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阿尔托莉雅稍微有些麻爪。
说实话，虽然说是‘副作用’，但是阿尔托莉雅其实根本没有把它当成一回事儿。
说到底，不就是会在“贪吃、爱财、嗜睡与欲求不满”这四点之间，随机选取一个来当做‘弱点’而已。
如果是在生活资料极为贫瘠的古代的话，可能只有身为人上人的贵族，才能够不将这些东西放在眼中。
而在生产力已经有些过剩的现代社会，只是稍微富足一些的普通人，就已经能够对于完全忽视了。
这也算是一种“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吧？
无论是口腹之欲、金银之好还是贪睡之想，对于源景来说都完全不是问题。
唯独只有这最后一样……
因为目前的状况完全超出阿尔托莉雅的考虑范围，因此她显得有些懊恼。
虽然并没有刻意进行打听，但是无论是从言谈举止、行为风度还是武艺身手，都能看出源景绝对出身不凡。
既然如此的话，这些所谓的‘弱点’，应该完全不会对他产生任何阻碍才对。
其实这种想法相当正确。
和稍微有些忧心忡忡的阿尔托莉雅相比，源景至少从外表上，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
在微微瞟了阿尔托莉雅一眼之后，源景却也并未在这个地方继续停留，而是直接转身，朝着生物部备用仓库的方向走去。
阿尔托莉雅便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马上迈步跟在源景的身后。
如果从概率学的角度来看，从装有这四个小球的盲盒中，抽中这颗会爆炸的‘黑色小球’的概率，只有1/4。
也就是说，有75%的概率，源景便可以说是纯赚的。
但是，如果真的不幸‘中奖’的话……
“……可是，为什么啊？”很显然，阿尔托莉雅仍然有些耿耿于怀，并没有从之前的问题之中走出来。
作为自认的‘长辈’还有某种意义上的‘领路人’，阿尔托莉雅认为‘可靠’是她应该具有的一种极为重要的品质。
但是很显然，这种因为‘想当然’而产生的疏漏，其实对她的打击还挺大的，以至于她在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因为此时已经离放学闭园的时间不远，绝大多数的社团已经结束了社团活动，绝大多数同学也已经离开了这座极为巍峨的学园地标。
再加上源景和阿尔托莉雅所在的位置，本就是较少有人来往的社团大楼的犄角旮旯，是各种各样的备用房间聚集的地方。
在这样的走廊之上行走的两人，比起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只言片语，更加响亮的，反倒是两人的脚步声。
在阿尔托莉雅看来，就算源景和藤原千花之间没有发展到【大do特do】、【夜夜笙歌】的地步，但是肯定也不会差太远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和她所思所想的相差甚远。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阿尔托莉雅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藤原千花对于源景那完全不加以掩饰的好感，就算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到。
而且，从源景对其所做出的回应来看，他对于藤原同学显然也是有着好感的。
很显然，源景和藤原千花之间，并不是那种彼此之间没有感情、完全是出于家族利益结合的考虑而产生的政治联姻，完全可以称得上‘郎有情妾有意’。
这样的话，万一真的出现了最坏的情况，那么她也能找到补救的方法。
“……你是哪里来的咸湿大叔吗，追着这种东西问。”源景显得颇为无语。
现在阿尔托莉雅这颇为不依不饶的样子，让他有些想起了自己前世的老妈。
阿尔托莉雅显得有些纠结。
这种困惑不解显然已经完全压倒了她心中的矜持和羞涩。
更何况，作为促成目前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自认），她也觉得自由有必要找出其中的原因。
而每当这个时候，源景便会‘王顾左右而言他’，开始打各种的哈哈，但是就是不做出任何的承诺。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不过自己和前世老妈之间，基本上都是隔着电话互相拉扯的。
每当逢年过节时，自己给家里打电话问候二老的时候，老妈总有办法拐弯抹角地将话题转移到一件事情上，那便是——
啥时候给我领回来一个小姑娘？
换言之，就是‘催婚’。
“你既然研习了我这一族的武艺，那么我们之间便自然而然地有了师徒之实。”她如此辩驳道，“既然如此的话，跟师傅有什么可害羞的？”
阿尔托莉雅根本不想用这种办法来压人，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想要一种更加舒缓轻快的方式，来引导着源景说出这种问题的答案。
但是很显然，阿尔托莉雅自己也清楚，如果比起心眼的话，自己是根本没有办法比得过自己身边的这位少年的。
而现在的阿尔托莉雅，正在自己面前一直追着自己不放，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和前世相比，其凶险程度显然已经上调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不是大叔，是师傅。”阿尔托莉雅如此强调道。
这样的话，被对方告知个中缘由的可能性反而还更大一些。
如果不是被模型占据了双手，源景还真想扶额叹息一番。
这究竟是个什么事啊？
她本就不擅长这种东西。
一般来讲，负责耍弄各种阴谋诡计的，是她的姐姐摩根。
所以，与其挖空心思去琢磨这种事情，倒不如直接把【自己是认真的！】这样的态度明确地摆出来。
阿尔托莉雅自己可能也没有注意到，自己那白皙的脸颊之上，已经布满了红霞。
很显然，并不是什么【老司姬】的她在追问此事之时，心中也并不是毫无波动，但是她仍然用责任心压制住了心底的羞涩。
对于这样的阿尔托莉雅，源景那一句极为冰冷的‘这和你没有关系吧？’却是完全没法吐出。
被美少女追问着为什么不和另外一个美少女做，而且对方还一副想要为此排忧解难、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副光怪陆离的场景？
不过，阿尔托莉雅从那碧玉一般的眼眸之中所流露出来的目光，充满真挚与真诚，并未在其中掺杂一星半点的杂质。
源景同学被我打动，准备向我做出解释了！
这是阿尔托莉雅的第一反应，因此她便先是一喜。
但马上，名为惊讶和困惑的泥头车便呼啸而来，将其心头所有的喜悦一下子撞得七零八落。
‘算了，’源景在心底暗叹一声，‘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需要隐瞒的东西。阿尔托莉雅表现得这么坚决，如果执意不开口的话，这事儿肯定是过不去了。’
‘既然如此的话……’
“莉莉同学，”并没有采用阿尔托莉雅所说的【师傅】的称呼，源景仍然用着【莉莉同学】这样的假名，“在你看来，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这明明是极为温柔的笑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托莉雅不知道为什么，从其中却看到了些许的伤感。
“这个问题太难了，我没有办法直接给出答案。”既然没有办法解答，阿尔托莉雅便索性如此挑明，但马上，她便反问道：“那源君你呢，在你的眼中，什么是爱情？”
“我不知道。”
她又没有谈过恋爱，怎么知道所谓的爱情是什么？
“嘛，嗯，啊……”阿尔托莉雅表现得颇有些吞吞吐吐，她一开始想要强行给出一个定义来，但是很显然，这样的方式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么说服得了源景呢？
看着有些磕磕绊绊的阿尔托莉雅，源景极为理解地露出了有些柔和的微笑。
“……”阿尔托莉雅并没有说话，而是开始极为认真地做起了一个倾听者。
“在很久很久以前，嘛，其实也没有那么久啦。”行走在在寂静无人的走廊上，源景回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那时的我，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除了人情往来和察言观色之外，我其他的本事可以使说完全不值一提。”
源景的回答，却和阿尔托莉雅一般无二。
眼中极为罕见地流露出迷茫之色，源景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的回答——
“我不知道啊。”
“不过，这种天赋，在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些许舒心的同时，却也同时带来了相当多的困扰。”吹去自己尘封已久的记忆上的浮土，源景的笑容之中，掺杂起些许苦涩来，“比如一些我根本不想知道的事情。”
他并不害怕向着阿尔托莉诉说这种东西。
因为她和他是一样的，都有着极为遥远的过去。
在大学时期，除了必要的学习时间之外，他的课余时光基本上都花在了各种各样的游戏、漫画以及小说之上了。
虽然有着几个对他有意思的女性，但是大学时的他却显然志不在此。
“这也是我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但是阿尔托莉雅却能听到这平静湖面之下的惊涛骇浪。
“那便是这位老大哥的妻子，其实对他并不忠诚。”
“不仅如此，他视若性命的女儿，也并不是他的血脉。”
“那时，有一位老大哥对我相当照顾，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
“他有一个看上去相当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爱他的妻子，还有一个相当可爱的女儿。”
“然后呢，在某一天，我通过偶然的渠道，得到了一个消息——”源景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相当平静。
“我会将所有的证据搜集好，然后将其告诉他。”她毫不犹豫地如此说道。
源景点了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我就是这么做的，而在那之后……”
“那位大哥便不再和我来往了。”
“莉莉同学，在你看来，这里我应该怎么做呢？”源景如此询问道。
要说做法的话，其实也就只有‘隐瞒’和‘告密’这两大类了。
如果是阿尔托莉雅的话——
“……”阿尔托莉雅一时有些失声。
“我当然也知道，这不过是极为个别的例子，世界上是有着符合世人期望的美好爱情的。”
“可是，之前的我，似乎不太幸运，因此并没有遇到符合这种情况的爱情。”
“咦？是证据不够充分，他不相信吗？”阿尔托莉雅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不，相当充分了，我可没有冒失到会在这上面准备不足的地步。”源景耸耸肩，“他其实也知道，我所说的是真话，但是那又如何？”
“他【爱】他的老婆啊，所以只能这么做啊。”源景的嘴角，勾勒出一个相当冷酷的弧度，“那是我第一次对【爱】这个字感到反胃。”
“再然后，我便看到了一本漫画。”
“那其实是极为常见的恋爱党争题材的漫画，所用的套路其实在业界都有些用烂的，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然看得相当开心。”
“直到最后的结局……”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耳朵和眼睛太灵的锅，如果稍微迟钝一些的话，说不定还能够维持住我对于【爱情】的美好幻想。”
这便是源景前世的一个转折点。
“我开始更加喜欢看漫画、小说，还有各类影视作品，毕竟这里的情感虽然完美得好像不真实，但是对于寻找心灵之中的慰藉，其实已经完全足够了。”
“……”阿尔托莉雅有些愣神。
“因此，虽然不知道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在我这边，爱情其实已经和【盲目】与【捉摸不透】联系到了一起。”
“说实话，我有些害怕这种完全无法解释、也根本无法形容的情感。”这是源景第一次承认自己所害怕的东西。
“漫画的男主人公，其实从一开始，便一直暗恋这漫画的女二，这是一条贯穿整个漫画的线。”
“但在最后，男主人公自然选择了女主，而他的理由则是——【可是那一天，我有了新的想法】。”
“很显然，他已经【爱】上了女主角。”
“我不能笃定地做出【会】和【不会】这样的答复，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我和千花并未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的话，那么万一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千花可能会伤心一阵时间，但是她应该还是能够走出阴影的。”
“但是，如果做出了实质性的事情的话……”
“我不否认，对于千花，我是抱有着一定好感的。”
“但是，这份好感就是是不是爱情？之后的我，会不会遇到其他的女性，然后产生了【新的想法】，让这份好感化为乌有？”
“我不清楚。”
阿尔托莉雅用手指托住了下巴，碧玉般的眼睛一下子亮得可怕。
她算是听明白了，因为看人看得太通透，源景本人其实对于恋爱这种情感，其实是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的。
对于这种可能一下子整个改变自己思维方式、甚至让自己变得完全不像自己的东西，他其实稍微有些敬而远之。
源景并没有说下去，而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但是阿尔托莉雅，自然也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吗？
因此除了对于爱情的不信任之外，源景还拥有一项极为珍贵的品质——
那便是责任感。
这二者合二为一之后，便是现在的源景。
这种对于爱情的不信任感，可是天生的‘海王’心态。
作为潘多拉贡家族的一员，阿尔托莉雅对此自然并不陌生。
但是源景却并没有蜕变成那般模样。
现在的她，甚至在暗暗祈祷，源景修行的副作用便是‘欲壑难填’，否则的话，凭借源景此时的心态，这场极为漫长的心之旅究竟要走上多么长的一段时间。
不过，虽然已经了解了源景目前的状态，但是新的问题却又摆在了阿尔托莉雅的面前，让她感到颇为为难，那便是——
该把这个信息交给那一位少女呢？
‘等一下，这是不是意味着，源君的第一个女人，会天然地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阿尔托莉雅微微一愣，已然想通了此间的关节。
说实话，她之前其实是有些后悔将潘达拉贡家族的武道核心传给源景的，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源景会拿其中一个副作用没有办法。
但是现在，阿尔托莉雅却感到相当庆幸。
按理来说，现在离源景最近的女生是藤原千花，自己应该直接告诉她才对，但是，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作为圆桌骑士团的建立者，阿尔托莉雅对于‘公平’与‘平等’二字，其实相当看重。
要不然，就一碗水端平如何？
她在心中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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