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么？”坐在轮椅上的神骸瞳，眼瞳空洞地望着苏柚子的方向。
少女的唇角忽然扬起那么一点点。
「不——」
「应该说...」
「会被柚子发现~才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是...什么时候？”神骸瞳没有选择正面回答苏柚子的问题，反而是询问起了苏柚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就是莎莉文的。
明明应该是对峙中的两人。
明明应该是万丈深渊两侧拔河，踏错一步都有可能彻彻底底地跌入深渊中的两人。
但是...却就这么平静地，甚至是微笑着对峙着。
“稍微...稍微就有了那么一点感觉吧。”
“女孩子的感觉~”苏柚子甚至有些调皮地笑着。
“只是...这样？？？”神骸瞳愣了愣，她没有想到，女孩子的理由竟然这么地不讲道理。
“什么时候嘛？”苏柚子看着背靠着无限炽烈的白色光芒，坐在轮椅上的神骸瞳。
“大概...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吧。”
“从明明看起来就像是可爱妹妹一样的瞳前辈，却一定要故作老气横秋，说自己是姐姐的时候——”
“隐隐约约地，我就已经有了一种感觉。”
“一种...那个电影可能并不是什么文艺片，而是一部纪录片的感觉。”
“电影中的少女——”
“当然不只是这样——”苏柚子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
“从我和猎虎...嗯，九条猎虎在电影院里看到那个电影的时候。”
“我调查过那个电影。”
苏柚子回忆着自己对那部电影的调查。
“电影的制作方...正是神骸家。”
“在隔着三百年与我对话，在对我说...”
“「你好啊~苏柚子」。”
“在看了那个电影两次以后，在...发生了一系列和「洞察之眼」有关的事件之后——”
“确实如此。”苏柚子点了点头，“但是...”
“我找到了当年的摄影师。”
“我本来是想将瞳姐姐给予我的资料中，那张略显潦草的莎莉文的速写...”
“我想...那并不是什么巧合，对么？”
苏柚子认真地看向了神骸瞳，神骸瞳也向少女回报以笑容，“当然——”
“不过...仅仅只是电影的制作方是神骸家，应该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所以...我便放弃了将那张速写拿给她看的想法。”
“不过~”
“我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给她看的。”
“但是...瞳姐姐对我说过——”
“那份资料对于「显现制造」来说很重要，不要外传。”
“在——”
“四十多年前。”
苏柚子静默地看着面前的神骸瞳。
“我向那位太太询问了当年想要拍摄电影的制作方里，有没有什么特征明显的人。”
“那位太太对我说——”
“有个坐着轮椅的...看起来很娇弱的银发女孩子。”
“她竟然还活着么？”神骸瞳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暴露了，她看起来似乎更关心那位摄影师的身体，“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那位太太的身体还算是健朗。”苏柚子算是在安抚神骸瞳。
“除此以外...”
那几乎意味着...神骸瞳从四十多年前便已经以这幅模样，行走在这片土地上。
也意味着...神骸瞳——
已经活了四五十年，甚至...更久，更久更久。
“瞳姐姐故意留下来的线索，也实在是太多了一点。”
“就比如说~”苏柚子看着神骸瞳，“神骸家的姓氏——”
“所谓「神骸」，字面意思就是神明的遗骸。”
“瞳姐姐露出的马脚——”
“不...”
“应该说——”
“所谓神骸，即是死去的座的意思。”
“如果将瞳姐姐的名字以西方名在前姓在后的方式解读的话...即为——”
“眼睛的座的遗骸。”
“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怎样的存在才能算是神明呢？”苏柚子看了一眼身旁的九条入鹿。
答案其实也很明显了。
“只有「座」。”
“但是——”
“后来我想明白了。”
“这个国家的英语发音有时候实在是太过诡异。”
苏柚子忽然笑了笑，“而瞳姐姐的另一个名字——”
“莎莉文...”
“我一开始以为是Sullivan，代表着鹰眼的名字，虽然好像能和瞳姐姐扯上一点关系，但...似乎又有那么一点不像。”
“其意为黑色的眼睛。”
“对么？”
“还真是让人怀念的名字。”神骸瞳坐在轮椅上，看着苏柚子笑容逐渐盛放。
“于是我仔细翻阅了莎莉文留下来的手稿。”
“所以...瞳姐姐的名字——”
“其实是Sullimn——”
“瞳姐姐留下来的线索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多到...简直是像在一遍遍地对我说。”
“你好啊~”
“除此以外——”苏柚子看向神骸瞳。
“我对比过地形。”
“电影中埋葬莎莉文的墓冢，其实就在神骸家。”
“瞳姐姐——”
“从未可以掩饰，甚至是在故意的提醒着我。”
“当初瞳姐姐对于获得「显现制造」的控制权，所用的词汇——”
“苏柚子。”
苏柚子的右手屈指轻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
“事实...也正是如此吧。”
“还有一件事。”苏柚子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
“之前瞳姐姐曾经对我说过。”
“千乐小姐是为了保护瞳姐姐才堕入的异格深渊。”
“也是...‘取回’。”
“因为那本来就应该是属于瞳姐姐的东西。”
“哦对了——”
“如果瞳姐姐没有说谎的话——”
“那么...”
“这场能够让瞳姐姐都那么无奈的灾祸，应该来自于更久之前。”
“但是我仔细查阅了最近百年东京都的灾厄爆发资料。”
“除了...”苏柚子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九条入鹿，“除了这个家伙所引发的灾厄以外——”
“应该根本没有什么危机能够逼得千乐小姐要堕入深渊才能保护瞳姐姐。”
“对于异格者来说，活个四五百年都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一件事异常没什么，件件事都异常的话，答案...其实早就摆在这里了不是么？”
“至于...”
“恰好——”
“我去调查了一下和千乐小姐有关的资料。”
“千乐小姐...好像活得‘太久’了一点。”苏柚子笑着，“当然了——”
“瞳姐姐——”
“也是驱使完第二代弑神武装之后，活下来的唯一幸存者。”
“那么...”
“瞳姐姐的双腿。”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根据瞳姐姐对千代老师所说的话——”
“瞳姐姐的双腿...应该是强行驱使了弑神武装而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为了柚子——”
“为了这只眼睛能够顺利地抵达柚子身边。”
“那个已经几近疯狂的「恶之座」...必须陨落在这片土地上。”
“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怕敌人，才要逼着一个座，一个曾经的座驱使弑神武装来御敌呢？”
苏柚子看着神骸瞳，“只有...”
“另一个座。”神骸瞳替苏柚子回答了。
“...”苏柚子沉默了片刻。
为了自己...神骸瞳还真是——
什么都做得出啊。
“我并不是什么战斗系的能力者。”
“为了打倒她。”
“只有弑神武装...才能给予我足够的力量。”
“她对我说...瞳姐姐的状态。”
“和她一样，就像是....「空壳」。”
雾枝花是「恶之座」留下的「空壳」。
“不过说起「恶之座」——”
“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雾枝花其实还对我说过另外一件事。”
“雾枝花~瞳姐姐知道是谁么？瞳姐姐应该知道的吧。”
“譬如——”
“强行驱使弑神武装之类的。”
“但是不久前——”
那么——
神骸瞳呢？
“我曾经幻想过瞳姐姐的状态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事件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命之座」的力量...是可以被继承的。”
“如果说三百年前莎莉文的力量，一份被矢来姐姐所继承，一份...在我这里的话。”
“那么，失去了力量的莎莉文，现在一定也是「空壳」的姿态。”
“那个叫做偃伶的异格者少女，却给予了我一个相当关键的信息。”
苏柚子认真地看着神骸瞳那双空洞的灰黑色眼睛。
“和其他「座」的力量都不同——”
“矢来姐姐的「洞察之眼」在我堕入深渊之后，也就失去了窥伺我的能力。”
“她的失败，证明了莎莉文此时此刻，一定就活着——”
“活在什么地方。”
“并且——”
“她已经就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
“矢来姐姐也曾经想要窥伺莎莉文，但是...她却失败了。”
“我说的对么？瞳姐姐...不——”
“莎莉文前辈。”
神骸瞳脸上的笑容泛起，“柚子...”
“‘注视’着我。”
“每天和见面，对我说——”
“你好啊~苏柚子。”
没有鲜血——
相反地...神骸瞳那双原本空洞，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忽然——
右眼就这么地变得生动了起来。
“真棒啊~”
她拔出了刺在矢来剑叶胸口的浅金色光刃。
然后...毫无犹豫地，将光刃直接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看着——
苏柚子。
神骸瞳目光贪婪地，像是要把苏柚子的脸映在自己的眼底。
苏柚子能够感觉到，神骸瞳...取回了她的力量。
她久违地看着这世界。
看着这世界的烂漫繁华，满天星野。
“那么...”
“瞳姐姐能告诉我——”
“瞳姐姐...究竟想做什么呢？”
“你好啊——”
“苏柚子。”
苏柚子看着那样的神骸瞳，看着矢来剑叶胸口慢慢浸润开的鲜血。
“为什么嘛？”神骸瞳看着苏柚子，笑容忽然难看了起来，“因为...”
“我爱着你啊。”
“无比炙烈地...爱着你啊。”
苏柚子近乎祈求地询问着神骸瞳，“如果只是想要见到我的话——”
“这样应该已经够了啊。”
“这样做究竟是因为什么嘛？”
“即便是世界坠亡，我也一定要——”
“让柚子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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