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绯玉丸傻了眼，张大着嘴坐在办公室内尚且完好的椅子上，一脸懵逼地盯着八重樱，“让我破坏主控系统？怎么破坏啊？我不会啊！”<br/> “绯玉丸，拜托了，你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八重樱蹲在绯玉丸面前，柔声细语地抚慰着她，“现在情况很危急，你的符华姐姐正在最下层独自面对敌人，她需要我们的支援。可是研究所的主控系统被入侵者控制，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如果……如果你能使用你的能力的话，符华才有获救的可能。”<br/> “可……可是……”绯玉丸惶然无措地抬起头看着其他三人，希望能从她们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是那三人的脸上除了恳求的神色外没有其它的神情，“我不会啊！入侵系统什么的……我哪会这个啊……我就只会打打游戏而已啊……”<br/> “绯玉丸，你不用会，这是你的本能，你能做到的。”八重樱有些心急，她轻轻摇晃着绯玉丸的肩膀，“试一试吧，现在我们只能靠你了，有很多人需要我们去救，拜托了，绯玉丸。”<br/> 绯玉丸的表情依然很惶恐，她缩着脖子，抿着嘴，头也因为不安微微低下，好像要缩进椅子缝里一样。八重樱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这种话，她也一直觉得她大姐不会露出这样逼迫别人的表情，尽管现在情况确实特殊，但她却并不是那么乐意使用自己曾经的能力。<br/> 因为绯玉丸很害怕，这个能力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她不知道这一次再把它打开会发生什么。更重要的是，它会让自己想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br/> 不是每天只要有油豆腐吃就很满足的傻狐狸，也不是被大家宠爱的小妹妹，更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翻乱大姐游戏收藏的熊孩子。<br/> 她是个恶魔，曾经是。<br/> “不……不要……大姐，我不会……”绯玉丸抱着自己的脑袋，双腿在椅子上蹬着，躲闪着八重樱伸过来的手，“求求你了……我真的不会……我什么都不会的……”<br/> 现在，那个将自己从地狱拉到人间的人，告诉她，希望她再以恶魔的身份行动一次，尽管目的是为了救人。<br/> 八重樱有些不安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吓到了绯玉丸，因此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想让绯玉丸镇定下来，但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绯玉丸，冷静一点，不要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帮我们……”<br/> 可是……<br/> “我不会……我都说了我不会啊！”绯玉丸从椅子上飞蹿了出去，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她离八重樱远远的，仿佛那是什么触碰不得的魔鬼，她的双手燃烧着火焰，仿佛是要以此抗拒八重樱，但她又不将火焰放出，只是紧紧地在手里攥着，像示威游行者手中的空酒瓶，“别逼我……我不会……我什么都不会啊……”<br/> 萩有些紧张地碰了碰绘奈，面前这个场景她可是未曾预料过的，现在她只希望绘奈能想想办法。然而绘奈不为所动，或者说只是在耐心地等待，她觉得八重樱是有办法说服绯玉丸的——虽然她也不知道绯玉丸能派上什么用场。<br/> 八重樱并没有说话，她知道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绯玉丸都不会听进去的。她只是伸出双手，站在原地，用充满着祈求的目光盯着绯玉丸。<br/> “大姐……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绯玉丸语无伦次，她显然无法接受八重樱的目光，“不行的……真的不行的……我从来都没能驾驭那种东西，我……”<br/> “如果那种情况发生，我一定会阻止你的，再一次阻止你。”<br/> “……”<br/> 绯玉丸不说话了，她不敢和任何人对视，而是用不安的眼神四处乱扫。<br/> 她不是在寻找什么，她只是不敢与其他人的眼睛对视。<br/> 察觉到绯玉丸的犹豫的八重樱向后退了一步，给绯玉丸留出了更大的安全空间，想让她稍微安心一点。<br/> 八重樱的声音很轻很柔，生怕惊到了绯玉丸：“你还记得来到圣芙蕾雅学园的那一天，铿惑跟你说了什么吗？”<br/> 听到铿惑的名字，绯玉丸竟然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第一次偷偷直视了一下八重樱的双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开：“……大叔他……说了好多……”<br/> “嗯，那我们一起慢慢想。他说圣芙蕾雅学园是一座新的监狱，用于关押你的监狱——是这样吧？”<br/> 绯玉丸原本支楞着的尾巴慢慢垂了下来：“是……”<br/> “他还说，进入监狱里的人原本都是犯下了罪过的人，但是监狱存在的目的，是让这些人变成变成懂礼貌，善良，乐于助人的人。在这里，这些人要经历的不是惩罚，而是痛苦的重生。而这痛苦的代价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为自己的过去赎罪，也是为了让他们从自己的阴影中走出来，走到阳光之下。你还记得吗？”<br/> 绯玉丸的尾巴轻轻晃动了两下，她手上的火已经熄灭，在身前紧张地搓来搓去：“我……好像记得……”<br/> “过来吧，绯玉丸，让我抱着你好不好？”八重樱轻声说道。<br/> 绯玉丸犹豫了一下，她的飞行高度稍微下降了一点，但并没有拉近水平距离，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些抵触。但她的举棋不定也就仅仅持续了几秒而已，她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飘到了八重樱面前，任由她轻轻抱住自己。<br/> 八重樱抱着绯玉丸，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轻声安慰着她。可是说着说着，八重樱就蓦地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德莉莎的时候。<br/> “绯玉丸，不要害怕自己无法控制那个力量，相信你自己；哪怕不相信自己，你也要相信我。如果你打开的真的是潘多拉的魔盒，那么这一次，就由我把它再次关上。”<br/> “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现在你符华姐姐需要帮助，我们必须快点去救她还有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经常给你糖的藤丸姐姐也在那里，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我们就有机会救下她们。”<br/> 绯玉丸趴在八重樱的胸前，微微颤抖着，但比起之前已经稳定了许多。她抬起头，满脸都是未干的泪痕，眼睛里能看得到的只有害怕。<br/> “绯玉丸……如果有朝一日我们面临审判，你也可以坦然地说，这样的你，也是拯救过别人的。”<br/> ————————————————————————————————————<br/> 八重樱看着她手中的【地藏御魂】发呆。<br/> 八重樱知道绯玉丸曾经是【侵蚀之律者】，拥有着侵蚀一切，并将被侵蚀物纳入自己的控制范围内的能力；八重樱也知道，因为律者核心被制作成了这把神之键的关系，绯玉丸很可能需要借助【地藏御魂】才能施展她的能力；八重樱更是清楚，因为将律者核心制作成神之键，很可能律者核心在加工过程中也被人为地进行过改造，使它失去了原本作为律者核心时的强大功率，使它不再适合用于发动【侵蚀】的能力，就像用一个游戏主机跑视频渲染一样。<br/> 但是八重樱万万没想到的是，绯玉丸虽然说可以试一试，但方法嘛……<br/> “八重樱，放心，女武神装甲的鞋底往往都是绝缘物质制作的，只要你不用身体的其它部位触碰墙面，一定不会触电的！”凛子在一旁信誓旦旦地保证，紧接着就被萩一顿暴捶。<br/> “那个……不是……我……呃……”八重樱的神色有些微妙，虽然她以前曾经试图用刀捅过电源插板，但拿着【地藏御魂】捅电线接入口这种事她可没做过，“没事……如果一会儿我触电了，你们记得把我拉开……”<br/> “放心。”绘奈拍了拍八重樱的肩膀，虽然她也觉得这个办法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如果放弃一切常识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br/> 绯玉丸现在回到了【地藏御魂】之中，只要它与能够连接到主控电脑的线路进行物理连接，绯玉丸理论上就能通过这些线路将自己的能力扩散到主控电脑的系统里。在那之后，让一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在电脑系统中尽情挥洒自己的破坏性创意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br/> “我先说好啊，我不懂什么电脑程序什么的，我如果真的能进入系统里，能做的事恐怕就是把所有能见到的东西都破坏掉，没准我还打不过我要破坏的东西……但总之我尽力把看到的东西都砸烂就对了吧？”绯玉丸有些怯怯的声音传入八重樱的脑海，“大姐……这可是你让我做的啊……以后大叔追究起来可不关我的事……”<br/> “放心，非常时期非常办法，你大叔会理解的。”<br/> “……那那那那我走了啊……”绯玉丸显然还是没有底气，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大姐你要是见势不好一定要把剑拔出来啊……”<br/> “放心，我心里有数。”八重樱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将【地藏御魂】猛地捅进了墙壁上的网线插口。<br/> ……<br/> “绯玉丸，情况怎么样？”<br/> “大姐！好像真的能行哎！”绯玉丸的声音透露着兴奋，此刻的她身边环绕着从未见过的景色，虽然她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什么，但毫无疑问，这里正是电子系统的内部。<br/> 【电子信息可视化】，这是绯玉丸身为侵蚀之律者的能力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唯一的用处就是让绯玉丸拥有正常人类完全无法拥有的视觉。在这个视觉中，电子信息被可视化，拥有了完整的实体，这也就使绯玉丸能够更加容易地发现系统上的漏洞。<br/> 简而言之，正常人眼中的电子系统防火墙是一串代码，它们即时运行，犹如一座看不见的高墙，而正常人只能摸索着寻找这堵墙上的漏洞。<br/> 然而绯玉丸就不一样了，防火墙在她的眼中就真的是一堵墙，她站在那一看就能看到墙上的洞，她敲一敲墙就能凭借声音知道墙哪里厚哪里薄。即使这堵墙真的就完美无缺，她也能向上飞直接翻越过去……<br/> 当然，在这个电子信息可视化的视角中，高度上的【翻越】并不是一个实际的动作，它代表的是利用压倒性的数据计算量直接盖过这堵防火墙。因此，绯玉丸如果想要靠高度优势飞过所有的墙，前提是她拥有着高过防火墙的计算能力。<br/> 以前，律者核心会作为运算核为她提供这种计算能力，但现在不行。且不提她原本的律者核心现在已经被做成了神之键，失去了原本的绝大部分用于侵蚀目的的计算能力，光是为八重樱进行实体投影就占据了很大的运算量。<br/> 但是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这个世界对于绯玉丸来说太过简单，她的本体依旧寄宿在【地藏御魂】至终，但她投映出的犹如触手般的分身在如同晶体般的透明板路上飞行，按照八重樱的说法向着这些板路共同的汇集点飞去。<br/> 这些【板路】就是光纤的信息可视化表达，而上面牢牢捆缚着的锁链和巡警无人机则是信息系统中的自检模组，她像是在玩实体CS一样跟那些在她看来跟瞎子差不多的巡警机器人之间穿梭，向着线路的尽头飞奔而去。<br/> 绯玉丸并不担心自己会迷路，她来到了这里之后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熟悉而惬意，她畅快地在旷阔无垠的世界中飞行，不再有八重樱身边的距离限制，这让她能够尽情地，毫无拘束地撒欢。<br/> 就像脱缰的哈士奇。<br/> “大姐！我到啦！我觉得就应该是这里了……这里是所有线路连接的终点，但是……这里好像人好多啊……”<br/> “到了？”八重樱愣了一下，绯玉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让她甚至都有些没反应过来。<br/> 八重樱虽然对于电子安全工程方面并不怎么了解，但她也知道攻破一个研究所的主控系统有多难，而现在绯玉丸才进去多长时间？这就一路势如破竹地捅到主控系统的中心了？<br/> 直到此时，八重樱才明白绯玉丸为什么那么害怕，这种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强大到连绯玉丸自己都不敢去轻易触碰。<br/> 人们总是认为，力量就是力量，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有的只是拥有力量的人能否驾驭这股力量，不被它吞噬了本心。但这种说法实际上是模糊而不准确的，力量就是力量，人就是人，真正让人做出改变的，并不是力量，而是人本身。<br/> 因为发现自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某些事情，也就意味着自己做某些事情缩付出的代价会更少，使【代价】和【收益】出现了严重的不对等。马克思曾说过：“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胆壮起来。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br/> 所以，绯玉丸真正害怕的是当她发现自己依旧可以在电子信息系统中来去自如的时候，她会不会做些什么。比如说，游戏打不过去了，就修改一下自己的人物；钱不够花了，就修改一下银行账户上的数字；想偷偷摸摸做坏事又不想被人发现，就屏蔽掉摄像头的影像。<br/>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的能力能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的时候，“偶尔给自己行个方便”这种想法就会愈发膨胀，直到将他对自己的容忍度膨胀至原来的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br/> 到了这个地步，通常就是人们所说的“被力量迷失了心智”。<br/> “大姐！这里防守好严密啊……”绯玉丸没有感觉到八重樱的心态变化，她只是专心地观察着研究所主控中心的防卫机制，“但是好像能行的样子……我想想办法啊……”<br/> 绯玉丸无视了连接着中心系统的条条线路中正在爆发的战斗——在那里，数不尽的机甲正在和奇形怪状的人形生物交战，每一分每一秒都有阵地在被占领，也有阵地在丢失，甚至有不少板路直接崩塌。<br/> 绯玉丸皱着眉头绕着那个巨大的方块堆砌物一圈一圈地飞着，试图寻找到八重樱所说的可以【破坏】掉这个东西的办法。<br/> 可是……破坏东西对她来说有点儿难，因为她并不擅长这种事。<br/> 虽然她喜欢半夜装鬼吓唬她大姐，偷吃冰箱里的油豆腐，在八重樱制作药剂的时候捣乱，在八重樱执勤的时候开着音乐外放打游戏，但她确实没有主动思考过如何破坏一个物体，这也就使她虽然看起来很熊，但实际上没有什么破坏力。<br/> “先进去看看吧……”绯玉丸嘀咕着，看了看那个巨大的方块堆砌物上紧紧缠绕，犹如有生命般略微蠕动涨缩着的锁链和如同蛇身般的长条状物体，觉得还是先进入它的内部比较好。<br/> 绯玉丸在绕圈的时候发现了主系统的四个漏洞，她挑选了一个最大的钻进去，小心翼翼地没有触碰到同样从这个洞口钻进来的犹如蛇身般的触手，跟着它一路向着最核心的地方探索。<br/> 可是当她深入系统核心之后，却发现了一个让她有些无法接受的事实。<br/> “唔……这么多东西……怎么办啊……”<br/> 绯玉丸愁眉苦脸地在那个狭小的空间内打着旋。这里的空间其实很大，但绝大部分空间都被那些入侵的触手占据。<br/> “都拔掉就行了吧？可是这些都好粗……那还是烧掉吧……这样也许不会破坏掉这里原本的东西……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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