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就来到三日后。
通州城的刑场人山人海。
以前大家聚集在这里是看砍头。
这回是看比武，倒挺稀奇的。
“裴大人到——”
“闪开！闪开！把路让出来！”
身穿麒麟服，威风凛凛的裴少卿骑着黑将军缓缓而来，而陈忠义则带着一群靖安卫步行在前面为其开路。
“快看！是裴大人来了！”
“裴大人！裴大人！”
人群一阵骚动，裴少卿骑着黑将军穿过人海来到刑台边上，翻身下马步行走上去坐在了监斩的桌子后面。
头顶上已经有人撑起一把大伞。
“大人，是否开始？”孙有良问。
随着他话音落下，下方一道又一道身影施展轻功落在刑台上，然后齐齐单膝跪地高呼道：“参见裴大人！”
“免礼。”裴少卿淡然说道。
裴少卿慢条斯理的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说道：“开始吧。”
“入围者登台。”孙有良大喊道。
力求给裴少卿留下最好的印象。
孙有良宣布规则，“一共有四十人入围，只有四个名额，你们每十人中就只能留下一人，现在开始第一轮抓阄，所有人有序的依次上前抽签。
“谢大人。”众人齐齐起身。
一个个都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箱子上方开了一个口子。
台上的四十名武者依次走过去把手从口子伸进箱子里面摸出一根写有数字的小木条，然后走下刑台等候。
抽完之后有序离开刑台，尔等务必要记住自己抽中的数字，被我叫到的号数才能上台，现在开始抽签。”
两名靖安卫捧着一个箱子上前。
裴少卿打量着两名一号，刚好一个穿着白袍一个穿着黑袍，形成了鲜明对比，看着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白袍腰间挂剑，黑袍腰间悬刀。
“比武以点到为止，但既上擂台生死自负，掉下擂台、死在擂台或爬起来者为输家，赢者晋级下一轮抓阄比武，一刻钟内两人分不出胜负同时淘汰。”孙有良说完喊道：“一号。”
抽到一号的两人同时空翻落在擂台上，抱拳异口同声的答道，“在。”
“在下孙吏。”白袍青年说道。
黑袍男子简单回应，“常威。”
“第一场比武，开始！”孙有良一声令下，随后也迅速的退下了刑台。
台上两人对视一眼，相互抱拳。
常威单手扶着刀柄，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剑光袭来。
围观的百姓都为其捏了把汗。
“嗯？”裴少卿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后，不由得多看了黑袍青年几眼。
“常兄，得罪了。”孙吏话音落下腰间长剑出鞘，宛若流光刺向常威。
“当啷~”
众人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见寒光闪过，听见了一朕清脆的碰撞声，随后就看见孙吏手中的剑飞了出去，而常威依旧站在原地未挪动半步，但是他手中的刀已经架在孙吏的脖子上。
眼看剑锋近在眼前。
就在此时常威动了。
“我根本看不清他何时拔的刀。”
孙吏同样是错愕不已，感受着脖子上冰冷的刀刃，他不甘的抿了抿嘴唇抱拳道：“在下技不如人，认输。”
台下顿时是一片哗然。
“这……这也太快了！”
决定重点关注一下这个常威。
“第一场比试常威胜！”孙有良大声宣布结果，然后又喊道：“二号！”
“孙兄，得罪了。”常威将佩刀归鞘，然后对着裴少卿拱手行了一礼。
裴少卿露出个饶有兴趣的笑容。
对手是一名用枪的中年人。
“比武开始！”
因为有一刻钟内分不出胜负同时淘汰的条件在，所以登台者都是拼尽全力，第一轮比武很快就结束，作为胜利者的二十人又进行第二轮抽签。
这回常威是五号。
常威一脚踢在长枪上身体借力往后飞去，就在中年人见状变招时，正在倒飞的常威身体突然违背常理的加速往前冲去，中年人慌忙招架下漏洞百出，常威的刀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得罪了。”常威平静的说道。
随着孙有良一声令下，持枪的中年人立刻端着长枪向常威刺了过去。
常威提刀荡开枪头，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在空中一连劈出数刀，中年人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的进行抵挡。
常威面色巨变，险之又险的提刀荡开枪头，身体迅速往后拉开距离。
“竟然偷袭！真是厚颜无耻！”
中年人脸色阴晴不定，转身拖着枪往擂台下走，刚走出几步又突然猝不及防的一手回马枪直取常威咽喉。
台下围观者瞬间炸开了锅！
“日泥马！灾舅子滚下去！”
台下的围观者全都义愤填膺。
“搞偷袭就算了！还是奔着要对方命去，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简直是丢我江湖中人的脸！”
常威眼神冷冽，缓过气来之后转守为攻，一刀比一刀更凶猛，一改先前的稳重，戾气几乎是要溢出眼眶。
中年人很快满头大汗，逐渐内力不支，手里的枪都被击飞出去，不想把命丢在台上的他连忙惊慌失措的倒退着拉开距离，大吼道：“我……”
孙有良扭头看向裴少卿，见裴少卿面色很平静，也就没有叫停比武。
“闭嘴！你们懂个屁！老子这他妈叫兵不厌诈！”中年人大声辩解了一句，恼羞成怒的握着枪招招致命的急攻常威，他现在更急切的想获胜。
刀在空中划过弧度，中年人的头颅高高飞起，亲眼看见自己飚血的下半身倒在地上，人头落地滚了两圈。
整个刑场刹那间安静得可怕。
但常威却不给他认输的机会，迅速上前面相凶狠的一刀砍向其脖子。
噗！
“砍脑壳，这才是刑场的正确作用嘛。”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但这个冷笑话显然并不好笑。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擂台上丧命。
也算是一次警示，毕竟一开始常威是点到即止，是中年人非输不起偷袭才为自己招去了杀身之祸，至少后面的比武应该不会有人再这么干了。
抱着狸将军的郑绫儿无比庆幸自己给狸将军当了宠物，不然就她这点本事，在擂台上第一轮都走不过去。
自己现在好歹也算进了裴府，跟进入靖安卫效力也没有多大区别吧？
常威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把刀归鞘后，一如既往向裴少卿抱拳行礼。
裴少卿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常威要是第二次还要刀下留情的话，他反而会收回自己的欣赏。
很快四强产生，三男一女。
常威亦在其中。
“本场常威胜！下一场，六号！”
一轮又一轮，一场又一场。
“欢迎你们加入通州百户所。”裴少卿起身，对站在台上的四人说道。
四人齐齐跪地，异口同声的高声答道：“为大周效力，为大人效力。”
四人全都是凝气境武者。
从天亮打到天黑，除了死在常威手里那个中年人外，没有第二个人死在擂台上，最多也是重伤被抬下去。
被淘汰的人看着这一幕都是露出羡慕的眼神，多想在上面的是自己。
将四人扶起来后，裴少卿看着常威问了一句，“你是出自何门何派？”
别问为什么喊的那么整齐，因为孙有良提前培训过，无论站在台上的四人是谁，他们都会喊出这一句话。
“尔等都乃是我大周栋梁，快快起来。”裴少卿亲自上前搀扶四人。
只能说乱七八糟。
“回大人，在下无门无派，因天生神力，加偶然捡到一本功法，自己瞎练后步入江湖。”常威恭敬答道。
常威的路子让他有些看不懂。
不能说毫无章法。
常威闻言莫名其妙，一脸疑惑。
裴少卿没有向他解释，而是嘱咐道：“进了靖安卫好好干，本官期待听到你立功的消息，你们也一样。”
此话令另外三人都频频侧目，惊愕不已，没有师傅，靠着自己瞎练能有现在的实力，这天赋究竟有多高？
“好个天生神力。”裴少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配得上这个名字。”
裴少卿爽朗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四人喊道：“恭送大人！”
这四人可以说是靖安卫里实力和天赋最强的那一批，肯定不能一直当基层大头兵用，要作为领导层培养。
“是，大人，我等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四人又再度抱拳齐声答道。
裴府内院，看见裴少卿回来，谢清梧迎了上去问道：“选拔结束了？”
“嗯。”裴少卿点了点头。
“恭送大人！”刑场周围所有人都齐声高喊道，声震如雷、直冲云霄。
……………………
“那妾身就恭喜夫君了。”谢清梧语笑嫣然，接着说道：“对了，我刚刚碰到柳姨，看着她好像是哭过。”
“哦？”裴少卿眉头一挑，对谢清梧说道：“我去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可有夫君中意的人才？”谢清梧问。
“都是人才。”裴少卿答道，然后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其中有一个叫常威的我最看好，实力和天赋都极其出色，关键是心性也可，好好打磨历练一番，或可引为左膀右臂使用。”
“咚咚咚！”
“柳姨我能进来吗？”
“嗯。”谢清梧轻轻点点头。
裴少卿来到柳玉蘅的房间，看见里面还亮着烛火，就抬手敲响了门。
眼角的少许泪痕都还没干，估计是刚刚把眼泪擦掉才来给他开的门。
而且身上有很重的酒气。
过了片刻，柳玉蘅打开门，看着裴少卿轻声问道：“公子你有事吗？”
裴少卿没回应，而是打量着她。
“进去说吧。”裴少卿说道。
柳玉蘅侧身，“公子请进。”
显然刚刚是在借酒浇愁。
柳玉蘅被他看得低下了头去。
他没在屋里看见酒，估计柳玉蘅是刚刚收拾了一番后才去给他开门。
柳玉蘅强颜欢笑道：“没什么。”
等裴少卿进屋后她关上了门。
“柳姨，出什么事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哭。”裴少卿关切的问道。
裴少卿道：“是因为公孙掌门？”
“哗啦！”柳玉蘅手里的茶杯没有拿稳倒在了桌子上，再也忍不住扑到裴少卿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呜呜呜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柳姨。”裴少卿提高语气，故作不悦的说道：“兰儿视你为母，我是她的夫君，跟着她一同叫你声师娘也不为过，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呢？究竟是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柳玉蘅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但是在强忍着，不敢跟裴少卿对视，眼神闪烁的去为他斟茶。
“柳姨，到底怎么了？憋在心里别把自己憋坏了。”裴少卿顺势抱着她坐下，搂着她的腰轻声细语问道。
柳玉蘅现在的确需要一个人依靠和倾诉，依偎在他的怀中，哽咽的咬着牙说道：“师兄他有了别的女人。”
裴少卿一把搂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安慰，这么近的贴贴，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其良心的弹软，亦能嗅到她的发香与体香，不禁心神摇曳。
柳玉蘅放声痛哭了一阵，哭完之后逐渐冷静，依旧断断续续抽泣着。
“美？年老色衰的我又怎能比得上二八佳人？”柳玉蘅自嘲一笑，流着泪说道：“小七前几日给我的信里说师兄频频下山，今日给我的信里说他跟踪发现师兄在山下养了一个十七岁的外室，估计已经有一段时间。”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又低声哭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久都不碰我，怪不得他非觉得我与公子之间有奸情，原来是由己推人，他自己做了这种事就觉得我也一定做了。”
“什么？”裴少卿大喜，但表面上却一脸惊愕，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呢？柳姨是不是搞错了？可别误会了公孙掌门，公孙掌门怎么会放着你这样的美人不要去找别的女人？”
之前当着柳玉衡的面说怀疑公孙逸出轨的是他，现在为公孙逸辩解的也是他，好话坏话全都让他说完了。
好好好，他就知道公孙逸看见他写的那封信后肯定能从中得到启发。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让她难受的不是公孙逸找了别的女人，而是欺骗她和认为她与裴少卿有奸情，毕竟现在男子纳妾很正常。
“这这这……”裴少卿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好一会儿才义愤填膺的说道：“岂有此理，公孙掌门简直乱来！柳姨放心，我帮你做主！”
语气带着蛊惑和鼓动的意思。
柳玉蘅闻言痴痴的望着他，在酒劲儿的作用下无限放大了心中的种种情绪，欲念、痛苦、悲伤、愤怒等。
“不！”柳玉蘅脱口而出，面色苍白的说道：“师兄的心都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又何必让他更讨厌我呢？”
“那柳姨难道你就这么自己忍气吞声了吗？”裴少卿为其打抱不平。
“柳姨别……呜呜……”裴少卿装模作样的推了她几下，完全推不动。
两人唇分，牵扯出一丝晶莹。
她红唇轻启，“既然师兄认为我与公子有奸情，那就如他所愿吧。”
说完就搂着裴少卿扑过去。
她轻声问道。
“美，美。”裴少卿看痴了。
柳玉蘅眼神迷离，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情欲导致，她改为跨坐在裴少卿腿上，伸手取下发簪，原本盘子的秀发瞬间散开宛如瀑布垂落。
“妾身美吗？”
裴少卿也不再客气。
柳玉蘅虽然年龄大了，但因为常年习武和未曾生育过的原因，身材保持得非常好。
柳玉蘅把裴少卿的头搂在了怀中，“那你还等什么？”
她现在的表现和平日里端庄秀丽的她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可见是真的喝醉了。
一个血气方刚一个如狼似虎。
在最能干的年纪遇到最猛的她。
大腿丰满，小腿纤细，玉足盈盈一握，浑身无瑕，滑如凝脂。
两人迭迭不休。
《桃花源记》。
………………………
这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遇。
裴少卿突然想到了一篇文章。
“公子你……你……你怎么会在妾身床上？”她惊慌失措的质问道。
声音颤抖，隐约带上了哭腔。
雄鸡一唱天下白。
柳玉蘅觉得头痛欲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了裴少卿，然后瞬间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后且浑身狼藉神色更加慌乱。
裴少卿说道：“柳姨，昨晚上可是你主动的啊，我推都推不开你。”
柳玉蘅一愣，仔细回忆，脑海中闪过了一幕幕片段，脸色绯红，羞愧交加，“我我……我怎么能够……”
裴少卿一脸无辜和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柳姨，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用？我们该做的都做过了。”
“住口！你无耻！”柳玉蘅怒骂。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芷兰。
“嗯。”裴少卿点点头，有些内疚的说道：“只是我对不起公孙掌门。”
“柳姨，我不怪你。”裴少卿温柔的将她搂在怀中，轻声细语的说道。
柳玉蘅抿了抿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公子，此事请别告诉兰儿。”
因为心里对公孙逸还有感情在。
“此事要让公孙掌门知晓吗？”裴少卿手指在她精致的锁骨上面游走。
“我……”柳玉蘅刚想说自己其实已经与公孙逸和离了，但想到裴少卿希望铁剑门是一个整体，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是他先对不起妾身，而且他不是说愿意成全我与公子吗？我们这不是正如他所愿？”
她话里满是幽怨和赌气的味道。
“柳姨。”裴少卿突然喊道。
柳玉蘅闻声侧头，“嗯？”
柳玉蘅咬牙说道：“当然要。”
她就是想气公孙逸，若不让他知道的话，那岂不是白被裴少卿睡了？
半个时辰后，裴少卿神清气爽的穿上衣服走出了柳玉蘅的房间。
公孙逸的忠心他已经会到了。
“古人云：一日之计在于晨。”
“啊？！”
她也算得肠所愿了。
洗漱完后穿戴整齐出门，心虚的她走在府中总感觉谁都在看自己。
忠不可言，忠不可言！
房间里，柳玉蘅艰难的爬起来，感慨道：“后深可畏。”
“师娘你跟师父和好了？今天气色看起来很不错。”赵芷兰说道。
柳玉蘅眼神飘忽，“是啊，我早就说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我跟你师傅风风雨雨那么多年，闹点小矛盾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师娘。”赵芷兰迎面喊住她。
柳玉蘅笑得不太自然，“兰儿。”
“那就好。”赵芷兰笑吟吟的。
柳玉蘅说道：“公子昨日操劳了一天，我去厨房给他煲锅汤补补。”
虽然已经跟公孙逸和离，而且也跟裴少卿有了夫妻之实，不过她表面上还要和公孙逸继续装成恩爱夫妻。
这样有利于铁剑门，毕竟赵芷兰这些弟子肯定不希望他们分道扬镳。
……………………
时光飞逝，月底。
“我也去。”赵芷兰雀跃道。
同杆共哭的两人结伴走向厨房。
皇帝真是从来不让他失望。
立刻去向王县令通知这个消息。
距离纳赵芷兰过门还有两日。
关于围凤凰山收门票一事，皇帝的回信到了，裴少卿看完大喜过望。
裴少卿说道：“可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王县令问道。
“老王，关于围山的事，陛下已经答应了，蜀州卫应该已经在赶来通州的路上，等他们一到，我们就立刻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群雄前来。”
“一切皆由裴兄做主便是。”这段时间依旧是连修士的毛都没有找出来一根，老王也已经看开了，能赚一笔门票钱，就不枉他们白找那么多天。
裴少卿答道：“那支残破的阵旗在你分舵，怎么才能在不暴露我俩关系的情况下合情合理的落到我手中拿来展示，而不引起你下属怀疑呢？”
“此事我早就想过了，你我做一场戏便好。”王县令坐直身体说道。
裴少卿笑道：“愿洗耳恭听。”
“我们这样这样……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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