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鲁提辖,好读书 第2章 娘子,你终于现形了 第3章 志怪图,目击术 第4章 还真闹鬼了? 第5章 方圆径寸,社神何在? 第6章 守夜 第7章 累土泥人 第8章 夜谈异事 第9章 五鬼搬运术 第10章 走,进屋 第11章 未有神仙不读书 半月时间一晃即过。 鲁达在这半月里,除了正常去听取公事,缉拿一些小贼小盗外,其他时间基本都一头扎在读书和朝白娘子请教修仙知识上。 公事乏善可陈,也并无什么江洋大盗流窜过境,重伤后被鲁达捡便宜等,话本中才有的桥段之事发生。 倒是那因借钱,被鲁达三拳打晕的杜非,这段时间请了病假,羞于见人,故意躲着鲁达。 鲁达心情痛快,每日饭量都要上涨两成。 继而全身心攻读学问。 古时印书不易,得书亦难,非借不能读也。 但幸好小种经略相公府中藏书甚丰,鲁达便当起了借书客,赊欠的禄粟都抵押至明年去了。 当然,鲁达也不是随便借书。 而是有白娘子这位名师指导,循序渐进,由浅至深,打下牢固基础。 由来富贵原如梦,未有神仙不读书。 若无充足的知识储备,了解佛道两家经典惯用的术语特指。 哪一天真获得仙法了,也是一窍不通,连字都认不全。 强行修炼,蹉跎岁月还是幸运的。 走火入魔,逆乱筋脉,霍乱自己的比比皆是。 “相公求道心切,其余也就罢了,但奴家有件事必须说明。” 夏至将临,空气中平添几分燥意。 蝉鸣歇斯底里,炎炎烈日下,鲁宅院中却支起了葡萄架。 水井幽幽,散发阴凉。 白娘子躺于藤椅之上,身穿蜀锦所织的罗绮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胸前是宽片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如同高山之花,绝美不似人间色。 白娘子看着读书如入魔的鲁达,不施粉黛的面容却十分复杂。 “哦?何事?” 鲁达放下手中《周易参同契》 白娘子:“人妖有别,尤其奴家乃千年蛇妖得道,还未真正渡过雷劫洗去垢体,故此还残留至阴之气,一旦引动,必须有一味至阳之气中和,否则必受反噬。” “而男子元精,便是至阳。” “若相公只是凡人也就罢了,无需在意元精是否遗失,不耽误我与相公……行房事,产子嗣。” “但相公若是想修行,必须保留这份元精,才能三关俱通,修得筑基境界。” 话落, 鲁达目光闪烁。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肢如剑斩凡夫。 此乃修行第一难。 若要享颠鸾倒凤之乐,便会失去元精,绝了证得大道的机会。 但好在,这似乎只是暂时的。 “也就是说……筑基后就可以了?”鲁达嗡声道。 白娘子轻笑点头:“而且那时,阴阳交合,对相公的修为也大有裨益……” 鲁达点点头,如同下了某个决定,开口问道, “敢问娘子,何为三关俱通,何为筑基?” 白娘子闻言,脸色似喜似忧,也不回答,转而问道, “相公可知,如何才能长生?” 鲁达面露疑惑:“修行不是能长生吗?” “非也。” 白娘子摇头:“旁门八百左道三千、正法真解、妖修之法,严格来说都算是修行之法。但真能证长生的,唯有正法真解。” 鲁达面露震动之色:“可是唯有正法真解,才是参悟了大道玄妙,明悟阴阳至理,性命双修?” 这段时间的苦读,鲁达也知晓了些许术语。 “额,不是。” 白娘子沉默了下,道, “是修行正法真解的人更强些,出过天仙真神佛陀;其他旁门左道,包括妖修,还没人修得天仙神佛之位。” 鲁达:“……” 也是,实力低微的,没等长生之时,便死了。 实力强大的,哪怕寿元有限,也会想尽办法提升寿命,然后把各种延寿秘法、仪轨写进道统传承之中。 至此之后,便成了长生正法。 “那娘子,正法真解又有哪些?” “外丹、内丹、符箓、存神、房中术……皆为正法,皆可成仙成佛。虽分属朝真降圣、入定坐关、采阴补阳等路数,但逃不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反虚合道十六字。” “炼精化气第一境,分别为炼气、筑基两步;炼气者,阴神出窍,调理躯壳,先壮体魄,后强三魂七魄; 再吐纳天地灵机,子午抽添,卯酉沐浴…… 最终与天地精神往来,精气神三大关俱通,方可筑基!” 白娘子继续说道, “炼气有三关,固精、吐纳、养吾炁。凡俗中那些武夫游侠,所谓百人敌、千人敌万人敌,其实也暗合固精之法,论杀伤性,不逊色炼气士太多。 只是少了阴神出窍等法门,更不识天数,终究如窑头土坯,虽已成形,尚未经水火锻炼,一朝大雨滂沱,土坯便散为泥沙。”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已是下午。 一番问道下来,鲁达收获颇丰。 然后他也不客气,闷声闷气开口问道:“娘子可有法术传我?” 白娘子沉思一番,道, “奴家的妖经不敢传授相公,恐污了相公为人根基。但的确有些蝇头小术…… 此法唤作蹈火术,可引火,可也制火,不受凡火所害。倒也无需法力摧使,只需消耗元神,鼓动肩上三把火即可。” 蹈火术不分上下,但习术者有上下,上等者可蹈三把火,引火、制火、生生不息;中等者可蹈两把火,引火、制火;下等者仅为一把火,引来之火也是驳杂摇曳之鬼火。” 说到这,白娘子眼底掠过一丝深邃之色。 她也想试试,眼前这位鲁相公真正资质如何。 半月前院内灵韵紊乱,疑似施法者路过。 那福德公言辞含糊,神色恍惚,隐有内情。 白娘子思来想去,心底骤然升起了不切实际的念头。 那施法者,莫非是鲁相公?! 只是这个猜测荒诞不羁,实在可笑。 毕竟凡人一来仙缘难求,从哪里获得法术? 二来但凡跟‘法’沾边的,莫不需要资质悟性和时间。 白娘子见过恒沙之数的老道士,分明已获仙经,但穷经皓首,归隐山林数十年,也没见悟出个所以然来。 天天说什么‘道在蝼蚁、道在稊稗、道在瓦甓、道在屎溺’,结果这也不修,那也不悟,天天争斗,死到临头才知惊。 能在凡俗时掌握法术的,万中无一。 她的师尊骊山老母数百年前,于贞观年间,收了名唤作‘樊梨花’的女子为徒,传授刀法、撒豆成兵、行云布雨之术。 在尚未正式修行前,她也是足足花了七日时间,才掌握点豆术。 即便如此,也让师尊颇为满意,认为樊梨花质上佳,可堪栽培,他日必有大成就。 之后果真灵验。 “请相公屏气凝神,随我念诵,若有领悟,便努力排除杂念,进入似睡非睡入定状态。” 白娘子唇齿微张,便是数百字脱口而出, “蹈火时,使气息归根,守虚极,致静笃,凡此少阳司天之政,气化运行先天,降为左肩为魂火,右肩为魄火,头顶为灵火……” 鲁达跟随默诵,深吸一口气,尽量在注意力凝聚于这些经文的本意上。 渐渐地,他脑海里似乎只留蹈火术,纷杂的识神也隐没消散。 鲁达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起来,如坠无念无感之境。 先是脚指头开始放松,再一寸寸到了膝盖、腹腔、头颅。 隐约合乎‘守虚极,致静笃’之境。 甚至似乎察觉到,自己左右肩、头顶三火,在升腾,燃烧着…… 见此,白娘子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平静,双目微闭的鲁达,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不敢惊扰。 “相公他,居然瞬息入定?” 白娘子心底震动,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樊梨花尚且七日习得法术,那鲁达呢? 这等天资,实在恐怖! “咄!你这泼皮……又想赚我银两,吃,吃洒家一拳,定要你血洒闹市口!” 突然,鲁达梦呓般喝了声。 继而又‘入定’了下去,发出连绵不绝的鼾声。 白娘子惊愕的张开嘴,目光迷茫,表情凌乱。 “瞬,瞬息入睡?” 第12章 公廨 第二日清晨,天色方明。 鲁达换上差服,跨上梢头棍,挎着小包裹。 朝白娘子打了声招呼,说是公门有要事,近日可能不回家了,便推门而出。 昨日练习【蹈火】无疾而终,鲁达和白娘子一人一妖颇有默契的没提后文。 白娘子反而安慰鲁达,可能昨日只是累了,状态不好,莫要放在心底。 日后再试。 “白蛇奉身报恩图中记载的术法,无论是【目击】还是【五鬼搬运术】,虽也晦涩,却并不难懂,施展修行起来,平白少了许多关隘,如有神助……” “看来,我的成道之机,最终还得应在志怪图上。” 街上灰蒙蒙的,来往行人不多,清风带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令鲁达颔下长髯微微摆动。 鲁达正思索着,突然有喊话声响起, “鲁提辖慢走!” 鲁达顺着声源处看去,便见一道有些熟悉的瘦削身影快速走来,肩挑竹篓,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过青石板。 此人正是前些日子鲁达找的‘救济流民管家’刘炬。 而此时,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明眸皓齿,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大概十岁出头,虽身着轻便布衣,却难掩眉宇中的那缕不凡之气。 刘文弘,刘炬的孙儿。 见此,鲁达有些无奈, “你这厮,怎么又来送瓜果蔬菜了?都说过了不必如此。” 刘炬面露憨笑:“要的要的,提辖不要,令正吃点沾露水的新鲜瓜果,美容养颜,也是极好的。” 这段时间,刘炬帮扶流民颇见成效。 见渭洲西门外三十里的桃溪县,瓜果蔬菜成熟上市,便主动前往跟乡正洽谈,无偿为他们统算价格、耗损等数目。 然后包圆了桃溪县的瓜果蔬菜,找流民运送至城中。 虽然苦点累的,但慢慢也解决了上千人的生计。 当然,其中鲁达的名号,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否则各种官吏的刁难,足以让他血本无归。 白娘子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刘炬见状,二话不说卸下两个竹篓,将这些水灵灵的瓜果蔬菜朝宅里搬。 都是每日运输贩卖的头等货,一点瑕疵都无。 鲁达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但也没多管。 临走前,鲁达多看了那个少年郎一眼,颇有深意道, “你这孙儿长得倒颇为标致,平日里小心些……” 刘炬闻言,愣了下,猛地反应过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无比。 “是是是,多谢鲁大人提点!” …… 渭州城虽地处西北边陲,但城郭面积极大,分为内城、外城。 外城周长八十八里二百三十三步,有城门十二座,遍布战棚、瓮城等防御设施。 内城周长四十里,能住内城的,基本都是官身和望族。 寻常有钱的商贾都没资格在内城置办房产。 鲁达也是凭借‘关系户’的身份,有种家背书,才有资格在内城租赁院落。 而且如今吏治败坏,天下乱象初显,甚至都出现卖爵鬻官的迹象,搞得内城房价一路攀升,官府也不得不加强巡逻和管制。 而现在,鲁达要前往外城的‘城守公廨’上值。 一般来说,他们这种直接向小种经略相公府负责的提辖,是无需去官署‘上班打卡’的。 甚至平日里基本都是外办,没有固定点卯地点,有事就做,无事闲逛。 到手月俸一分不少。 但昨日‘种师中’亲传手令,令府中提辖、统制使,乃至两位驻泊兵马都监齐往城守公廨,似乎有要事宣布。 对此,鲁达隐有猜测。 多半跟岷山响马有关。 出了内城,人气骤然变多了些。 处处皆是酒楼,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飘荡。 鲁达挤过人群,直奔城守公廨而去。 远远地两排高大青石墙映入眼帘,公廨前摆着两尊石狮子,不怒而威,显得无比庄严肃穆。 此刻已近午时,一群同僚正在廊下小声议论着,似乎对那即将宣布的要事颇为好奇。 他们见到鲁达,都纷纷停下交谈,热情的拱手为礼。 人群中,脸上尚有淤青之色的杜非,不时跟身旁一位年轻人交谈,神色中颇为谄媚,若是有根尾巴,兴许早就摇晃起来。 此刻看到鲁达,杜非颇有些不自在的转过身去。 “鲁达兄来了,来,这边还有位置。” 廊下靠近树荫的地方,一个中年男子朝鲁达打着招呼。 说话者叫常文忠,跟鲁达比较熟,也是上次拳打杜非时,敢拉鲁达的人之一。 鲁达朝其余人知会了声,便走了过去。 “鲁兄可知什么内幕?”常文忠有些好奇。 鲁达奇怪的说道:“洒家哪知道什么内幕?洒家还恼种将军害得我走了这一趟路!天干气燥的,他日定要讨他口酒喝!” 另一旁,一位身形高大,腰胯双刀的汉子闻言,不由苦笑, “也就是鲁达兄,换作是我有这层关系,早就把消息打探得一清二楚,提前安排了。” 这人唤作靳火,早年间落草为寇成了绿林,之后被种家降服招安,论身手和力气,不逊色鲁达多少。 往日里,鲁达基本跟常文忠、靳火两人合作得比较多,也是知根知底的好友。 所以谈话间也放得开。 正说着,马蹄衔铁声从公廨外响起,由远及近。 便见是一群战马,剪影沿着青石板街道快速逼近,尘土纷飞。 一股血煞骇然之气,如同利剑,贯穿炎热的空气,光可夺目,让旁人不敢直视。 “来了!” “马车里下来的是左不悔大人,他腿伤未好,居然也来了。” “紫衣束带,厚底黑靴,银丝纹着……嘶,官府居然派武德司的人来了!看来这次是准备一口气,打下岷山响马了!”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武德司可是出了名的暴力机关,起于五代,后经多朝变更,起起伏伏。 最终在宋太祖手中发扬光大,不再只是固守京都,火速推行至各路各州。 都府之中,威福自我,正言以下,皆胁肩低首,曲事不暇! 权势之大,暴力之盛,各地知府也不敢过多管理,顶多朝京都打打小报告。 三位武德卫下马,顾盼之间如狼环视,个个都有至少千人敌的实力。 三人身后,跟着两位兵马总监,另有七八名统制使。 左不悔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须发皆白,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 另一位兵马总监却是个颇为年轻的女子,身穿劲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段,长相略显中性,给人一种凌厉之感。 单晓叶,种师中将军晚年所收义女,根骨不俗,悟性通透,也吃得了苦,是一刀一剑杀出来的。 此刻这几人快速走过廊间,目光冷漠,从这群提辖、捕手身上掠过,并未停顿,迈过阶梯,朝大堂而去。 分明不远的阶梯,此刻却划分出两个世界。 一明一暗,一上一下。 廊下这群人,只能远远眺望大堂内的众人。 听取他们的命令和调度。 生死不由命。 第13章 奉公求仙 第14章 旁门左道 第15章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 第16章 请灵 第17章 杀生亦护生,斩业非斩人! 第18章 佛堂抄经 第19章 借印 第20章 仙术可敌炮火乎? 第21章 九方神灵御览珠 第22章 你要儿子不要? 第23章 洒家最爱吃牛肉 第24章 参玄 第25章 夺仙草 第26章 夏至冲关,旁门左道又如何? 第27章 炼气三境 第28章 我家相公,有天人之资? 第29章 粮草转运 第30章 道理在钢矛中! 第31章 天狐院,降雨 第32章 还精补脑,长生不老 第33章 逃驿 念及于此,鲁达不由感慨。 志怪图,真有无穷奥秘,等待他去挖掘。 鲁达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修行之路。 其一,自然是尽快突破至炼气中期·吐纳境界,届时法力暴涨,更可开始参悟‘札青游蛊术’,鲁达的实力会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其二,求仙问道,搜集更多的功法法术,还有类似九方神灵御览珠等蕴含香火的宝物,丰富自己的手段和底蕴。 其三,志怪图继续完善,了结因果后,除了记载法术、借香火观想功法外,是否还有什么变化? 毕竟如今,近有岷山响马已是兵在其颈,刻不容缓。 远有马陆通判等一群蝇营狗苟之辈,对自己抱有恶意。 而且…… “渭州城中,人妖勾结,官运紊乱,那位纪昕城隍在其中,又承担了怎样的角色,为何置之不管?” 纪昕城隍肃清妖邪,奖赏分明,素有教化之功。 祂管阴间,知府管阳间,可谓是互相合作。 可现在,阳间已有动乱之意,那阴间呢? 渭州城水深莫测,活着的死了的,都各怀心思。 但到头来,受苦受累的,永远只有底层的老百姓。 鲁达越想越觉头疼,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只滑泥鳅,钻来钻去,却压根抓之不住! “算了,谋略策划本就非洒家擅长的,回去请教娘子罢!反正有谁惹洒家生气,一拳打杀了就是!” 鲁达想通了此间关节。 却忽然听得马车外,轰隆隆一阵惊雷响声。 继而如同天河倾泻,刹那间便有滂沱大雨而来。 “不好,怎突然下大雨了?” “转运使!马车陷进淤泥里,推不出来了!” “快,多来几个人,用牛皮把粮草罩住,千万不能打湿了!” 鲁达眉头一皱,豁然起身出了马车。 雨点子溅起的闷重灰尘气息,扑鼻而来。 铁尺梁本就处于渭洲东南群山之间,跟岷山接邻,地势如屏如插,山路难行。 所以在愈来愈大的雨势下,道路很快便变得泥泞起来。 且一旁就是万丈悬崖,稍不留意脚下一滑,便会落入群山浩渺之中,尸骨无存! 人尚敢逞气血之勇,但马匹骡子却是畏惧不敢前。 但好在转运使经验丰富,根据地图很快就发现,数里之外便有一处驿站。 宋朝每二十五里设一驿站,包括驿长和驿丁,视同徭役,负责来往官使的吃食和住宿。 这批粮草队伍出发前,已经提前邮传公文,让沿途驿站提前准备好人和马匹的吃食。 “今夜不走了,先去驿站休息。来几匹快马,速去驿站告知驿长,提前准备蓑衣和油纸,再派人来接应!” 转运使大吼道,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 粮草队伍顿时慌而不乱的运转着。 鲁达也并无髀里肉生,冷眼旁观的念头。 见一匹马车陷入淤泥,猛地一使劲,便连人带马扛过头顶,掷出泥潭,让附近的人惊为天人。 “奇怪,这场雨来得又大又急,还刚好卡在途径铁尺梁的时候。” 鲁达隐隐品啄出一丝不对劲。 粮草队伍逶迤向前,片刻后,一座不大的屋舍从雾气中浮现出来,有些简陋,但好在地势开阔,屋外便是马厩。 鲁达看了眼驿簿,这处驿站应该叫做‘铁尺驿’,配有七位驿丁、一位驿长。 但是…… 鲁达目光如鹰,穿过连绵的雾气,清晰看到这驿站屋门大敞,门前空荡荡的,散发着一股腐朽破烂的气息。 “不好了大人!逃驿了!” “驿站荒废了,驿卒们卷走所有东西,跑了!” 果不如然,负责通报驿站的斥候快速策马返回,满脸焦急。 “什么!” 转运使大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倒霉事都碰到一起了! “狗日的,等回城了,我定要回禀知府大人,治他们的罪!!” 转运使无奈,只能催促众人快快推动马车。 好在有鲁达、张兴等武夫帮忙,半个时辰后,总算将全部粮草车马推至驿站内外。 还未打湿的,便牢牢缠满牛皮,暂放室外。 打湿的,便推入驿站内,生火熏烤,能抢救一点是一点。 见忙得差不多了。 转运使颇为肉疼的盘算一番,这才吩咐下人取出一些干粮烙饼,给众人充饥。 鲁达在驿站里逛了圈,发现屋舍内外,无论是前堂、客房还是停放物资的仓库,统统空无一物,干净得如用舌头一寸寸舔过。 凡是能搬动的都没了,伙房里连碗碟都没剩下,老鼠来了都得悲怆而走。 唯有前堂,避风的地方,有些篝火燃烧的痕迹。 一旁还故意堆放了些干燥的柴火。 似乎有赶夜路的行人,在此借宿过。 最终,鲁达立于前堂的房梁下,抬头看着那根粗壮梁木表面,已经斑驳褪色,暗淡无光的山水彩画,目露深邃之色。 转运使走到鲁达面前,脸色有些难看, “连一袋粟米都没留下!他们哪来的胆子敢逃驿?这可是刺配流放的大罪!我定要回去告状,回去告状!” 鲁达若有所思:“渭州官府,已经多久没有发放下级县镇官吏的俸禄了?” 转运使闻言,顿时支支吾吾道, “一般来说,地方官员的禄米、布帛,由各州郡仓曹负责发放,半年结清一次,一年两次。” “不过,近日城中粮仓告急,好像拖欠着了……” 鲁达慢慢瞪起了眼,怒视着转运使道, “徭役繁重,食不饱腹,还要承担来返官员的吃住,唤作是你,你不跑?告状告状,你这撮鸟告甚卵子的状! 还不速速支锅架柴,从粮草里取出点荤腥出来,洒家早就饥肠辘辘了!” “啊?粮草不可擅取……”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反正下了大雨,少点荤腥算作损耗,到末了一起平账!还不快去!” “是是是……” 鲁达那凶神恶煞,一拳击飞张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转运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敢置喙,连心底的怒意也不敢外露半点,立刻派人去拆分粮草。 片刻后。 柴火噼啪燃烧,火苗舔舐大锅。 锅里咕噜噜煮着肉粥,不少人肚子里也咕噜噜叫着,门外风雨正急,雨水汇成小溪,也咕噜噜的流淌着。 “开饭!” 伙夫一敲锅沿,早就翘首以望的众人纷纷涌动起来。 片刻后,每个人都手捧一个小瓷碗,或站或立,背着风,小心吸溜着肉粥。 不时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正大口灌入肉粥的鲁达。 刚才鲁达和转运使的对话,大家可都听在耳中。 也知晓这顿荤腥,都是鲁达赚来的。 而在鲁达眼中,随着众人饱腹,驱赶寒气之后。 众人本有些低迷的军心大震,体内散发的淡黄魂火气息,也更胜几分。 远远地,一些看不清模样的黑气,顿时惊叫着溃散。 就连房梁上,那暗淡无光的山水彩画,都变得愈发漫漶模糊起来。 鲁达抬头,看了眼,没有多说。 第34章 不善不恶无福无禄,不啖何待? “鲁达兄,你很不错,是个汉子!之前是在下莽撞了,对不住了!” 张兴端着碗,踱步走到鲁达身边,一阵犹豫后,终究还是略表歉意。 鲁达点头:“小事耳。” 或许是又吃饱了,张兴跃跃欲试道:“不过在下近日对击矛之术又有所得,不破不立,道理又涨几分,他日若有机会,还请鲁达兄赐教!” 这家伙,怎么脑子里缺根筋呢? 鲁达正欲多说,猛地转头,目光看向门外。 只见泥泞的山路间,雨幕中,稀稀拉拉一行身影由远及近。 走在最前面几人,个个步伐矫健,目光锐利如鹰隼,兵器不离手,还背负着长弓与箭壶。 随行的,还有辆黑布遮蔽的马车。 看模样,似乎是走南闯北的镖师。 镖头见有歇脚的驿站,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但转瞬又看见驿站外,停靠的一辆辆马车,屋内聚集着不少人影。 顿时又面露忌惮之色。 他回头,看了眼潇潇山林,终究还是一咬牙,朗声道, “诸位,我等来自陇右都护府,奉命押送货物前往渭州城,途径贵宝地,还望准许我等进来躲躲雨。” 转运使本还在肉疼今晚煮粥耗费了多少粮草,此刻闻言,警备的抬头,看了眼大雨中这些人。 又看了眼鲁达。 鲁达面无惧色,反而爽朗大笑:“原来是陇右来的老乡,不知王赡将军当年北渡黄河攻打湟州城后,扶持的当地吐蕃政权还在否?” “啊?吐蕃不是后面又反叛,被王赡将军夷灭九族,曝尸荒野九日了吗?” 镖头心生疑惑,试探性的回道。 哦?原来是这样么…… 我离军多年,外面的世界变化这么大了…… 鲁达面色不变,让人丝毫看不出底细。 “哈哈,许是洒家记错了,来,还请入内躲雨!” 片刻后,安顿好马车。 一众镖师取下斗笠,将身上雨水抖拭,又小心将脚底淤泥在阶梯上刮下,这才戒备的走进前堂。 许是从细节处,发现鲁达等人都是官府中人。 这群镖师隐隐松了口气。 毕竟如今大宋虽已有颓象,但官府残威仍在,大多数人面对官府还是抱有几分信任。 虽然有些眼馋热气腾腾的热粥,但镖头有分寸的并未开口索要。 鲁达目光扫过这些人,但最终,注意力却停留在一名身材单薄的书生上。 而张兴、转运使等不少人,也面露疑惑的看着这名书生。 这书生大约二十岁的年纪,双臂消瘦,头戴方巾,背着书笼,像是去渭州城赶考的。 活脱脱一副“上知天文,下肢无力”的病弱书生形象。 “哦,这书生唤作申福,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见他孤零零的可怜,便邀他同行。” 镖头看出了鲁达眼底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原来如此,倒是个胆大的……” 鲁达点点头。 “唠叨各位了,我是群乐乡人士,由于岷山闹响马,不敢走近道,这才多绕了几日,准备去渭州城中投奔故友,潜心学问,以待明年科举!” 申福有些怯懦的看了众人一眼,轻轻地说道, “小生我想借团篝火暖暖身子,有块栖身之所就行了!” 说着,便是对着众人作了一揖,礼数周到。 只是身体颤抖,面色苍白,一副虚不受力的模样。 之后,申福似乎为了表现自己并非闲人,几位镖师搬运东西的时候,他一直忙前忙后的帮忙。 只是他力气微薄,连个箱子都抬不动。 却还是一脸认真的帮镖头托举着镖具,跑上跑下的,力气没出多少,汗水倒长满一身。 夜宿驿站,大雨倾盆,又有镖师、文弱书生…… 好家伙,要素都集全了。 鲁达将锅里肉粥吃得干干净净,这才打了个哈欠,摸着只算四五成饱的肚子,朝后屋走去。 “乏了,洒家先睡了。今夜大家最好早点睡,不要熬夜。” …… 早点睡,不要熬夜? 众人有些疑惑,不明白鲁达为何突然说这句话。 吃完饭,已是深夜,左右无事,又没什么娱乐活动。 转运使安排好守夜轮换的人手后,便匆匆进了后屋,挑选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 前堂里拥挤着几十号魁梧大汉,个个雄壮如熊,那味儿,窜进鼻子多年的鼻炎都快好了。 他自然不愿在前堂过夜。 那群镖师也靠着墙壁,找了处避风之所,见那申福衣物未干,出于善意,还借了他一件干净衣服。 申福蜷缩在角落里,缓缓睡去。 张兴则和其他武夫一样,双手环握着兵刃,依靠在通风口浅寐着。 如此这般,鼾声渐起。 守夜的将士也疲惫的打着哈欠,有一茬没一茬的续着柴火。 屋外月光熹微,暴雨如注,狂风似乎把驿站都要掀飞了。 但某一刻,屋内的鼾声大作,隐隐间居然压过了门外的滂沱大雨。 便见不知何时,张兴等武夫、守夜的将士、一直暗中戒备的镖头,都纷纷陷入熟睡中。 暴雨逐惊雷,从风还复来。 整个天地,似乎都陷入酣眠之中。 即便是睡在里屋的鲁达,都隐隐察觉一股睡意。 就在这时,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前堂房梁上传来说话声。 “嘶……今儿怎么高温难耐,如坠熔炉,一目八先生,这是何故啊?” “好热好热,好烫好烫,我的身上好像起水泡了!” “这就是所谓的夏至阳气鼎盛?昨晚上都好好的啊!” “一目八先生呢?快帮我等看看!” 便见房梁上那副模糊的山水图案中,倏然钻出七道鬼影,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大多都身穿麻衣,呈半透明状。 无一例外,这七只鬼都是瞎子,双目失明,只留下一对渗人的窟窿,似乎生前是被人活生生剜掉的。 “诸位莫要挤我,我且看看。” 一只鬼手从山水图案中探出,无奈推开上面那人的屁股,这才跳出图画。 却是一名身穿长袍,打扮得文绉绉,体格却结实有力的读书先生。 见到堂下睡着的众人,这先生目露讶然, “好多人!今晚又可饱食一顿了!” 说罢,八鬼一齐落到地上。 七只瞎鬼只觉体外不时传来如同烈日炙烤的温度,不由得伥伥然斜行踯躅,畏畏缩缩的,不敢乱嗅生气,只能听从‘一目八先生’的号令。 “这人是个武夫,阳气太重,嗅着太辣,不可不可。” “这是个外乡人,忠孝俱全,还是个有福气的,嗅着太烫,不可不可。” “嘶,这书生怎么一股子邪恶之气?那不行,更加不可以嗅了,不可不可。” 七鬼早已饥肠辘辘,此刻闻言,齐声抱怨,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那我们吃什么呢!” 一目八先生又领着七鬼,进了后屋。 先是在鲁达窗前窥视了眼,见床上躺着一条魁梧大汉,身高八尺,床不能及,半条大毛腿悬在床沿外。 那散发的阳气,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便有双目刺痛的感觉。 一目八先生不敢多看,又飘到转运使的屋外。 顿时面露喜色,阴笑道, “此人虽有官运在身,但偷奸摸滑,见风使舵,恰好抵消了官运。” “正是不善不恶、无福无禄之辈,不啖何待?” 第35章 一拳 第36章 插草标首 “啊!!好烫!!莫非日出了?可未曾听到鸡鸣声啊!” “糟了,我的腿化了,手也化了,脑袋,脑袋呢?” “一目八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说话的凶人是谁?” 七只瞎鬼抱头鼠窜,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迷惑、遮挡等手段失效了,被一股难以想象的阳刚之气冲散,暴虐至极,生猛无俦!! 睡在前屋的众人,纷纷点燃火把,照亮了整个驿站。 此刻看到那满地的鬼祟,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终看向那独立风雨中,宛若铜墙铁壁的身影。 一目八先生叹了口气, “这位大人说笑了,我等已黔驴技穷,哪还有其他手段?” “七位同袍也勿怕,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再死一次罢了。” 说罢,一目八先生宛若认命般走到鲁达面前,拱了拱手,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呜呜呜,我不想再死一次啊,好痛……” “我听说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居地府,魙住鸦鸣国,我害怕乌鸦啊!!” “好苦好苦,生前受苦百般徭役,死后只是吃点生气,也惨遭折磨……活不能活,死不能死……” 这七只瞎鬼顿时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只看得一群活人面面相觑,怎么觉得这些鬼祟,跟印象中的阴狠可怖相差甚远? “尔等便是逃掉的那些驿卒?” 鲁达看了眼这群鬼祟身上的衣物,突然开口道。 那一目八先生闻言,沉默了下,神色悲苦, “不敢隐瞒大人,在下乃铁尺驿的驿长,早年读过几年书,可惜没考上功名,便归乡在驿站谋了个差事。” 说着,一目八先生指了指那七只瞎鬼,道, “他们七个,乃我同乡,也是此处驿卒。前些日子,得知渭州城即将调拨兵马,攻打岷山,势必在铁尺驿进行补给,他们熬不住个中重负,便趁我熟睡,连夜逃驿了。” “可逃驿简单,事后官府追查起来,那可是会祸及宗亲!我发现后,连忙追了上去,最终将他们在‘十八盘’截下。” “事出紧急,我先是射中了他们的眼睛,之后厮打起来,血气上头就留不住手……同归于尽了。” 话语平静,波澜不惊。 但却难掩其下的激雷和辛酸。 同乡同室操戈,可想一目八先生当时,心底该如何纠结。 孤身一人,连夜追赶,将七人击杀于十八盘。 又该是如何凶险。 雨夜如烟,大雨纷纷地落下。 冲刷得石板青苔微微泛亮。 一簇簇火把照得众人的脸阴晴不定。 此刻大家闻言,没由来的生出物伤其类的同情。 “这鬼好像不是坏鬼……鲁提辖,饶他们一命吧。” “哎,穷兵黩武,百姓疾苦。” “算了吧,就当做无事发生。” 众人纷纷开口劝阻着。 就连被阴气冻僵,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镖头,都无奈摇摇头,蹑手蹑脚的走回同伴身边,放弃了一雪前耻复仇的念头。 张兴还坐靠在废墟里,似乎在思索如何重建道理。 除了转运使…… 在场众人,只有他受伤,被八鬼轮番采补生气。 虚脱得眼前直冒金花。 此刻听到众人的话,他忍不住想开口骂几句,但一迎着鲁达冰冷的目光,顿时把话又咽了回去。 鲁达对八鬼逃驿的事,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这场雨,你可知何时下的,是何来历?” 一目八先生思索了下,道, “嘶,这场雨确实有些怪了。白日里还晴空万里,一到傍晚,转瞬间便大雨骤下,又大又急,丝毫不给人反应。” 鲁达眉头一皱,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 一目八先生见鲁达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道, “上官若是着急赶路,想冒雨前行,小的可以帮忙。” “哦?你且说说。” “我等鬼物,魂升于天,魄入于地,乃三尸游走之物,体轻气浊,可呼出一口阴气,或可托起马车粮草,使车辙不陷、马匹不累,一日百里也非难事。” “嗯?你不是说你没有其他手段了吗?” 鲁达看了他一眼。 一目八先生讪讪一笑:“这不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吗?” 果然鬼物擅诈。 不过鲁达也并不在意,点头道, “那尔等可有要求?”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我等尸骨,暴尸荒野,遗弃在十八盘,想拜托上官,收敛下尸骨,入土为安。” 这倒简单,很传统质朴的要求。 十八盘本就是前往岷山的必经之路,也不算绕路。 “可。但山中野物众多,尔等尸骨可能已经葬入腹中,洒家只能尽力。” “无妨无妨,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 天才蒙蒙亮,众人便已收拾好,准备继续赶路。 雨不见小,最易爆发泥石流。 那群镖师也不敢贸然翻越铁尺驿,见鲁达等粮草队伍有‘鬼神相助’,思来想去,便决定同行。 先折返回十八盘,再绕远路,下山过苍梧坪,那里是相对平坦的丘陵地带,就算再下大雨也无惧。 鲁达也曾旁敲侧击过,这群镖师押镖何物,那镖车上的东西,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缠得结结实实,密不透风,还是个长方体。 可镖头言辞闪烁并不回答,只是说此物很‘安全’,不会给鲁达等人造成不便。 那书生申福,昨夜见了鬼祟,担惊受怕,此刻自然也选择了跟这群镖师同往。 一路上都疑神疑鬼的,东张西望,看得镖师们无奈摇头。 果不其然,粮草队伍再次上路,竟再未发生车轮陷入洼坑之事。 昨日还嘿咻嘿咻使劲拉车的牛马,也奇怪的回头,甩动鬃毛,纳闷今日身上重负,怎么轻巧许多。 …… 鲁达端坐马车之上。 如今寅时刚过,阳气不烈,阴气不盛,最适合打坐修行。 不过现在人多眼杂,鲁达并未阴神出窍。 而是钻研起了破关之法。 如今他肉体圆满,体魄已经走到凡俗的极限。 只能转而内修,阴神主动吐纳,去打通气脉,运转河车,才能使法力、体魄、三魂七魄共同壮大。 而《三阴吐纳法》中,记载的破关之法,唤作‘插草标首法’。 插草标首,就是在头顶梵净穴,插入草茎,人为定中神识辅出窍,修持七日,便可破入吐纳境界。 这一法门,起源于密宗的‘破瓦法’,通过神魂的转移,迁往另外的色壳中,达到往生转世的目的。 有些类似道家的夺舍之术。 插草标首法施展起来较为简单,却需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酥麻痛苦,而且…… 姿势比较怪异。 需要原地倒立,来契合《三阴吐纳法》火在上,水在下的主旨。 好在鲁达也并不在意所谓的廉耻和风度。 随便在路边扯了根狗尾巴草,回到马车就开始倒立,将草插入头顶。 第37章 旷野甚乐 第38章 你好骚啊 第39章 搜山剿匪 第40章 空无趁手兵刃 “怎么回事?马伯为何不在,他敢?!” “不对劲,马伯乃上面亲自挑选的‘考绩’,为的就是帮助那位贵人再进一步……马伯忠心耿耿,更施以蛊咒,不应该私自出走的!” “快,跟上!此间必有隐秘发生,我先让庆忌从水路出发,传信回城。” 佘津、左不悔等人杀出重围,在大橘的带领下,又朝山下而去。 那两位官府的捕班快手,却故意落在最后,用特殊的手势向彼此示意。 然后,一只长四寸,其状若人,冠黄冠戴黄盖,乘着小马的庆忌,从一人怀里钻了出来。 庆忌毫不含糊,策马狂奔,前一刻还在百步之外,下一刻便是去了对面山头,继而彻底消失不见。 见此,两人稍稍松了口气。 但两人刚走没两步,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阴冷袭来。 “格机、格机、格机……” 似乎是脚步声,远远传来。 继而是铁链在地上拖行的金属碰撞声,兀自回荡在这片山林中。 不知何时,林中的虫鸣鸟叫全部消失了。 正午时分的烈日,也带来不了半点温度。 两人只觉一股寒风从脚掌心升起,瞬间便从脚到头冻煞心扉,忍不住打着寒战。 一股原始的恐惧,随着铁链声浮现。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惊恐。 两人打着手势。 “阴差过境?此地虽惨死多人,遍地亡魂,但这些阴差,何时这么积极了?!” “小心!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我能看到、听到他们!” 哗啦啦…… 朦胧白雾弥漫而来,其中有一行两三丈高的人形身影起起伏伏,看不见容貌,只能看见那条拖动在地的铁链。 铁链崭新,光泽森严,还带着特殊花纹。 白雾拂动,还能看到这群阴差,手戴碧玉长尉(手套),居然透露出几分珠光宝气。 见此,两人面面相觑。 阴差什么时候,也这么阔绰了? 不是应该阴气森森,遍布血迹污锈,身穿世间最低级的差役的衣服吗? 两人有些疑惑。 或许是两人打量的眼睛余光过于强烈,吸引了这行阴差的注意。 锁链声戛然而止。 其中几名阴差突然转过身来,白雾汹涌,隐约从高处垂下几颗湿漉漉的头颅,在两人身边嗅动。 一瞬间,两人如坠冰窟,不敢再看,故作平静的朝山下而去。 见此,那几颗垂下的头颅渐渐回到原处,锁链声再次响起。 两人如释重负,一副死里逃生的表情。 “哈哈哈,这两人居然真的以为装作没看到我等,就无事发生了!!” “我们又不是瞎子聋子,凡人看没看到我等,我还不清楚么?” 白雾中,阴恻恻的笑声传来。 一条锁链激射而来,只是朝两人脖子上一绕。 下一刻,两具生魂离体,被锁链缠绕着卷回。 两人身体瞬间失去了气息,沉闷落地。 风吹草动,日影惊惧。 白雾笼罩整个寮寨,一些死里逃生的响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锁链索去性命。 林间,彻底陷入死寂中。 “你看我装得像不像阴差?等明儿,我画身牛头马面穿穿!” “什么像不像,我们就是!” “是极,是极,又入手了百条生魂,拘魂使的空缺总算缓解了。” “走吧,继续跟在‘马伯’身后,这位走到哪死到哪,我们又能捡捡便宜咯……有他在,因果不加身,业火无处寻,可是天赐的良机!” …… 在驿站略作补给,待到日头西落,温度稍降,鲁达等人复又起身出发。 当地驿长看着渐行渐远的粮草队伍,又看了眼只是少了部分的吃食、物资,既有些纳闷,又有些庆幸。 这次来的官员,怎么如此节省了? 还好还好,家中妻儿今晚可添一把精米了。 粮草队伍中。 不知何时,那走在最后的马车,似乎成了整支队伍的核心。 不少侍从都戒备的守护左右,连转运使都没这个待遇。 前前后后,推运粮车的力夫,更是如见神明般,敬畏的看向那座马车。 呼风啊,这可是神仙之法。 更不用说,还打跑了妖精。 鲁提辖,莫非是神人转世?! 张兴早已绝了跟鲁达比斗的念头,此刻抱着一柄长矛,边走边挥,割了一地杂草,免得有虫蛇埋伏在路边。 有相熟的人见状,打趣道, “张兄,怎么不向鲁提辖验证验证道理了?” 张兴闻言,无奈的摇摇头,看向那座马车,目光复杂道, “道理?他就是道理。” 说罢,肌肉拧结,长矛如扇,尖锋带起锐啸。 或许是张兴的错觉,他隐隐有种击矛之术,更上一层楼的感觉。 …… 此后数日,倒是再无波折,一帆顺风。 众人白日歇息,在官道旁的树荫下安营扎寨。 晚上便彻夜急行。 路上虽然也遇到一些小毛贼,甚至还有装作老乡,温暖送鸡蛋,想混入队伍的梁上君子。 但都被这些闲得玩鸟的武夫争先恐后的打杀了去。 鲁达倒是终日都在马车中,极少外出。 耐着性子,抓紧时间修持那甚劳子‘插草标首法’,直想问那天台慧祖一句‘清平世界,荡荡乾坤的,何必创这腌臜法?’ 整日流汗,衣物换都换不及,忒不利索! 若是赤身裸体,让大鸟放放风。 鲁达虽不羞恼,但毕竟一旦有紧急变故,敌寇来袭,又有些匆忙。 此刻, 马车中,倒立的鲁达双手撑地一拍,豁然正身。 然后拔掉几乎全部没入头顶梵净穴的草茎,只觉隐隐间,已经摸到了吐纳的关隘。 准确说,是观察摩挲梵净穴‘吐纳呼吸’草茎的节奏和韵味,渐渐明悟阴神吐纳的窍门。 “今日是第六日了,修持七日便可破境,最迟明晚子时,便可进入吐纳境界。” 鲁达暗暗点头,见粮草队伍已经安营扎寨,不远处就有高山积雪融化形成的溪流,便吩咐人拿自己的衣物去洗了。 他跳出马车,便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尤其是右手,总觉得差点家伙什。 梢头棍,裂了。 鲁达接连破境,一身气血外加天生神力,劲道本就超乎寻常万人敌的武者。 当日棒打狐狸精,只是一棍,那精铁所铸的梢头棍,便吃不住力了。 而且,太轻了。 之前那根梢头棍,重六十二斤,现在已经不合手。 最好来个两三百斤的,只是一个横扫,便将人连盔带头打得粉碎最好! 第41章 入梦 第42章 邪门 第43章 玄门真火(求追读!) 第44章 祭旗(求追读!) 第45章 不如归去 第46章 真该死啊! 第47章 撑伞入怀 第48章 晋升,多方来拜! 第49章 渭州,乱矣 第50章 保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