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他的身体没有出现量子化的迹象，对吧？”德莉莎听报告听得一头雾水，但最后还是抓到了重点，“好，报告先入库储存，继续侦测量子空间的数据，出现新情况再叫我。”<br/> 从临时搭建的医护所中出来，铿惑和德莉莎登上了前往休伯利安号的空艇。<br/> 而此时的铿惑，还像送水工人抗水桶一样扛着那个大木箱。<br/> “你有很多东西要汇报，是吗？”空艇的座舱中，德莉莎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严肃地问道。<br/> “是。”铿惑斟酌了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稍微将思路理顺一下，“我要报告的东西分别是那个量子空间里面的情况，里面的人，以及对于里面的那个人所应该采取的态度与行动，以及这样做对圣芙蕾雅学园的好处。”<br/> 德莉莎的目光聚集在了铿惑从回来后就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木箱子上，刚才的检查并没有发现这个木箱子的奇异之处，再加上铿惑极力阻止别人打开它，德莉莎早就对这个箱子充满了好奇：“你是不是还要说一下这个箱子的事？你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很注意保护这个箱子，告诉我你的理由。”<br/> “要解释一下不能随意打开的理由，需要先听我解释完其它的几项，但是我可以先告诉你，这个箱子是我之前所进入的四维空间的入口。”铿惑摆了摆手，示意德莉莎事情的优先级。<br/> “说吧。”德莉莎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br/> X-10实验室是古斯塔夫给她的重要情报，她深知这个量子化实验室的重要性，尤其是那个据记载在量子化实验中消失的天然圣痕持有者，她的价值甚至远超那个实验室本身。<br/> “首先是那个量子空间，据它处于多个空间叠加的状态，要形容起来的话，和【无尽深渊】的十三重世界有些像。而且据里面出现的一个名为希儿·芙乐艾的人声称，那个量子空间有着将梦境具现化的能力。但是不是真正的【具现化】有待商榷，目前能够确定的现象是，希儿·芙乐艾在梦境中梦到的东西会出现在那个量子空间里。”<br/> “关于那个量子空间的第二点特质，则是它很可能是一个三维空间的四维集合，目前联通的空间数量不明，其它具体性质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观察和分析。”<br/> “第二条，我要报告的是一个名为希儿·芙乐艾的人类，以下简称希儿。”<br/> 铿惑的神情严肃且认真，德莉莎知道，在铿惑摆出这样的表情时，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脑子里的坑发作了，另一个就是他确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讲。<br/> “希儿是三年前可可利亚孤儿院中收养的一名孤儿——天命对于可可利亚孤儿院应该有相关的数据记录，它是一个收养天生拥有崩坏能适应性的少女的机构，院长可可利亚原本是罗刹国的军阀，后加入逆熵，成为【执行者】之一。她利用孤儿院中的那些孩子进行实验，试图解析崩坏能的秘密。在一次失败的实验中，希儿的身体开始量子化，并且在随后的不久，整个实验室也产生了量子化的迹象，之后整个实验室与希儿都消失不见。”<br/> “而据属下观测，希儿是天然圣痕的持有者，在量子空间中可以自由行动，但由于自身已经量子化，因为观测者效应，她无法被我们所在的这个三维空间的人直接观测，导致她与这个空间的关联性，或者说因果联系愈发衰弱，在这样继续下去，她与我们这个三维空间的联系完全消失的时候，她就永远也无法回到我们这个世界了。”<br/> “嗯……”德莉莎若有所思，铿惑所报告的东西和她之前得到的情报差不多，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毕竟如果量子空间中出现了什么变故导致这个量子实验室的量子化再度扩大，沧海市的安全便岌岌可危了，“观测者效应……是指【非观测状态下无法确定事态的变化，但当观测者观测的一瞬，世界线的变动会塌缩向一个确定的结果】，对吧？这和因果有什么关系？”<br/> “关系很大，如果有人持续不断地对她进行观测，那么在量子层面上希儿就是【存在】的；如果没有人对她进行观测，那么希儿的【存在】就变成了一个未确定事项，她将一直被夹在【存在】与【不存在】的夹缝中，当当下一次观测降临时，她的【存在】便有可能会塌缩向【不存在】的世界线。”<br/> “我明白了，你继续说。”德莉莎点了点头，至少到目前为止，铿惑所报告的事情都还在她的预测之内。<br/> “接下来我要阐述的是对于希儿的态度和应该采取的处理方法，但是为了便于理解，我决定先讲一讲将她从量子空间中带回我们所在的三维空间，并让她加入圣芙蕾雅学园的益处。”<br/> “首先，布洛尼亚也来自可可利亚孤儿院，她们是儿时的玩伴，只要布洛尼亚在圣芙蕾雅学园，那么因为布洛尼亚的关系，希儿的稳定性就可以得到一定的保障，很难对学园产生威胁。”<br/> “其次，希儿的身上有天然圣痕，这一点属下是亲眼看见了的，如果我们能将这名拥有天然圣痕的少女吸纳为女武神，可以基本上可以确定圣芙蕾雅学园在未来会多出一个至少A级的战斗力。”<br/> “再次，对希儿的身体检查所能给我们带来的大量数据可以有效地推进相关研究的发展，虽然圣芙蕾雅学园没有精于这一领域的团队，但是天命的霍希光电研究所绝对会对这样的数据求知若渴，毕竟那可是真正量子化过又跌落回三维空间的人类的数据。”<br/> “最后一点……德莉莎，你觉得布洛尼亚的重装小兔所蕴含的科技水平是怎么样的？”<br/> “我不懂。”德莉莎摇了摇头，对于这种科学领域方面的事情，她都不会不懂装懂，“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天命现有的科技水平连重装小兔的外置装甲都无法研究。”<br/> “因为重装小兔并不是三维空间的造物。”铿惑早就料到了德莉莎的回答，“重装小兔是来自于希儿的馈赠。在希儿的实验失败并量子化后，布洛尼亚也接受了同样的实验。在那场实验里，布洛尼亚也同样陷入了量子化，但希儿将布洛尼亚的量子化进程中断，并送给了她【重装小兔】。”<br/>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希儿拥有在三维空间制造幻想中的事物的能力？”德莉莎的眼神诡异了起来，“怎么听起来像某个卡牌游戏动画主角常干的事？”<br/> “……”铿惑沉默了下去，并没有继续解释，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br/> 德莉莎并不着急，她知道铿惑现在很有可能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也不打断他，至少任由他慢慢思考。<br/> 终于，铿惑缓缓开口，用词显得有些慎重：“我的意思并不是希儿能够在三维空间创造物体，我的意思是，她利用在四维空间里【梦境成现实】的这一现象，将某一个四维存在【创造】或者说【释放】了出来，而重装小兔……只不过是这个四维存在位于三维空间的【投影】罢了。”<br/> “你的意思是……重装小兔的本体是存在于四维空间的？”德莉莎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确实有这种可能……”<br/> “不是有可能，而是事实如此。”铿惑强调着，“重装小兔在逆熵入侵圣芙蕾雅学园时曾经被我们命名为瓦尔特一号的第一律者克隆体摧毁过，但重装小兔下一次出现的时候便完好如初，这种特性如果用第四维存在的投影来解释的话非常容易……”<br/> “你的意思是……重装小兔就像是那个四维存在在三维空间的影子，就像我们的影子投射在纸张上一样？”德莉莎若有所思，“我们的影子暂时离开了那个纸张，纸张上的二维生物以为那个影子被摧毁了，但我们再次把自己的身体靠过去，影子投影在纸张上的时候，我们的影子依然完好如初，因为我们的本体并没有受到伤害？”<br/> “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更在意的是希儿是如何创造出重装小兔这样的造物来的，希儿给我的解释是——她把它从箱子里释放出来了。”<br/> “释放出来？什么意思？”德莉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两种描述之间的差别。<br/> “这就是我要讲的下一点了。”铿惑站起身，走到舱门旁边，将门拉开，略微侧身，“具体的等到了舰长室说吧……”<br/> ……<br/> “好了，你说一下吧，关于我们对希儿·芙乐艾的态度问题。”德莉莎站在舷窗边，装作看风景一样盯着窗外的浮云，实际上心里却在思考这件事如何解决。<br/> 她当初并没有对铿惑说关于这个量子试验室的情报，最开始的时候是怕这个来自于古斯塔夫的情报会让铿惑与自己决裂，后来则是因为事情太多，再加上找到那个量子空间的三维坐标叉口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因此也没能跟铿惑说。<br/> 至于最后，找到了那个量子空间的三维坐标叉口时，铿惑却提出了要去休假，为了让他放心度假，德莉莎也没有告诉他这个情报，结果却没想到这个量子实验室竟然自己跑到了铿惑面前，还把他拉了进去。<br/> 这件事可大可小，敞开了说，是因为各种巧合因此造成了隐瞒的现状，如果钻牛角尖，那就是两人之间的信任问题。<br/> “德莉莎，你认为【圣痕】是什么？”铿惑并没有正面回答德莉莎的问题，而是用另一个问题顶了回去。<br/> “你直接说你的结论就可以。”德莉莎感觉有些头疼，有的时候铿惑就喜欢搞这种设问句，让她感觉很浪费时间。<br/> “天命一直都认为【圣痕】是人类在与【崩坏】漫长的战争中自主进化出的对崩坏能的抗体，但是它却又不像人类本身的细胞一样，拥有相同的基因序列。它就像是一个寄生虫，它的基因序列拥有着与主体相同的部分与不同的部分，不同的那部分基因序列被天命的科学家们普遍认为是产生对崩坏抗体的部分，并且积极地对它进行了研究。但是我现在觉得，这个研究方向很可能是错的。”<br/> “你的意思是……”德莉莎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她抬起手，制止了铿惑的话，再次检查了一遍舰长室里的保密系统，确定了所有影像与声音记录设备都关闭了之后，她还是不放心，把自己个人信息终端搭载的信号探查系统打开，仔细地又检查了一遍才作罢。<br/> “你可以继续说了。”德莉莎小心翼翼地进行排查之后，才让铿惑继续说下去。<br/> “圣痕那部分与人类基因不同的基因序列，确实有一部分是生产对崩坏抗体的基因序列，但这部分很可能并不是它的主体，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附带的保险装置……它真正的目的，是生产崩坏能抗体，来保护这部分多出来的基因序列中的其余部分。”<br/> “其余部分？你的意思难道是……”德莉莎觉得铿惑说的话似乎有些天方夜谭，天命对圣痕的研究持续了不知多少年，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就被铿惑推翻？<br/> “【圣痕】其实是一个保险库，抗崩坏因子其实只是它的保险库大门，而保险库里真正储存着的东西，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举一个例子，重装小兔。”<br/> “等等……”德莉莎坐在了舰长椅上，食指有些焦躁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对铿惑说的话感到十分不安，“你是说……基因序列里储存的是大量的数据？”<br/> “没错。”铿惑的回答斩钉截铁，“是数据，是情报，是信息，是……”<br/> “人为的产物……吗……”德莉莎轻声说着，目光似乎有些呆滞，“生物的基因不会产生这种变异，你说的这种东西，在人类的基因中插入片段的行为……必须是人为的，那么是谁做的？谁能在人类的基因片段里插入新的片段？天然圣痕可不是人工圣痕，天然圣痕一直都被认为是人类的基因变异产生的……”<br/> “基因变异可能制造出如同设计师精心设计过的图案吗？一个两个还可以解释，但所有的天然圣痕都有着符合审美学的设计思路，这也能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来解释吗？显然不能！”<br/> 铿惑的话语掷地有声，德莉莎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发现面前的铿惑似乎有些陌生，却又偏偏说不出陌生在哪里。<br/> “现在话题回到希儿是如何【释放】出重装小兔的……答案就是，希儿是从【圣痕】中将它释放出来的！”<br/> 德莉莎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似乎有些快，一个天大的秘密——或者说其实并不是秘密而是被人掩盖的真相——正在她的面前浮现。<br/> 德莉莎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在舰长室里来回踱步：“你的意思是，【圣痕】的作用并不是让人类拥有对抗崩坏的力量，而是为了保护基因中藏着的那些【武器】的图纸？”<br/> “没错，而且这件事出自谁之手也很清楚了——上个纪元的人类。”<br/> “你的意思是，希儿通过对自身圣痕的操纵，将呈现数据态的【重装小兔】具现化为了四维存在，并将其投影到三维空间里，是吧？”德莉莎转过头去，用有些奇怪的目光盯着铿惑。<br/> “没错。”铿惑感觉德莉莎的目光中多出了一些审视的意味，似乎是在重新打量自己一样，“虚数具现化……这个技术已经应用于天命的单兵系统了，最直接的就是【对崩坏武装虚数具现化装置】，这就是对虚数空间的应用，对【不存在】的空间的运用。而希儿，仿佛本能般地使用了这一能力。”<br/> 德莉莎叹了口气，这段并不算长的谈话中的信息量实在是太过巨大，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br/> 别的不说，单单铿惑的最后一句话就足以让她想上一个礼拜。<br/> 希儿仿佛本能般地将圣痕中的数据具现化为了真正存在的物质，使用的是虚数具现化的方法，这意味着什么？<br/> 意味着希儿……甚至可能源源不断地从【圣痕】中将上个纪元人类所留下来的宝贵遗产一一变成她们手中的武器！<br/> 希儿的价值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然圣痕的持有者，也不是什么量子化的人类，她真正的价值是……一个远超当前人类科技水平的……兵工厂？！<br/> “那么……铿惑，该说正题了，你认为，我们对希儿·芙乐艾应该采取的态度是什么？”<br/> “学园长，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你应该先想明白一件事，”铿惑似乎是在有意提醒德莉莎，在【学园长】这三个字上咬得很重，“【我们】，是天命极东支部，还是圣芙蕾雅学园？”<br/>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德莉莎一样，她神情一凛，坐姿变得十分端正，她凝视着铿惑那双黑色的瞳孔，终于弄清楚了她之前感觉铿惑有些陌生的原因了。<br/> 原来的铿惑，是绝对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的，他更在乎学园的发展，在乎学生们的安危，在乎的是身边触手可及的这些东西。<br/> 而现在铿惑这样的视角，这样思考问题的方式，让她感觉铿惑似乎正无限地向着立于天命顶点的那群人靠拢。<br/> 是从逆熵袭击了圣芙蕾雅学园之后？<br/> 是在新加坡的那次任务之后？<br/> 还是自己和铿惑摊牌与逆熵合作的事情之后？<br/> 德莉莎不知道，也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br/> 铿惑思考问题的方式已经不再局限于眼中的小小一隅，而是开始从更大的格局中思考，这样的他，还是一个圣芙蕾雅学园能够栓得住的吗？<br/> 德莉莎低下头，一种突如其来的想要将未来可能的威胁在萌芽之前斩草除根的冲动突然涌上了她的心头，但是眨眼间就又被她扑灭。<br/> 铿惑和圣芙蕾雅学园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在德莉莎告诉铿惑中央教堂底下的秘密之后，铿惑应该比她更加清楚这一点。<br/> “圣芙蕾雅学园。”德莉莎的声音有些轻，却无比的坚定，“【我们】指的是……圣芙蕾雅学园！”<br/> “明白。”铿惑点了点头，把一个U盘放到了桌面上，“那么我来说一下圣芙蕾雅学园对于希儿应该持有的态度和做法。”<br/> 德莉莎没有作声，而是示意铿惑继续说下去。<br/> “我们要保护她，掩盖她的能力，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特殊之处……而我们要采取的行动……”<br/> 铿惑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是让她成为偶像。”<br/> “啊？”<br/> 德莉莎的大脑在这个急转弯之下，险些打了个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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