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塔，今天的晚饭是什么？”铿惑从健身房出来，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对着空荡荡的走廊问道。<br/> 下一秒，丽塔就从铿惑目光注视着的角落走了出来，恭顺地躬了躬身：“今天晚餐的前菜是搭配佐杏的鹅肝，主菜是油封鸭腿，甜点是熔岩巧克力。”<br/> 丽塔的目光停留在铿惑身上，语气稍微顿了顿：“您刚刚运动完，建议您可以稍后再用餐。浴室的温度已经调好，请您淋浴后再来用餐。”<br/> 铿惑点了点头，把毛巾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转身去了隔壁的浴室。<br/> 不得不说，一旦习惯了丽塔的存在，这几天的生活还真的舒服得很。<br/> 铿惑以往的休息日都比较短，休息日的空闲时间基本都贡献给了打扫房间，出门买菜，回家做饭这几项活动上。做完了这些，时间也都差不多了，其实根本算不上休息，只能说是那天没有工作罢了。<br/> 但在天命总部的这几天里，这些生活琐事都会被丽塔一一安排好，甚至都不用自己说话，丽塔就已经把你想要的东西端了上来。不得不说，铿惑甚至都觉得这几天的休息才是真正的休息，往常的休息日只不过是把工作内容换了一下而已。<br/> 但是眼看着手头没有事情做，自己几乎都要变得怠惰起来了，铿惑心里也是有些难受。虽然大脑放空躺在床上的感觉很好，但躺上一天之后，自己的精力就会像被抽空了一样，连起床都费劲。<br/> 这几天里，铿惑的日子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刚开始时总是不习惯自己的住所里还有一个人以外，其它的方面简直就是天堂般的享受。<br/> 铿惑扭开淋浴喷头，试了试水温，让温水从自己的头顶灌下，不遮不掩，感受着水流从皮肤上划过的温润感。<br/> 锻炼这种事情，铿惑从没有断过，只不过有时任务繁重或者工作太忙，就会停个几天。在他的体质因为金丹而产生变化之前，尽管有着方士术法，他的躯体也不过是普通人的血肉之躯。<br/> 想要挥得动武器，就要锻炼肌肉；想要长时间地战斗，就要训练耐力；想要提高体能的恢复能力，就要提高自己的心肺能力。哪怕铿惑的脑子里装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神乎其技的技巧，那也需要他有一副与之匹配的体格才能用得出来。<br/> 对于现在的铿惑来说，健身房的器械已经跟不上他的训练水平了，可他也只不过是需要一些事情来让自己保持住身体的激活状态。<br/> 器械放久了会锈，人长时间不动也会。虽然铿惑刚经历过一场勉强算是大战的战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要在目前这种舒适的环境里让自己松垮下来。<br/> 因为丽塔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铿惑甚至都怀疑过奥托派她来自己身边的目的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只知道呼吸的废人。<br/> 对于丽塔的来历，铿惑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探寻的念头，毕竟她所掌握的技能实在太过高超，甚至超过了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水平。除非她打娘胎里就开始学习各种各样的女仆专属技能，否则按她的年纪来看，绝对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水准——况且她还是一个女武神，按照能够成为【不灭之刃】副队长的水平来看，丽塔至少也是个A级女武神。要知道，琪亚娜她们现在连A级女武神的边儿还没摸到呢。<br/> 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今天前来拜访的人一个都没有，让铿惑舒舒服服地宅了一天，如果不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严，他现在一定就窝在客厅打游戏了。<br/> 毕竟他买的《条形码大光头2》，《单身狗死两次》还有《恶魔五月哭Ⅴ》到现在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sbeam游戏库里等着开封呢。<br/> 铿惑擦干身体，换上丽塔早就放在浴室里的干净居家衣服，趿着拖鞋慢悠悠地晃荡到餐厅，按照他这几天的观察，丽塔已经刚刚将煎好的鹅肝摆上桌，现在正在守着牛排。<br/> 果不其然，餐厅里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样。一尘不染的桌面，干净整齐甚至还反着光的餐具，引得人食欲大开的香味铺满了整个餐厅。<br/> 看到铿惑进入了餐厅，站在厨台后的丽塔轻轻鞠了一躬，等到铿惑坐下，恰好将白葡萄酒和切好的面包片放到铿惑的手边。<br/> 铿惑轻轻将鹅肝切开，完全没有普通肝脏的颗粒感。他用餐刀将鹅肝仔细地涂抹在面包片上，犹如切入奶油般细腻，那层淡黄色的凝冻鹅油与烤好的面包粗糙的表面揉合在一起，有一种仿佛天生就是一起长出来的协调感。<br/> 铿惑轻轻地把面包放下，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对丽塔问道：“丽塔，你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我觉得这些东西完全不是女武神的训练课程里的东西吧？”<br/> 丽塔微微偏了偏头，好像并不是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因此显得很熟练：“这些确实不是女武神的必修课程，但却是女仆的必修课程。作为女仆，为主人奉上合心意的料理是最为基本的能力。”<br/> “可我觉得你这个【基本的能力】有些高端过头了吧……”铿惑面对着这盘前菜，胸中满是槽点不知该从何吐起，“天命的女仆都是怪物吗？”<br/> 丽塔适当地给出了作为完美从者的标准答案：“呵呵，如果这是您的赞誉，那丽塔真是受之有愧，在下只是在履行义务与职责，请铿惑大人不要把这个看得这么重要。”<br/> “你学习料理用了多少年？”铿惑决定从这个问题上开始问起。<br/> “大概是从成为女仆的那一天开始吧……”丽塔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思索的神色，但很快就被微笑掩盖，“不过至于多久……请恕在下保密，因为这可是关乎女孩子年龄的敏感话题哦。”<br/> “你学习清洁工作用了多长时间？”铿惑显然对上一个问题的回答并不满意，他一边咬着涂了鹅肝被烤得酥酥的面包片，一边继续提问。<br/> 丽塔对答如流，没有丝毫的滞涩感：“清洁工作也是女仆的基本任务之一，这是所有女仆都该有的技能。而且清洁工作其实没有什么可学习的地方，只是需要反复地去做这项工作，在时间的磨练下就会慢慢娴熟起来。”<br/> “那插花呢？”铿惑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花瓶上，那上面插着的鲜花显然是今天刚换的，错落有致，几根干净的花茎笼罩成了一个如同鸟笼般的形状，将笼中的两朵巴西鸢尾关在中间，底部垫上以重叠式插法铺好的白车轴草，营造出了如同笼中白鸟一样的孤寂清高之感。<br/> “只不过是按照心情胡乱插的而已，让铿惑大人见笑了。”<br/> “那你学习读心术用了多长时间？”<br/> “读心？抱歉，我并不会这样的技能，但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的话，那作为女仆一定要向对方讨教一番呢。”丽塔根本没有踩进铿惑的陷阱，而是保持着微笑，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波攻势。<br/> “……你是想成为德州扑克之神吗？”铿惑的槽是张口就吐，从来不看场合。<br/> “丽塔对赌博并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如果学会了读心的话，那么对于主人的要求就会更加了解了吧。”丽塔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面对铿惑抛出来的一个个难题，有的稍作退让，有的干脆避而不谈，一番犹如太极般的话术让这些关系到私人问题的提问被迎刃而解。<br/> 说到这里，铿惑就觉得有些棘手了。<br/> 一个人会做菜，没问题；一个人会插花，没问题；一个人擅长做清洁，也没问题；一个人是女武神并且还是S级女武神的副手，虽然很难但并不是做不到。<br/> 而且就铿惑这些天观察下来，丽塔掌握的技能包括但不限于载具驾驶，热武器使用，冷兵器保养，隐匿行踪，谈判话术，甚至连铿惑谈起商业街的建设问题她都能应付得来。<br/> 当这几个技能全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并且只是她所会的众多技能中九牛一毛的冰山一角时，这个问题就大了——她究竟是怎么学会的？<br/> 或者换句话说，她哪来的时间学会这些的？丽塔的年纪看起来不大，算她从刚上小学就开始学这些，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二十年。<br/> 这二十年里，她……嗯……好像还真的可以。<br/> 但如果按照这个想法想下去，那么丽塔岂不是从小就一直在接受超大量且超出她当时年龄承受能力的各种训练了吗?<br/> 而且丽塔身上的气质很奇怪，或者说很少见。<br/> 她总是很谦恭，但却不卑微；有时候她会反驳你，却无法让人感觉到任何被冒犯的感觉；她脸上的微笑和从容的气质仿佛是镌刻在她脸上一样，却没有丝毫的机械感与虚假。<br/> 最重要的是，丽塔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类似于高贵但却有些许不同的气质，让她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十分从容，哪怕铿惑在一旁观察她剁鱼都没有露出丝毫的不雅。<br/> 虽然丽塔一刀剁下鱼头的时候是显得挺凶狠的，但后面的除鳞和去内脏以及研制都像是在做工艺品般精巧，她的手指总是出现在恰到好处的地方，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去做恰到好处的事。铿惑觉得，如果把砧板上的鱼换成钢琴，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哪怕她拿着刀剁钢琴都能剁出蓝色多瑙河的感觉来。<br/> 铿惑的脑海中甚至电光石火中划过了一个少说有十万字的小故事：一个被崩坏毁灭了自己国家的公主立志要为自己的祖国复仇，于是加入了前来消灭崩坏的神秘组织，一路如同开挂般利用她接受顶级宫廷教育所学会的种种技能平步青云，最后来到了那个屹立于权力顶端的男人身旁……<br/> “话说回来，丽塔你是哪里人？”铿惑决定旁敲侧击一下。<br/> “我？我来自于一个即使说了名字您也不会知道的小地方。”丽塔好像愣了一下，完全没有预料到铿惑会突然把话题转向这里，“铿惑大人对我的家乡感兴趣吗？”<br/> “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女仆出来。”铿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圣芙蕾雅学园以后就专门在你家乡开一个招生渠道……”<br/> 丽塔十分罕见地轻笑了一声，似乎是被铿惑逗到了：“铿惑大人是想在我的家乡招收女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您恐怕就要失望了，我的家乡并不盛产女仆。如果您在回到极东支部后需要一个照料您日常起居的仆人，菲律宾的佣人有着全世界都认可的高素质。”<br/> “你明明是女武神，为什么一定要自称女仆呢？”铿惑转过身来，问出了一个可严肃可糊弄的问题。<br/> 也许是铿惑转过了身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显得有些近，丽塔谦顺地退后半步，若有若无地稍许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丽塔只是奥托大人的女仆而已，女武神什么的，实在不敢当——充其量只是履行作为女仆的职责，为主人扫平碍眼的东西，与修剪花园无异，仅此而已。”<br/> 铿惑挠了挠头，脸上满是犹豫之色：“天命的女仆都这么厉害的吗？说得我都有点儿心动了……”<br/> “呃……”终于，在铿惑这不太正常的脑回路面前，丽塔也终于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稍许为难的神色，抬起自己的右手，下意识地将头发捋到耳后，“铿惑大人想成为女仆吗？我并不建议您这么做。”<br/> “为什么？是你师门的不传之秘？”铿惑的眼神锐利了起来，仿佛发现了真相的名侦探一样，“敢问阁下师从何派？难道是希灵神系女仆之神教下？”<br/> 丽塔显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找到了和铿惑对话的窍门儿，那就是只听取其话中的核心意思，不去理会那些奇奇怪怪的修辞：“铿惑大人要担当更加重要的职责，与丽塔是不一样的……丽塔只是一个侍者，为了像您这样耀眼的人而存在的阴影。”<br/> 突然间，丽塔好像想起了什么，轻柔地行了一个礼之后，似缓实疾地走向灶台，好像要查看一下牛排的状况。<br/> 没错，铿惑的计策成功了——因为一直在回答铿惑的问题，所以丽塔没有注意时间，导致她的牛排煎过了头。<br/> 虽然是煎过了头，但也不过是五成熟变成七成熟而已，这依然算不上一道失败的料理。尽管如此，铿惑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他验证了一件事：丽塔果然也是个会出现疏忽的人。<br/> 铿惑把两片面包塞进嘴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欣赏丽塔那略带为难的表情——他又不是为了这个才拉着丽塔说话的。<br/> “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铿惑站起了身，向着楼梯走去，“晚上一块鹅肝已经够油了，再吃下去我怕发胖。”<br/> 在铿惑看不见的角度里，背对着铿惑的丽塔脸上果然浮现出了在她脸上不常见的神色，但却不是铿惑设想的那种不知所措，而是一种类似于轻微的生气，爆表的难受与想要钻进时光机里把一切重来的表情。<br/> 这种表情通常出现于追求完美强迫症晚期的病人身上。<br/> 丽塔迅速将牛排夹进早已准备好的盘中，听到铿惑的话不禁一愣，下意识地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在她不完美的作品不会被人看到。<br/> 丽塔转过身，看着铿惑的背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即脸上便浮现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br/> “对了，今天倒是没有人来拜访，既然挺清闲的，你也早点休息吧，上次我在房间里笑一声你就在门外敲门问我有什么需求……我差点就被你害死了你知道吗？”<br/> “是吗？那真是很抱歉，丽塔今后会注意的。”丽塔柔声说道，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其实今天有五个客人拜访，但是我见您今天好像有安排，便替您拒绝了……您对他们的信息感兴趣吗？”<br/> “免了，既然他们在这个时间点来找我，就代表着在后天之后再见他们也是一样的，而且还能省不少口舌……谢谢你了，丽塔。”<br/> “荣幸之至。”<br/> 丽塔站在楼梯下面，等到铿惑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突然开口说道：“铿惑大人，请问您明天有安排吗？”<br/> “……没有。”铿惑想了想，其实自己今天也没有安排，只不过丽塔十分贴心地替他拒绝了那些拜访而已。<br/> 该见的人，终归还是会见到；不该见的人，少见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br/> “那么……奥托大人邀请您明天和他一起喝下午茶，请问您意下如何？”<br/> 铿惑低下头，正好看到丽塔扬起的面庞，她头上的羊角形发饰在她淡棕色头发的映衬下，如同恶魔的尖角。<br/> 恍惚间，铿惑似乎觉得丽塔好像真的很适合隐藏在阴影中，与灯光下的那张笑脸完全不同，她被楼梯的阴影遮住的那半张脸仿佛被模糊了一样。<br/> 她在等待铿惑的回答，但却又不像是在等待。<br/> 她用询问的语气向铿惑提问，却好像早就得到了回答。<br/> 没有如锋般的危险感，更没有剑拔弩张的逼视，她只是站在那里微笑，仿佛就已经得到了你肯定的回答。<br/> “对啊……”铿惑在心中喃喃自语，突然觉得秦澪音之前跟他说的话虽然听起来很粗糙，但真的可担当得起【入木三分】这四个字，“她是……【大主教的狗】，为他侦察，为他狩猎，为他扫平一切障碍……也替他欢迎客人。她是女仆，也是猎犬。在她眼里，只要是妨碍到大主教的东西，无论是人也好是物也好，恐怕都和花园里不按规划生长的植物一样吧……”<br/> 铿惑将脸上那懒散的表情收了起来，如果之前的他只是在闲聊，那么现在就是在做正式的答复。<br/> “请告诉大主教，荣幸之至。“<br/> ……<br/> 距离铿惑的授勋日，还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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