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圣芙蕾雅学园，铿惑的独栋别墅里，莉薇尔特正襟危坐，如临大敌地盯着茶几上绑在一起的通讯器和手机。她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生怕弄出一点声响。<br/> 而她面前的茶几上，可可利亚的通讯器和铿惑的手机绑在一起，而铿惑的手机打开了免提模式，双方显然正在通过这种方式交流。<br/> 而她的身旁，一个同样紧张且一看就是刚毕业不久的女武神坐在那里，正仔细地阅读着一份文件，耳朵里还插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东西。<br/> 半晌，那名女武神抬起头，对莉薇尔特做出了一个示意性的手势，悄悄地向着门外走去。<br/> “铿惑，你敢保证你没耍小花招？”通讯器里，可可利亚的语气满是嘲讽。<br/> 和通讯器绑在一起的手机里传来了铿惑的声音：“……你的通讯器没有定位功能？我现在就在圣芙蕾雅学园，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我这边的准备正在做，要瞒过总部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人，给我个准信。”<br/> “坐标16°44′13″N，169°31′26″W。二十四小时之后把希儿放在那里，我会把你的部下放回去。”<br/> ……<br/> 同一时刻，在遥远的极东之国，北九州市的街道静悄悄的，罕有行人。在这昏暗的夜色之中，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斜靠在一个略显突兀的半开放式电话亭里向四周张望着。他手里拿着话筒，装作正在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的样子，实际上却是通过蓝牙耳机在与人通讯。<br/> “可可利亚，开门见山地说，你的要求不合理，我必须确保猎杀者小队的安全才能和你交易。你让我把希儿放在无人岛上，可我的部下呢？你又怎么把我的部下交给我？面对面，人换人，这是我的底线。”<br/> “我可没傻到和一个能够单枪匹马压制伪律者的人面对面【平等】地交流。铿惑，你往大一些的地方想，其实本质上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你的部下在我这里呆得挺好，我也没有亏待她们。只要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自然会把你的部下还给你，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br/> 铿惑深吸一口气，一副强忍着脏话没有出口的样子，硬生生把话题转向正事：“让我和猎杀者小队的人说话，我要先确定她们的安全。”<br/> “在此之前，你是不是也应该让我和希儿说话？我也要确认她的安全。”<br/> “可可利亚！”铿惑怒喝一声，一拳捶在了电话亭透明的玻璃上，“布洛妮娅既然什么都跟你说了，那你应该也明白希儿在我这里不可能有危险！”<br/> “我已经尝试过和平的手段，但你既然不答应，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铿惑，我们之间本没有矛盾，是你逼我的。”<br/> “……”铿惑沉默了片刻，像是认命了一样，“可是希儿已经睡觉了……”<br/> “……”<br/> 铿惑叹了口气：“A-2，去宿舍，把‘希儿’叫起来。”<br/> 隔着千里之遥，在铿惑住处的莉薇尔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遵命。”<br/> “我让人去把希儿带过来，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让我和我的女武神通下话？”铿惑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着的愤怒，他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可可利亚，我会保证希儿的安全，但你也要遵守承诺。”<br/> 出人意料的是，可可利亚竟然很痛快地答应了铿惑的要求：“可以——接通那个白头发小姑娘的通讯。”<br/> 转接的声音响起，铿惑的声音顿时急切了起来：“琪亚娜！琪亚娜？”<br/> “？？？铿惑？”让铿惑没想到的是，琪亚娜的回答竟然非常之快，像是早就在对面等着了似的，“你怎么在这儿？你来救我了？”<br/> 琪亚娜回答得如此之快，再结合现在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的时间，铿惑不由得怀疑起可可利亚是不是在虐待俘虏：“他们不让你睡觉？你现在怎么样？受伤了吗？”<br/> “啊？没有啊，我在看电视……”琪亚娜原本紧张又焦急的语气突然一缓，好像有些不好意思。<br/> “……”<br/> 铿惑险些一头撞死在电话亭的玻璃板上——看电视？！琪亚娜不是被俘虏的吗？之前可可利亚发送来的影像里，琪亚娜可是被能量镣铐所在管皿里，和现在琪亚娜说的可完全不一样。<br/> 琪亚娜的声音显得慢吞吞的，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是没办法嘛……这个牢房是全封闭式的，墙壁也都是铁的。我连找个能在墙上挖洞的东西都没有，只能看看电视啊……”<br/> 铿惑定了定神，继续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他们有欺负你吗？吃饭了没？芽衣和布洛妮娅在吗？”<br/> 一提起这个，琪亚娜的语气立刻严肃了起来：“铿惑……我们在乘坐休伯利安号作战的途中，泰坦机甲突然出现在战舰内部。我们被迫和泰坦机甲开始战斗，但是在战斗里布洛妮娅突然变成了上次失控时的样子攻击了我和芽衣，我再醒过来的时侯就是在这里了。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对我做什么，而且还跟我说芽衣和布洛妮娅现在很安全……”<br/> 可是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委屈：“可是他们不给我饭吃……”<br/> 铿惑还没来得及回答，可可利亚便切断了通讯：“好了，既然你已经确认了你手下的安全……”<br/> “还没有确认。”铿惑的回答斩钉截铁，“我只听到了琪亚娜的声音，芽衣和布洛妮娅呢？”<br/> 可可利亚叹了口气，仿佛对这种纠缠不休感到了厌烦：“布洛妮娅是我的女儿，她在我这里自然是安全的。铿惑，我们的交易只存在于你的这两个手下身上，布洛妮娅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把她交给你。”<br/> 铿惑一副破罐破摔死缠烂打的样子：“不行，在我确认所有人都安全之前，我不会继续接下来的谈判。”<br/> “……给他接通。”<br/> 铿惑抬起手，对着不远处的电线杆做了一个示意的手势，专注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br/> “舰……长？”<br/> 是芽衣的声音。<br/> “芽衣，你现在穿着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铿惑用最严肃的语气问出了最匪夷所思的问题。<br/> “啊？我……我穿着的是校服，红色的……琪亚娜不知道在哪里，我现在很安全。但是布洛妮娅她……她好像陷入了之前生物芯片暴走时的状态……”芽衣显然没预料到铿惑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会是这个，“舰长，现在……”<br/> “芽衣，布洛妮娅她——”<br/> 此时，可可利亚却第二次切断了通讯：“好了，现在你手下的安危已经得到了确认，我们继续下一步的谈判吧。”<br/> 铿惑沉默了下去。<br/> “铿惑，我奉劝你一句，现在掌握优势的人不是你。”可可利亚的音调骤然拔高，“你已经确认你手下的安全了，现在，我的女儿呢？”<br/> “我已经让人去叫她了！”铿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抓狂，“可可利亚……你连顿饭都舍不得给？希儿在我这边可没饿着过！”<br/> 不知是被铿惑带入了节奏还是可可利亚着实被气到了，她的声音也骤然拔高：“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跑偏了！而且你家那个饭桶从晚饭开始已经加了七次饭了！从晚饭时间一直吃到宵夜！再给她吃下去她能吃到早上！我才没不给她饭吃！”<br/> 可说完了这些，可可利亚突然间又冷静了下来，她冷笑一声：“铿惑，你别想着拖延时间了，以【天命】的技术无法逆向定位我的信号源，你也不可能从我这里套到什么别的信息，闲谈到此为止了。让我和希儿说话，明天，带她去指定地点。我可以答应你当面交换人质，但你也别想耍花招。”<br/> 铿惑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手。<br/> ……<br/> 远在圣芙蕾雅学园的莉薇尔特一直都注意着通讯器和手机的谈话，听见了铿惑的拍手声后，她立刻明白了此时应该干什么。她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刚刚结束练习的那名谍报科女武神，让她对着绑在一起的通讯器和手机开始提前安排好的表演。<br/> “大哥哥……啊唔……叫希儿有事吗……”<br/> 这个“希儿”是圣芙蕾雅学园谍报科的女武神，在圣芙蕾雅学园第一届学园祭上用惟妙惟肖的伪声表演征服过不少观众。她也是希儿直播的粉丝之一，对于希儿的声线很熟悉。在今天下午她就接到了铿惑的命令，让她准备好模仿希儿的声音。<br/> 她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审阅希儿的资料，结合她在希儿直播中记录下的希儿的语癖以及铿惑留下的大纲，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被可可利亚看穿。<br/> 也许是“希儿”的出现让可可利亚相信了铿惑没有在搞瞒天过海的把戏，在经过至少三十分钟的互相扯皮后，可可利亚终于与铿惑敲定了人质交换的具体细节——铿惑不得不这么做，他必须做出一副全心全意都在为人质交换争取空间的样子，以免让可可利亚察觉到他真正的意图。<br/> ……<br/> 铿惑将耳机关掉，长舒了一口气。<br/> 不远处，一个年轻男子从电线杆的后面中走了出来。他摘下了自己的耳机，轻轻地鼓了鼓掌：“……好演技，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尤其是你说的‘既然布洛妮娅什么都跟你说了’那一句，可可利亚估计能从这里‘分析’出不少【有用的东西】来，啧啧……”<br/> 可可利亚以为铿惑是在试图定位她的坐标，在点破了这一点后，铿惑也很配合地开始在交换人质方面争取起话语权。然而到目前为止，铿惑所做的所有事，所说的所有话，都是为了误导可可利亚。尽管过程看起来因为某个人的特性而有些不受控制，但结果就是可可利亚确实没有发现铿惑其实已经来到了她的附近。<br/>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铿惑长舒了一口气，背靠着墙壁，目光落到了对方手持的东西上，“你也听到了吧？至少从我问‘吃饭了没’和‘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这两个问题的回答可以看出可可利亚并不是在播放录音。”<br/> “都听到了，但是不得不说，我怀疑可可利亚是在故意引诱你过去。”韦德轻描淡写地把最终结论抛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并不需要给铿惑解释，“如果你乖乖听话把希儿交到指定地点，或者在谈判无果后偷偷潜入营救，也许你就要面对一张天罗地网，甚至那个岛下面埋着一颗核弹也说不定。”<br/> 铿惑摇了摇头：“所以我才没打算去进行人质交换。根据通讯器的定位功能给她的坐标，她绝不会料到我们现在就在她附近。顺便一提，可可利亚拿芽衣没有办法，毕竟她的体内沉睡着真正的第三律者。如果感受到宿主的生命受到了真正的威胁，第三律者为了活命必然会重新掌控身体的控制权。可可利亚不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刺激芽衣。换句话说，她只能用琪亚娜来威胁我——因为她根本不敢动芽衣。”<br/> “就目前来看，那个叫作琪亚娜的女武神和你的另外两名部下被关在不同的地方，但好在她们听起来都很安全。”韦德不置可否，把那个烤红薯在手里滚了几圈防止烫手，“从那个叫芽衣的女武神的几句话里可以得出，她对你之前说的‘存在叛变嫌疑’的布洛妮娅并没有表现出充足的敌意，这……”<br/> 铿惑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感到疑惑的地方。当初可可利亚给铿惑看的影像里，布洛妮娅确确实实拿着炮指着琪亚娜的头。尽管布洛妮娅的状态看起来和之前琪亚娜她们提过的“布洛妮娅的生物芯片失控”的状态看起来很像，但这种明显有克制行为和目的性举动的状态不像是失控的样子。<br/> 铿惑若有所思地靠在墙壁上：“从另一个可能性来说，可可利亚确实有可能在畏惧芽衣体内的第三律者。其实芽衣才是那块最大的烫手山芋，既不能杀也不能放，只能好好供着。但是芽衣看起来还在信任布洛妮娅，认为布洛妮娅是失控了才会攻击她们。这可能是可可利亚的故意安排，可能是布洛妮娅的刻意伪装，也有可能是布洛妮娅其实并没有叛变。但无论是哪种，我们的计划都是潜入后对目标进行定位。布洛妮娅现在的状态我们还不清楚，这个问题只能暂时搁置。”<br/> 韦德专心致志地剥着烤红薯的皮：“这个我倒是有异议，可可利亚在你和雷电芽衣的话题转到布洛妮娅身上时故意切断了通讯，也许她是不想让你掌握关于布洛妮娅现在状态的情报。”<br/> “所以你的意思是……布洛妮娅没有叛变，而是被生物芯片影响了的可能性更高一点？”<br/> “我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性，生物芯片什么的，我又不了解它的原理，我没法下判断。反倒是你……”韦德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是在意，他的目光终于从烤红薯上抬了起来，“如果她真的是叛变了呢？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是卧底呢？万一一会儿你和她对上了，你打算怎么做？”<br/> 铿惑摇了摇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自有考量，说说别的吧。”<br/> “可可利亚一定有后手——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敢冒着这样的风险绑架圣芙蕾雅学园的女武神。”韦德吹了吹手里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仅凭借着简单的情报就推理出了复杂的内核，“这件事过后，圣芙蕾雅学园和可可利亚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她将会面对圣芙蕾雅学园的疯狂报复，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她还在那里装愣，除非……”<br/> “除非可可利亚一开始就不是打算进行人质交换，而是有别的打算。也就是说，她有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铿惑若有所思地接了一句，“比如说制造第三，第四律者的复制体大军？”<br/> “确实，如果她的手上有一支伪律者军队，那么她确实有底气不怕你们的报复……”韦德皱起了眉头，“话说回来，你自信满满地说了这么多，到底有没有办法让我们潜入进去？我这边的路径规划其实已经做好了，但我没办法绕开进入地下基地必经的四重认证——你说过你有办法绕过去的。”<br/> “当然有，我们现在不是在等他们换班的时间嘛。”铿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等到了换班时间，我们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br/> “……请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拜托了。”<br/> “没有，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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