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正午。<br/> 11区，天照城。<br/> 一间位于某初中附近的拉面馆门口，方觉的身影显现而出。<br/> 他看了眼入口旁的自动售卖机，打开终端扫码，点餐，支付，然后才推开门走进去。<br/> 店里并不热闹，哪怕现在处于饭点，也还有近一半的座位空着，以至于方觉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正坐在单人席的橘发少年。<br/> 方觉走到了他旁边坐了下来。<br/> 正在吸溜吸溜的吃着面的火鸟似乎有所察觉，他转过目光看过去：“咳——咳咳——！”<br/> “看到我，面也变得不好吃了？”<br/> 方觉好笑的看着他。<br/> 火鸟很快就平复下呼吸，他将嘴巴里的面咽下去，用着无奈的语气吐槽道：“神，你的出现方式就像是在进行卧底接头。”<br/> 卧底接头？<br/> 方觉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归属感？”<br/> 火鸟沉默了片刻，他点了下头：“归属感有一些，但更多的是熟悉感，就像是——”<br/> 他低下头看着碗里的拉面：“这种位于学校附近的拉面，虽然这样的店通常不会太好吃，但我却感觉这样的味道很怀念。”<br/> 就像学校小卖铺卖的小吃？<br/> 方觉笑道：“这两天都在吃？”<br/> 火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神，你没关注我的行踪？”<br/> 方觉摇头：“有专门的人关注你，一般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他们就不会向我汇报。”<br/> 所以，我这两天没有特殊状况？<br/> 火鸟表情变得了尴尬。<br/> 方觉眉毛一挑：“你这两天遇到状况了？”<br/> 没等火鸟回答，一个店员便走上前，将一碗面，一盘烤鳗鱼，一份天妇罗放到了方觉面前。<br/> 火鸟有些惊讶的看着方觉。<br/> 方觉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家每天都会有5顿饭，就算是出任务，除非是遇到忙不来的情况，否则也会保证三餐。”<br/> 火鸟确实有些不信：“不是说境界高了之后可以不用吃饭吗？”<br/> “不用吃饭和不能吃饭是两码事。”<br/> 方觉指着火鸟面前的拉面：“就像你们玩家，明明只要自杀就能解除饥饿状态，但实际上又有几个人会这么做？”<br/> 火鸟一愣。<br/> 他发现还真是这样。<br/> 因为复活可不是只能解决一顿饭的问题。<br/> 要知道玩家是可以持续挨饿的，在痛苦感官减免的作用下，大多数玩家都能忍耐一两天不吃饭，甚至一些个别的狠人还能忍到饿死。<br/> 然而这样的他们却没有一个选择用复活来代替吃饭，哪怕是那些极其追求效率的远征军团。<br/> 方觉说道：“吃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欲望，进食不仅仅是在果腹，也是一种享受。”<br/> 人类？<br/> 火鸟突然回过神来：“神，你想告诉我，我们玩家其实也是人类吗？”<br/> 方觉看着他：“你想说不是？”<br/> 火鸟没有回答，而是表情复杂的说道：“其实我很想回答是，但我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死不灭的玩家和寿命短暂的人类是存在着本质的区别的。”<br/> “那个声音，是你自己的声音？”<br/> 方觉一边吃面，一边问道。<br/> 火鸟迟疑了一下，他点头道：“是来自我认知的判断。”<br/> 方觉没再询问什么。<br/> 火鸟不安的看着他：“神，我这是傲慢吗？”<br/> 方觉失笑道：“就像精神病人不会认为自己是精神病人，傲慢者也不会觉得自己傲慢。”<br/> 听上去，像是一语双关？<br/> 火鸟叹了口气，他没敢再询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神，我昨天也经历了一场社死。”<br/> 哦？<br/> 方觉语气平和的问道：“发生了什么？”<br/> 火鸟说道：“昨天在地铁里，我看到了一个身材油腻的大叔在摸一个JK的屁股。<br/> 我当时以为这是猥亵，所以很气愤的上前制止了。”<br/> 方觉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他还是很配合的问道：“然后呢？”<br/> 火鸟表情痛苦的捂着脸：“就在我质问那个油腻大叔的时候，那个JK却给了我一个耳光，说那大叔是她男朋友。”<br/> 方觉沉默了两秒，他给出了点评：“那个JK有点过分，误会澄清了就好，为什么要打人呢？要是以后真遇到猥亵，谁还敢上去帮忙。”<br/> 火鸟连忙点头。<br/> 方觉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也有点过分，居然以貌取人，油腻大叔就不配有JK女朋友了？”<br/> 火鸟默然。<br/> 方觉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记得先看清楚再出手。”<br/> 下次吗？<br/> 火鸟再次叹了口气，他问道：“神，你今天过来找我，是因为有新的实验？”<br/> “对。”<br/> 火鸟问得直白，方觉回答得也干脆：“我们找到了一个有可能可以引发你共鸣的校园暴力，等吃完面我们就去。”<br/> 火鸟抿了抿嘴，他握紧拳头：“神，既然你们能找到，那为什么就不试试提前制止呢？”<br/> “因为我们诸夏和11区是两个不同的国家，我们的部门在正常情况下是管不到这边的。”<br/> 方觉说道：“所以，想要制止，就只能以私人的名义举报了，然后——”<br/> 他看向火鸟：“你猜猜看那些举报都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br/> 火鸟眉头微皱：“被无视了？”<br/> 方觉摇头：“一部分是被压了下来，然后11区官方开始追查是谁在举报；<br/> 一部分是传达过去了，然后是几个参与霸凌的人在被以扰乱教学秩序为由休学一周。<br/> 还有一部分，是被霸凌的人被劝退了。”<br/> 咔——<br/> 火鸟手中的筷子被折成两截，他浑身颤抖，眼眸里弥漫着浓浓的怒火。<br/> 方觉说道：“这个国家原本就已经没救了，这也是我们会留着他们的原因之一。”<br/> “留着？”<br/> 火鸟听出了一股极其凶狠的意味。<br/> 方觉笑了笑：“这个以后再说，赶紧吃面吧，吃完，我们好去救人。”<br/> “其实神你现在就能救吧？因果报应不是神的职责吗？”<br/> “你又怎么知道？这个国家的人遭受苦难就不是因果报应？”<br/> ……<br/> ……<br/> 0点45分。<br/> 方觉和火鸟来到了一间高中的体育仓库门口。<br/> “仓库门被从内部反锁，四周的窗户也被硬纸皮挡住了。”<br/> 方觉笑着说道：“这是被举报之后做出来的应对措施，等到有人找过来，里面就会迅速复原，然后变得相亲相爱。”<br/> “来得及吗？”<br/> 火鸟脸色难看，他没想到那些人就算被举报了，也依旧还要继续霸凌。<br/> 就这么好玩吗？<br/> 方觉转过身指了指教学楼拐角：“看到那两个人没，他们是负责望风的。”<br/> 火鸟顺着他指着的地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眼镜，举止斯文的少年，以及一个身材凹凸有致，娇俏可人的黑长直少女。<br/>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对正在讴歌青春的狗男女。<br/> 方觉解释道：“如同我之前说的，不能以貌取人，你看上去肯定会下意识的怀疑，那个女生是不是受到了欺骗吧？”<br/> 火鸟点头。<br/> 方觉说道：“其实她是主谋。”<br/> 火鸟瞪大了眼睛。<br/> 方觉解释道：“眼镜男才是被迫的，因为他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对方挑逗自己。至于体育仓库里的，是一群同流合污的，还有一个曾经反抗过那个女生的人。”<br/> 说着，他便带着火鸟穿入铁门，出现在了仓库内。<br/>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如同狂欢一般的喧嚣声。<br/> 那是一个个穿着溜冰鞋，骑着特技自行车少年少女，他们并非是在玩杂技，而是在施暴。<br/> 施暴的对象是，一个被以90度角束缚在跳马上，撅着臀部的少年。<br/> 那些狂欢者们不断的用飞踢，自行车高速撞击对着少年的臀部进行攻击，每一下都会留下清晰的压痕。<br/> 看到这样的一幕，火鸟内心的火焰再次升腾了起来。<br/> 方觉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对着虚空一点。<br/> 下一刻，时间如同陷入了静止，无论是滞空的溜冰者，还是正在玩花式的骑行者，他们都定格在了原地。<br/> 唯有那个受害者少年依旧在低声的抽泣。<br/> 火鸟已经明白了神想要做什么，而他也愿意配合，所以他径直的走到了受害者少年面前，开口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br/> 突然而来的询问以及陌生的面孔，让受害者少年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就发现，那如同时间静止的场景。<br/> 他一脸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你是神灵吗？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呜呜……我……”<br/> “回答我的问题。”<br/> 火鸟沉声打断了受害者少年的哭诉：“我要先知道原因。”<br/> 受害者少年没想那么多，他委屈的说道：“因为我向一个被他们孤立的人搭话了。”<br/> “就这样？”<br/> “他们先是警告过我，但我觉得那是不对的，所以依旧还是向着跟那位同学搭话。”<br/> “那个同学呢？”<br/> 受害者少年一怔，他微微的偏过头，一脸痛苦的看向门口方向。<br/> 门外？<br/> 不对，是望风的？<br/> 火鸟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的眼眸浮现出了一抹漆黑的火焰：“那个戴眼镜的？”<br/> “……嗯。”<br/> “他背叛了你呢。”<br/> “……嗯。”<br/> 受害者少年的泪水再次滑落而下。<br/> 火鸟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后悔吗？”<br/> 听到这里，方觉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抹意外。<br/> 关键词不是背叛？<br/> 受害者少年痛苦的咬着嘴唇：“不后悔！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后悔！”<br/> “是啊！”<br/> 火鸟似乎听到了想听的答案，他轻笑了起来：“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非得被这样对待？”<br/> 声音落下，一圈光晕从他身上散开，下一刻，他那凡级的气息开始节节攀升——<br/> 圣级，双圣级，世界级，神国世界级，直至来到神国世界级峰值，他眼眸里的疯狂突然出现了一抹波动，然后转过目光看向方觉。<br/> 方觉平静的对上了他的视线。<br/> 空气安静了片刻，火鸟吐出了一口气，他用着沙哑的声音问道：“神，你的实验好像成功了的样子。”<br/> “看来是的。”<br/> 方觉问道：“感觉如何？”<br/> 火鸟说道：“感觉充满了力量，有一种随手就能让这座城市从地图消失的自信。”<br/> “然后呢？”<br/> 方觉笑着问道。<br/> 火鸟无奈的笑道：“然后直觉告诉我，一旦我尝试这么做，那先‘被消失’的一定是我。”<br/> 方觉恍然：“看来是警兆方面的能力也强化了，这效果还真是厉害。”<br/> 这是承认了的意思。<br/> 火鸟更加冷静了，他问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做？”<br/> 方觉看着他：“你现在想怎么做？”<br/> 火鸟目光扫过周围的那些施暴者，以及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受害者，他表情变化了一下，说道：“死亡的痛苦只是一瞬间，而社死是一辈子，不，甚至连死后也依旧会残留下来。<br/> 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社死无疑更加适合。”<br/> 方觉笑吟吟的问道：“做出这个选择，主要是因为害怕我吧？”<br/> 火鸟无奈的点头：“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磨平这个地方，重建这片土地的秩序，杜绝这种事再发生。”<br/> 原来如此。<br/> ‘重建秩序’确实是引发混乱的一种方式。<br/> 只是，这份坚持看上去似乎不如从心？<br/> 不对，除了从心，还有一个能接受的退让条件。<br/> 方觉沉吟了片刻，他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br/> 火鸟似乎早就想好了：“神，我可以保留这个姿态一段时间吗？虽然有些虚幻，但我还是想要体验一下强者的感觉。”<br/> 没想要一直保留？<br/> 看来不仅从心，而且还非常的清醒。<br/> 方觉问道：“怎么体验？”<br/> 火鸟答道：“进入休闲OL，跟那些强者们对战。”<br/> 方觉眉毛一挑：“很棒的体验方式。”<br/> 确实很棒。<br/> 因为这不仅是最适合将‘虚幻强大’转换为养分的方式，也非常的方便他们收集这种‘虚幻强大’的数据。<br/> 这个人居然主动提出了一次互惠互利的交易。<br/> “可以吗？”<br/> 火鸟一脸期待的确认道。<br/> 方觉点头：“可以。”<br/> 火鸟放松了的笑了起来，然后他低下头看向周围的那些‘雕像’：“神，就像上次……”<br/> 声音突然一顿。<br/> 火鸟捂着脑袋一脸痛苦的蹲下身，身上的气息开始飞速的流逝，不断的衰减。<br/> 果然不会这么顺利。<br/> 方觉向前踏出一步，他伸出一指点在了火鸟的额头上。<br/> 还原。<br/> 嗡——<br/> 心灵之力扩散的瞬间，气息的流逝停止。<br/> 还原。<br/> 心灵之力递增，火鸟身上的气息开始回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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