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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 最后的守门人

作者:辰时埃 返回目录
        

杨叹了口气,他看得出铿惑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可他又不可否认铿惑确实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描绘了一条更好的道路。<br/>  虽然充满艰险,但人类却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与崩坏达成共生。在这个过程中,人类也可以不断积蓄力量,更积极地寻找方法去破解【崩坏】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死循环。<br/>  唯一需要斟酌的……就是铿惑【入侵崩坏】的想法。<br/>  【殖民地】,这个词让杨升起了警惕之心。他不知道铿惑是故意在用这个词还是随口找了个意思相近的词,但这体现出了铿惑将与【崩坏】的战争作为种族战争来看待的决心。<br/>  种族战争是零和博弈,没有和局,只有胜负。<br/>  如果不能消灭崩坏,那么人类必将灭亡——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只要做到建立【伪和平装置】就可以了,入侵崩坏可以作为备选选项,而非现在就应该去做的事。<br/>  杨的眼中闪过了与琪亚娜一样的忧虑,他在最初见到铿惑的时候就察觉了铿惑这种逐渐趋近极端的思想,却找不到方法抚平它。<br/>  这次带铿惑来见那些人,其实也是有杨的侥幸心理在里面,也许那些人可以让铿惑的精神稍微安定一些。<br/>  “实际上,在你们刚才下棋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杨招了招手,四人在量子之海中的坐标便不断地变化起来。<br/>  不多时,一个被单独隔离出来的世界泡便映入众人的眼帘。<br/>  “那些人与我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赶路到他们面前是不现实的——但他们之前给我留下了一个用于通讯的渠道,我们可以借助它来和那些人商谈。”<br/>  “有什么注意事项没有?”铿惑恢复了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br/>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铿惑是没有问题的。<br/>  “没有,它是一个通过量子遥传实现的远程同步通讯,并不是他们本人。”杨斟酌片刻,“注意基本礼节就可以了。”<br/>  铿惑认真地听完,目光落在了那个所谓的【远程同步通讯】上——乍一看去,它好像是个世界泡。<br/>  这是一个残破的世界泡——与其说是残破,倒不如说是用边角料强行粘在一起做成的奇形怪状的东西。<br/>  它具备世界泡的外壁,内部却不像其它世界泡那样循环播放某一段历史。它的外壁脆弱不堪,似乎称呼它为一个人造的小型空间泡更为合适。<br/>  铿惑突然感到一阵心虚,这心虚不仅仅来自于刚刚凯文那郑重其事的托付,更来自于对未知的忐忑。<br/>  谁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他也一样。他只是尽全力将自己认为有希望的未来呈现,他也不知道希望的尽头是否又通向下一个绝望。<br/>  “人类的命运,皆系于此。”<br/>  这句话的沉重只有铿惑才能切实地体会到。<br/>  他不敢说自己一定是对的,他也害怕自己的决定会把人类带向深渊。可是现在这个情况,谁又能给出一个更好的解呢?<br/>  在此之前,他面对的只是如何说服凯文,说服杨,让自己的决定优于他们的选择。<br/>  可现在,凯文愿意搁置他的选择,转而相信自己。也就是说,人类荣辱,皆系于他的决策上。<br/>  压力已经不是如山海般,而是像蛆虫般钻进他的身体里,蚕食着他的骨头。<br/>  在这种情况下,不忐忑,不心虚才不正常。<br/>  铿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想要放慢脚步的冲动,他还想仔细回想一下自己计划的漏洞,还想考虑一下如何降低计划实行过程中的风险。<br/>  可是他没时间了,他们都没时间了。奥托已死,人类必将迎来变革。这个窗口期是不能等待的,必须有人现在就做出决定。<br/>  时间是不等人的。<br/>  “好久不见,按照约定,我把他带来了。”<br/>  杨的声音响起,呈现在四人面前的是一个空旷荒芜的世界。天空昏昏沉沉,看不到阳光。就连地面都被这昏黑的色调浸染,反射出灰黑的光,如同焚尽后的余灰。<br/>  翻起的土地,犬牙嶙峋的乱石,以及一出场就夺走众人视线的高大城墙。<br/>  那是数十丈高,由青砖搭建的高大城墙。岁月似乎以刻刀在上面留下痕迹,斑驳的划痕和随处可见的撞击凹陷仿佛在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它所经历过的一切。<br/>  这城墙向左右无限延伸,仿佛直没入深沉的黑暗里。<br/>  而这城墙的正中央,也是他们所在之处,是一个向左右开合的巨大城门。这城门用整块玉石雕琢,却一样浸染上久远时光的灰暗。深紫色的纹路构建成法阵,仿佛有生命般一明一暗,如同呼吸。<br/>  这堵城墙是破损的,这堵城门也是破损的。它们仿佛承受了成千上万次轰击,已经摇摇欲坠。<br/>  而城门之下,一个凸出地面半米的小小石台上坐着一个人影。<br/>  铿惑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一种油然而生的悸动在他的胸腔中跳跃。他下意识地想要走上前去,步子甚至迈得很急。<br/>  铿惑伸出手,却又因察觉了自己的异常而放下。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忍住想要走上前去看清那个人影面庞的冲动,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弹。<br/>  荒芜的空间,破败的城墙,昏暗的光线,孤独的守门人。<br/>  这是一方废土的所有。<br/>  铿惑跟在杨的身后亦步亦趋,心里去几乎要叫出声了。<br/>  他想要杨快些走,再快些,甚至想直接拨开杨冲到那个人面前。<br/>  琪亚娜察觉到了铿惑的异样,从刚才开始就分外担忧铿惑状态的她握紧了铿惑的手,想让他颤抖的手稍稍平稳一下。<br/>  琪亚娜的双手铿惑手包裹住,一丝丝温暖从她的掌心传递给了铿惑。<br/>  铿惑感觉到身旁女孩儿的关切,低下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br/>  他很冷静,他一直都很冷静。从新西兰受可可利亚的威胁开始,到整个天命与他为敌,再到如今,他一直都很冷静。<br/>  很冷静地愤怒着,迷茫着。<br/>  铿惑几乎忘记了杨对他交代的一切,但琪亚娜的存在让他能保持最后的清醒。<br/>  铿惑无比庆幸自己这次把琪亚娜带了过来。<br/>  她是他的锚,是让他投身漩涡之时,依旧能牵着自己,让自己不至于迷失的锚。<br/>  可是这漩涡实再太大,这锚若是继续牵着他,可能连琪亚娜也会被拽进漩涡里。<br/>  “没事的。”铿惑侧过脸,给了琪亚娜一个温暖的微笑,“没事的。”<br/>  但就连铿惑自己也不清楚,这句【没事的】究竟是说给琪亚娜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br/>  铿惑的右手抚住自己的胸膛,让心跳稍微放缓。他走上前去,直视着那个孤坐于石台上的身影。<br/>  自从铿惑进入这里之后,心情就难以保持平和。他很难受,这种前所未有的渴望与难过,愤怒和愧疚的心情同时折磨着他。<br/>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胸口发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膨胀开,撑破他的身体。<br/>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走上前去,和那个守门人说说话,想看看那个守门人的脸,想听听那个守门人的声音。<br/>  可是铿惑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盯着那个干瘪的虚影。<br/>  他害怕,甚至于想退缩,想逃避。<br/>  这种害怕与他恐惧于自己所做的决定是否会把人类推向深渊不同,反而与他不想去见符华的感情类似。<br/>  “铿惑……别冲动。”琪亚娜突然不顾场合地抱住了铿惑,双眼中的忐忑和不然让铿惑心中一痛。<br/>  “没事的,没事的。”琪亚娜小声地安慰着铿惑,她也不知道铿惑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激动,这也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害怕的心理。<br/>  “放心,我就是……被吓了一跳。”铿惑拍拍琪亚娜的后背,挣脱开她的怀抱。<br/>  无论什么时候,铿惑都不愿意再看到琪亚娜忐忑的眼神。<br/>  无论是ME社重工还是天命总部,铿惑已经看够了琪亚娜不安的神情。她是很坚强,可正因为这坚强,铿惑才更不愿意再看到她用坚强强压下不安的样子。<br/>  琪亚娜的忐忑反而激发了铿惑的勇气,他松开手,稳步走到队伍的前方。<br/>  “你好,杨说你可能想见我。”<br/>  ……<br/>  杨甚至没注意到自己不自觉间摒住了呼吸,直到那位守门人的声音响起。<br/>  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守门人的声音如同破风箱一样沙哑,甚至让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br/>  试探性的发声过后,守门人似乎接受了自己已经无法发声的事实,一个柔和的女声轻柔地在四人的脑海中响起。<br/>  “是,我们……我在等你。”<br/>  铿惑的眼神出现了刹那的迷茫和软弱,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不知为何盘绕在眼眶中,想要挤出来。<br/>  他好像听过这个声音,这个声音里有他分外怀念的东西。可他就算穷尽自己所有的记忆,都找不出这个声音的由来。<br/>  是身体对这个声音起了反应吗?是镌刻在身体中的血脉,是不同于记忆的记忆。<br/>  铿惑深呼吸,向前走去。他有种冲动,想解开那个守门人头上的兜帽,想看看她的样子。<br/>  他面对着守门人,背对着琪亚娜,抬起手装作在扶眼镜,实际上却是偷偷用袖子把眼睛里的泪吸干。<br/>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尤其是琪亚娜。<br/>  “你认识我。”铿惑的声音重归冷静。<br/>  守门人在等的人是自己,那守门人是否知道自己的从何而来的?<br/>  不,她一定知道,她肯定知道,没有人会等一个不知道的人。<br/>  “你知道我,你认识我。”铿惑仿佛被夺走了心智,一步步地向前走去。<br/>  他强忍着眼中的泪,<br/>  落泪是软弱,是恐惧,是对自己所选择的未来的不信任。<br/>  他必须强大,从容,所有盼着他把人类领导向希望的人都会因为他的软弱而丧失信心。<br/>  他不能落泪,他不能。他是领导天命掀翻暴君的人,他是要承担起人类未来命运的人,他不能落泪。<br/>  那泪往何处呢?该往何处呢?<br/>  “你知道我从何而来,你也知道我必将至此。”<br/>  铿惑重复着,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些许咄咄逼人。<br/>  如果守门人等的是自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一切都是注定的?<br/>  自己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命中注定的?<br/>  ……<br/>  “是。”<br/>  一个字的回答,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遮掩,却让铿惑哑口无言。<br/>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胸膛中郁结的痛苦和愤怒正在膨胀,他却提不起丝毫对守门人发作的欲望。他渴望着靠近守门人,却又怀疑自己此时的表现是被对方通过某种手段引导的。<br/>  “你要做什么?”铿惑站定,停在了距离守门人十步之遥的地方,语气逐渐高昂,“你安排了我的人生?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你说你在这等我?你要做什么?”<br/>  守门人并未因铿惑的激动而失态,也许是她那干枯的身体已经展现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有事相告。”<br/>  “铿惑!你冷静一下,我在这,我一直在你身边,以后也会。”见铿惑又要张口,琪亚娜一把抓住了铿惑的胳膊,想让他冷静下来。<br/>  铿惑看向那个守门人,情绪在刻意的控制下终于平复:“请说。”<br/>  在他身后,杨的眉头却皱了起来。<br/>  这个地方比起之前变了许多,连守门人也只剩下了一个。<br/>  在第一次与这些【守门人】通过这种方式交流时,守门人足足有二三十人,他们身后的这堵城墙也没有破败成这个样子,更别提那城门竟然破了个洞。<br/>  【在这几年里,守门人那边出了什么事?】<br/>  杨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想向守门人提问,但铿惑和守门人已经开始了问答。<br/>  “你是何人,为何要等我,等我又要做什么?”<br/>  铿惑的三个问题将事情的核心提取了出来,<br/>  “吾辈……乃是戮魔之刃。”<br/>  铿惑心中一沉,甚至有些早有预料的不知所措。<br/>  【戮魔之刃】,这个名词他并不陌生。这个词自从他有意识起便纠缠着他,一度让他以为这就是他的名字。<br/>  后来,铿惑把【戮魔之刃】这个名词放进了他【困兽符】的咒里,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br/>  可是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说她……不,他们是【戮魔之刃】?<br/>  那他自己又是什么?也是?<br/>  “……在你之前的,神州最后的方士。”<br/>  铿惑的心跳反而随着这句话平稳了下来,毕竟在此之前有太多线索指向这个答案了。<br/>  神州的方士在近百年前突然消失,唯独留下自己,而中间则有近百年的断代。<br/>  同样的【戮魔之刃】,同样的神州语言,再加上对方很明显对自己很熟悉以至于在这里等着自己,无不说明自己与这个【守门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br/>  可是铿惑终究还是意难平,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压力一直有增无减,此刻更是险些被这句话引爆。<br/>  因为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多少年里都想要找到自己的根却一无所获。<br/>  对自己根源的探究几乎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可无论是父母还是其它家人,铿惑从一开始便一无所有。他其实一直怨恨着,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怨恨什么。<br/>  他只有他自己,只有徘徊在他耳边的那个词。<br/>  【戮魔之刃】。<br/>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他是强迫自己忘记了。<br/>  他让自己把圣芙蕾雅学园视作家,把身旁的女武神们视作自己的家人。这确实是在共同面对的磨难中建立起的信赖使然,但也不得不承认,是他无法寻得自己的根源后做出的妥协。<br/>  是他无数次碰壁,无数次迷茫,无数次无功而返后的妥协。<br/>  他累了,他找不到了,他不知道自己家在哪,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过这些东西。<br/>  他认命了,他就是天煞孤星,出生起就一无所有,他想要获得和其他人一样的东西,就必须靠自己去得来。<br/>  他累了,他不想再找下去了,他想在一个地方歇歇脚,他渴望找到自己能够归属的根源。<br/>  圣芙蕾雅学园,圣芙蕾雅家园,这也许是铿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字之差。<br/>  他已经找到了,他找到家了。他有爱人,有家人,有自己的家了。<br/>  可现在,另一个自称方士的人,就离他十步,坐在他面前。<br/>  说在等他。<br/>  ——“我们守住了这道门。”<br/>  ——“酆都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