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皱起了眉头，铿惑的说法有些含糊：“梦？”<br/> “从生理学角度上来讲，是神经系统的感知、记忆、存储等功能在脑细胞尚未完全休息时的活动。但从灵魂的角度来看，它是一种虚数空间。”<br/> 铿惑收回了脱离装置，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凯文劝回去。<br/> 凯文摆明了跟自己有着类似的打算，哪怕自己把舌头说折了都劝不动他。与其白费劲，不如干脆就同行一段路。<br/> “因为梦的本质是大脑中信息的再流通，而方士符文体系的理论基础就在于把世间最基础的基础粒子归结为【信息】。同样，实数空间与虚数空间也是由信息构成的。”<br/> 铿惑跨坐上摩托，示意凯文跟上：“并不是所有空间都是可以肉身进入的，比如说数据空间……有的人认为它不算空间，但那只是一种狭义上对空间的定论，空间应该是一系列数构造的卦限集合。”<br/> “人类对于虚数空间的划分其实很笼统。所谓虚数空间，指的是有别于我们所在的实数空间的所有种类空间的集合，梦是它下面的一个小类。如果说实数空间是一座坚实的岛屿，那虚数空间就是包围它的，深不见底的大海。”<br/> “而梦境空间，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讲，就是由人类大脑中的信息流动产生的，临时性的信息数据单元集合，并且可以被人类的大脑感知解读。”<br/> 这一次，铿惑不再控制速度，而是卯足了劲向无尽深渊的最深处开去，凯文紧随其后。<br/> “所以说，同样是信息流和数的集合，同样能被人类以空间的方式感知到，只是存在形式不同，且梦所描述出的物体受限于信息流的量而只能浮于表面不能带出，因此人们通常不认为梦也是空间的一种。”<br/> “但实际上，它是人类最早创造出来的虚数空间。”<br/> “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梦也。”铿惑忽然间说出《庄子·齐物论》中的一句话，“世人一直都以为这说的是人生，实际上……也许它指的确实是人生，但从另一种方向解读，就会发现些东西。”<br/> “哲学与科学是密不可分的。”<br/> 凯文思虑片刻，明白了铿惑的意思：“你是说，那些律者的幻影是梦境的产物？我们在一个梦境里？”<br/> “我只是阐述一个猜测，这里和梦境空间完全不同，但那些幻影……确实是梦的产物，我用羽渡尘确认过。”铿惑低声解释着，但眼底依旧埋着深深的怀疑。<br/> 就连凯文也开始怀疑：“无尽深渊到底是什么……”<br/> 忽然间，凯文才意识到自己被铿惑拐进沟里了：“那你留在这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探查这个【梦】的真相，你不该让她们回去。”<br/> 铿惑叹了一口气，他本以为以卡斯兰娜家的脑子是绕不出他的逻辑大草原，却没想到凯文似乎根本就没进去。<br/> “跟天缺有关？”凯文的直觉很准。<br/> 铿惑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在面对捭阖之律者的最后，她燃烧尽了自己的半颗律者核心，打开了真正的虚数界通道。”<br/> “我直视了【崩坏】，或者说尚未成型的【从神】。”<br/> 凯文若有所思：“这就是幽兰黛尔说的，你昏迷的原因？”<br/> “来了。”铿惑忽然中断了对话，“两点钟方向四公里，封号级两头，超弩级四头，弩级两头，高级死士十二个，战车级及以下大概有上百个。”<br/> 这已经是一支不小的高级部队了。<br/> “出手吗？”凯文的手已经搭在了摩托车侧挂着的天火大剑上。<br/> “绕不开，干掉。”铿惑估算了一下距离，以封号级崩坏兽的速度，基本上可以说是在跟他们对视了。<br/> 毕竟封号级崩坏兽足足有百米之高，换算成人类的身高，四公里对它们来说就是人类眼中二十米的距离。<br/> 铿惑把车收好，他可不想待会儿步行前进，那样会浪费宝贵的体力。<br/> 凯文翻身下车，任由铿惑把车收好，手中的天火大剑已经超负荷地燃烧起来。<br/> 自他回归后，就很少认真出手了。<br/> 因为无尽深渊中环境的加持，崩坏兽的强度比地球上要强了许多，而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在无尽深渊里同时遭遇两头封号级崩坏兽。<br/> “战车型，圣殿骑士型。”铿惑的天眼能够在超远距离分辨出敌人的种类，“很棘手。”<br/> 两种都是擅长防御的类型，一个是体重大不怕挨打，另一个是防御力太强。<br/> 如果被它们两个纠缠住一段时间，以这里崩坏兽的侦测范围来看，几乎是百分之百会引起周围其他崩坏兽聚落的注意。<br/> 到时候，一战未平一战又起，他们会被活活耗在这里寸步难行。<br/> 在战斗里，他们可不敢启动强制脱离装置。<br/> “速战速决。”<br/> 那头战车型封号级崩坏兽已经一个大跳，仿若神兵天降，从数公里之遥的地方直接砸了过来。<br/> 这一砸，大地翻卷，砸出了乱石穿空。封号级崩坏兽仿佛在呼吸着崩坏能，周边的能量流顿时狂暴得如同龙卷风，就连被裹挟在里面的碎石都拥有了超越子弹的动能。<br/> 若非铿惑和凯文有经验，在崩坏兽飞扑的时候就拉开一大段距离，恐怕此刻已经被卷进这股能量风暴里了。<br/> 不得不说，凯文每次出手都极具视觉效果，堪称特效大师。<br/> 他手中升了级的天火大剑每一次劈砍都能斩出近白色的火焰，本身拥有的操纵寒气的能力从周围吸收热量，冰火交加，仿佛同时有两个人在战斗。<br/> 用寒冰限制崩坏兽的行动，用火焰洞穿崩坏兽的要害。<br/> 跨越上百米距离的一个纵劈，让凯文直接跳到了那头战车型封号级崩坏兽的脸上。<br/> 宛若太阳般的高温瞬间将崩坏兽的甲壳加热扭曲，配合凯文那大得不像话的力量，直接破开了封号级崩坏兽的防御。<br/> 战车型崩坏兽的动作看似很慢，实际上却是因为体型庞大而出现的视觉误差。它哪怕只是随意地挥一挥胳膊，都能挥出上百米每秒的速度。<br/> 战车型崩坏兽放弃防御，直接扭转身体，棒槌形的巨大右拳狠狠地向凯文砸去，却砸了个空。<br/> 像这种东西，凯文杀了不知有多少，闭着眼睛都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他早在挥出一剑后就在甲壳上借力弹开，避开了这似缓实疾的一击。<br/> 这一击的沉重即使隔着很远也能感觉得出来，因为那一拳砸在它自己胸口上的时候，连周围的大地都随之震动。<br/> 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寒冰从战车型崩坏兽的脚下丛生，如同冰晶丛林般瞬间把战车型封号级崩坏兽的庞大身躯锁住。<br/> 随后，火焰从它的身体内部爆发，甚至引起了肉眼可见的形变。厚重的甲壳中仿佛有一个人在拳打脚踢，体内爆炸胀出的裂痕布满了它的左肩。<br/> 铿惑并没有对另一个封号级崩坏兽出手，而是一直在旁观察，抓住凯文的攻击空窗期，直接给那头因速度太快而单独赶来挨打的封号级崩坏兽补了一发狠的。<br/> 大地震颤，荒土犹如一只伸向天空的手，高高隆起。这座拔地而起的山峰越来越高，甚至于离开地面。<br/> 在上升凝聚的过程中，荒土凝缩，表面竟然泛起金属的光泽。<br/> 以土生金，而金是最适合铿惑刃之核心的载体。<br/> 理论上，铿惑是无法在无尽深渊里使用方术的，可实际上，方术在这里还是能得到天宫系统的回应。<br/> 可实际上，铿惑在之前竟然自如地用出了缩地成寸的方术，这引起了铿惑的深思。<br/> 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深入思考，成为刃之核心载体的山峰大剑划过长空，势如破竹地刺入负伤的封号级崩坏兽的身体，直接把它钉死在了地面。<br/> 第一头，解决。<br/> ……<br/> 十分钟过后。<br/> “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两个帅比正在夺路狂奔，身后是数十头可以轻而易举地碾压数百人军队的崩坏兽，正紧咬着他们不放。”<br/> “尽管身后还有几十头崩坏兽和死士在追着，甚至还有被侵蚀的逆熵装甲，但这两个帅比丝毫不慌，甚至还敢回头骂它们几句。”<br/> “因为它们的马，没有帅比的马快。”<br/> 铿惑解说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而且如果硬要说，我们两个才是斗帝，后面的都是一群斗者杂鱼。”<br/> “斗帝被斗者追杀三百里，这画面想想都美，想来那斗者应该少说炼了三千年的气。”<br/> 凯文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听懂，但他听得出铿惑是在讲笑话。<br/> 战后，铿惑和凯文赶往目标地点的空档里，铿惑说出了现在的问题：“我们的前进速度还是太慢了，敌人的侦测范围在扩大，速度在提升，摩托车的速度在它们眼里就是龟爬。”<br/> “有更快的东西吗？”凯文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br/> 他们用了将近十分钟才解决掉战车级以上的崩坏兽，现在正骑着摩托夺路而逃。<br/> 干掉战车级以上的崩坏兽就够了，剩下的追不上他们。如果花时间花力气在这些杂鱼身上，不值当。<br/> 毕竟铿惑已经感应到远处又有崩坏兽聚落被吸引来了。<br/> “早知道我就该带架战斗机来。”铿惑唏嘘不已。<br/> “你会开战斗机？”凯文有些意外地看了铿惑一眼，“你不是指挥官吗？你以前当过飞行员？”<br/> “我特地学过，但实际操作次数不多。”铿惑笑了笑，“毕竟指挥官有时候也是要逃命的，飞行器型的逃生舱我也开过。”<br/> 舰长的课程里确实有飞行器驾驶，他确实开过飞行器型的逃生舱——在长空市把德莉莎救出来的时候，就是开着逃生舱回去的。<br/> 打开飞机的平显，下显，接着依次打开几十个电门。分别接通飞机的导航系统，通信系统，飞控系统，发动机控制系统——当然在无尽深渊不用接导航和通信系统。<br/> 接着启动APU后再启动发动机，松开刹车滑行。左手是油门，右手是驾驶杆，脚下是方向舵。推油门到最大，等到飞机达到200~300公里每小时，向后稍稍拉操纵杆。<br/> 然后就飞起来了，很简单，但是不能拉太狠，否则会倒扣过来。<br/> 当然，具体的技术细节就是另一回事了，当初铿惑开着逃生舱返回休伯利安号的时候，险些一头镶进甲板里。<br/>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凯文忽而出声提醒，“我们之前在说天缺的事，你说你直视了未成形的从神。”<br/> 果然，凯文的记性很好。<br/> 铿惑叹了口气：“从神依旧在注视着我，我走到哪里，祂就看到哪里。如果我还留在地球，就相当于给了祂一个坐标，祂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我锁定地球的位置。”<br/> 凯文明白了铿惑反常举动背后的深意：“那你不回去了？这不是长久之计。”<br/> 面对凯文的警示，铿惑却用一个问题搪塞了过去：“凯文，你没有发现吗？岘山地下的天缺再次打开了，但崩坏能没有泄漏，无尽深渊里的东西也没有跑出来。”<br/> 凯文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他也一直在想：“我也不明白。里面的东西没有跑出来情有可原，但崩坏能没有泄漏却属实反常。理论上，崩坏能应该会在压强作用下向着崩坏能浓度较低的地球涌去才对，可……”<br/> 铿惑止住了话题，他不想再深入下去了。<br/> 在无法确定结论真实性的前提下深入下去，某些信念会崩塌。<br/> “看前面。”铿惑眯着眼，望向前方。<br/> 前面很是时候地出现了新的造访者。<br/> 又一个律者幻影。<br/> ————————————————————————————————————<br/> 天命总部，幽兰黛尔正盯着强制脱离装置的空间锚点。<br/> 铿惑说他们会紧跟其后回来，可是这都一个小时了，人呢？别说人，连个坑都没有。<br/> 说实话，铿惑给幽兰黛尔留下了各种各样严格意义上的心理阴影。<br/> 各种各样，其中就包括【跟幽兰黛尔一起行动然后险些回不来了】——这几乎都要成为她的某种属性了。<br/> “会不会是强制脱离装置出问题了？”八重樱也在门这边守着，“铿惑他……”<br/> 就在此时，德莉莎的通讯却忽然接入了德莉莎的通讯器。<br/> 幽兰黛尔并没有意外，德莉莎刚刚先一步去找对策组的人交任务报告和资料了，现在应该是来告诉她们一声事已经办完，顺便问问铿惑回没回来。<br/> “幽兰黛尔！大事不好了！”<br/> “我才发现铿惑把我报告的标题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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