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少过个节呗。”铿惑察觉到了琪亚娜因为刚才的口误好像不太敢说话，主动把这件事揭了过去，“这就有个好处，我想什么时候过生日就什么时候过生日——要不咱这当场过一个？”<br/> “噗……”琪亚娜当场喷了出来，她低着头，好像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那……不行，没有生日蛋糕，大家也都没有准备……”<br/> “你还真考虑了一下咋的？”铿惑满脸好笑地掐了掐琪亚娜的脸颊，揪着她的脸揉来揉去，“安啦，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它的重要性完全是被人为赋予的，跟地球上的灵长类动物庆祝自己脚下的星球又绕着恒星转了一圈差不多……”<br/> “那怎么行。”琪亚娜对铿惑的态度十分不满，她摇晃着铿惑的胳膊，语气却有些软软的，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生日是很重要的……”<br/> 铿惑挠了挠头：“说重要其实也蛮重要，但我又不是不过生日——其实每年我都找个时间偷偷过一下生日……”<br/> “这不一样！”琪亚娜大声地反驳着铿惑，她小巧的鼻子皱了起来，红扑扑的脸上略有愠色，但后面的声音却慢慢小了起来，“总之……总之就是不一样。生日……并不是因为是出生的那天才重要，而是因为它是人生的计数器。一年过去，这个人再次回到这个轮回的**，细数这一年所经历的事情……一个人从这一天出发，走过很多的路，见过很多的人，发生过很多的事。这些事就沉淀在我们的记忆里，然后在这一天把这些陈年旧事雕刻成一块里程碑，轻装上路……”<br/> 铿惑觉得这话不像是琪亚娜能说出来的，但他没有问，只是用略带惊奇的目光看着她。<br/> “我那个臭老爸……就是这么说的。”琪亚娜低着头，双臂纠缠着铿惑的胳膊一路向下，双手一前一后紧紧地握着铿惑的手，好像要把自己的体温都传递给他，“铿惑，我……我其实很后悔，也很害怕。”<br/> 铿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只能默默地用另一只胳膊把琪亚娜揽在怀里，把下巴轻轻地磕在她的头顶。<br/> 琪亚娜并不抗拒铿惑的动作，而是像往常一样把自己的小脸埋在铿惑的胸前，轻轻地磨蹭着，如耳鬓厮磨般细腻而柔软：“如果……当初有那么一件事有了少许的不同，我们还会不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果当初我没有去长空市找我的臭老爸，如果你当初没有来圣芙蕾雅学园……如果那天姬子第一次和我进行实战对练的时候你没有在场边笑话我，今天的我们，会不会有所不同？”<br/> 铿惑轻轻拍打着琪亚娜的后背，身体也轻轻地左右晃动起来，像在哄着婴儿入眠般轻巧。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他也觉得现在的琪亚娜也许并不需要口头上的回答。<br/> “铿惑，我……好怕啊，如果仔细地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都会觉得这仿佛是命中注定一样巧合。如果当初有一步走错了，也许今天的我们就不会是我们。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塞塞的，如果是那么多的巧合让我们相遇的话……那其它宇宙的我们呢？”<br/> “其它宇宙？”铿惑一愣，蓦地想起了自己在天命总部进行过的意识同步映射实验。<br/> 琪亚娜并没有察觉到铿惑的脑海里蹦出了其它的东西，毕竟她整个脸都贴着铿惑的胸膛，连声音都显得闷闷的：“如果平行宇宙是真的话，那么其他世界一定也有许多的我们。但他们可能没有我们这么好运，也许在某一次擦肩中，就永远地错过了。我每每想到这件事，都觉得我好幸运啊……其它宇宙的我……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她们会像我这么好运吗？”<br/> 说完，琪亚娜的头便抬了起来，她的脸红红的，下巴杵在铿惑的胸口，像从洞里探出头的小田鼠一样可爱。可她的眼睛不敢看铿惑，几乎是在与他目光相接的瞬间便慌乱地挪到了他的鼻子上，然后又挪到了嘴上，最后好像是有些犹豫，想把头重新低下。<br/> 铿惑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低下头，动作轻柔地凑了上去。<br/> 琪亚娜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脖子本能地缩了一下，最后却勇敢地慢慢扬起了头。<br/> 玉露清风成双客，雨润朱红胜秋萝。蜜饯甘脂棉绒落，融水兰膏渡如梭。<br/> 风有些冷，愈发地让两个人贴近，贪婪地索取着对方的温暖。在这无人的角落，连殷绿的草地也被识趣的风按下了头，悄悄地趴伏在地面上。<br/> “唔……”也许是因为渐渐地习惯了，这次琪亚娜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低下头去，而是眯着眼睛，侧过头，把耳朵贴在铿惑的胸前，似乎能听到那里面砰砰跳动的声音，“讨厌……”<br/>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你遇到了我是独属于你的幸福，其它宇宙的你应该没有这样的运气。”铿惑轻轻地理了理琪亚娜素白如雪的发丝，柔声说道，“但是她们也有她们各自的幸福，这种东西是没法比的啊。”<br/> 琪亚娜那独特的傻笑声再次响了起来，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不加掩饰的角度，语气中甚至能听出满满的得意：“但是独属于我的，一定是最好的。”<br/> 铿惑悄无声息地取出他的大衣，披在琪亚娜的身上。<br/> “唔……又是变出来的吗？”琪亚娜捉住铿惑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着，“每次都不知道你从哪掏出来的……”<br/> “这个……你理解为血继限界就行了……”铿惑挠了挠头，觉得如果要解释须弥袋的话，可能要从方士最基本的知识讲起，“我能制造一种容量很大但体积很小的袋子，和你的对崩坏武装虚拟具现化装置的原理一样，只不过我做出来的这种袋子只能我用，不然的话我也想给你做一个……想学吗？”<br/> 琪亚娜歪着脑袋想了想，向来喜欢新鲜事物的她偏偏在此刻拒绝了：“唔……不要。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所以只要你有就可以了。”<br/> 铿惑微笑着捉住了琪亚娜的手：“嗯，那就一直呆在你身边。”<br/> 琪亚娜低着头，注视着自己和铿惑那重叠在一起的手，小声地嗫嚅着：“铿惑……”<br/> “嗯？”<br/> “你真好……”<br/> 琪亚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的羞赧几乎要燃烧起来了。她缩回自己的双手，捏着大衣的衣襟，把领子竖起来，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像刚刚探出头的小田鼠又把头缩回了洞里。<br/> 铿惑的笑容已经遮不住了，一种类似于喜悦，但更甚于幸福的感觉从他的心底蔓延了开来。它犹如火苗般雀跃，又有着溪水般的柔和细腻。如肤下之痒，细细密密地爬过他的全身。<br/> 铿惑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他紧张地在裤子上搓了搓，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话。琪亚娜偶尔会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时候，他除了傻笑以外什么都不会。<br/> 琪亚娜转过身去，走了两步，像是怕铿惑没跟上一样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铿惑连忙小跑着跟上，像个傻小子似的看看琪亚娜，再看看前面的路，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才好。<br/> “铿惑，这件大衣怎么是灰色的？”琪亚娜看了看大衣的颜色，皱了皱鼻子，好像对这个颜色很不满。<br/> “你不喜欢？”铿惑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有些紧张。<br/> 琪亚娜把鼻子凑在衣领上，轻轻地闻了闻，以为铿惑没有发现：“没有啦，但是我……最喜欢看你穿白色的衣服。”<br/> “白色的衣服？”铿惑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有哪些白色的衣服，不禁有些茫然，“舰长制服？我好像就那一套全白的……”<br/> “嗯嗯，我最喜欢那套了！”琪亚娜的眼睛闪着星星，用力地拽了拽铿惑的胳膊，“你多穿白色的嘛，我觉得你穿白色的好看~”<br/> “那我以后多注意？”铿惑有些不知所措，他以前从来都没听琪亚娜说过这些话，而且他的私服也鲜有白色，“不过，舰长制服……虽然说是一套，但那好多件都算一套啊，你喜欢的是哪一种？”<br/> 天命舰长的制服设计非常讲究，其审美水平之高，甚至可以让一个五官不端的人穿出威严厚重的感觉来。它的一套分为很多件，从衬衣到外套，再到大氅，斗篷和披风；裤装也按搭配不同分为不同的款式，更是搭配了从马靴到软皮鞋等等不同款式的鞋具。铿惑甚至都有一个单独的衣橱来放这套舰长制服——没错，这所有的一切归到一起，算一套。<br/> 通常铿惑只会穿到军装外套，腰上束着收腰的皮带，右肩到右胸处挂着金色的穗，左胸前点缀着勋章，下半身是笔挺的白色军装裤，脚下踏着白色的军官皮鞋，这就是他在日常上班时的着装。只有要出席比较重要的典礼，才会穿上大氅或斗篷。<br/> “都喜欢！我看你授勋仪式的直播了，你在仪式上穿的那套最喜欢。”琪亚娜的脑袋靠在铿惑的胳膊上，好像在回忆着当时的画面，“有白色的大斗蓬，里面是花里胡哨的军礼服……”<br/> “停停停，什么叫花里胡哨的。”铿惑哭笑不得地弹了弹琪亚娜的脑门儿，“就是勋章和穗多了点，整体还是白色的，怎么就花里胡哨了？”<br/> “这还不够花里胡哨？”琪亚娜不满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过那一套看起来就感觉好重啊……”<br/> 铿惑在心里不禁一叹：果然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呆子，连这一点都和自己当初想得一模一样……<br/> “那我以后多注意……”铿惑挠了挠头。<br/> “嗯。”琪亚娜美滋滋地在路上蹦跶着，大衣的袖子随着她一跳一跳地悦动着，仿佛在起舞，“那次在新加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梦见你了。”<br/> 铿惑的脸色一僵，心脏几乎骤停了片刻。但琪亚娜走在稍微靠前一些的地方，并没有看到他脸上那稍纵即逝的变化。<br/> “那次任务里，我不是把静谧宝石抓住了嘛，然后再醒来的时候，你抱着我，说我们安全了。”琪亚娜转过身挡在铿惑身前，双手抓着大衣的两侧，把自己裹了起来。<br/> 她的脸上是幸福的神色，嘴角，眉眼，连发丝里都飘扬着香甜的味道。可不知为什么，铿惑却觉得那笑容底下却有自己看不懂的东西，拖着那洋溢而出的笑容的后腿，不让它自由地在琪亚娜的脸上驰骋。<br/> 琪亚娜蹦跶着着后退，身后是笔直的路，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绊倒：“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做梦了——虽然我记不得梦里发生了什么，但我记得你穿着白色的衣服，挥舞着大刀，身边环绕着光芒，像神话传说里的英雄一样。”<br/> 说着说着，她却慢慢低下了头：“那个时候我好怕啊，我怕自己醒不过来了，也怕你们找不到我了……因为我当时被人绑走，也不知道你们的情况怎么样，外面又好像在打很大规模的仗，我真的很担心你们……也很担心自己，我怕你们找不到我，不要我了……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你，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那种安心的感觉，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踏实，就像故事里被白马王子吻醒的公主。”<br/> “那种感觉，真的很好，那种被紧紧拥抱的感觉，好像我也是公主了一样。”<br/> 琪亚娜低着头，铿惑没有看清她的表情，但总觉得今天的琪亚娜给他的感觉有些不一样。<br/> “铿惑。”琪亚娜的脚步停下，把亦步亦趋的铿惑拦在了路中央。<br/> 她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笑还是紧张，但却莫名地让铿惑觉得心底冰凉冰凉的。<br/> “铿惑……”琪亚娜重复了一遍铿惑的名字，脸上的表情逐渐认真起来，“我听布洛尼亚说……你当时好像经历了一场很困难的战斗，她说你屁股都被烧焦了……”<br/> 气氛莫名其妙地突然一变，铿惑梗着脖子否认：“没有！我就是裤子被爆炸炸了个洞！你想什么呢！”<br/> 琪亚娜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我才不信呢，布洛尼亚是不会说谎的！”<br/> 铿惑的目光飘向了别处，好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那就是她看错了，反正我的屁股好得很，不信你摸摸……”<br/> “呸呸呸，耍流氓。”<br/> “我当时还穿着内裤呢，没露屁股！”铿惑瞪大了眼睛，义正词严地纠正了对方的错误，“再说了，谁耍流氓了啊？又不是摸你……”<br/> 琪亚娜挺胸抬头，下巴扬得高高的，脸上的笑容满是得意：“那你敢摸吗？”<br/> 铿惑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身体，一副受惊的样子：“干啥？然后你好有理由喊我耍流氓？”<br/> “……嘁。”琪亚娜不满地瘪了瘪嘴，眼角逐渐耷拉了下去。<br/> 夜很静，尤其是当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的时候。<br/> “铿惑……所以那个时候……你和人打了一场，是吗？”琪亚娜小声地问道，但周围的环境实在太过安静，让她的声音犹如硬币落在石板路上的碰撞声般清晰可闻。<br/> “……”<br/> 察觉到了铿惑的僵硬，琪亚娜的语气不自觉间沾上了些许的犹豫：“那个……你……我当时有没有出现过什么不好的症状？毕竟我当时接触过浓度那么高的崩坏能结晶体，不可能不出现什么症状吧……”<br/> 琪亚娜说得很含糊，很委婉，但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却让铿惑紧张无比。<br/> 他从来都没有跟琪亚娜说过她当时被崩坏意志控制的事情，这件事也对总部隐瞒，只有他和德莉莎知道这件事。<br/> “我……我最近好像出现了一些……问题，我经常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我……可能是病了吧？”琪亚娜的声音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因为这可能意味着她会被隔离观察，而她在这段时间内所做的一切和接触过的人都要被重新审查，给大家带来许许多多的麻烦，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这些话。<br/> 可是她的身体在她思考的过程中就把话说了出来。<br/> 琪亚娜的头垂下，不敢去看铿惑的眼睛：“对不起，我该早点跟你说的，可是……我很害怕……再加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反复检查过很多次了，所以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可是……我是说万一真的是因为那次接触导致了我最近做的这些奇怪的梦的话……这如果是病，应该只是个小问题吧？因为当初的检测报告都说了，我的身体没有问题……”<br/> 琪亚娜抬起头，眼神有些闪烁。<br/> “这是可以治的吧？你会治好我的，对吗？”<br/> 那双眼睛如同夜幕中的繁星，仿佛酝酿着静谧的光彩。它写满了希冀与信赖，有着如同水波般的轻轻律动。一眼望去，如同在遥望着深远但澄澈明亮的海，能从瞳孔一直沉到她的心底。<br/> 这是一双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睛。<br/> 这是一双，将所有的信赖付之一诺的眼睛。<br/> “嗯。”铿惑牵起琪亚娜的手，稳稳地接住了这份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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