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打算让【世界蛇】做什么？你是希望【世界蛇】循着我们的踪迹来到沧海市吗？”莉薇尔特还是对韦德的计划有些不放心，因为她并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br/> “不一定，沧海市也有可能……倒不如说一定有【世界蛇】的眼线。我们之前不是已经做过分析了吗？【世界蛇】可能在每一个主要城市都布有自己的眼线，那么作为国际都市的沧海市，再加上天命极东支部镇守在沧海市的不远处，【世界蛇】没有理由不在这里布置人手。”<br/> “对啊，我们做过分析。”莉薇尔特的语气淡淡的，但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出来她心情不是很好，“具体的分析过程你也不跟我说，只告诉我结果……”<br/> “因为这是个很显而易见的结论。”韦德忙着操作腿上的电脑，并没有看见莉薇尔特的表情，“【世界蛇】明面上做军火走私与情报贩卖，那么它一定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虽然说无目的的情报采集是一个日积月累的广撒网过程，但【世界蛇】不可能把全世界都纳入它的情报范畴，否则它也不至于一直隐藏着。所以，如果以信息吞吐量最大，人流最为密集的人类聚集点作为情报采集点的话，就可以用极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效率。广州市的那条【蛇】在明面上有自己的身份，但背地里不也在做采集城市情报的事吗？这说明它们的情报采集可能是无目的的，为的是情报的囤积——当然，我更倾向于另一个可能性……”<br/> “而且你不打算说对不对？”<br/> “没错，你变机灵了。”韦德微笑着把笔记本电脑合上，看来是处理好了刚才在做的事，“如果【世界蛇】确实有我所说的那种【蜂巢式同步思维网络】，那么我们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只不过【世界蛇】不知道我们有几个人，具体都是谁而已。”<br/> 莉薇尔特稍微整理了一下韦德的话，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所以你这次这么干脆地答应赴约，目的是为了将我们隐藏在圣芙蕾雅学园中，让两个具体的怀疑对象转移到一个明确而庞大的怀疑对象，然后……”<br/> “然后脱身，让圣芙蕾雅学园牢牢吸引住【世界蛇】的目光，我们就可以趁着【世界蛇】的目光移到别处的时候绕到它们的背后去……”<br/> “你和学园长说过这件事吗？”莉薇尔特的目光有些不善，“我可否理解为，你在为圣芙蕾雅学园树敌？”<br/> “你可千万别误会，把一个不是敌人的人变成敌人才叫树敌，我们现在做的只是让极东支部受到的敌视稍微增大了一个头发丝大小的程度罢了。况且……我之前不是跟她说过我们正在躲避【世界蛇】的事情了吗？她既然在那个时候提出要我们来圣芙蕾雅学园一趟，必然是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br/> “那你这次赴约的目的就是甩掉【世界蛇】的追踪？”<br/>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我还有一个推论，需要在这次赴约之后才能得到验证……”韦德好像冷静了下来，慢慢恢复到莉薇尔特熟悉的样子。<br/> 他的表情严肃，却又有一种舒缓的从容感，哪怕嘴上说着的是牵扯到两个巨型势力的博弈，给人的感觉却像在打牌一样轻松。<br/> 韦德说过他的很多猜想，但这些猜想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从未和莉薇尔特说过他这些假设的内容是什么，这让莉薇尔特很是在意：“你认为圣芙蕾雅学园能够帮你印证你的猜想？”<br/> 韦德摊了摊手：“那就要看铿惑的了，我觉得这会是一次前途光明的合作。”<br/> “韦德先生，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是不是没什么可信性？要知道，他可是杀过你一次。”<br/> 韦德对此好像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津津乐道：“啊，确实杀过一次，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吗？按神州的说法，我们这叫过命的交情。”<br/> “……”莉薇尔特叹了口气，她早该想到韦德会是这个反应的。<br/> 韦德在获得了新的身份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新人格塑造计划】，目的是为了抹除自己上一个身份的种种特性，习惯等等可以让人不通过脸认出他的东西。韦德显然为自己塑造了一个足以瞒天过海的训练日程，虽然莉薇尔特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实施的，但几个月下来，她明显地感觉到了韦德和以前的不同。<br/> 不是身份上或者性格上的变化，而是那种“哦这两个人有些地方确实挺像的，但仔细一想的话差别还是很大，很明显不是同一个人”的感觉。<br/> 莉薇尔特沉默了下来，她知道现在她没什么可说的。虽然她一直监视着韦德，但真正与他处于平等阶层的人是学园长，她只是一个监视器，用于监管韦德这个不知深浅的【薛定谔之猫】。<br/> 在打开盒子之前，没有人知道韦德究竟是在空口说大话，还是真的掌握了【世界蛇】巨大威胁的证据。<br/> 换句话说，韦德现在的角色定位有些尴尬，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一个夸夸其谈的空想家，还是一个掌握了重要情报的关键NPC。<br/> 货车还在移动，韦德的手机信号在这个伪装成了货箱的信号隔绝箱中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甚至连到了哪里都不知道。但他胸有成竹，因为他对这辆货车的解析已经完成了，整辆车的运作情况现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如果这是【世界蛇】的陷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他随时可以破坏掉这辆车，带着莉薇尔特逃离。<br/> 韦德·戈波特，原名卡尔·古斯塔夫，最初的名字是【初号】。作为第一律者的基因复制体，他的身体里虽然没有真正的律者核心，但律者核心作为一种与基因有着高度相似性的未知物质，其实时刻都流淌在宿主的每一滴血液里，只不过没有凝结成固态而已。<br/> 当然，区别还是有的，没有律者核心的韦德就像用第一代中央处理器代替了第九代中央处理器的电脑，虽然还能运转，但性能上却天差地别。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一无是处。虽然处理能力上恍若云泥之别，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韦德实打实地掌握着名为【第一律者】的男人的能力。<br/> 见过与韦德同型号的第一律者复制体的人往往都认为操纵【重力】或者【引力】才是他们的能力，但韦德却知道，他真正的能力绝非如此。<br/> 分析事物运转规律的【解析】。<br/> 建立虚数拟态模型的【建模】。<br/> 将解析出的【规律】与通过虚数拟态得到的【模型】结合，在现实之中构建起自洽且可行的【现实】才是他真正的能力。换句话说，他在理论上可以将一切他完成了【完全解析】的物体无中生有地【创造】出来。<br/> 至于操纵引力……只不过是沉睡在他这副身体中的本能，而这本能的本质是构建起一个未名物质，通过那个未名物质对【引力】进行操控。所以归根结底，所谓的操纵引力也只不过是他真正能力的一个延伸。<br/> 韦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唯一一个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克隆体，但他没有声张，只是把这件事埋藏在心底，让可可利亚认为他也和其它克隆人一样，根本没有第一律者真正的力量。<br/> 也正因如此，【世界蛇】才对他产生了轻视，很是随意地让可可利亚带走了他。<br/> 而可可利亚带走他的目的也不单纯，她希望培养出一个具有不同性格的第一律者，一个拥有她认为可以带领逆熵走向胜利的【第一律者】。<br/> 很疯狂的点子，就连韦德也对可可利亚的脑子里装了些什么而感到好奇。他觉得可可利亚的血管里一定有着悲观主义者的因子，所以才会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恐惧，想要将未知的未来通过复写【过去】的形式变得可控，并通过对复写过程的改动使未来偏向她希望的方向。<br/> ————————————————————————————————————<br/> 莉薇尔特正在全神贯注地发呆，尽管韦德知道她是在估算他们现在的具体位置，但他还是更愿意将这种状态称之为发呆。<br/> 既然莉薇尔特陷入了沉默，韦德也就有时间在见德莉莎之前梳理一下自己在这段时间里调查到的东西。他需要对自己调查到的东西与自己的假设进行一一对照分析，以确保它们的逻辑关联性与正确性。<br/> “【世界蛇】……哪怕它的中央处理器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将整个世界的情报都统一收容。这种海量的信息吞吐量绝对不是单一服务器可以做到的——也许有这样的超巨型服务器，但拿来做情报收容处实在是太浪费了。除非【世界蛇】拥有复数个同规模的服务器，所以才对这种事不是很在意……不过……哪怕【世界蛇】真的有这样规模的情报处理终端，拥有这样性能的机器干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低级而复杂的情报筛选工作？”<br/> “同样的工作，如果对情报的处理只是筛选并储存，那么完全可以用复数个小型服务器作为枢纽，这样成本更低，只不过处理情报需要花费的时间长一些。动用如此巨大的服务器，只是为了分析这种杂乱情报的话毫无意义，因为【世界蛇】根本就不是什么情报贩子……它一定有在查的东西，可它们收集的情报如此细碎，难道它们连自己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吗？”<br/> 韦德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并坚信【世界蛇】用于处理情报的服务器终端是独立的单个服务器，完全来自于他对【世界蛇】在广州市的负责人的记忆核心的解析工作。<br/> 韦德在几次针对【世界蛇】的行动中，得到了很多有趣的情报。<br/> 比如说，作为城市情报负责人的各个【蛇】们往往都有一个助手，而这个助手经过了特殊改造，成为了类似于人形计算机一样的东西，每分每秒都在进行大量的数据吞吐。<br/> 虽然韦德没有抓到活的，但是在前期侦察过程中发现了那些【助手】连接上网络后数据吞吐量的不正常，并且尝试着捕捉到了部分数据。<br/> 那些数据的内容让他大失所望，全是十分零碎而没有用的信息，比如说十字路口的监控录像，城市里的地下交易之类甚至无法称之为情报的东西，唯一值得称道的一点就是它的数据吞吐量实在大得惊人，毕竟是把一整座城市每分每秒在产生的大量信息采集后的数据交换量。<br/> 这只是韦德的发现之一，而他的另一个发现，则是【蛇】们的真实身份：他从一个死去的【蛇】身上挖出了它的记忆核心——它们全都是半机械乃至全机械改造人。<br/> 在那个记忆核心中，韦德发现绝大部分内存都用于储存一种特殊算法，虽然他很想知道这种特殊算法的用途，但它的复杂性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所以这次来到圣芙蕾雅学园，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看看圣芙蕾雅学园有没有办法破解开这种算法背后的谜团。<br/> 刚才说过，记忆核心的绝大部分内存都用于储存特殊算法，而其它的部分……则只有那次韦德他们假意要购买的情报。<br/> 很奇怪对吧？一个人哪怕脑子再空，也不至于只记得这一件事。在调出那个记忆核心的数据日志的过程中，韦德发现了大量的删改痕迹，但进行这些操作的时间却不是那个情报贩子被韦德拆成零件的时候，而是更早以前，由各种零碎的日期拼凑而成。<br/> 这也变相支持了韦德的推论：那条【蛇】的脑容量其实有限，绝大部分内存都装着那个特殊算法，所以它在进行情报贩卖或交互的时候不得不不断地对旧内容进行覆写，以保证能够留下足够的运存。<br/> 也正是基于这几种现象，韦德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论，并且进行小心的求证——作为【世界蛇】代理人的【蛇】们拥有的是蜂巢式的同步思维网络，它们各自的记忆核心中并不存在独立的记忆，而是在需要调遣情报的时候向终端服务器发起申请，由终端服务器将情报传输过来。<br/> 而它们的思考过程——但韦德实在不觉得半机械体半生物的它们从生物学上属于人类——则由终端服务器进行，换句话说，尽管每一条【蛇】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但在位的看来，真正在思考的只有连接着它们的【终端服务器】。而作为代理人的【蛇】们，只不过是终端服务器通过蜂巢式的基站延伸出来的末端触手，类似于电子设备的交互界面。<br/> 从情感上，韦德其实很想否认这个推论，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条推论没有出现逻辑矛盾，显然是一种具有可能性的选项。<br/> 可问题就在于，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世界蛇】的技术水平恐怕不会弱于【天命】和【逆熵】。要知道，就连在电子科技方面更加擅长的【逆熵】都没有能力建造具有如此伟力的服务器，它如果真的存在，可以当之无愧地成为世界第八大奇迹。<br/> “现在……想要印证我的猜想的话，还是需要一些帮助……我需要知道神州之外的【蛇】们都是如何工作的。换句话说，我需要知道其它地区的【蛇】们是否也像神州的【蛇】一样，将整个城市所有的情报事无巨细地收拢起来进行分析……这很重要——要是能抓到一个活的就更好了……”<br/> “如果神州之外的【蛇】们不会如此事无巨细地采集情报的话……那么至少就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了……【世界蛇】在寻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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