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长，真的没问题吗？”<br/> “小伤，早就习惯了。”<br/> 休伯利安号正在神州的领空驰骋，刚刚完成了东豫城救援的它现在正在火速赶往沧海市。<br/> 德莉莎坐在舰长椅上，原本白皙的脸色此刻却显得煞白。刚刚她为了尽快解决东豫城的超弩级崩坏兽不惜以伤换伤，虽说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对手，但她也受了不轻的伤。<br/> “还有多久才能到目标地点。”德莉莎抬起头，询问着莉薇尔特。<br/> “还有十七分钟。”<br/> “知道了——打开崩坏能雷达，把灵敏度调到最高，追踪琪亚娜的踪迹。”<br/> ————————————————————————————————————<br/> “琪亚娜！”<br/> 琪亚娜打了个激灵，这个熟悉的声音她经常听，但唯独此时此刻，她不愿意听到。<br/> 她转过头，向着通道的尽头望去。八重樱身穿着白色的巫女服，挎着刀，站在通道的彼端。<br/> 琪亚娜的嘴唇血色尽失，她最不愿意的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认识的人。琪亚娜慢慢地向后退去，脚步逐渐加快，向着远离八重樱的方向奔跑。<br/> “琪亚娜！回来！”八重樱急切地喊着，拔腿便向琪亚娜追去，“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那样的！德莉莎是想保护你！”<br/> 可是琪亚娜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卯足了劲向车站外跑去。<br/> 倏忽间，一道剑气从琪亚娜的身边掠过，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逼迫着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八重樱并不想伤害琪亚娜，但眼看着她越跑越远，八重樱只能往旁边斩出一道剑气逼停琪亚娜。<br/> 琪亚娜及时刹住了车，回过头来望了八重樱一眼。下一秒，时空裂缝系统悄然启动，琪亚娜在刹那间就拉开了和八重樱的距离。<br/>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个眼神里包含着惊讶和难过，明明只是一个瞬间，八重樱却觉得琪亚娜的那一眼好像延长了无数倍。<br/> “琪亚娜！等等我！”<br/> “略略略——”琪亚娜纵身一跃，直接扒着楼梯扶手跳到了地面那一层，虽然做的鬼脸没被八重樱看见，但意思却传达到了。<br/> 一场追逐战在琪亚娜和八重樱之间展开，两人如跑酷电影的演员一样，在城市间辗转奔跑，但八重樱总是把琪亚娜咬得死死的，只要等后续的增援到来，捉住琪亚娜只是时间问题。<br/> 使用崩坏的力量和逃脱追捕这两件事折磨着琪亚娜，终于，她意识到了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抓回去，与其走向必败的结局，倒不如搏上一搏。<br/> 【我只要少量地用一点就好……稍稍的……不会弄出大的麻烦……】<br/> 律者核心在琪亚娜的体内发出欢快的共振，仿佛得到了什么认可一样急匆匆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br/> 琪亚娜并不懂得如何控制这些能量，自始至终都是只要心里一想，律者核心就会自动把她想做的事做好，而现在也是一样。<br/> 一道橘黄色的虚数空间门在她的面前展开，洋溢着淡淡的金色，这是在琪亚娜在心里不停地默念小功率的结果。<br/> 琪亚娜一头扎进虚数空间门中，而空间门也随之关闭。<br/> 琪亚娜仿佛来到了一片深海，但这片深海到处都是金芒，晃得她睁不开眼。她像一只笨拙的鸭子一样在这片空间中游动着，竭尽全力向着远处游去。<br/> 她不知道目的地是哪，也不知道自己游动这么久后会在哪里出现。之前从圣芙蕾雅学园逃离的时候，她不得已借用了律者核心的力量，但那并没有让她对操纵律者核心有多熟练，因为她是连续在虚数空间中潜泳了许多次才勉强降落到楼顶——这还是她运气好的结果，因为她原本计划是降落到地面上。<br/> 但是随着对律者核心的使用，琪亚娜渐渐产生了一种既视感，好像以前看别人如何使用过律者核心一样。<br/> 在天命总部化身律者的时候，琪亚娜一直都有一种模糊的，像做梦一样的视角。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动起来，也看着【自己】向她熟悉的家人们说出放肆的狂言。<br/> 那种感觉……就像是别人上了自己的游戏账号，自己在一旁观战。而现在则完全不同，她从一个观战者变成了实际操作者，靠之前那种模糊的观测根本无法完成同样的操作。<br/>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简直就是一个电脑高手操作了一番电脑系统后让一个刚学会按开机键的小白在操作系统都没有的纯裸机上写一个操作系统。<br/> 终于，在确认自己已经离开那个地点足够远之后，琪亚娜才狼狈地从虚数空间中脱离出来，狗爬式地摔在了坚硬的石板路上。<br/> “坐车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先离开沧海市……我必须要去找他……”琪亚娜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来，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着气。<br/> 但是好景不长，仿佛是未卜先知一般，一个黑影从天空坠落，狠狠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激起碎石无数。烟尘散去，琪亚娜最不想在现在见到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br/> “你要去哪。”德莉莎站在街道的另一头，身上背着巨大的十字架，穿着琪亚娜从未见过的女武神装甲，那些棱角分明的钢架将德莉莎妆点得仿佛一尊冰冷的铁铸物件。<br/> 琪亚娜心中一惊，迅速向后跳开，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心态：“我要去找铿惑！”<br/> 德莉莎的眼睛盯着琪亚娜，她已经不愿意把那个答案再说一遍了，可是琪亚娜这副死倔的样子却逼得她不得不也一样再次面对这个现实：“铿惑已经死了！”<br/> “不！他还活着！”<br/> “你给我清醒一点！”<br/> “我清醒得很！”琪亚娜的尖叫声响彻云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汩汩而下，把她的声嘶力竭衬托得更加绝望，“他还活着！他还在那个地方等我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哪！”<br/> 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她面前，而她偏偏最不愿意在现在见到她们。她放弃了一切要去寻找那个渺茫的希望，无论挡在她面前的是谁，她都不可能让步。<br/> “那你说！他在哪！”德莉莎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她几乎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还是说在天命总部的牢狱里！你给我一个证据！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找他！”<br/> 琪亚娜张了张嘴，想说出脑海中那个声音告诉她的地名，可是那两个字徘徊在她的嘴边，久久说不出口。<br/> 那个声音……根本就不可信，哪怕是琪亚娜也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去相信它。<br/> 她只是希望……她希望那个声音说的是真的。为此，她才逃出圣芙蕾雅学园，冒着风险要去那个地方一探究竟。<br/> 可那里有什么？万一是【崩坏】的一个阴谋呢？她无法反驳，无法证明，她只是……自私地想要抓住最后的一点点希望。<br/> 那个声音和韦德的话是琪亚娜这股孤勇的来源，若是连她也否定了铿惑还活着的可能，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念着他？<br/> 哈，【极东英雄铿惑战死】？她还没有听到他向自己求婚，活没见人，死没见尸，她不信他死了！<br/> “琪亚娜。”德莉莎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她的声音里带着强行压抑自己情绪的别扭感，却依旧在努力安抚琪亚娜的情绪，“铿惑的事已经发生了，我也很难过，但是现在不是追悼的时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拼尽全力希望我们能活下去，我们不能让他的付出白费。”<br/> 德莉莎的话反而刺激到了琪亚娜，她大声地反驳着，尖叫着，似乎要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句话里倾泻出来：“如果铿惑真的死了，那他死去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圣芙蕾雅学园的学园长大人，你所做的只有出征崩坏，忙着满神州打崩坏兽，我根本看不出你有半分难过！”<br/> “够了！”德莉莎终于被琪亚娜激怒，她背后的巨型十字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把琪亚娜的质问声打断。<br/> 街道上出现了片刻的安静，过了几秒之后，德莉莎的声音才幽幽地响起。<br/> “我是圣芙蕾雅学园的学园长，我的肩膀上有别人没有的责任。”<br/> 德莉莎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以泪洗面吗？懊恼追悔吗？还是缩在房间里抱着枕头哭一个晚上，然后等着天命总部把我们击溃，让真相被永远地掩盖！”<br/> 德莉莎的手扶在十字架的横臂上，低着头，语气中带着难以想象的压抑和愤怒：“搞不清状况的是你！”<br/>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br/> 琪亚娜的这个问题将温度拉至冰点以下，德莉莎脸上的神色一变，甚至都不敢回答她。<br/> “大姨妈，我到底是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琪亚娜才鼓起勇气问道，“我……我到底是什么？我没有见过妈妈，老爸也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他说我叫琪亚娜，可是又告诉我……我还有一个也叫琪亚娜的姐姐。”<br/> “大姨妈，我究竟是什么？”<br/> 琪亚娜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委屈。<br/> “你是琪亚娜·卡斯兰娜。”德莉莎站在原地，遥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侄女，“你是齐格飞的女儿，是我的侄女，是圣芙蕾雅学园女武神的战友，是铿惑的爱人。”<br/> “那我究竟是什么！”琪亚娜尖叫着，崩坏能随着她剧烈波动的情绪而起伏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德莉莎！老爸到底瞒着我什么！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只有我蒙在鼓里！”<br/> 德莉莎的双眼写满了挣扎与痛苦，她的嘴唇嗫嚅着，真相似乎就在嘴边，却迟迟出不了口。<br/> 也许是德莉莎的沉默变相地给了琪亚娜答案，她干笑两声，仿佛在念课文一样干巴巴地说着：“德莉莎……其实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自私地想披着这个不属于我的名字苟且地活着。”<br/> “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实验，也不是什么偶然……”<br/> “所以臭老爸才在我小的时候不愿意告诉我我的名字，也不愿意和我讲妈妈的事情……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妈妈，是吗？”<br/> “我是律者，一开始就是，对吗？”<br/> “你知道，老爸也知道，对不对？铿惑是不是也知道？所以我在考试的时候做了奇怪的梦，你们才会那么紧张！”<br/> “你们都知道，但是你们瞒着我……为什么？”<br/> 德莉莎的眼睛里涌起了不知所措和悲伤混杂的情绪，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琪亚娜。她看着琪亚娜握紧了双拳，声嘶力竭地向她喊着，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br/> “大姨妈，我是律者。所以……其实你们一开始就不相信我，是不是。”<br/> “琪亚娜……”德莉莎的脸色苍白，但依旧倔强地站在琪亚娜面前，“跟我回去，天命总部在追捕你，外面很危险。如果你不愿意……哪怕是用强，我也要把你绑回去。”<br/> “大姨妈……我……”<br/> “琪亚娜，和我回去吧，大家都很担心你。”德莉莎的眼中噙着泪，尽管刚刚还做出了要用武力强逼的姿态，可到头来她还是不愿动手。<br/> 琪亚娜咬紧牙关，她不忍看到德莉莎这副恳求的模样，可是一想到她回到圣芙蕾雅学园后可能发生的事，她的这一点点心软也随之消失。<br/> 如果她回去了，却在不确定的某一天突然失去了控制，那她宁愿在外面漂泊。<br/> “大姨妈……我……不能回去。”<br/> 街道很安静，民众撤退的嘈杂声仿佛被隔绝在了这个街道之外。夜色下，德莉莎和琪亚娜遥遥对望，相视无言。<br/> “大姨妈，你知道，我很任性，很任性很任性。”<br/> “铿惑说蠢是春虫之动，是不经大脑毫无意义的乱动。我就是这种蠢人，只会蠢蠢欲动，撞了南墙也不知道疼，因为我反射神经太长，反应不过来。”<br/> “我会一直撞一直撞，等把墙撞倒了，可能才会想起来疼。”<br/> “德莉莎，你们说他死了，我不信。如果他活着，在某个地方等着人去救他，又有谁能去救他？”<br/> “我要去找他，哪怕靠一双脚把整个世界走遍都好，我要去找他。”<br/> “我是个蠢人，只会用这种蠢办法，去做这种蠢事。”<br/> “德莉莎，如果你是来找你的侄女，因为担心你的侄女而要把她带回圣芙蕾雅学园去……”<br/> “那么，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就此结束吧。”<br/> “我，不再是圣芙蕾雅学园的女武神，不再是你的侄女，不再是……”<br/> 琪亚娜的话还没说完，德莉莎便瞬间冲到了她的面前，狠狠的一个巴掌扇过去，硬生生把琪亚娜的话打回了肚子里。<br/> 琪亚娜的身体一晃，险些摔倒在地，但在触地之前就被德莉莎一把揪住。<br/> 德莉莎抓着琪亚娜的衣领，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直视着琪亚娜早已哭得不像样的脸，想大声地骂她，却终究是出不了口。<br/> 这个世界上出不了口的事太多了，导致绝大多数都憋在了人们的心里。<br/> 有些事，即使不说出口对方也会懂，有些事不说出口对方就绝对不会懂。而还有一些事，即使说出口了，对方懂了，也不会接受。<br/> “你……你怎么敢说这种话……”<br/> 德莉莎紧紧地咬着牙，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同样在流泪的琪亚娜。而琪亚娜也紧紧地抓着德莉莎的手，跪在地上，泪眼婆娑，仿佛在恳求着德莉莎放了她。<br/> 她不是那么成熟的人，也没有那么理智，她做不到在任何时候都顾全大局。她好像很懂事，但那范围只限定在寥寥几人之中。如果让她想出一个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办法，她做不到。<br/> 琪亚娜的情绪如雪崩般崩塌，她哽咽着恳求德莉莎，眼中的执念却如疯子般璀璨：“大姨妈……我想……我想去找他……求你了……让我走吧……你们都说他死了……我怎么能接受……我接受不了……”<br/> “琪亚娜……”德莉莎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一丝缝隙，但她有口难言，只能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你是名字是琪亚娜，齐格飞为你取的名字，你是琪亚娜，是我的侄女。”<br/> “齐格飞……他很关心你，真的很关心你，但他没办法来见你。这次是因为知道了你有危险，才奋不顾身地去了天命总部。”<br/> 德莉莎的话没有半分气势，但她的哽咽却让它更深入人心：“琪亚娜……你……你那么为铿惑考虑，可齐格飞呢？他是你父亲。八重樱呢？芽衣呢？布洛妮娅，姬子，希儿……你把她们又当成什么了？”<br/> “琪亚娜……”德莉莎把跪在地上的琪亚娜抱在怀里，下巴拄在她的头顶，把自己最脆弱的要害暴露在了琪亚娜的面前，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你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外面很危险，在你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之后，如果真的有铿惑的消息，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br/> 德莉莎能感觉到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在收紧，琪亚娜的脸埋在她的臂弯中，泪水则滴落在坚硬的臂甲上，固执地不肯落下。<br/> 琪亚娜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仿佛是用尽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挤出了这句话：“大姨妈……”<br/> 德莉莎用力地把琪亚娜抱紧，似乎是怕她突然间消失：“嗯。”<br/> 琪亚娜抓着德莉莎胳膊的手慢慢松开，不顾女武神装甲上的凸刺抱住了德莉莎，给了她一个紧实而又温暖的拥抱。<br/> “所以……我才不能留在圣芙蕾雅学园。”<br/> 直至下一秒前，德莉莎还以为自己终于说动了琪亚娜<br/> 一秒之后。<br/> 德莉莎觉得怀中一空，刚刚拥抱着的温热如海市蜃楼般消散。她的双臂下意识地收紧，却只抱到了一团在空气中渐渐消散的羽毛。<br/> “琪亚娜……”<br/> 德莉莎茫然地向四周张望，像疯了似的大喊着。<br/> “琪亚娜——”<br/> 可是无人应答。<br/> “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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