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睁开双眼，呆呆地看着一片莽然无际的雪原，似乎尚未清醒过来。她低下头，掂量了一下手中提着的两把长枪，眼中的茫然略微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思索。<br/> 她抬起头，望向远方，那里有一个小黑点正在向着自己的方向靠近，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排斥感。<br/> 那是一种本能一样的抗拒感，那向着自己靠近的东西似乎与自己很是合不来，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的第一反应依然是警惕。<br/> “是敌人吗？”<br/> “难道是第二律者的眷族吗……她们如果还没有死干净，就说明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br/> 时雨绮罗低声呢喃着，好像正在整理思绪。<br/> “既然战争还没有结束……那么塞西莉亚大人可能还在战斗……武器，塞西莉亚大人不能没有武器……我要去找到她……【黑渊·白花】，必须要送到塞西莉亚大人手中……”<br/> “这里是雪狼小队的A级女武神时雨绮罗，呼叫总部支援，请求当前战场情报。”<br/> “嗯？怎么没有回应？难道是被黑暗之力侵蚀，导致既定术式无法展开？不愧是诞生于深渊之底的存在，竟然连这都料到了吗……”<br/> （其实这只是她习惯性中二了而已）<br/> ……<br/> 铿惑驾驶着雪地摩托，用最大马力向着冰山的方向开去，可开到了一半，突然眉头一皱：“情况有些不对。”<br/> “是那道光吗？”幽兰黛尔也看到了远方冰山中突然绽放出的那道气冲斗牛的光芒，那道光与崩坏兽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有一种风格不搭的怪异感。<br/> “那里有个人。”<br/> “人？太远了我看不清……你是说那里有个人？”幽兰黛尔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br/> 当崩坏兽和人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作为女武神，第一反应会是什么？<br/> 一定不会是死士，因为死士有着异常统一的外型，所有女武神在看到死士的时候对其定义的第一反应都是【死士】，而不会是【人】。<br/> 因为死士是有着高度的统一性的，正因为这种高度的统一性，她们才会被统称为【死士】，而【人】则不同。【人】从头到脚都充满了个性，无论是性格还是样貌，哪怕是在社会中再不起眼，再没有个性的人，也很难与其找到完全一致的个体，正因如此，【人】才带有一种先天的【独特性】。<br/> 而铿惑刚才并没有说那里有一个【死士】，而是说那里有一个【人】。<br/> “是……律者？”幽兰黛尔愣了一下，这里除了他俩不可能有其它人类存在，如果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形生物，最大的可能性就只有律者了，因为只有律者才会有类似于【人】的【独特性】。<br/> 可是这里的能量浓度根本达不到律者出现的水平，那么那个据铿惑所说莫名出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br/> “我觉得……我们好像摊上了个很大很大的麻烦……”铿惑慢吞吞地说道，尽管雪地摩托并没有减速，但他紧锁的眉头却昭示着他此刻翻涌的心绪，“不合情理，不合常理，这种情况是怎么出现的？”<br/> “你在说什么？”幽兰黛尔被铿惑的话弄得有些紧张，从一开始他就说那座雪山不对劲，现在那座雪山……冰山真的表现出了它那远超她所想象的不对劲来，可铿惑竟然又开始念叨其那个人不合常理的事来，“哪里不对劲？”<br/> “你能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吗？”铿惑反问道。<br/> “看不清，但离近些应该就可以了。”幽兰黛尔眯着眼睛，却只能看到一个浅色的轮廓，那颜色几乎和对方背后的冰山融为一体。<br/> “给你打个预防针，这个人我认识……你很可能也认识。”<br/> “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br/> “时雨绮罗，她的大头照被印在天命的第七版指挥官教材上，【第二次崩坏中】牺牲的A级女武神，拥有专属代号【浮空日珥】……至少就那张脸来看，是她。”铿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看到教材上的人此刻好像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感觉就跟学马哲的人有一天见到了马克思一样。<br/> “她……”幽兰黛尔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了有关时雨绮罗的信息，“在【第二次崩坏】中，她明明和雪狼小队的成员一起被卷入了空间风暴……她还活着？”<br/> “不一定是活着的。”铿惑的语气中透露着慎重，“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能是她身后的那个龙骸能量反应太强，让我产生了一些感官上的偏差……”<br/> “你能直接感应到崩坏能？”幽兰黛尔再次没有抓住重点。<br/> “算是吧，这个以后再说。那个时雨绮罗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好像让我有点抗拒……她……怎么说呢，她的能量强度不像律者，也没有给我真正律者的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是……就觉得……这种感觉就是很奇怪，我形容不出来！归根结底就是我对她有点警惕……”<br/> “这种情况下谁都应该警惕不是吗！”<br/> “不一样！”铿惑大声回答着，盖过了幽兰黛尔的声音，“不是那种因为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而产生的警惕，而是类似于已经确定对方是敌人的那种……危机感啊！”<br/> 突然间，铿惑的瞳孔一缩，前方的空中绽放出的一朵如同花瓣般的白色气浪让他的危机感飙升到了极致，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动了起来。他猛地将车头一转，试图急转向，但雪地摩托本身的惯性太大，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机动规避。就在这个时候，幽兰黛尔如同一只敏捷的松鼠一样从雪地摩托的后座上站了起来，一脚将铿惑踢飞，自己也接着这股反作用力向另一侧闪开。<br/> 铿惑只感到侧肋一疼，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向着右侧飞去。与此同时，一道盘绕着如同龙卷风般毁灭气息的黑影眨眼间跨过数千米的距离，那股螺旋气劲将雪地摩托瞬间撕成碎片，如同雷鸣般的爆炸发生在咫尺处，铿惑甚至能听到数不尽的细小碎片从自己身边飞过时发出的破空之声。<br/> 在那个瞬间，铿惑觉得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却完整地看到了飞来的那个东西的样貌，它旋转着的枪身上逸散着浓烈到让人无法呼吸的强大能量，镌刻在上面的复杂花纹组成了如同植物般的图案，仅仅是一瞬，就给铿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br/> 这一瞬看似很长，但铿惑却来不及做什么像样的防御，他所能做的只有尽量蜷缩身体，从须弥袋中取出一面圆盾挡在自己的身前，防止自己的身体被那些碎片贯穿。<br/>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爆炸产生的强大推力险些让铿惑失去平衡，他的身体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被抛飞得更远。雪地摩托的碎片击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但这面由铿惑精心制作的圆盾显然并不仅仅是一个盾牌这么简单，这些碎片没有一枚穿过了盾牌的防御，甚至连爆炸带来的震荡也被减轻了不少。<br/> 千米之外，冰山之上，有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的少女极目远眺，似乎正在检查自己的战果。<br/> “目标确定，第二律者的眷属，数量为二，状态：存活。登记为未记名任务，雪狼小队A级女武神，浮空日珥·时雨绮罗，开始剿灭。”<br/> ……<br/> 铿惑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把身上的冲击力卸干净，不过这也要感谢柔软的雪层，仿佛天然的避震器一样帮他卸去了不少震荡。<br/> 铿惑趁着爆炸的浓烟尚未散去，将自己的盾牌收了回去，惊疑不定地望向攻击飞来的方向：“是时雨绮罗发动的攻击？是以为我们是敌人吗？”<br/> “停火！停火！是友军！友军！”铿惑抱着一丝希望，扯开嗓子嚎了起来。<br/> 一股来自大地的颤动让铿惑本能地警觉了起来，他回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却发现被扔过来的那个投掷物在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坑，周围的雪层被一扫而空，只留下了一个凹陷的圆形。<br/> 而在那圆形的中心，一株与周围画风不符的植物正在抽枝发芽，肥硕而又宽厚的叶片犹如神迹般刹那间生长，数十株犹如花苞般的蕊从中央探出，绽放。<br/> 在这个瞬间，铿惑终于明白了何为“怒放”。<br/> “那是……百岁兰？”<br/> 可是现在并不是感慨的时候，那株百岁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短短几秒间已经长出长达三米的叶片，而且根据它的生长速度来看，恐怕这还远远不是极限。<br/> “Πέτρος赐吾獠牙，驱逐渊底魔鬼，将那太阳悬挂于天上。此剑为圣者之躯，此身为上帝之鞭，故吾在此呼唤你的名字，你也要以主之名回应于我。斩断它，Durandal！”<br/> 数道光华掠过，犹如光子凝结成的彩带一样将那株百岁兰笼罩其中，几乎一眨眼的功夫，那株茂盛生长的百岁兰便化成了碎片，可即使如此，散落在地面上的叶片依然在违反质量守恒定律地生长着，膨胀着，仿佛永无尽头。<br/> “回来，【黑渊·白花】。”一道带着明显稚嫩感的声音传来，散落在地面上的百岁兰碎片犹如得到了命令一样，划作数团流光，向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在空中凝结成一团，最后化作一柄将近两米的骑士枪，飞回了少女的手中。<br/> 幽兰黛尔的身影从雪地中飞出，轻巧地落在了铿惑的身边，她的神情严肃，语气中甚至带上了明显的焦急，这种语气就算在之前被上千名死士包围的时候都未曾出现过：“铿惑！情况有变！这个人不是你能应付得来的——准确地说，是她手中的武器你应付不来。考试暂时中止，我必须加入战斗。听好了，我接下来的话很重要……”<br/> “歼灭，扼杀……挡吾之敌，尽数斩断！”<br/> 幽兰黛尔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纯黑色的剑气便随着犹如冰雪般冰冷的话语迎面而来，两人不得不再次分开，躲开了那道光是看着就让人胆寒的剑气。<br/> 那道剑气长达数米，犹如犁车的镵一样将掠过的地面斩切出深深的沟壑。没有雪花四溅，也没有泥土翻飞，黑芒掠过的地方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空无一物。<br/> 铿惑没有放弃与对方交流的可能性，他一边在雪地的阻碍下闪避着对方的攻击，一边大声呼喊：“停手！你是时雨绮罗对吧？！我们是友军！你击中友军了！我们是天命的部队！停手！有话好好说！”<br/> “你如果真被她击中，瞬间就会衰亡！”幽兰黛尔似乎是在给铿惑纠错，现在她没有空闲说一些长语句来解释她所知道的东西，只能给铿惑一些简短的提醒。<br/> 铿惑语气一弱，他察觉到了幽兰黛尔语气中的认真：“什么东西啊？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先和她交流一下……”<br/> “没有交流的可能了！”幽兰黛尔一边大声回应着铿惑的呼喊，一边调整着自身的站位，避免与铿惑重叠，“这是我的直觉！如果你想交流，就先保证自身安全！她绝不会停下攻击的！”<br/> “为啥！”铿惑显然并没有明白幽兰黛尔为什么这么肯定。<br/> “直觉！”<br/> “呼……”铿惑调整着自身的呼吸，虽然幽兰黛尔的话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还确实是这样，“先看一下她能不能交流再说！她现在不由分说就发动攻击实在太奇怪了！如果她被崩坏侵蚀了还可以理解，但她很明显不是！”<br/> 在他看来，无论是附身雷电芽衣的第三律者也好，身为拟似律者的八重樱也好，这类有着【独特性】的，有着部分【崩坏】特性与【人类】特性共生关系的存在都有着最起码的理智。<br/> 只要有理智，能听得懂人话，那就有交流的可能性。<br/> 既然有交流的可能性，那就有停战的可能性。正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便是这个道理。<br/> 听到铿惑的话，时雨绮罗的眼神中闪过片刻的迷茫，但好像随即便回过了神：“天命？嗯……对，确实是第二律者的眷属……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必要了吧？反正汝等崩坏与人类皆为死敌，又有什么可说的？”<br/> 幽兰黛尔不退反进，但在接近了时雨绮罗身边一定距离后便不敢再贸然上前，她的身上洋溢着逐渐增强的温暖光辉，即使正面对着敌人，也不忘提醒一下铿惑：“铿惑！我不管你是怎么认定她没有被崩坏侵蚀的，但是要记住，永远不要硬接她的攻击，也千万别被她的任何一点攻击碰到！理由复杂难以解释，你只要记住结论就好！”<br/> 铿惑心中记着幽兰黛尔的话，不敢怠慢，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拿回自己的武器。刚才躲避飞掷而来的长枪时实在太过匆忙，除了铿惑一直背在背上的那把长刀，其余两把武器可都绑在幽兰黛尔的雪地摩托上。现在雪地摩托炸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器还在不在。<br/> 对于铿惑来说，一场战斗绝对不会只使用一把武器，这是对于他来说的常识。虽然他的须弥袋里还有很多可以用的武器，但在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什么对他们采取敌视态度的当下，该藏一手还是要藏一手。<br/> 然而当他一边闪避着来自时雨绮罗的攻击，一边靠近了雪地摩托的残骸时，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悠远而荡气回肠的惨叫。<br/> 那片已经变成了一道沟的雪地摩托残骸处，只剩下一地的摩托车零件和半拉爱酱锤的脑袋，那柄大剑倒是出人意料的完好无损，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雪地中，身旁是一条常常的滑行轨迹，可能是因为当初绑在车上绑得不紧而在铿惑用力拧车头的时候被甩飞了出去的缘故。<br/> 看到这一幕，铿惑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br/> “卧槽！老子的妹妹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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