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魈，本来很少害人。”
赵寒道：
“可要是受了什么外界的剧烈刺激，它身上的怨气就会大作，瞬间变成个没心性的杀人鬼物……”
昨晚，那文官看见了那副宝贝画，起了贪念，故意让秋生带去观赏别的画作。
到了后院，秋生拿出其他画之后，文官拔出匕首，想要杀人夺宝。
可谁知想干这事的，不只是他。
“还有这个人，对吧？”洛羽儿看着富商手里的小刀，想起了昨晚，这人总在黑袋子里掏东西的样子。
“没错。”
赵寒道：
“这富商明显就是个小气鬼，给人说几句，脸就变了天似的，还满嘴粗言。
洛羽儿说我懂了，他这是故意抬高价，想骗秋先生把别的画都拿出来。
赵寒说没错了，这家伙上来就说，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就好像他早就知道，秋生还有好东西似的。
他怎么突然就大方了起来，肯出大价钱买画了？”
“我就知道他有古怪。”
他们想干嘛？
洛羽儿明白了，“他们肯定知道秋先生家里有宝贝，想来抢。可他们只是路过而已，怎么会知道？”
还有他那小妾。
老缠着，要到别的男子卧房里去，她那小气丈夫不但没生气，还催着她去。
洛羽儿点了点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秋生会突然“发作”，化身鬼物了。
“那小妾都说了，她一直住山脚下，偶尔听上那么一耳朵，有什么稀奇的？
再说了，指不定是秋生家的那个仆人下山时，到她那‘院子’里‘逛’了一回，告诉她了呢？”
那叫一个舒坦。”
赵寒笑着。
“怨魈鬼变之后，”赵寒道，“专吸人体精气，你看他们那脸，那就是精气尽失的迹象。
姑娘，你知道这浑身精气被吸干，还是被个鬼物吸干，这身上是个什么感觉吗？
他是怕常猛跟了去，多了个厉害的对手，对吧？”
“六六六。”赵寒道。
洛羽儿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我明白了，”她说，“昨晚那文官临走前，还特意问了这常猛，要不要一起去看画。
“……”
洛羽儿全明白了。
“什么六？”洛羽儿道。
赵寒神秘一笑：“就是说，姑娘你还挺鬼精明的。”
只是，她从小跟着父亲读书练武，养成了率直的性子，所以才会不慎，落入这个圈套。
洛羽儿又问赵寒，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秋先生是鬼怪的？
原来，昨晚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包藏祸心。
洛羽儿也是聪颖伶俐，所以刚才在赵寒的点拨下，马上就明白了真相。
可是，秋生早先没有化鬼，所以开始时，我并不知道这鬼物是哪一个。
直到后来秋生他跑回来，说文官害人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有问题。
赵寒说，我昨晚也是路过。
在宅门外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这宅子里有鬼气了。
显然，秋生根本没有落水，他在说谎。
他一定是想隐瞒什么，又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还恳请洛羽儿等人去救人，还说，愿意把藏品作为酬劳。
当时，秋生说自己刚落了水，爬上岸跑回来的。那他的衣裳应该早湿透了，贴在身上才对。
可他的衣裳，却被风吹得飞起。
你说，他能干什么好事？
所以你出去之后，我也就跟着来了，就看到了秋先生施展鬼术的一幕。
“这就叫‘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赵寒道，“几个人深夜去赏画，突然有人惨叫，然后一个人出现了，扯着谎要骗人到后院去。
洛羽儿打量着他。
昨晚的事，那么诡异和紧急，换了谁来，都很难看得明白。可这少年，他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影响，把什么都看穿了呢？
我一看，哟，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怨魈’嘛……”
赵寒一轮嘴说着。
“对了。”
洛羽儿想起了什么，指着地上的常猛道：
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学问，又是哪里来的？
昨晚自己要去后院救人，他挡着不让去，那是为我好，可自己还差点误会了人家呢。
赵寒一笑，“要说这位老兄，在这些人里头，他也算是最天真无邪的一个了。
那怨魈确实要杀他，不过……”
“昨晚这人也是后来才到这儿的，这么说，他也是被秋先生杀死的了？
“他？”
常猛一下跪在赵寒和洛羽儿跟前，噼里啪啦扇着自己耳光：
“秋先生、秋鬼爷，小的嘴臭得罪了您老人家，小的贱命一条，您就饶了小的吧。
地上，常猛的尸首突然一弹而起！
“饶命啊！”
“仙人神通广大、仁心善德，是小的狗眼不识泰山，多谢仙人救命，多谢仙人救命啊……”
洛羽儿明白了。
仙人，您快使法术救救小的啊，仙人……”
他一眼瞥见了赵寒，忽然反应了过来，又跪下，对着赵寒拼命磕头：
她又看了看那三具尸首。
生前确多罪孽，可人已死，万事便都了然。
昨晚，那鬼物在这里出手害人。
这少年出手相救、灭了鬼物，那这常猛肯定也是顺带得救了。
常猛马上懂了，赶紧又磕了几个响头，跑开埋尸去了。
赵寒说，其实昨晚，直到鬼变之前。
“尘归尘、土归土，”洛羽儿望了望幽静的山谷，“要不，还是安葬了吧。”
赵寒瞥了眼常猛。
不然，早在洛羽儿到来之前，就在正堂里，他就可以动手害其他人，还费那么多的周折干嘛？
秋生说的身世也是真的，只不过，有一点他没说。
秋生所做的一切，包括留人过夜、劝阻争执等等，都是出于好心。
甚至他要把画卖出，也很可能是想借卖画的名头，让这些真迹流传人间。
一个物事，从赵寒手里抛出。
洛羽儿接住，是本积满灰尘的卷册，卷首写着三个小楷：
他父母亡故后，他自己也因为多年科举没考中，忧郁过度、寻了短见，这才化作了怨魈。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世呢？”洛羽儿道。
昨晚，秋生化鬼被灭、形魂俱散，除了他父亲的藏品外，就只留下了这一件遗物。
真是怀才不遇，身世悲凉。
《浮生录》。
里头原来是秋生的自传，所记的身世内容，和他说的完全一致。
对啊，眼前这个少年会收鬼捉妖，还有“破案神捕”般的能耐。
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吗？
洛羽儿感同身受。
她想起了自己，还有那位身陷牢狱的父亲，上邽县尉洛元堂。
“喂你说什么？”赵寒道，“你爹爹怎么了？为什么要找我救他？”
洛羽儿眼角泛出泪光，“我爹爹命在旦夕，就请您先答应了我吧。”
“法师，您法力高强、身怀绝艺，就请您帮帮我，救救我爹爹吧。”
洛羽儿伏在了地上。
“真的？”
“真的。”
“你先起来成不？”赵寒道。
“您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洛羽儿非常恳切。
洛羽儿站起来，一抬头。
赵寒的脸就在眼前，两双眼睛对视着，他的嘴唇，差点要贴在少女的红唇上了。
“那我先走了，您慢慢跪啊。”
“哎你别走啊……”
“您怎么知道我要找你捉鬼……”
洛羽儿突然发现离人家也太近了，脸蛋一红，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起来啦？”
赵寒一笑，”可以把你爹的事告诉我了吧？噢对了，要找我捉鬼降妖，我可是要收酬劳的哦。”
面对这么个少年男子，洛羽儿真不知是哭是笑。
这时将近中午，暖阳普照。
“那是当然。多少呢？”
“没想好，要不你开个价？”
赵寒的笑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暖意，少女心里的阴霾，好像都被吹散了。
爹爹，我终于找到我想找的人了。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法师，一个很好的人。
爹爹，我来救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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