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外贸?你确定?”
傩咄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且不敢置信的神情。
侍卫吓得抖了一下,弱弱道:“应该不会错,卑下问了好几人都这么说,且如今波斯内乱似是就以他们为首兴起的。”
傩咄原本挺直的脊背像是一下子垮下了些,视线怔怔望着窗外昏沉的天空。
他早在很久之前就暗中豢养了几十名金卫,那是他花了极大代价和精力打造的顶尖精锐,然而就是这么一支他引以为傲的隐藏力量,却也没能探查到半点关于此次波斯内乱的线索。
虽然现在金卫已经在连番事件中只剩下了不到五人,几乎被天机营红粉以及贪狼联手灭了个干净,可他还是想骂一句废物。
当这么一个来自大武的商业巨擘能大摇大摆不再需要隐藏和低调时,就代表着他们已经和波斯国内诸多豪族纠缠到了一起,再也不能轻易将他们分开了。
波斯素来以行商天下著称,在这些豪族眼中利益大于一切,当初阿斯塔亚率神主教夺取皇权时用的就是暗中以利诱之,而现在,看来他们也遭遇到了同样的手段。
阿伊莎什么时候回国的,大武外贸是什么时候在波斯拥有如今这般大势力的,这些他都一概不知。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还不止是这个,最关键的是“大武外贸”这四个字现在已经在波斯亮明了身份。
大武皇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开始不动声色的用金钱渗透进了波斯国内,其手段可想而知,就是大武那林林总总五花八门的货物。
当然其中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细节,但结果已经很明显,波斯的经济肯定被弄成了一团糟,要不然那些豪族平日里锦衣玉食享受惯了,谁会顶着如此风险集合起来造神主教的反?而且还是甘愿和大武朝廷纠集到了一起。
傩咄忽的笑了一声,似乎隐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无奈,喃喃念起了一个名字:“姬景文,姬景文……”
这一刻他忽然间就想明白了。
而发动内乱的时机又偏偏是自己急待神主教援助的时候,内乱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原本允诺自己的援兵没了。
如此一来金锁关是必然破不了的了,北边的鞑靼残军又像一群疯狗似的在追了过来。
姬景文的法子简单粗暴,没有什么亮眼之处,可他介入和发动的时间都选得十分精妙。
大武外贸,如今已经正式成了一尊天下闻名的庞然大物,却能在波斯悄无声息发展至今。
曾经,他的母亲被杀,父汗无视真相将他放逐时,他没有绝望。
从甸亚手中夺回这个已经破败的大月氏帝国时他没有绝望。
大月氏……危矣!
傩咄心中升起一股悲凉的情绪。
大武皇帝,姬景文,虽然他还没有见过面,却已经不知多少次体会到了对方的厉害之处。
就如这一次,大武数十万大军尚未出关,却已经将他逼到了绝路。
唯一的儿子哲赫被掳,隔三差五给他寄回一件身上的零碎时他也没有绝望。
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只是个侍卫,不懂其中奥妙,于是继续低下头当鸵鸟,等着吩咐。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傩咄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传迈禛与库烈来见我。”
侍卫还在下边跪着等他的指示,等了半天没声音,忍不住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却见傩咄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神情灰败,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打击一般。
大汗这是怎么了?听到个大武外贸就丧气了?
曾经与大月氏齐名的王朝如今只剩下了寥寥数万人,并且已经完全失去了国土,只能寄居在别人的土地上。
在历史的长河中这只是一段寻常的记录,可是在羌人心中却是一份难以言状的悲恸和无助。
“是!”
阿赖草原,羌人族中。
一座宽敞的毡包房中,身穿一袭素色皮袍的明兰端坐在上首,脸上看不出喜悲。
才过去几个月,明兰的气色就比之前好了太多,脸也圆了些,红扑扑的有了几分福相,只是那双大眼睛中却隐含着深沉的憎恶和阴狠。
只是,曾经的王朝兴衰是他们祖先的事情,与他们无关,当年的敌人也都早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可造成他们在短短两年内折损近十万精壮,只剩下如今大半妇孺老弱的罪魁祸首,却是仍存在于世的大月氏。
冤有头债有主,所以当傩咄的独子哲赫被掳来之后,就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非人待遇。
明兰死死盯着这人,忽然冷笑道:“哲赫,你父汗放弃攻打金锁关,回王城了,你有什么想法?”
那人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什么大动作,继续蜷缩着像条死狗。
在她面前的地上蜷缩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从外表看简直像是从外边捡回来的一具尸体,脸色苍白如纸,形容枯槁,头发乱糟糟的结成了绺子,已经不知道多少日子没有洗过澡了。
这人的手脚缩在一起,两侧脸颊光秃秃的,没有耳朵,一只手也只剩下了半截肉掌,指头全无。
这是刚从耶陀寺回来没多久的郭溯,假扮和尚那么久,脑袋上的毛还没长出来,配上那虎头虎脑的样子,很有喜感。
在他旁边的是墨离,腻歪在小七身侧,啧啧有声道:“要说傩咄还真是狠得下心,辣末大个儿子说不要就不要。”
毡包房另一侧坐着几个人,手中捧着热腾腾的奶茶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喝着。
一个光头小和尚咧嘴笑道:“太子殿下,听到没?你爹不要你了。”
郭溯好奇问道:“所以嘞墨离哥?他是打算放手一搏跟咱们玩命了?”
墨离摸着下巴道:“有可能,所谓人不狠站不稳,鸡儿上边刻个忍,儿子都舍得不要了……”
啪的一声,小七在他后脑上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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