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知道自己会来这里?<br/> 铿惑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一种自己所有的行动都被对方预料到了的恐怖感袭上了他的心头。铿惑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行踪,也不知道对方所说的玩个游戏是什么意思,但他唯一一点能确定的是,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就一直在按着对方的剧本在行动,这无疑是最为可怕的一点。<br/> 而此时,掌控了全局的人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一切都展露了出来,让身在棋局中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被操纵,唯一的解释就只有此刻对方已经胜券在握。<br/> 铿惑没敢随便移动,他的双脚像是被钉了钉子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心跳正在飞速地鼓动着,好像下一秒就要飞出胸腔。对方既然能猜到他会潜入这里,那么就一定会提前做好布置,铿惑不敢随便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他不清楚自己如果随便乱动一下,是不是就会有上百公斤当量的炸药把他送上天。<br/> 铿惑在这一个瞬间想了很多,包括对方这么做的理由,自己是真的被发现了还是对方只是随便贴了一张告示,亦或者其实齐格飞给自己的通讯器是一个监控装置,甚至莉薇尔特其实是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对方的双面间谍……<br/> 可是所有的猜测在铿惑一步步的逻辑辨证下最终走向了不可能,唯独有一个选项还有可能性。<br/> 无论是新加坡政府发布的关于雇佣逆熵军队镇压叛军的新闻,还是莉薇尔特告诉了铿惑静谧宝石在弗莱德大厦,甚至还有许许多多其它将静谧宝石的下落指向弗莱德大厦的线索,它们最终的目的都是将铿惑引导至弗莱德大厦而已。<br/> 也就是说,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来到这里,只要他来到了弗莱德大厦,他就已经是在按照对方的剧本在走了。而作为提线木偶的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有点看破了谜团的沾沾自喜。<br/> 铿惑的心如坠冰窟,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次是他输了,彻头彻尾地输了,甚至他连对方的真正意图都没有猜出来,就已经一脚踩进了对方布置好的陷阱里。<br/> 但是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真的如那张告示所说,是要玩一个游戏吧?<br/> 况且……铿惑自从看到那张告示起,原本就提起的十分警惕更是被他硬生生拔到了十二分,可他所能捕获到信息的范围中,却一点声响和危机感都没有,好像这里真的没有人一样。<br/> 铿惑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生怕有半点异常被自己疏漏了,警惕性更是被提到了极点。铿惑不敢贸然继续读那张布告下面的小字,要知道,当年有个叫庞涓的人就是这么死的……<br/> 可是左等右等,铿惑却没有等到半分变化,反倒是自己跟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傻站在那里半天没动。铿惑偷偷地扫了几眼告示,凭借惊人的视力迅速将布告下面的那几行小字隔着远远的距离读完,突然一侧身,马不停蹄地跑向了电梯的位置,双手扒住电梯门的缝隙,硬生生把电梯门向两侧扒开,钻了进去。<br/> 惊魂未定的铿惑连忙抬起头确认了一下电梯的位置,确定了电梯不在自己头顶上之后才舒了一口气,他的双腿蹬在墙面上,双手抓着检修用的梯子,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br/> 那张布告上的前两行大字让他摸不着头脑,后面的几行小字更是让他怀疑起了人生。<br/> 那张布告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如果你想让你的女武神活着,就转头离开弗莱德大厦,我会告诉你的女武神的下落;如果你想要拯救这座已经腐烂的城市,请到第25层来找我。”<br/> “这张布告是谁写的?逆熵的指挥官?他的意思是……琪亚娜她们现在……”铿惑的心情急躁无比,但他又不可能真的相信对方的言辞,他迅速地取出齐格飞给自己的通讯器,拨通了上面唯一储存着的通讯。<br/> ……<br/> “舰长?”芽衣紧张地把通讯器放在自己嘴边,另一只手小心地捂着,“怎么了?”<br/> “你们没事吧?”铿惑的语气显得有些奇怪。<br/> “我们已经抵达码头中心了,现在还在外部侦察,但是情况好像有点不太乐观……”芽衣并不知道铿惑那边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这边是否会遇到埋伏,“我们现在很安全,码头好像是被一支没有见过的势力占领了,我看到持枪岗哨和临时搭建的雷达站……”<br/> “……是新加坡的叛军吧,他们的规模有多大?”通讯器那头的铿惑迟疑了一下,“既不是天命,也不是逆熵,政府军现在的防线在市中心以北,所以叛军组织是唯一的解释了……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目前还不知道琪亚娜是不是真的在里面……”<br/> “大概在千人以上……可是……”芽衣顿了一顿,似乎对铿惑的临时变卦有些不理解,“那我们能怎么办?在这里等?如果琪亚娜真的在叛军基地里,她需要我们的救援……”<br/> “不一定。”铿惑咬着手指甲,眉头紧锁,他万万没想到那里竟然会是叛军的据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局面就更加疑团重重了,“总之,你们优先确保自身的安全,我这边还在侦察。二十分钟后如果我还没有发现有用的情报,你们就……”<br/> 铿惑脸上的表情扭曲着,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报和通讯上的巨大劣势让他举步维艰,此时迈出的任何一步都有可能踩中敌人的陷阱,而最可怕的一点则是他还不得不在有限的时间里马不停蹄地走。<br/> “舰长?”察觉到了铿惑那边的犹豫,芽衣心里一急,虽然她并不相信铿惑会说出放弃琪亚娜这样的话,但此时的沉默却让她心里有些没底。<br/> “……总之,二十分钟之后再做决定。”铿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掉了通讯,留下芽衣和布洛尼亚面面厮觑。<br/> “现在怎么办?”芽衣显然有些头痛,对于自己家的上司和目前不知所踪的琪亚娜有些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br/> “等待。”布洛尼亚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此时的她双指如飞,在已经快没电了的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着,正在试图入侵反叛军基地的通讯网络,而重装小兔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漂浮着,这个小巷并没有窄到无法通行的程度,但重装小兔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光侧着身子都险些在小巷里施展不开,“舰长那里可能发现了什么端倪,既然他说让我们等,那我们就等这个时候我们该做的应该是相信他,正如他相信我们一样。”<br/> ……<br/> 铿惑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没说出自己心底的担忧。<br/> 对方是知道他会来弗莱德大厦的,而且也很有可能知道猎杀者小队全员现在的下落,而能够如此清晰地知道他们行动路线的人……<br/> 除了莉薇尔特,还有谁?<br/> 铿惑感觉自己手心的汗好像有点多,不自觉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br/> “凡事不能这么想……”铿惑深吸一口气,调整着自己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加速的心率,“新加坡政府的新闻已经播得漫天都是,我不可能不知道逆熵的主力泰坦部队进入了新加坡,这种大规模的行动是无法被掩盖住的,因此我只要让天命的情报机构稍加注意便可以知道逆熵的指挥部在这里,顺藤摸瓜找上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至于提到的琪亚娜她们的下落,也可能只是想诈我,反正这张告示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会被造成影响的只有我这一方而已……冷静一下,虽然现在的线索不多,但是一定可以整理出一个脉络的……”<br/> 铿惑蹑手蹑脚地沿着电梯井向上爬去,一边爬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但是想着想着,那个早就被他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抛诸脑后的想法却突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br/> “拖延时间,不肯直接开战,明明提前做好了布置……如果想要杀死我们的话完全可以直接炸掉皇后酒店,我们绝对不可能活着从那里逃出来——连国家内乱都挑起了,额外多杀死几百人又算得了什么……不对,也有可能是顾及皇后酒店中社会名流的影响力……也不对,如果人工崩坏发生了,这些社会名流的影响力又算得上什么?反正所有的罪责都会推到崩坏的头上……”<br/> 铿惑越想越觉得有理,原本这条思路被他摒弃的原因并不是它有逻辑上的漏洞,而是因为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但是当铿惑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一一否决掉的时候,唯一还存在着可能性的这条思路却不得不被铿惑摆在了台面上。<br/> “然后……然后……”铿惑只觉得自己的脑仁似乎有点疼,这种疼痛感其实自从他在皇后酒店遇袭脱身后就出现了,但他因为一路上太过急切,再加上这股疼痛感并不是很强,因此他也一直都没有把它放在心上,铿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生怕自己来之不易的灵感溜走,“让我们失散,将我们孤立起来却没有逐个击破——不,逆熵派出了两队机甲部队袭击芽衣她们,可是那个时间太巧了,正好是我在听完了齐格飞的情报,给情报机构下完指示后动身前往芽衣她们所在地的时候出现的,简直就像是特地在那里等着一样……”<br/> “然后……机甲部队被消灭后,莉薇尔特的声音出现,给了我琪亚娜和静谧宝石的情报,这也就使得我和芽衣她们又一次不得不分开……然后……我就到了这里。”<br/> 铿惑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他确实是知道自己很可能被对方从头算计到了脚,但他没想过竟然会是如此环环相扣的阴谋。<br/> 而局面发展到了这一步,所有的阴谋都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成为阳谋,无论自己是否怀疑这是敌人的陷阱,自己都不得不一脚迈进去。<br/> “古斯塔夫……”铿惑轻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行事作风终于让他把那个从未露过面的逆熵指挥官和那个逆熵的舰长联系到了一起,“这个逼迫人在有限的条件中进行有限的行动的套路,还有这个喜欢依靠字句来玩文字陷阱的手段……是他吧……”<br/> 铿惑对神州战役中出现的那名逆熵舰长记忆犹新,并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杀死了他37名女武神,也因为他的行事风格,用阴谋和信息差来误导自己的观点,然后将大势引导到对他有利的地方,再将阴谋撕去,把阴谋之后赤裸裸的阳谋展现出来,乘大势击溃对手——可惜那次铿惑无视规则掀桌子了,不然按照规则的话,古斯塔夫绝对会取得最后的胜利。<br/> “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想要让我们孤立无援后挨个绞杀,完全没有必要一直拖到我来到逆熵的据点,甚至还在楼里贴了那么多告示……而如果硬要给一个解释的话……如果没有其它的可能性的话……他这么做的理由就是……”<br/> “真的和我玩上一场游戏,以报他上次输掉的仇?”<br/> “不可能。”铿惑断然否定掉了自己的想法,毕竟这样显得太幼稚又太自傲,根本就是初中生写的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标准打脸型反派角色,铿惑从齐格飞给出的资料里可以看出,这个人性格谨慎,行事仔细,博学多才,见识极广,越是这样的人反而越不会自傲,因为他总是能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比自己知道的东西要多上很多,“那另一个可能就是……”<br/> “他希望我来逆熵的据点,并且在这里遇到我。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他没有理由去进行什么游戏,哪怕是用言语哄骗也太过低级了,真正的骗术应该是在关键的地方插入一句谎言或者半句真话,否则一个被知道谎话连篇的人是不可能引导对方按着自己的剧本行动的……所以他其实是希望我能够看到那条布告后有所反应,结合他之前一直给我制造的单人行动的机会……”<br/> 铿惑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伸手探进了自己的须弥袋,触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小物件。<br/> 那是一个通讯器,一个同样标有逆熵标识的通讯器。在逆熵入侵圣芙蕾雅学园的时候,那名叫做杏·玛尔的少女在逃走前留给铿惑的东西。<br/> “通讯器里只存了一条通讯渠道,可可利亚妈妈有话要跟你说,至于愿不愿意听,是你的事。”<br/> 当时,那个一脸臭屁的小鬼是这么跟他说的。如果铿惑没记错的话,【可可利亚】就是逆熵鹰派的领头人,而古斯塔夫与她交往甚密。<br/> 而自己拿到了那个通讯器之后,一次都没有把它从须弥袋里取出来,因此和可可利亚的对话也就无从谈起,这就是铿惑对逆熵所表明的立场。<br/> 可是现在,古斯塔夫竟然在等着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总是不接电话的原因吗?<br/> 铿惑挠了挠头,感觉好像从一团乱麻中找到了一根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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