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排 第二章 愣虎儿 第三章 小门槛哨 第四章 木把娶妻难 “咳,就是瞎琢磨着做呗,大家伙儿不挑嘴,都将就我。” 曲绍扬笑了笑,随便糊弄过去,然后拿起勺子,又给大家伙儿都添了些汤。 众人围在锅灶边,喝着热乎乎的菜汤,从里到外都暖呼呼的,别提多舒坦了。 白天在木排上提心吊胆,全神贯注,这会儿总算松懈下来,这群人就开始胡吹乱侃起来。 “你们这些初把儿,都没见过啥世面,等咱们到了安东,我带你们去开开眼。 安东那地方好啊,繁华又热闹,花台、海台、戏园子,啥都有。” 二柜李永福,端着汤碗,眉飞色舞的开始跟众人白话。 “放排到了安东县,好像公子王侯当街站,见天三顿精白面,吃完就找小红燕。 那时候,想干啥就干啥。 怀里搂个笑果儿,去戏园子里头听书看戏,笑果儿坐腿上给你嗑瓜子儿,嘴对嘴儿的喂你吃。 晚上,那浪不丢儿的笑果给你暖被窝,脱了衣服就跟扒了皮儿的鸡蛋一样,又白又嫩,肉嘟嘟的。 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都这个岁数了还没碰过红果儿,那还有啥意思了?” 李永福越说越兴奋,目光在那些年轻的排伙子们脸上扫过,故意这么逗他们。 李福说的,是跑江湖的黑话。 海台是赌场,花台是窑子。 红果儿是女人,尖果儿、亮果儿,是年轻漂亮的女人,笑果儿,是指窑子里卖笑卖身的女人。 当木把的,极少有人娶媳妇成家。 这其中有多方面的原因,一个是关东山女人少。 虽说从咸丰十年开始,关东各处陆续开禁,不再限制山东、山西、直隶等地的流民入关垦殖,可是却明令禁止关内妇女前往东北。 当时的统治者,既想利用这些流民,开发东北的土地,又怕他们在东北扎下根儿不走。 所以那时候大多数闯关东的人,都像候鸟迁徙一样。 男人们每年出了正月就出发,以保证在春天之前抵达东北。 在东北劳作大半年,等入冬之后,他们将所有的工钱贴身藏好,带回家中,跟妻儿老小,团圆过春节。 那些还没成家的汉子,更是做梦都盼着,在关东山挣了钱,可以回老家娶个媳妇过日子。 当然,朝廷的禁令并不能完全限制女人来关东山,只要想,总会有办法。 到光绪四年,朝廷索性取消了禁令。 但闯关东的路途遥远艰险,确实不适合一家老小全体参与,所以关东山的女人,很少。 在关东山,女人属于稀缺资源,娶个媳妇可不容易。 木把们挣钱虽然不少,可要想成家立业,还是很困难的。 再者木把们冬天进山伐木,夏天江上放排。不管哪一样儿都很危险,保不齐哪天就没了命,一般的女人也不敢嫁。 所以这些木把们,有钱了根本留不住,吃喝玩乐一顿造。省的哪天蹬腿儿了,全都便宜了外人。 钱造没了也不要紧,随便找个客店往炕上一躺,直接摆烂。 掌柜的绝对不会往外赶,反而还会一天三顿饭准时端进来,小米饭、大饼子、白菜炖豆腐管够儿,隔三差五的还能有酒有肉。 当然,这些都是要记账的,等到天冷落雪,客店掌柜就会跟木场子的大柜“通光”。 谈妥了之后,木场子大柜会给客店掌柜一笔搭钩子钱(类似中介费),并且将木把赊欠的账目还清,这就叫做“打扮人”。 之后,木把卷起铺盖,在靰鞡鞋里面絮好了靰鞡草,拎起大铁斧,扛上大掏锯,进山卖命去。 如果一切顺利,没丢了命,来年开春,木把们带着白花花的银子出山,又开始当爷台,享受生活了。 就这样周而复始,往复循环,直到某一天,或是伐木出事故,或是放排起了垛,木把的一生,也就结束了。 这一群排伙子里头,只有少数几个人成了家,其余都是光棍儿汉。 一听二柜说起女人,全都眼睛瞪的溜圆,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二柜,大晚上的说这些干啥?听你说完,这些人晚上还能睡得着觉啊?” 头棹水老鸹微微有些不悦,冰冷的目光扫向众人。 “都吃完饭了吧?吃完就收拾收拾,睡觉去。 晚上睡觉警醒点儿,这荒郊野外的保不齐会有黑瞎子、大爪子、青皮子啥的。 晚上出去解手儿,一定得几个人结伴儿,千万当心。” 黑瞎子就是黑熊,大爪子是东北虎,青皮子就是狼。 水老鸹这话,倒不是开玩笑吓唬人,真有这样的事儿。 鸭绿江上游有个哨口叫黑瞎子哨,以前一个排卧子。 曾经有排帮夜宿在那里,早晨起来时发现,一个小半拉子不见了,只留下满地血迹。 顺着踪迹去找,就发现那小半拉子已经被黑瞎子啃的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后来,那地方就被人叫做黑瞎子哨了。 众人白天在木排上也挺累的,这会儿吃饱喝足,身上都犯懒。 排卧子远离集镇,也没啥娱乐项目,除了睡觉还能干啥?于是一众排伙子各自收拾了东西,回花棚睡觉去了。 曲绍扬跟大柱子、二毛,还有俩排伙子住在一起。 四月初天气乍暖还寒,那花棚各处透风,人住在里面,冻的瑟瑟发抖。 江水涛涛,江风阵阵,远处似乎还有狼的叫声。 这样的环境里,众人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鼾声。 大柱子晚上多喝了两碗汤,睡到半夜的时候有些忍不住了,就想起来解手。 他这刚坐起来呢,就听见外头似乎有“喀哧喀哧”的动静,这小子胆儿挺大,就从花棚里探出身子,朝外头打量。 四月初,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勾,四周黑漆漆的。 可大柱子却清清楚楚的看到,锅灶前正蹲着个女人,一手拿着窝头,一手拿着块儿咸菜,正在那儿啃呢。 再仔细一看,那小媳妇还挺俊,梳着齐眉小刘海儿,穿着一件格子花袄,两只眼睛铮亮,夜色下一闪一闪的。 大柱子忽然回过神来,这荒郊野岭的没有人家,哪来的小媳妇啊?怕不是山里的精灵吧? 吓得大柱子嗷一声儿,就喊了出来。 那女人愣了下,噌的站起来,飞快的就跑了。 “咋回事儿?半夜三更的谁在那儿瞎叫唤?” 大柱子这一声儿,惊醒了众人,有人大声问道。 第五章 老恶口 第六章 塔甸子 第七章 悦来客栈 第八章 红果儿 第九章 谷草垛 第十章 满天星 第十一章 小白狼绺子 第十二章 葫芦套 李永福吓的腿都哆嗦,慌乱之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被倒吊在排杆上的曲绍扬开口说话了。 “瓢把子,当家的,小弟也是绺子。 一时失了手,被他们给绑起来了,求当家的救我。” 小白狼闻言,走到了排杆下,仰头看了眼曲绍扬。 “我草,原来你也是绺子?你十几啊?黄嘴丫子都没褪净呢,也学人出来当胡子? 哎,大家伙儿看看,这小子那德行,像不像尿了炕让他妈吊起来打啊?哈哈哈。” 小白狼指着排杆上的曲绍扬,笑的不行。 一众胡子也都笑了起来,随即附和。“像,太特么像了。 小兔崽子还想吃这碗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行,奶毛儿还没干呢。” 众人指着曲绍扬,一阵嘲笑。 “妈了个巴子的,绺子见绺子不救,这是规矩,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行了,你小子就在上头挂着,晒蛋吧。弟兄们,这里水浅,滑了。” 滑,就是走的意思。 正好此时木排也将将过了掐脖黄哨口,旁边石墙逐渐变矮。 小白狼一挥手,带着手底下这些人,跳到了岸上,然后骑上马,呼啸而去。 见小白狼绺子走远了,木排上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快,把愣虎儿解下来,这孩子倒吊在上头,遭罪了。”李永福急忙喊道。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曲绍扬从排杆上解了下来。 “总算糊弄过去了,这小白狼绺子,不太讲究啊。” 曲绍扬坐在木排上,一边说着,一边把藏的银子和银票都掏出来,还给了李永福和其他人。 “愣虎儿啊,这次多亏有你,好歹大头儿的钱咱都保住了。”李永福接过银钱,万分庆幸的说道。 老排出发前,柜上都会有所打算,提前预备出一些银钱,就是为了打发路上这些吃排饭的。 若是遇到小来小去的麻烦,直接用钱打发了就行。 可小白狼绺子臭名远扬,那一套对付他们不好使。 要不是曲绍扬想出来这一招儿,今天他们带的银钱,肯定会被洗劫一空。 “你这小子,脑袋瓜儿还挺好使的。 等回头到了安东,我一定在大柜面前,好好替你美言几句。” 李永福也是越看曲绍扬越稀罕,这孩子,太得力了。 “哎,谢二柜。”曲绍扬也没客气,应了一声儿,站起身来,系好了裤腰带。 “好了,都去干活吧,咱今天得多撵点儿路,赶到排卧子休息。” 水老鸹摆摆手,示意众人各归各位,干活去。 虽然损失了些钱财,好歹平安过了掐脖黄,接着众人在头棹的带领下,又过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哨口。 为了赶路,众人贪了点儿黑,总算赶到了蛤蟆川排夫窝子。 此地江边有一块大石头,像趴在水里的蛤蟆,故而起名叫蛤蟆川。 此地不是集镇,也没多少人家,只是临近江边有一处简易的房子,住着老两口。 这老两口没儿没女,也不干别的,就是给路过的排帮做做饭,留他们住宿,多少挣几个钱。 排夫窝子的条件比不得客店,好歹比露宿野外强多了,所以木把们也不挑,只要路过此地,都在这儿休息吃饭。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提前没预备东西,饭菜准备的不周到。头棹、二柜,你们多担待。” 守排卧子的老王头夫妻俩,罗锅着腰,忙活了好半天,终于端上来饭菜。 排夫窝子条件简陋,众人到的又晚,能有啥好吃的? 不过是窝头、咸菜,开春的发芽葱,自家做的大酱,再来一大盆荠菜土豆汤。 “挺好,挺好,让老哥和老嫂子受累了,来,你俩也上炕,一起吃点儿吧。” 木把们性格坚韧,吃苦耐劳,孬好的从来都不挑。 头棹跟老王头夫妻认识很多年了,都挺熟悉,便招呼着他们一起吃饭。 老王头两口子哪好意思一起吃啊,只推说他们早就吃过了。 “头棹,你们慢慢吃,缺啥少啥的就喊我们,吃完了我来收拾。 我去烧点儿热水,晚上让爷们儿都烫烫脚,舒坦舒坦。”老王头说完,领着妻子出去了。 众人忙活这一天,又贪黑赶路,都饿了,也不管那些,甩开腮帮子就是个吃。 吃过饭,正好热水也烧好了,弄几个破木盆,大家伙儿轮流泡了泡脚。 晚上睡觉的时候,直接把衣服全脱了,挂到外头房檐下,人赤条条的躺被窝里。 这倒不是木把们有啥特殊癖好,主要是虱子跳蚤多的令人头皮发麻,不得已。 早晨起来的时候,先点上一根松树明子,把浑身燎一遍,再出去穿衣服。 离开老王头的排夫窝子,木排在江上又漂流了几天,有惊无险的过了二龙斗、大鬼、二鬼等哨口。 “头棹,过了前面葫芦套就是猫耳山了吧? 咱排上的粮食好像不多了,是不是得在猫耳山靠帮,顺道采买些吃的啊?” 二棹李长亮望着远处的山,询问水老鸹。 猫耳山地名由来,是因为城西北处耸立着一座双峰山,山顶双峰对峙,雄伟异常,远望形似一双猫耳朵。 早在渤海国时期,此地就是繁华城镇,渤海国五京之一的西京鸭绿府,也是著名的朝贡道,唐朝和渤海国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 清朝初年,朝廷在猫耳山设立边台,派旗兵把守,列为封禁区,不许寻常百姓进入。 光绪三年,在城区设猫耳山分防巡检,隶属于通化管辖。 “嗯,就在猫耳山靠帮吧,这些天吃住都是排卧子,我瞅着大家伙儿一个个都靠的五脊六兽。 就在猫耳山歇一歇吧。”水老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二棹的请求。 “大家伙儿,加把劲儿啊,过了前头葫芦套,就到猫耳山了。 那地方可比塔甸热闹,刚才头棹说了,今天咱就在猫耳山靠帮。”李长亮朝着后头高声喊道。 葫芦套,是鸭绿江上一处葫芦形的半岛,江水在此处有一个大拐弯儿。 此处江弯急,浪头大,水流快,排有时来不及拐弯就被浪推贴在石壁上,排散人亡。 所以放排人都说,排进葫芦套,啥也不知道,叫声爹,叫声娘,回家看你没指望。 第十三章 “吃排饭”的 葫芦套,也是鸭绿江上一处有名的险滩恶哨,众人心里都有些发毛。 离着葫芦套还有一段距离呢,头棹就吩咐大家伙儿。 “都注意啊,看准了上下水,拉开距离,控制速度,一定要加倍小心。” 后头众人一个个都提着心,搬动木棹调整方向,尽量走武水让木排慢下来。 “哎呀,头棹,二棹,你们快看,前面这是怎么了?” 曲绍扬人高马大,视力又好,远远就看见,前头好像不太对。 江面上似乎漂着什么东西,远处江岸边,更是聚集了不少人。 曲绍扬这么一喊,水老鸹也瞧见了,顿时脸色大变。 “坏了,前头肯定是有老排起垛了。 愣虎儿,快,往后面传话,抓紧时间靠岸,不能再往前了。” 老排起垛,散花的木头会漂满江面,他们的木排不能继续走了,否则很容易出事。 曲绍扬一听,立刻往后面传话,“快靠岸,前头有木排起垛了。” 这么一喊,后头众人顿时慌了神儿,连忙搬动棹杆,朝着江岸边靠过去。 江水流速快,想要即刻靠岸是不可能的,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木排停下来。 此时,距离前头起垛的地点,也就一里多地了。 江水大拐弯处,耸立着巨大的石砬子。 此刻石砬子下面,横七竖八、层层叠叠堆积了几丈高的木头,像一座大山。 周围,更是杂乱的漂着不少木头,直接把江面都堵了。 幸亏水老鸹见机早,当机立断下令将木排靠岸,否则的话,木排到此非出事不可。 眼前这等情形,今天这葫芦套肯定是过不去了,头棹当即吩咐,将木排停稳,就地砸木头橛子拴排。 众人忙活一通,总算把十副老排全都停靠妥当。 接着,头棹带领众人,沿着江边羊肠小道,直奔前头石砬子附近。 来到近前一看,好家伙,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是人。 其中一些人,手里或是拿着网兜子,或是扛着一根丈许长的大棍。 这些,都是沿江“吃排饭”的。 放排途中会经过许多危险的哨口,经常会使木把们措手不及。 木排一旦撞到礁石上,前面的木排被卡住,后头的木排会在江水巨大冲击力下,层层叠加在一起,这就被称为起垛。 木排一旦起垛,不光会造成人员伤亡,而且会堵塞江道,影响到后面其他木场放下来的木排,耽误交货期限。 如果不能及时把木材运走,很可能要挺长时间才能被江水冲开。 到时候木材顺水流走,只能便宜了别人,亦或是日晒雨淋,逐渐糟朽,损失严重。 因此,就催生出一些专门吃排饭的人。 这些人或是水性极佳,可以下水去捞浮木、尸首,清理江道。 或者是胆大心细,可以在垛山的成百上千根木头中,找到最关键的支撑点。 然后手持开更棒,巧借寸劲儿,将木垛挑开。 后者,就是鸭绿江上的开更人。 每年放排的季节,在鸭绿江各个哨口附近,就会有开更人骑着毛驴溜达,或者是直接在一些险恶哨口附近安家。 就等着木排起垛后去开更,成功之后就可以拿到大笔的花红。 正所谓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富贵险中求。 葫芦套离着猫耳山很近,这边老排一起垛,不出半天,消息就传遍了,吃排饭的越聚越多。 “谁来开更?二百两啦。” 人群最中间,一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穿着打扮挺讲究的人,急的脸红脖子粗,不停挥动着手里的生死文书,大声吆喝。 周围这些吃排饭的人闻声,却不动声色,没有一个人吱声儿。 “呦,老曹啊,这是你的排?咋回事儿?” 李永福和水老鸹扒拉开人群走到中间一看,里头的人他们都认识,横山山场子的另一伙木帮。 “哎呦,李大哥,刘大哥。 哎,别提了,昨天下午,我们八副排一到这葫芦套就不听使唤了。 前头两副排还没等过大甩弯子呢,后头的排就朝着江岸石砬子就撞上去了。 十八个排伙子,死了四个,重伤三个,其他都轻伤。” 这姓曹的也是木帮二柜,跟李永福、水老鸹他们都挺熟,一见二人,便诉起苦来。 “这好不容易把死了的排伙子尸首都打捞上来,就近埋了。可是这起了垛的木头咋整啊?也不能一直搁在这儿。 开更价码从八十两喊到了二百两,还是没人应声儿,这一季,俺是白干了。”曹二柜说着,都快哭了。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一天了,后头有排帮陆续下来,要是再不想办法挑开木垛,他们的损失会更大。 听了曹二柜的话,水老鸹和李永福都摇摇头。 木排还没到猫耳山呢,全程才走了一半,在这里就起了垛,后头还不定出什么岔子。 这一趟,肯定是白干了。 “三百,三百两,俺今天豁出去了,这趟排就算赔钱,也得把这木垛挑开。” 曹二柜狠狠一咬后槽牙,瞪着猩红的双眼,扯着嗓子喊道。 三百两,这数目可就不小了,够普通家庭吃喝好几年的。 周围这些吃排饭的,有些蠢蠢欲动,眼神儿朝着四周打量。 “三百两,不能再涨了,有没有开更的?”曹二柜扯着嗓子继续喊。 这时,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拎起来开更棒,就想上前。 不想,他刚一动弹,就被旁边的人拦下了。“你算哪山的叫驴?” 对面这个毫不相让,恶狠狠的回答,“吃东山马二爷的饭,说话带刺儿,小心我敲碎你的脑瓜骨。” 开更的活也不是谁都能干,背后得有靠山。 一般要在附近绺子那里“靠票”,得了绺子大掌柜允许,才能开更。 等着挑开了垛,也得拿着银钱到绺子上,分花红。 这些开更的,谁背后靠山硬,谁就能争取到更好的开更活。 一听说是东山马二爷,另一个人立刻不出声儿了。 最开始说话那个,则是扛着开更棒上前来,伸手接过了曹二柜手里的生死文书,在上面按下了手印儿。 生死文书一签,死活全凭天命。 命好挑开木垛,拿着花红风光回家享受。 若是命不济,垛没挑开,人死了,那就是白死。 第十四章 修烟筒 第十五章 骗拉帮 第十六章 四人把 第十七章 赵大奎祭江 第十八章 鬼拔棹 第十九章 编筐抓鱼 第二十章 炖江鱼 第二十一章 黑瞎子 第二十二章 石撅子哨 第二十三章 阎王鼻子 第二十四章 排毁人亡 第二十五章 老排起垛 第二十六章 挑垛 第二十七章 请张炮 跳出来拦挡的那人,被气的满脸通红,却也不肯让份儿,只能梗着脖子。 “你吃肉,也得让咱哥们儿喝点儿汤啊……” 那人还待再说,却被高个儿汉子一挥手打断,“穆桂英挂帅,你倒是阵阵不落下。 闪一边儿去,当心爷台手里的开更棒。” 汉子伸手将那人推开,上前劈手夺过李永福手里的生死文书,按下手印。 然后扛起了顶端安着铁钩子的开更棒,灵巧的踩着木头,连蹦带跳,如同猴子般直奔垛山。 高个儿汉子在垛山下观察良久,终于确定了被卡柱的木头,于是拿起开更棒顺势挑开木头。 “轰隆隆”一阵巨响,百十根巨木层层滚落。 高个儿汉子躲避不及,被一根巨木砸中,连个动静都没发出来,人就没影儿了。 然而,那起垛的木排却仍是堆成了高山,矗立在那里,只在中间空出来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就像吃人巨兽的血盆大口。 岸上众人见此,齐声叹气,这垛,不好挑啊。 接连折损了两个吃排饭的,可那木垛依旧屹立不倒,这可急坏了李永福。 这么耽误下去,他可怎么跟大柜交代? “二柜,歇一歇吧,你就算是再着急也没用。 这眼瞅着天黑了,大家伙儿如今又伤又累的,还是先吃饱了要紧。 这是陈郎中给你开的接骨丹,你吃了,养好腿是正经。 我想办法去弄点儿米粮,先做饭大家伙儿吃。” 正好这时候,曲绍扬拎着药回来,见李永福着急上火的模样,忙劝道。 事到如今,李永福也是一点儿招都没有,只能坐在箱子上叹气。 曲绍扬招呼了人,跟他去附近村屯买了些米粮、菜蔬、油、调料、碗盘家什等,就在江边支起锅灶做饭。 得亏起垛的时候,两口大铁锅没撞碎了,后来让排伙子们打捞上来,要不然,这饭还不知道怎么做呢。 曲绍扬又单独弄了个砂锅,支起个小灶来,给王长亮熬上药。 晚上吃的小碴子饭、芹菜炖土豆片儿。 众人都带着伤,再想起来死去的赵大奎和宋老九,一个个都没精打采,饭菜也吃的没往日多了。 晚间,看热闹的人陆续离开了。 吃排饭的有一部分住在这附近,直接回家歇着,离着远的,索性就在这江边打个小宿儿,等着天亮了再想办法挑垛。 这一晚,众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实在困的不行就几个人靠一起打盹。 曲绍扬守在二棹王长亮的身边,时不时就睁眼瞅瞅,然后用手摸摸王长亮的额头和脸颊,就怕王长亮半夜发高烧。 所幸陈郎中的药确实管用,王长亮也年轻,身体素质好,这一晚倒是顺利挺过来了。 第二天上午,挑垛继续。 开更的价码,也从四百五十两,涨到了六百两。 接连又有两个吃排饭的折了进去,这下,周围看热闹的再没人敢尝试。 李永福急的不行,可是这垛山太邪门,谁也不敢上前照量,就算再着急也没用。 “去找张炮啊,这垛,除了他谁也挑不开。”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这么一声儿。 一说张炮,这边的李永福和水老鸹也想起来了,鸭绿江下游,最出门的挑更人,就是这个张炮。 “对啊,咱怎么把张果子给忘了?找他去啊。”李永福一拍自己那条好腿,高兴的差点儿站起来。 “二柜,张果子今年六十多快七十了,我听说他前几年打猎,火枪炸膛崩坏了一只眼,他能行么?”水老鸹却有些犹豫。 这张炮实际上叫张果子,山东莱阳的,年轻时候带着三个儿子闯关东来到这边。 最开始爷几个指着在山里养狗打猎过日子,张果子枪法好,指哪打哪,所以别人称呼他为张炮。 后来,听人说吃排饭给人开更挣钱,张果子就领着三个儿子学开更挑垛。 多难开的更,他们爷几个都干过。 爷几个最善于在千万根木头中,一眼看出是哪根别住的,然后上去轻轻一点,保准落排。 早些年,张果子和他三个儿子的名号,在鸭绿江下游,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凡木排起了垛,旁人挑不开的,找他们爷几个准能挑开。 渐渐地,张果子岁数大了,基本上不怎么出手,都是三个儿子给人家开更挑垛。 前几年,张家老二在阎王鼻子挑垛时失了手,被木头砸进大江里,尸骨无存。 老三命大,只是被砸断了双腿,成了个瘫吧。 话说前些年一家人豁出命去挑垛开更,也积累了一笔财富。 张果子岁数大了,就想着回山东老家去,买地盖房子好好过。 那年张家老大带着一笔钱,经安东坐船回老家,不想船在海上翻了,一船的人葬身海底,张家老大也没能幸免。 如今,这张果子,就领着瘫吧的老三,还有老二留下来的一个小孙子过。 张果子岁数大了,已经有些年头不干开更挑垛的活,所以水老鸹他们一时没想起这个人来。 眼下这情况,恐怕是除了张果子,没人能挑得了这个垛。 李永福和水老鸹商议了一下,那就只能去请张果子出山了。 “头棹,我腿上有伤,行动不便,这事儿就得拜托你了。 你带着几个人,买上一些花红酒礼,去把人请来吧。行不行的试试呗,咱实在是耽误不起。” 按说,这些事儿应该是柜上出面,可李永福断了条腿,行动不便,属实不能亲自前去,就只能委托头棹了。 就这样,水老鸹领着曲绍扬等四五个年轻的木把,前往龙王庙沟,去请张果子出山。 这龙王庙沟离着阎王鼻子大概有三十来里地,水老鸹一行人走了挺长时间才到。 进了屯子,正好看见一群孩子在外头玩,曲绍扬赶忙上前去打听。 “小孩,来,我这儿有糖。”刚才去买东西的时候,曲绍扬顺手买了一把糖球。 孩子们一看有糖,全都围了过来。 曲绍扬拿着糖分给他们,顺便跟他们打听,屯子里有没有个姓张的老头,别人叫他张炮的。 “你找我爷爷干什么?”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留着茶壶盖头,伸手抓了个糖球塞嘴里,含混的问道。 第二十八章 张炮出山 第二十九章 老排落垛 第三十章 到安东 第三十一章 算账分排饷 第三十二章 通和客栈 第三十三章 林掌柜 第三十四章 花花世界迷人眼 曲绍扬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也没啥可买的,便跟着水老鸹四处闲逛。 水老鸹今天明显心情不错,去绸缎庄买了两块上好的料子,又去首饰铺里,买了支银簪。 曲绍扬在旁边瞅着,忍不住就乐,看起来,他家师父跟林掌柜,好事将近啊。 正笑着呢,曲绍扬的目光就被一个摊子上摆着的螺钿梳子给吸引了。 紫檀木的梳子,上头嵌着各种图案的螺钿,工艺精美。 也不知怎么的,曲绍扬脑海里浮现出陈秀芸那张活泼俏丽的面孔来,不由得心头一动,就在摊子前挑选起来。 那小贩一看曲绍扬穿的挺不错,也非常热情的介绍。 “这位小哥是给心上人买的吧?选这个并蒂莲、相思梅、百合花都不错。” “哪有什么心上人,就是给家里妹子买的。”曲绍扬笑笑解释。 陈秀芸才多大啊,十四五岁的女孩,在曲绍扬眼里就是个小姑娘而已。 之前在阎王鼻子那段时间,陈秀芸对曲绍扬挺照顾的,每次见了他,都很细心的给他换药包扎。 曲绍扬要给钱,人家还不要。 欠着人情总归是不太好,曲绍扬就寻思着,买点儿啥东西送给她,算是谢礼。 曲绍扬对女孩子喜欢啥,一窍不通,他就是看这些梳子挺精致、漂亮,想着陈秀芸或许会喜欢。 至于说小贩推荐的那些图案,他觉得不好,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曲绍扬站在小摊前,仔细挑选,最后挑了个柿柿如意的图案。 “这个好,这个好,寓意吉祥,送人正合适。还是小哥眼光好,会选东西。” 小贩只求卖出货去,不管曲绍扬选了什么样的梳子,他都会恭维一下。 曲绍扬笑着点点头,付了钱,将梳子揣进怀里。 众人逛了一阵子,该买的都买完,中午水老鸹请客,找了家不错的馆子,点上一桌子好酒好菜。 有木把们心心念念的海参炖蹄髈、鳌花鱼,安东名菜锅塌银鱼、焅大虾等等,一共点了十个菜。 饭菜端上桌,水老鸹吩咐伙计准备个食盒,把各样菜都分出来一些,等会儿给王长亮带回去。 王长亮的身体还没恢复好,没跟着他们出来,总不能他们在外面大吃二喝,王长亮躺客栈里挨饿吧? 都是一起出来的兄弟,总得照顾几分。 “来来,这一路上大家伙儿都辛苦了,今天我请客,大家伙儿敞开了吃喝,不够再点。” 水老鸹笑呵呵的招呼大家伙儿吃饭。 “那就谢头棹了,哎呀,这一路上真的是靠坏了,俺们可就不客气了啊。”众人笑道。 这群人也没客气,果然敞开肚皮吃喝,风卷残云一般,把桌上的菜全都吃了,酒也喝了好几壶。 喝到最后,一个个都舌头发直,走路打晃儿。 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路过烟花街的街口。 打眼一看,这条街就跟别处不一样,各家门上挂着牌匾,写着什么金玉苑、怡红楼、丽春阁等等。 各家门上还都贴着对联,有的写“玉春楼里春常在,待月亭前月恒圆。” 有的写“鸳鸯嬉戏三春水,鸢鸟笑游三月天。” 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热情的招揽客人,莺声燕语,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离着大老远,就能闻见一股子脂粉的香气。 崔富贵等人迷瞪着醉眼,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两条腿像不听使唤了似的,朝着那些女人就走过去。 “呦,客人从哪里来啊?是做木头的吧? 这一路上辛苦了,走,进屋去,妹子给你松松筋骨,缓缓乏。” 有那机灵的,立刻就迎了上来,伸手搂住崔富贵的脖子,温声软语的哄着。 崔富贵就跟中了邪差不多,啥也听不见了,眼里只有怀中的女人,跟着那女人就进了玉春楼。 另外几个排伙子,也都差不多,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女人走了。 大柱子和二毛子岁数小,吃饭的时候没喝多少酒,好歹还清醒着。 不过,大柱子那眼睛也直勾勾的,只是没好意思跟着过去而已。 “咳咳,这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水老鸹咳嗽一声,唤醒了大柱子,然后领着三个岁数小的快步离开此地。 至于崔富贵等人,水老鸹懒得去管。 在木排上水老鸹是头棹,大家伙儿都得听他的,上了岸,谁还管那些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每个人的生活态度不同,人家就想潇潇洒洒过日子,有钱就花,花完了再挣。 反正钱是王八蛋,自己不花难道还留着给别人花? 至于将来后不后悔,这又跟水老鸹没啥关系。 有些人,就得让他们吃点儿亏涨涨教训,才能记住。 不想,刚走了没多远,又有几个人凑过来。 “兄弟,来玩两把?你们放排的人命硬,运道高,准能赢钱。” 不用说,这是赌场安排来拉人的。 “不玩,不会。”曲绍扬冷着脸拒绝。 “一回生二回熟嘛,不会不要紧,主要看手气旺不旺。 我看出来了,你手气肯定不错。”对方不死心,继续劝说。 “别理他们,走,回客栈去。”水老鸹冷着脸,招呼了曲绍扬他们,径直离开。 崔富贵几个,一直到三天后,才脚步虚浮的回到客栈。 正巧,被曲绍扬给看见了,曲绍扬就乐。 “哎呦,这陆地上的风浪,不比木排上小啊,我瞅着你们走路,咋还一步三摇晃呢? 咋样儿啊,这几天过的逍遥不?钱花的差不多了吧?可别是让人家给撵出来的。” 几个人神情恍惚,脸上也没啥表情,他们没搭理曲绍扬,直接回屋里去,倒头就睡。 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出去大吃二喝一顿造。 然后抹了抹嘴巴上的油,一琢磨,光这样也不行啊,手里那点儿钱不够花的。 正巧,遇上赌场来拉人的,被那些人一忽悠,几个人就跟着去赌场了。 其实他们心里也明白,押海台是十赌九输,耍钱鬼、耍钱鬼,没有人搞鬼那就怪了。 可心里就好像长出来一百只小手在挠抓,就是忍不住。 第三十五章 有人捣乱? 第三十六章 出手教训 第三十七章 官府缉捕 第三十八章 客栈易主 第三十九章 半路截杀 第四十章 小天志 第四十一章 义子 第四十二章 赠梳 第四十三章 选地盖房 第四十四章 偷鸡贼 第四十五章 山狸子 第四十六章 追踪 第四十七章 射杀 第四十八章 山狸子骨头 第四十九章 邀请 这些天,房子连通风带烧火的,也干了大半。 林若兰就跟水老鸹说,不如选个日子,早点儿搬过去,成天借住在旁人家里,总归是不方便。 再者,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第一场雪不定啥时候落下,山场子活就要开始了。 猫耳山离着横山山场子挺远的,水老鸹他们得提前几天就走。 算一算,也没多少时间。 新房子这边还有不少活要忙呢,抓紧时间搬过去,再慢慢收拾。 水老鸹觉得可以,就跟曲绍扬商议日期,俩人拿着黄历翻了好半天,最后确定九月十三搬家。 要搬家,就得事先把房子都收拾妥当,最起码能住人才行。 新房那头窗户还没糊,炕席也没铺,锅碗瓢盆啥的都没买,这些都得置办。 于是曲绍扬赶着骡车,领着小天志一起,去集镇上采买,水老鸹和林若兰去新房子那头收拾。 等东西都买回来,炕席铺上,毛头纸上面刷一层油,然后打糨子糊在窗棂上。 东北三大怪,其中有一怪就是窗户纸糊在外。 这主要是因为东北冬季太冷,室内外温差大,风也大。 如果窗户纸糊在里面,很容易就被风吹掉了。 炕席铺上,双层的窗户纸糊上,这屋子立刻就感觉不一样了。 曲绍扬打量着自家这两间小房子,从心里喜欢。 还是那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别管房子大小,有这么个地方,他也算是在这儿真正落脚了。 慢慢发展,将来家里人口多了,还可以再盖房子,那时候就多盖几间。 可惜,屋子里没啥家具,显着空了点儿,没办法了,时间不够用,只能等以后找木匠慢慢添置了。 房子收拾差不多,水老鸹和曲绍扬开始进山捡柴火。 这边冬天很冷,这年月的房子保温效果也不好,冬天必须多烧火,要不然屋里冷的人受不了。 靠近林子,柴火好说,漫山遍野都是。 站杆就是已经枯死的树还没倒,这种基本上已经干透了,留着现用,烧火做饭啥的正好。 松树或者桦树枝,剁成二尺来长捆起来,这种二劈柴容易干,引火最好。 除此之外,还要多捡一些鲜木头,尤其是疙瘩头。 那玩意儿扛火,留着晚上烧炕或者烧炉子最好。 “呦,刘家大兄弟、小曲,你们可真能干啊,捡了这老些柴火。” 初九这天下午,水老鸹和曲绍扬刚扛了两根木头回来,还没等擦擦汗歇口气呢,就听见有人招呼他们。 曲绍扬回头一看,来人认识,正是他们借住那家的当家人。 这家人姓周,老两口一共有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家里十来间房子,听说在屯子周围有上百亩地,也算得上是个大户了。 “呦,老周叔,你咋过来了? 我们这闲着没事儿,就进山去多捡点儿柴火,马上天冷了,没柴火烧可不行。” 曲绍扬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周叔,快进屋,进屋坐。” “咳,我这也是闲着没事儿,过来看看房子收拾的咋样儿了。 哎呀,还别说啊,这房子里里外外收拾的真立整。” 老周跟着曲绍扬还有水老鸹,一起进屋坐下,四处打量着屋子,赞许的点点头。 “那啥,刘家大兄弟,小曲大侄儿,我有点儿事情想找你俩商议。” 老周停了下,清清嗓子。 “是这么个事儿,前阵子不是秋收么?咱这儿靠着山,总有野猪啥的进地来祸害。 那阵子我们都是好几家轮班值夜守着,那也让野猪祸害了不少庄稼。 如今这地也收完了,稍微缓口气儿。 今上午我那二小子进山,说是在小东沟那头,发现了一大群野猪,说是最少也有三四十头。” “我们家养了几条猎狗,四个小子也都爱上山,他们就寻思趁着野猪秋天抓膘,上山打猎去。 他们已经找了几个人,也有猎狗,可就是枪少。 我瞅着你们师徒俩不是有枪么?就寻思问一问,你俩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要是你们不去的话,能不能把枪借给我们用用。” 这年月,普通人家用火枪的还不算太多,打猎一般也都是用弓箭、刀,配合猎狗。 老周家算是大户了,家里有一棵枪,另外那几个人都没有。 这冷兵器咋地也比不上火枪威力大,尤其是猪群大,枪少了不顶事儿。 周家四个儿子正发愁呢,老周忽然想起来,在他家借住的那师徒俩,有两棵枪呢。 于是,老周就赶紧过来问问,不管是多拽俩人上山,还是借枪,都行。 “刘家大兄弟,你们放心,不管是你俩跟着一起上山,还是把枪借给我们,只要是打回来猎物,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咋样?行不行?”老周一脸殷切的看向水老鸹师徒俩。 曲绍扬和水老鸹互相看了眼,曲绍扬率先开口,“师父,要不咱俩也跟着进山吧。 正好咱这马上要搬家了,到时候咋地不得置办两桌酒席招待街坊邻居啊? 要是能弄点儿野猪肉回来,咱就不用买肉了。” 曲绍扬可不放心把枪借出去,万一周家那几个带着枪上山,出了啥意外咋办? 可要是直接拒绝,也不好,毕竟他们住在周家呢。 周家上下对他们都挺客气的,菜园子里的菜随便吃,柴火也随便用。 人家难得开口,要是说不借,就太小气了。 水老鸹跟曲绍扬相处这么久了,默契是有的,曲绍扬一说,水老鸹就明白了。 “成啊,那咱就一起呗,你枪法那么好,进山肯定收获不小。” 老周原意是想借枪,没想到这师徒俩竟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一起进山,老周也不好说别的。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明天一早,几家人合伙进山,打野猪去。 老周高高兴兴的走了,水老鸹师徒又把柴火归拢起来,该锯的锯了摞起来,忙活到挺晚才回去吃饭。 晚饭的时候,林若兰得知这爷俩明天要去打猎,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俩才得了枪多久啊?这就打猎去,能行么?” “没事儿,绍扬的枪法不错。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么?之前在二奎那儿,绍扬一枪就把山狸子给打死了。 放心吧,还有我呢,我俩一起去,到时候分点儿猎物,咱也解解馋。”水老鸹不以为意的说道。 第五十章 小东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