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总部的居住区干净整洁，与脚下的浮空岛不同，充满了【普通】的气息，完全看不出半分超出当前人类科技水平的科幻感来。<br/> 胡狼对此啧啧称奇，并将其归功于天命高层的奢侈腐败。<br/> “这里是各位的生活区，在建筑内有独立的机房，休息区和健身器材。”丽塔带领着一众来自逐火之蛾的科学家走入这栋专门为外宾准备的建筑，“各位的房间号已经通过岛内信息平台发送给了大家，各位可以认领自己的房间。在初次输入密码后，可以选择人脸识别或指纹锁作为开门密钥。”<br/> “不每人发个女仆吗？”胡狼多问了一句，不知是挖苦还是真的想要。<br/> “我们有专门的保洁与服务人员，”丽塔轻飘飘地支开了这个话题，“各位的卫生需要可以得到充分保障，日常生活方面，也可以通过床头的座机呼叫外卖，或前往居住区的食堂就餐。”<br/> 胡狼显然不满意丽塔的回答：“不是，我是说……”<br/> 但她刚开口就被渡鸦死死按住了。<br/> 丽塔微微一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并未对胡狼这一路上的大放厥词表示不满，而是充分展现了天命总部的风仪。<br/> ——反正他们明天要见铿惑大人，今天的容忍就当是临终关怀了。<br/> ————————————————————————————————————<br/> 翌日，胡狼从两米宽的大床上醒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想起床。<br/> “可恶……为什么天命这帮杂碎这么会享受！”胡狼咬牙切齿地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滚，被窝里的温暖气息让她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我们基地里的床就跟稻草一样……弄这么舒服的床是在嘲笑我们吗！”<br/> 胡狼嘴上虽这么说着，身体却老老实实地下了床。自律是科研工作者的本能，她当然记得今天要去参观那个神秘的科研项目。<br/> 用床头的座机呼叫了早餐，不消片刻便送到了门口——简直跟出差住酒店一样。<br/> 相比之下，当初世界蛇基地哪有这待遇。哪怕是现在有钱了，因为世界蛇本身的性质，也无法为每个人提供如此周到的服务。<br/> 世界蛇毕竟是隐藏于水面之下的组织，无法向社会部门招工，实验材料与资金也必须在暗地里偷偷摸摸地转移。<br/> 现在他们倒是上岸改名逐火之蛾了，但长久以来的艰苦奋斗作风却莫名其妙地坚持了下来。尤其是灰蛇，作为改造人的他享受不了柔软的床，竟然还在例会上嘲讽她说肉体的享受是灵魂的枷锁……<br/> 胡狼叹了口气，摸了摸枕边的金属狼首面具，来到卫生间洗漱。<br/> 镜子前出现的是一张微黑的女子脸庞，带有浓郁的阿拉伯半岛风情。作为一名曾经的考古学家，这是长期的室外工作让阳光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br/> 注视着镜子里乱糟糟的头发，胡狼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脑袋——她可得在天命总部维持好逐火之蛾的形象。<br/> 度过了早上的自由时间，逐火之蛾由大巴司机拉往目标空岛。<br/> 一路上，胡狼不停地发出“不过如此”的感叹，并试图让渡鸦评价一下天命总部的【彩虹桥】。<br/> 这段路途对于渡鸦来说十分难熬，但好在大巴的速度很快，没等车上的人开始无聊便抵达了目标建筑。<br/> 研究所的大厅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位昨日没有出现的男人，而昨天的那名女仆恭顺地侍立在他身后。<br/> “各位早安，我是铿惑，是这次科研合作项目的发起人，请让我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这次将要合作的项目。”<br/> 男人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仿佛春风拂面，让人感到由衷的舒适。<br/> 胡狼眼前一亮，过去的情报中经常将铿惑描述为阴鸷的心机角色或者她最讨厌的那种阳光主角模板——现在这么一看，不是挺正常的吗？<br/> 在场的众人中，只有渡鸦心里在疯狂地敲着警钟。<br/> 没办法，这个笑容她太熟悉了，当初铿惑就是用这个笑容指导她写检讨，告诉她炮弹将在何时爆炸，蚁群将在何时啃咬她。<br/> 本能地，渡鸦产生了一股想逃跑的冲动，哪怕是直接从空岛边缘跳下去。<br/> “很抱歉之前对各位隐瞒了这次项目的内容，但这是因为项目非常……难以言说，所以我觉得带各位现场参观一下反而是最好的选择。”铿惑转过身，热情地为这二十多人的团队引路，“请跟我来。”<br/> 他们乘坐电梯来到研究所的地下，在路上，铿惑大概介绍了一下今天要看的项目都有哪些。<br/> “我们将要合作的是一项大计划，而大计划由几个项目组成。最终目的是完成对崩坏作战部队的作战装备与模式升级，而主要研究方向是操作系统方向。”<br/> 电梯门缓缓打开，铿惑一马当先地带着众人向预定好的第一个实验室走去。<br/> “操作系统？”胡狼面具下的脸皱起了眉头，觉得有些事应该提前说明白，“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这些人没有这方面的专家，都是以生物科技为主……”<br/> “我知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生物操作系统的事？”铿惑并未因胡狼的提问而感到意外，“这就是我们向诸位寻求合作的目的了。”<br/> “生物操作系统？”胡狼对这个名词进行了一番自我理解，“就是类似于……生物电脑？”<br/> “有些类似，但不太一样。”铿惑带领众人来到第一个实验室门前，“请进。”<br/>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十几台如按摩椅的设备，每一台设备旁都有一台产自逆熵的战术机甲。<br/> 类似按摩椅的设备有四台上面有人，头戴类似于脑电波介入装置的头盔，四肢都覆盖着传感器。<br/> 铿惑带着众人走过这个实验室，同时对来自逆熵与天命本部的科研人员打了声招呼：“这是我们这个大计划的基础项目，脑电波同频操纵。使用脑电波读取设备读取驾驶员的思维，并转化为连接机甲的实际动作。”<br/> “思维读取装置，原来如此。”胡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只是一个基础项目？”<br/> 铿惑点了点头：“是，因为这个技术实际上已经研发完成，正在向成熟期转变。但我们的目的不止这些。”<br/> “问个问题。”此时，一名跟随而来的科研人员举起了手，“既然是脑电波同步装置，那为什么还要在四肢戴上生物电传感器？”<br/> “为了模拟肌肉反射，而且不仅仅是为了读取，也是为了反馈。”<br/> 铿惑立刻做出了解释。<br/> “为了达到最高的思维同步传导效果，这是必须的。在出现突发状况时的肌肉反射并不会如实反映到脑电波读取装置上，但这种诞生自生物求生本能的应激反应却是无数年的进化中祖先遗留给我们的宝藏。”<br/> “比如说，单纯的脑电波读取装置不会将机甲小腿上的某处磕碰如实传达给驾驶员，即使中央电脑会根据机甲的传感器总结出机体的破损情况，驾驶员也需要时间读取，理解，再作出反馈。”<br/> “在战场上，这种信息处理延迟会要命，也容易影响驾驶员的判断。而戴上生物电传感器就不同了，它不但能实时将机甲的传感器信息直接传达到对应的驾驶员肢体上，也能将驾驶员的肌肉反射立刻传递到机甲。”<br/> “当然，它并不会带来多大的痛感，只是一个警告作用。但这也能让驾驶员更容易操作机甲并对突发情况做出反应。”<br/> “举个例子，机甲在作战时腿部第三传动轴外的装甲被击破，生物电传感器会把这种减弱后的痛感传递到驾驶员相应的位置，使驾驶员凭借肌肉反射以最快速度做出反应。”<br/> “如果是老式的思维同步装置，驾驶员必须从信息面板读取信息，才能做出反应。而那个时候，敌人估计已经把第三传动轴完全破坏掉了。”<br/> “战场局势是瞬息万变的，希望各位能够理解。”<br/> 胡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明白了这种设计的由来。<br/> 铿惑毕竟是战场出身，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战场上的人需要什么。如果单纯由科研人员研发这套设备，很难在没有提示的前提下想到这个方面。<br/> “接下来我们来看下一个项目。”铿惑带领众人穿过实验室，“第二个项目是死士控制。”<br/> 第二个实验室内，林立的透明储藏舱中有数十个身穿重型装甲的人。<br/> 这些装甲与女武神制式装甲的设计思路完全不同，反而与逆熵那边有些类似。可这种轻薄的设计与逆熵的机甲又完全不同。<br/> 铿惑带着众人来到一座透明的储藏舱前：“小型化的力场矩阵防御模块，高周波切割刀，植入型小型崩坏炉，多功能机动辅助装置，特殊型号还会增加远程武器设备。”<br/> 胡狼打量着储藏舱中的……从她们裸露肌肤的色泽上来看，不难发现这些装备着半覆盖式装甲的人其实是死士。<br/> 可现在，这些死士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对她们面前走来走去的科研人员视而不见。<br/> “这是我们计划的衍生项目，压制死士自身的崩坏意识，再通过意识同导技术，让驾驶员能够远程操纵这种死士机甲。”<br/> “逆熵在此之前尝试过使用脑电波与电子装置控制死士的行动，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而且在对死士进行的试验中，他们还成功利用量子技术封锁了召唤死士的召唤能力。”<br/> “由此，我们可以进入一个全新的模式：用死士代替一部分人类战士，用崩坏打崩坏。”<br/> 面对铿惑提出的前景，胡狼再次提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但这有没有可能造成崩坏能泄露，使驾驶员受到感染？”<br/> “没错，不是有可能，而是在长久的接触中必然会导致这样的泄露。”铿惑一拍手，显然对胡狼的全自动捧哏感到十分满意，“所以我们才会开发下一个项目，下一个项目才是我们计划的核心。”<br/> 铿惑的脚步停下，转身看着一路上讨论热烈的逐火之蛾科研人员们。<br/> 他的笑容温文尔雅，掩藏着些许的兴奋。这种兴奋感胡狼很熟悉，她经常从爆发灵感的自己眼中见到。<br/> 下一秒，铿惑问出了一个有些诡异的问题：“各位，你们认为灵魂存在吗？”<br/> “狭义上，灵魂可以理解为脑电波。广义上，灵魂可以认为是一个基于量子不可观测性的，逐渐走向熵增的混沌系统。”胡狼以专业学者的口吻给出了回答，“我认为是存在的，但研究难度要看你们认为它是哪一种。”<br/>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就好办多了。”铿惑似乎长舒了一口气，“我们要进行的便是灵魂的上传实验。”<br/> “灵魂上传？”胡狼一愣，“你们没有这样的技术吗？我不是听说……”<br/> 铿惑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戾气，一触即收的杀气让胡狼的话语下意识地为之一缓。直到此时，胡狼才想起来有些事不能说。<br/> 下一秒，铿惑的笑容便恢复了温和：“这是一个误会，我们所拥有的类似技术是不可复制的，而我们现在想研究的是可以大规模应用的灵魂上传技术。”<br/> 铿惑当然知道胡狼要提的是奥托，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当初的世界蛇在暗中观察了奥托许久，并知道【虚空万藏】有这样的能力。但是现在……不能提关于奥托的事，更不能让这个大嘴巴提。<br/> 万一她把奥托已死的真事就这么说出口了呢？<br/> 这项技术与奥托的【复活】不同，因为奥托的【复活】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虚空万藏】的信息化。<br/> 【虚空万藏】作为一个资源储存器与理之律者核心能力的体现，不但可以有限度地使用理之律者的能力，还可以反向使用，将自己局限化出的物质反向分解回原本的能量与信息。<br/> 而奥托所有的义骸，无论是纯机械式还是生物式，都彼此链接，组成了一张巨大的思维网络。但除了奥托本体所在的那个义骸，其他的义骸中不包含任何信息，奥托的记忆备份是储存在天命总部的中央电脑里的。<br/> 在这个基础上，奥托的【灵魂】被【虚空万藏】以信息态保存。当奥托当前的身体损毁时，【虚空万藏】会舍弃这具躯体，带着奥托的信息态灵魂在义骸的信息网络中寻找新的宿主。<br/> 当奥托的灵魂与【虚空万藏】一同转移至新的义骸后，天命总部的中央电脑会将以电子数据形式储存的【记忆备份】传输至这具新的义骸，并激活它，让它成为他。<br/> 换句话说，奥托的灵魂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数据文件【记忆】，另一部分是执行文件【灵魂】。<br/> 【记忆】由天命总部的中央电脑保管，【灵魂】由【虚空万藏】保管。<br/> 说白了，虚空万藏不可能量产化，也就断绝了这条路。<br/> ……<br/> “记忆可以数据化，灵魂可以信息化，这是我们下一个项目研究的大前提。在此基础上，我们用一些动物进行了抽取实验。”<br/> “【灵魂抽取】是【灵魂上传】的一部分，这项技术可以将死士体内的崩坏意识抽取，避免驾驶员被崩坏意识感染。”<br/> “而灵魂就像我们胳膊皮肤下的血管，有时不可见，但拍一拍，或者在某种因素下，会更清晰，更便于我们定位并抽取。”<br/> “但在抽取之前，我们需要对灵魂中的数据进行读取，对灵魂进行范围界定就是一个难题。”<br/> “而我们的研究发现，越是处于神经兴奋状态；记忆量越大，越清晰；思维速度越快的人，灵魂强度就越高，并且可解读的数据更加秩序化。”<br/> “数据越秩序化，抽取边界也就越明显，实验的成功率也就越高。”<br/> 铿惑将最后一个项目解释了一遍，听众却意犹未尽。<br/> “既然有灵魂上传，那就有灵魂下载了？”胡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里未曾被点燃的兴奋忽然间暴涨，“所以这项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建造可重复利用的不死部队？”<br/> 战士易寻，老兵难得。每一个老兵都是宝贵的财富，而铿惑的这个计划如果成功，就意味着【老兵】将会低风险地持续增加！<br/> 不止是胡狼，就连她身后的这些科研人员也兴奋无比，用难掩激动的声音低声讨论着这个计划的前景。<br/> “可以这么理解。”铿惑含笑点头，但脸上的肃穆之色却未曾消减，“然而到目前为止，实验的成功率很低，死亡率很高。究其原因，是以动物为实验品，灵魂数据化的数据量虽然小，但其灵魂模糊且弱小，无法承受灵魂抽取实验，往往会在实验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死亡。”<br/> “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胡狼点了点头，“按照你的说法，使用动物确实具有天然的实验失败率加成。”<br/> “所以……”铿惑沉吟片刻，“我们正在考虑进行人体实验，我还没有跟其它组员说过，所以想先来听听诸位的想法……”<br/> “为了崇高的目标，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胡狼对此深表赞同，“拖沓只会浪费时间，而我们最缺时间。如果你一直没有跟我说具体项目的原因是这个，那是你多虑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相应的觉悟。”<br/> “这么说，各位都同意我的想法？”铿惑眼睛一亮。<br/> “当然，可是铿惑先生，我们转到了现在，您还没有告诉我们将要负责的项目究竟是什么。”胡狼皱着眉头发问，她对这个问题十分在意，否则今天这一趟就像是单纯的参观一样。<br/> “哦哦，抱歉，是我疏忽了。”铿惑一拍脑袋，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各位的任务是这个大计划中最为重要，最为关键，且不可替代的。我向凯文提出了合作请求，主要就是看上了各位独一无二的能力和特点。我相信，各位的加入一定能让这个项目焕发新的生机。”<br/> “我之前带各位参观，主要是为了让各位明白我们这项计划的跨时代意义与重要作用。只要这项计划能够完成，我们就能够以最低的成本制造大量的死士部队，用崩坏的部队反过来进攻崩坏。”<br/> “而各位，在各自的领域上都是专家人物，又有为科研事业奉献一切的决心，知识的储备量巨大，头脑敏捷思维清晰，我相信像诸位这样人才的加入，一定能让我们的项目取得巨大的成功。”<br/> “好了，废话不多说。”铿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各位的任务最为艰巨，其实也最为简单，那就是担当……”<br/> 一道深沉的黑幕笼罩而下，将所有来自逐火之蛾，胡狼派系的科研工作者笼罩其中。<br/> 他们包含了所有参与天穹市人体试验的人，包含了所有在暗中于北非进行人体试验的人，是铿惑认为最应该整治的人。<br/> 无论是从内部还是外部，没有一丝光亮和声音能够穿透这层屏障。<br/> 而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那个男人的声音凭空响起，丝丝入耳，犹如魔鬼的低语。<br/> “实验品。”<br/> “诸位，为了崇高的目标，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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