒神鸣,因陀罗之雷!”
任凭秋风如何酷烈凄冷,如何萧杀万物,都难以奈何那飘忽不定的落叶。
不过,只要能困住对面,这就够了!
萨麦尔脑内的思绪转了几转,才从犄角旮旯的数据库里,检索到了这个都快被自己遗忘了的神名。
倒不是这位神灵,地位地下,名声不显。
瞬间,如瀑的雷光,从天而降,如同碾灭蝼蚁的擎天巨掌。
因陀罗?哦,想起来了,帝释天啊。
而因陀罗是祂的简称,意为“王者、征服者、最胜者”。
在印度教中,祂的称号有“众神之王”、“宇宙之王”、“慷慨的”、“慈悲的”、“饮苏摩酒者”、“手持金刚杵的”、“统治者”、“杀死弗栗多者”、“大力之子”、“摩录多护卫的大帅”、“朋友”、“赐予者”等等。
恰恰相反,在印度教中,他可谓地位显赫,来历不凡。
帝释天,又称天帝,全名为释提桓因陀罗,合意即为“能够为天界诸神的主宰者“,即“能天帝”或“释天帝”。
主要原因嘛……
印度教三大原始神,梵天作为造物主、创始者,时常显现,秩序之神毗湿奴日常救场,毁灭之神湿婆信徒广泛,有这么三位大佬骑在头上,日常监工,因陀罗虽依然被视为神王、天界主宰,实际上最终处于从属地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理论上,这么个地位尊崇,头上挂满BUFF的神灵,应该广为人知。
但很可惜,无论是在印度教中,还是在后来的佛教中,这位天帝都是饱受各方毒打的周本BOSS,经常被各种神仙拿来刷声望。
而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这位帝释天每逢灾变之际,还得低声下气地向大天湿婆、造物主梵天、守护者毗湿奴求助,日子过得相当憋屈。
脑内飞快过滤了一遍这位【因陀罗】天帝的神生经历,萨麦尔不由想起了那句华夏名梗。
久而久之,各族认清了这位天帝外强中干的本质,他也就渐渐成为被揶揄的对象,屡屡遭到仙人、隐修者和魔怪凌辱。
甚至连路过的狗,都能踩上一脚。
他深深怀疑,这名场面是不是从帝释天的悲惨经历中,提炼并艺术化出来的。
因陀罗之雷吗?
——“快去请如来佛祖!”
以及,某个撅着屁股,躲在桌子下打哆嗦的玉皇大帝。
“借剑一用!”
顿时,巴御前腰间的战刀(日本刀剑不分家,词类常混用),振鸣出鞘,自动落入萨麦尔掌中。
堂堂的印度教天帝,随着佛教的兴盛,不仅沦为了看门的界主,到了最后,居然落魄成了京都看园子的祭神,真是越混越没排面。
萨麦尔思绪回复,抬头看向那倾泻而下的紫红色雷光,眸中浮现出丝丝戏谑,曲指向后虚抓,悠然沉吟。
刹那,手臂挥动,锋刃斜向挥出,新月般的刀光势如破竹将夜空倾泻而下的雷霆洪流撕裂开来,然后趋势不减地直击向半空中的丑御前。
丑御前脸色剧变,下意识地横刀于胸。
太刀入手,原本守多攻少的古蛇,闭目掂了掂手中的份量,再度睁眼之际,气势陡然一变,如同出鞘的利剑,散发着凌厉的锋芒。
此剑,当斩!
转瞬,被压缩到极致的光团爆裂开来,四道分化的雷影,也随之湮灭,而中央则掀起了十二级的狂风。
一时间墙倒屋塌,无论是鬼种、英灵、还是人类都纷纷惊慌地逃离那交战的核心。
紫红色的雷光和黄金色的剑芒,交织冲撞,形成斑斓的光团,宛如一轮在夜色中冉冉升起的太阳。
“轰!”
而在刀柄脱离古蛇掌心的刹那,失去了支撑的长刀迎风化作齑粉。
“噗!”
好像,有点过火了。
萨麦尔垂头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微微蹙眉,随手抛下了那柄战刀。
显然,经此对拼,这位百鬼首领伤得不轻。
不过,没死就好。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丑御前同样长刀脱手,颤抖着屈膝半跪,脸色煞白,一团夹杂着碎块的乌黑逆血,从檀口中喷出。
碎裂的衣甲下,一条条闪烁的电弧在那白皙的肌肤上不受控制的游走穿梭,不断带来阵阵刺痛。
然而,在他升至半空的瞬间,一种来自黑夜的诡异凝视感,让他如芒刺背。
萨麦尔下意识抬头望去,赫然看到了黑暗中一对灯笼大小的血红色眼珠。
自己心中积累的一些疑惑,或许还需要她来解开。
萨麦尔目光一闪,震足从塔顶楼跃起,伸手抓向云端半跪的丑御前,试图尽快为这场战斗画上完整的句号。
“轰隆!”
刹那,地动山摇,碎石从塔顶楼簌簌落下,整个枪身塔的固化术式明灭不定,建筑内部摇摇欲坠。
四目相对之下,树落叶、石流动、牛嘶叫、马吼嚎的种种怪声异象接踵而至,萨麦尔不由地身形一凝。
与此同时,两只数十米的漆黑节肢,猛地突破沉沉夜色,带着尖锐的雷鸣,重重砸下。
“一体双面?原来你不是狂阶,而是骑阶!”
然而,低沉的声音从螯肢的下方传来,牛鬼瞳孔急剧收缩,下意识将全部的力量灌输入前螯中,奋力下压,试图碾碎那塔顶楼上的危险存在。
“吼!”
声如闷雷的吼叫回荡开来,一颗狰狞的牛头,从夜色中探出,猩红的眼珠俯瞰向一片狼藉的塔顶楼,眸中泛起炽盛的凶光,以及一丝蕴含着兴奋的狰狞。
骨骼与甲壳被硬生生掰断的碎裂声中,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抬起,看向那几乎比枪身塔都高出一大截的怪物,脸上露出一抹嗤笑。
“跟我角力?你认真的?”
可无论牛鬼使出多大的力气,那对砸在塔顶楼的前肢,不但没有进一步落下,反而被一寸寸抬起。
咔嚓~!
传说,牛鬼具有“凶眼”,一旦被它盯上,遭遇过这种凝视的人会产生树落叶、石流动、牛嘶叫、马吼嚎的幻觉,之后不久便七窍流血而突然死掉,这便是牛鬼的天赋诅咒,魔眼的一种。
然而,遥遥凝视之下,塔顶楼之上的身影同样睁开了眼眸,那漆黑如渊的蛇类竖瞳,裂生出星辰般的十字光纹,恐怖的威压扑面而来。
“哞~~!”
剧烈的痛苦传来,体披重甲,身如山岳的牛鬼惊慌悲鸣,下意识地睁大猩红的眸子,凶狠瞪去,意图故技重施。
“真是不巧啊,魔眼我也有。”
萨麦尔冷笑不止,那对覆盖着黑色甲壳的前螯在他的手中,逐渐扭曲变形,浑浊的血水和腥臭体液汩汩流出。
“噗!噗!”
瞬间,伴随着两声水球挤爆的声响,牛鬼那对灯笼大小的血红色眼珠也随之炸开,眼眶之内鲜血飙飞,中央只剩下血肉模糊的窟窿。
怪力不敌,魔眼无用,雷霆难抗,眼下这是它最后的御敌手段。
然而,它刚一张口,一枚破空而至的石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击穿了它的毒囊,大团的毒液还没来得及喷出,就哗啦啦灌入喉咙。
“哞……!”
牛鬼脸上的表情急剧扭曲,声音都在打颤,慌忙张口喷吐出一团团腥臭的毒液。
牛鬼不由发出凄厉的惨叫,上半身不停扭动。
“虽然我毒抗也叠了不少,但用口水喷我,就有点过分了吧?”
瞬间,强烈的烧灼感和撕裂般的剧痛,从喉管一路蔓延到胃袋。
“嗷!”
刹那,如山的怪物挣扎着被从夜色中拽出,数万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移动向枪身塔。
远远望去,那塔顶楼上常人大小的身影,竟然拽出了一座山岳规模的怪物。
萨麦尔遥遥白了眼自受其害的怪物,没好气地冷哼,同时脚下立地生根,在暴喝声中两臂后拉。
“给我过来!”
然而,就在萨麦尔即将要把这只牛鬼拽到自己跟前的刹那,一道犀利的刀光劈斩而来。
萨麦尔猛地脸色一凝,双手当即变拉扯为托举。
强烈的体型和重量对比,仿佛让人看到了一只蚂蚁举起了一头大象那般夸张的场景,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使得新宿附近的围观者们,纷纷目瞪口呆。
面相凶恶的牛鬼,眼见自己被一寸寸扯向那可怕的恶魔,目露惊恐。
远远观望的众人,感受着地面剧烈的晃动,望向那荒原上弥漫的烟尘,几乎惊掉了下巴。
居然,举起来了!
瞬间,山崩海啸的力量爆发开来,萨麦尔竟硬生生把那山头大小的怪物从地上举起,而后拧身发力,猛地向前一掷,就将那头牛鬼扔过高墙,甩出了数百丈。
“轰隆!”
面对着质问,巴御前毫无反应,赤红的双目几乎看不到焦距,长出尖牙的口中,吐出含糊暴虐的喃语。
“越界者,杀…无赦!”
与此同时,成功从僵持中抽身的萨麦尔,猛地回头,抬手抓握住那柄照着自己脑门劈下的薙刀,面色阴沉。
“你疯了?我在帮你!”
而且,似乎更加严重。
萨麦尔一手握住薙刀刀柄,一手抚额,心中郁闷不已。
伴随着高亢而暴躁的尾音,握着薙刀的双臂奋力下压,哪怕血肉崩裂,也没有让她产生丝毫的停滞。
倒霉,又疯了一个……
只可惜,白皙的肌肤和玲珑的身线仅仅显露片刻,便纷纷染上了鬼种的赤红肤色,两只生有坚硬角质的爪子,舍弃薙刀,如野兽般掏向萨麦尔的腹部。
“对不住了!”
“杀…杀…杀了你!”
僵持之下,巴御前似乎被彻底激怒了,体内的鬼血剧烈燃烧,猩红的光焰从毛孔中喷出体表,瞬间将外侧的衣甲烧熔一空。
萨麦尔瞥了一眼,飞快移开目光,暗自道了声“罪过”,随即将昏厥的巴御前,塞进了塔顶楼的隔间,并刻下保护咒,以备不测。
等他安置好这位幕府女将之后,更加让他头疼的问题,又接踵而至。
萨麦尔眸中厉色一闪,在巴御前冲过来的同时,毫不犹豫地侧身避过,紧接着一记势大力沉的手刀狠狠敲在了这位幕府女将的后脑勺上。
狂暴中的巴御前身躯一晃,重重栽倒在了地上,皮肤上的猩红色也迅速消退。
所以说,幕府什么时候给我这个路过的良好市民发个奖章啊?
夜空之下,与黑夜混为一色的身影横空掠过,所至之处,一众作乱的鬼种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瞬间化作一团碎肉。
由于失去了巴御前的调遣,一众清剿鬼种的黑武者,也随之烟消云散,整个新宿又重新陷入动乱之中。
萨麦尔瞥了眼城外那团蠕动的阴影,转头收回了目光,望向正水深火热的新宿区,无奈地叹了口气,边吐槽边朝着塔下纵身一跃。
是他!【父】出手了!
与此同时,以碾压态势,高效快速清扫着战场的萨麦尔,只用了短短的半个小时就彻底荡平了新宿大半区域的动乱。
劫后余生的英灵和居民,本想寻找目标道谢,然而等他们反应过来,四周只剩下静谧与死寂。
此刻,春曙书社附近,正组队清扫附近妖鬼的两仪式、远野秋叶、浅神藤乃三人,不约而同地捂着胸口处微微发烫的神印,感受着那在城市中飞掠的道熟悉气息,紧绷的心弦不由一松。
要不是顾忌到这些个目标和脚下的城市,经不起他的折腾,萨麦尔还能更快。
不过,结果都一样,一切也差不了多少。
这其中,既有夜行的百鬼,也有失控的英灵。
当然,也会偶尔遇上那些想要火中取栗,胆大包天的人类恶徒。
萨麦尔凭借敏锐的感知,当即锁定了位置,随后跃至附近的建筑物高处,极目远望,赫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在漆黑的长街之上奔跑。
她们的动作已经走形,身体摇摇晃晃。
萨麦尔略微调整了下呼吸,正准备尽快镇压余下的动乱之际,一声似曾相识的呼救,隐约传来。
在……代代木目二丁目?
怎么是她们?
随着目光触及黑暗中的一对脸颊,萨麦尔目露错愕。
一个手臂耷拉下来,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另一个脸色苍白,小腹之上一片焦黑。
显然,两人都受了不清的伤。
而此刻,低沉戏谑的笑声从逃亡者们身后的道路尽头传来。
“咯咯,凌辱果然令人心情愉快,但咱已经玩腻了,游戏结束,人类!”
火焰升腾从夜色中窜起,一只巨大猩红的鬼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探向两人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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