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金铁交鸣之时，所发出的巨大声响，几乎要将众人的耳朵震聋。
樱岛麻衣甚至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但是眼睛却忍不住朝着道场的中央望去。
刚刚的变故发生得太过迅疾了，以至于她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刀剑惶惶，几乎要将她的眼睛闪瞎。
谁赢了？谁输了？
作为一个不通武功的普通人，樱岛麻衣实在是有些看不懂目前场上的形式。
‘莉莉小姐虽然用有些卑鄙的手法夺得了先机，但是这其实也代表着她的实力其实是弱于赖光女士的吧。’樱岛麻衣忍不住想到，‘这样的话，赖光女士说不定可以……’
短的也要数百回合，长的甚至能打几天几夜。
就算在开头稍微失去了先机，只要实力优于对方的话，想要扳回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很显然，她是站在源赖光那边的。
根据她有限看过的几本武侠小说，一般像是这样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局，往往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两人之间的距离，和铜锣敲响之前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是互相掉了一个个儿而已。
而在看清楚两人目前的状况之后，即便是樱岛麻衣这样的外行人也知道，胜负已分。
但场上的局势，甚至要比樱岛麻衣此刻的念头还要快。
就在两人刀剑相碰，开始交手的几个呼吸之后，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此时却已经再度分开。
此时的她，正有些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似乎依然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而那一把名为‘鬼切’的爱刀，此时正被阿尔托莉雅握在了手中。
因为——
源赖光的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真是厉害，我输了。”
“婆婆，你之所以会输，并不是因为我厉害，只是因为你太【钝】了而已。”阿尔托莉雅摇了摇头，那干净利落的马尾，也随之在其脑后微微荡漾。
两人的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痕，但是源赖光的兵器被夺，这显然已经是输了。
将目光从手掌上移开，源赖光望向了手持双剑的阿尔托莉雅，红唇微张，吐出了几个字——
她又不是什么蠢货，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件事呢？
而且，虽然阳乃将剑藏了起来，并且还极其默契地将身体隐藏在阿尔托莉雅的背后，进入了她视野的盲区。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你已经猜出来了吧，我和阳乃说不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这件事。”
源赖光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
“在你的判断中，在这最后一秒，即便阳乃想要将剑抛给我，也已经来不及了。”
“你在犹豫，如果到时候，我真的还是空手的话，要不要真地将我斩杀。”
但是对于从小就抱着剑睡觉的源赖光来说，那一股锋锐之气，她只要闻一闻就能感受得到。
“可即便如此，在倒计时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你的心里还是产生了犹豫。”将从源赖光手上夺走的鬼切举起，从那清泉一般的剑身之上，映照出了阿尔托莉雅那精致的面容，以及那一脸严肃的表情。
就算经过了几天的练习，但在源赖光看来，这其实也是一件成功率比较低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没有赶上的话……
雪之下阳乃虽然也学过些许防身的技巧，但是在源赖光看来，甚至还比不上正常的源家族人。
在时间只剩下一秒的情况之下，想要将所藏的长剑，准确无误地扔到阿尔托莉雅的手上。
“这才是你会被我如此轻松地就击败的真正原因。”
如果阳乃最后没有赶上，阿尔托莉雅依然赤手空拳的话，源赖光那几乎已经可以说是盈满的一刀，就算不能将其当场斩杀，也绝对会让其留下几个零件。
“用刀之道，当斩断一切，这个念头，这种决断，不应该随环境地变化而变化。”
“但是在你犹豫之后，你原本积蓄起来的气势，便如同一个被扎破其气球一样，整个散掉了。”
作为源家的家主，她其实已经算是见惯了生死，甚至死在其刀下的败类和恶霸都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但是阿尔托莉雅不一样。
她是她所最爱的义子的妻子。
比如说一只手，或者一条腿之类的。
源赖光并不畏惧杀人。
如果直接杀掉了她的话，等到源景回家之后——
会不会就这么不认她这个母亲了呢？
如果伤到了她的话，等到源景回来之后——
他会不会讨厌我？
高手对阵，岂能有杂念？心态不好，身体状态便不会完美，全部的力量，发挥不出来。
所以在一招碰撞之间，源赖光甚至没有办法握稳手中的长刀，被阿尔托莉雅就这么轻松地将其从手中夺走了。
源赖光对于那样的未来产生了恐惧。
而这种恐惧，才是源赖光会在瞬间落败的根本原因。
这是源家的家训。
毕竟，樱岛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诸多秘技，其实也和诡诈之术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心理因素是一个重大的方面，但是阿尔托莉雅借反光晃花源赖光的眼睛，双手剁剑的技巧，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为胜利铺就了道路。
临敌之道，运用巧妙，存乎于一心，向来没有什么诡诈之分。
伴随着一道寒芒，源赖光被夺走的那一把‘鬼切’便在下一刻来到了源赖光的面前，正好剑尖朝下，插在了她一伸手就能够将其重新握起的地方。
宝剑嗡鸣，似乎在轻声地呼唤自己的主人将其拔起。
无所谓手段，最为重要的东西，其实只有胜利而已。
而就在源赖光准备低头认输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却将小手一抬。
这是，什么意思？
是认为我会不认账吗？
但是源赖光却并没有这么做。
她抬头望向了阿尔托莉雅，眼眸之中甚至有着些许的愤怒。
源赖光的眸光一闪，倒也并没有否认。
阿尔托莉雅说得不错，在经过了和源景在文化祭的一战，在其的帮助之下，拔除掉了寄宿在其体内的、初代源赖光的‘恶灵’之后，源赖光虽然进入了一段时间的虚弱期，但随后在武道之上，便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了。
还是在可怜我？
“婆婆，不，赖光女士。”阿尔托莉雅用一种极其正式的语气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您最近，应该已经进入了某种瓶颈期了吧。”
源赖光，应该有她自己的道路要走。
但这样飞速进展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
‘初代源赖光’的记忆，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对于源赖光的帮助极大，但这其实也是一重厚重的枷锁，将其牢牢地禁锢着。
毕竟，那只是一千多年之前的，属于那个男人的东西而已。
也不是天分不足。
但是那梦想之中的境界，却就是那样看到时仿佛近在咫尺，真要追求时却远在天边。
就在源赖光到达所谓【陆地神仙】的门槛时，也就是源景系统面板中，【Lv.3】和【Lv.MAX】的交界线的时候，源赖光便再一次卡住了。
并不是积累不够。
这让她忍不住有些烦躁，甚至不得不用书、画、冥想之类的方式，好让自己重新安静下来。
同时，源赖光也将突破的希望，寄托在了和高手之间的搏杀之上。
自己的身上，缺少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可那种至关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源赖光却一点都不清楚。
“我知道你身上的症结究竟在哪里。”阿尔托莉雅的眸光依然清澈。
那如同无暇翡翠一般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些叹惋。
在那生与死的边缘，她说不定能够灵机一动，找到突破的机会。
就像是今天和阿尔托莉雅之间的战斗。
“你身上的症结，其实在阿景的身上。”阿尔托莉雅那极其清丽的声音，在道场那并不算宽广的空间之中，不停地回荡。
“你，其实还没有好好地认清自己的身份。”
“其实，你自己应该也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源赖光依然默不作声。
“我是他的母亲！”
源赖光的声音，仿佛杜鹃啼血一般，却也同样蕴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惆怅。
“我能是什么身份？”将‘鬼切’从面前的地板上拔起，源赖光抬头望向阿尔托莉雅。
她的模样，仿佛一条被碰触到逆鳞的、暴怒的巨龙。
但是她没有。
并不是她偏心自己的女儿。
一直以来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的公证人，也就是源赖光的母亲，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了一声轻叹。
其实早在源赖光的剑被阿尔托莉雅夺去的时候，她就应该宣布后者的胜利了。
而这样的气势，在阿尔托莉雅回答的那一刹那，达到了顶峰！
“那样的话，就给我好好地去做一个母亲！”阿尔托莉雅毫不示弱地回应道：
其实早在这天之前，阳乃和阿尔托莉雅就找到了她，跟她进行了一番秘密的，至少对于源赖光是完全保密的谈话。
此时，道场中那原本缓和的气氛，此时已经伴随着源赖光的暴怒，重新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但是她却没有大喊大叫，反而出乎意料的安静了下来。
宛若一片已经蓄满了电荷，即将要电闪雷鸣的阴云。
“最起码，不要去嫉妒身为他妻子的我们！”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源赖光仿佛被戳到了痛处，那原本澄澈的眼眸，此刻也如同坏掉了一样，变成了一片混沌。
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尔虞我诈。
真真正正比拼彼此实力的‘二回战’，就这么悄然的拉开了序幕……
将‘鬼切’重新收到了腰际，源赖光迈着极其沉稳的步伐，朝着阿尔托莉雅一步步的走去。
后者，此时也闭上了嘴巴，用双手将手中的长剑再次牢牢握住。
“还要继续吗？”注视着源赖光眸中那依然燃烧的火焰，阿尔托莉雅的语气之中不带有任何的怜悯。
现在的源赖光，也并不需要怜悯。
……
……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正嵌在地板乃至于周遭的墙壁之上。
那是‘鬼切’的残骸。
此时的道馆，也已经不复之前的干净整洁，甚至可以说变得有些破烂。
上好的木质地板上，已经满是刀剑的划痕，甚至有的都露出了地板之下的灰白色地砖。
其实早在第二幕开始的时候，公证人便示意大家远离两人，并将樱岛麻衣和雪之下阳乃保护了起来。
前者并不会任何武功，后者则已经完全脱力，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没错，源赖光那一把爱刀，此时只剩下刀柄，正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上，至于其他的部分，已经在刚刚那极其激烈的搏斗之中，一寸寸地折断了。
这也是这场比赛谢绝太多人观看的原因。
就和‘鬼切’一样，此时的源赖光，也已经有些狼狈不堪。
她那一身贴身的短打，也已经被锋芒切割得破破烂烂，露出了其中的些许春光。
为了能够让今天的计划能够顺利，阳乃从阿尔托莉雅那里学到了一个能在一瞬间将全身的力气爆发出来的秘技。
其代价，便是长时间的脱力。
和狼狈的她不同，阿尔托莉雅却和刚刚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
洁白的上衣上没有一道划痕，天蓝的裙装之上，也没有任何的豁口。
因为在现场的人都是女性，因此源赖光倒也对此并不在乎。
此时的源赖光眼中，就只有阿尔托莉雅一个人而已。
如果不是有‘怕冷’这个缺点的话，阿尔托莉雅完全可以去竞争当世最强了。
但她之所以能够赢得如此轻松，其实也有源赖光本人的心态问题就是了。
就连那一双小脚上所包裹的黑色丝袜，也依然整洁如新，甚至看不到半点灰尘。
作为已经达到了【Lv.MAX】的存在，阿尔托莉雅的实力，其实是稳稳地要压过源赖光一头的。
在片刻之后——
“好，我会的。”
“既然我已经赢了。”将手上的长剑归于鞘中，阿尔托莉雅对着源赖光宣布道，“那就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源赖光那眸中的火焰，此刻产生了极其剧烈的动摇。
她的声音中，有着些许喑哑。
此时的源赖光，竟然极其罕见地露出了软弱的表情。
如同琉璃一般美丽。
却也同样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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